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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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迎着初升的太阳悠闲行走的苏晚重忽然停了下来。望着前方长长延伸向京城的道路,若有所思地抚着下颔。
“怎么了……啊嚏……”头顶上,懒洋洋的声音刚开口便打了个喷嚏。白狐睡眼朦胧地喃喃自语道:“感觉还是没有睡醒啊……该不会是谁给我下药了吧……啊,还打喷嚏,有人在说我坏话!晚重,是不是你~~”
苏晚重没有理它,只是传音道:“流飞,‘不妙的预感’这种东西可以说明什么问题么?”
“预感?”一个人坐在树上擦拭着竹笛的水琉璃敏锐抬头道:“你感到了什么?有预兆么?有没有具体的方向、对象、事件之类的?”
苏晚重摇头道:“没有,都没有。就是忽然之间,感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想了想,补充道:“很不好!”
“如果是这样,就不足以作出什么判断。”流飞沉吟着,“一般准确的预感,都会对具体发生的事情有或多或少的感知。像你这样的话……”他默然片晌,忽道:“我不能确定。这样吧,我去问问雪空。她是预言师,应该会知道得更多些。这个预感让你很在意么?”
“嗯。”苏晚重简单地应了一句,没有再说什么,重新向前走去。但心中一波甚似一波的不安感却让他再不能回到之前那种轻松自得的心境。
到底,到底是什么……
莫非是泰归和乌鸦那边出了问题?
不好,还真有可能!那两人都可以算是“叛出组织”的前猴儿酒成员,尤其是乌鸦更是一贯煞名在外,在修真界竖敌极多。如果只是一般的寻仇,以他们二人的修为并不至于出什么问题;但假如是组织里真正的凤仍不肯放过他们——
就真的麻烦了!
一念及此,苏晚重心中大凛,再没有了一路悠悠观赏风景的心情,直接向前连踏两步,迎面风吹的每一丝变化立时了然于胸。再踏一步,他陡然间如全无重量般飘了起来!少年在空中只一顿,霍的加速,利箭般被风吹得直蹿出去!
“啊,晚重,你干什么啊啊啊——”白狐一惊之下险些从苏晚重头上掉下去,爪下急一用力,顿时扯得苏晚重头皮生疼。少年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小心!掉下去了就自己去京城吧!”说话间风向忽然变了,苏晚重的腰条件反射地向左一折,就这样保持着极其古怪的姿势急速向前飞着。
这一路飞下来,苏晚重倒没什么,毕竟早就习惯了。但对白狐来说却无异于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每每是它刚寻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抓好,身下之人却陡一翻身,直接把它危险地钓在了半空,吓得它哇哇乱叫。但到后来,动作灵巧的小狗却渐渐摸到了规律,在诡异变换着姿势的苏晚重身上游刃有余地跳来跳去,哈哈大笑道:
“怪不得没怎么见过人飞。我要飞成这样,我也没脸出来见人哈哈——啊——”
被嘲笑的少年急一刹车,立时石头般直向下坠去。白狐的得意笑容顿时被凝固在脸上,叫道:“晚重你这是报复!绝对的恶意——呃?”
却见苏晚重在临落地的一瞬微微一仰,立时止住了下坠之势,稳稳站在了地上。白狐反应过来后立即从他身上跳了下来,道:“我受够了,绝对受够了。自己走就自己走,说不定我还比你先到——”说着迈开四脚就要离开,眼角余光却偷偷朝后瞥去。但一瞥之下,不由一怔。只见苏晚重定定站在原地,姿势都没变一下,仿佛被石化了一般。
白狐略一犹豫,终于走了回去,边走边