但这一次，飞剑没有像以往那样服从他的命令。裂雷剑低低鸣着，绕着他不肯离去。寂杀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却不肯再说什么，只忽然抓起苏晚重的手！一道亮光闪过，几滴鲜血从少年指尖滴落在裂雷剑身上。那幽蓝的飞剑顿时被凝在了半空，剧烈地摇动着，却无论如何都再移动不了分毫。
寂杀一边向那已变成完全透明的神木精魄走去，一边道：“滴血认主后，它将只能服从你一人的命令。现在我们还有几件事要做——”
“我不要了。”突兀出现的声音打断了寂杀没有说完的话。寂杀陡然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为什么？”
苏晚重微笑道：“我有个朋友曾经说过，依靠外物的方法无论如何都是不保险的。我想，既然以前不能飞我也活得很好，而现在更是不可思议地掌握了飞行的力量，还是应该知足，多练习练习属于自己的能力会比较好。”
“但是，”寂杀忽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无比艰涩，“裂雷的速度是你的十几倍——”
“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要了。”苏晚重雄辩涛涛道：“本来如果我也能超过它，用一用也没有所谓。但假如它比还快，我却总是用它，不能保证我不会渐渐依赖上它。这样岂非害了我？”
寂杀背对着苏晚重站在原地，许久没有说话。忽然——
他蓦的转过身，冷笑一声，不屑道：“你算什么人，我凭什么非得听你的？裂雷剑归你，这是主公的指示，我是绝不会违抗的！”
看也不看脸色相当不好看的苏晚重，他指上青光一闪，一柄三尺余长的秋水长剑已握于右手。他仔细研究着面前透明如水晶的神木精魄，头也不回地道：
“但是，真正的神木圣者，他的命令对我来说有着高于主公的约束性。若你硬是不想要裂雷剑，便快点做些事出来，让我承认你吧！”
苏晚重怔了片晌，无奈地摇摇头，抬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心中暗道：
现在的人，真是不坦诚啊……
寂杀却是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男人只是出神地看着神木精魄，良久，伸出长剑轻轻敲了敲精魄表面。那些曾经翠如猫瞳的液体竟然发出了“铮”一声脆响，仿佛精钢铁石一般！
“凝固住了？”苏晚重蹲身试探着摸了上去，触手处却只感到一片冰凉，隐隐能探知充沛精纯的灵气在其中流转。放眼看去，清透无瑕，如一整快寒冰，美得凛然，却再不是之前那翠绿液体温柔润泽的味道。一时不由大奇。
寂杀在身后道：“真正的神木精魄不是那些绿色的液体，而是渗入你体内，与拟天真气融为一体的翠色气息。因其无形以寄，便需附在灵石之上。‘凝澈石’是世间唯一不带属性的灵石，不会对神木精魄的木力产生任何影响，因此成为它最好的寄体。在木精附体时，凝澈石转为液态；现在，神木精魄已被你吸收干净，它便恢复原态了。”
苏晚重看着眼前那一整块毫无瑕疵的透明灵石，为世间有如此奇物而叹为观止，不由道：“那它现在没有用了么？”
“恰恰相反，”寂杀的语气颇为古怪，“若它还是以前那样的液态，倒的确是没什么用；而现在么——”
青光一闪，下一瞬，那柄看似普通至极的长剑正伸在了苏晚重眼下，而剑尖上，赫然挑着一块拇指般大的凝澈石。小小石块静静躺在那里，阳光从它身上穿过，哗然折射出一片扇形光弧，一种眩目的美丽便这样穿堂入室地直闯入人心房。
“——只是这么一小块，便可以让两个玄心教那么大的修真门派拼个你死我活。而抢到这块灵石的一派，他们内部恐怕还有几场好戏可以看……”寂杀冷笑了一声，剑尖一斜，那一小块灵石就滚到了苏晚重怀里。
“凝澈石没有属性，因此便可以是任何属性。当它融合了神木精魄时，它便成为最精纯的木灵石；当它与圣火精魄相合时，便成为火灵石；若与泫水精魄结合，就是水灵石……甚至，不需要与精魄相融，你只要给它一丝具有属性的能量，它就会成为单一属性的灵石。单一属性灵石的特点在于，它会自行吸取天地间自身属性的能量，同时强烈排斥其他能量。这就意味着，不管你是哪种体质的人，只要拥有了一块凝澈石，就等于有了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宝库，并且这宝库中的灵力，是绝不掺杂一丝杂质的最精纯的力量……”
“哦。”对灵力、能量等物基本没有概念的苏晚重简单地应了一声，随即兴趣立即转移到了另一方面：
“那你刚刚为什么说之前液态的它反而没用呢？在那种碧绿液体的帮助下，我突破了影化境界，但现在么……尽管你把它说得神乎其神，它的灵力我却是一丝也吸收不到。”
寂杀看了他一眼，心道，你真的弄懂我在说什么了么……
但他只是简单道：“拟天真气不是这么偷懒就可以修炼出来的。吸收外界灵力的办法对你无效，除非你有神木精魄。但眼下神木枯萎，在你救活它之前，还是跟你的水琉璃多学一下与植物沟通的办法比较实际。”
“至于神木精魄，亦只对纯木体魄之人有用。在这个宇宙内，唯有圣者一族是真正的纯木之体。其他人即使体质中的木属性比例再高，也仍是有杂质。”
苏晚重再次点头，表示明白了。
现在真是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确是个怪物……
寂杀终于把目光从那块凝澈石上移了开来，手腕一抖，长剑从苏晚重面前收了回来，轻轻垂在他身畔。
霎时间，这个男人变得不一样了。
面容仍是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容，眼睛仍是那样不知看向何处的眼睛，青袍仍是那身简简单单的丝缎青袍——
剑，仍是那把泓似秋水的长剑。
但是，这一刻，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姿态、他的动作，乃至他的一切，都已与上一秒截然不同。因为，他所处的空气中，有了剑意。
随意地握着那把剑，恍然间竟分不清何为剑，何为人。那青衣人脸上身上，无一处不现着剑影；那青钢剑剑柄剑身，无一处不深深刻着只属于寂杀的烙印。
陡的，风起了。在风触到剑峰的一瞬——
剑动！
极为明亮的白光，只一闪！迅捷无伦地裂断了人的眼眶。不等那抹惊艳从虹膜上退去，白光中竟陡然裂开千万道细缝！那无数道细缝不待人反应已系数张裂开来，把那道明似新星的白光划成千千万万道极细极细的光丝！
一切都凝固了下来。
苏晚重轻轻吐了一口气，微微仰头看向空中那大网。在那里，无数光丝乍合陡分，缠交出一个玄奥复杂的图案。而那错综纠结毫无规律的图案中，久看之下又似隐着一丝不苟的严谨规则。只是，不待他细看，寂杀轻轻一挥手，那大网已无声地落下，落在光洁剔透的凝澈石上，消没不见。
寂杀食指一点，凝澈石竟就这样从土地中一分分脱了出来，最终悬浮在了空中。这一刻，整个世界陡然暗了下来，天地间的光明一瞬间似全部落在了那完美无瑕的宝石之上。
只是，这美丽的景象，却立即碎了。
是的，碎了。
哗然一响，仿佛星雨坠地，数之不尽的碎石从空中纷纷掉落，悉数被地上那个方方正正的土坑接住。满溢而出的灵石滚落出去竟也铺了一地。苏晚重一时不能理解这些诡异的变化，随手拾起几颗碎石一看，顿时微微一惊。
这些碎了一地的凝澈石，竟都被一毫不差地切割成了正六面体，本已美得让人目眩的灵石霎时焕发出了千百倍的光彩。
看着手掌上这几颗长得一模一样的灵石，苏晚重心中大为震动。
难道，只是那么一瞬，那个男人便可以刺出那么多容不得丝毫偏差的剑么？
寂杀，原来这么强大！
那么这世上，像他这样强，甚至比他还强的人，还有多少？这天地间，自己不了解的事物，还有多少？这宇宙中，可以探索的地方，还有多少？
这一切，我一定要弄明白！
一念及此，温良随和的少年眼中立时闪闪发光。那是因无尽有待解答的疑问而生的光芒，是因无尽有待探索的谜团而生的光芒，是因世界之宽广、奥秘之无穷而生的光芒！
他抬头，两眼炯炯地脱口道：
“寂杀，世界好大啊！”
但是这个男人明显完全误解了少年的意思……
认识苏晚重这么久，他第一次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竟似有了一丝笑意：“的确如此。所以，为了变强，这段时间教给你的一切，你都要好生修炼，莫要荒废才是！”言罢他的表情迅速恢复了原状，淡淡道：“把这些都收起来吧。修真界流通的货币便是灵石。尽管完全没有必要，出于方便考虑，还是帮你把它们都切割成通用的形状比较好。若有需要，你可以用拟天真气的修复功能把它们再粘回去。”
苏晚重一言不发地把那一大堆凝澈石，也就是未来的钱，都收到了水晶球里。直起身，叹了口气，道：“那么，我们是不是该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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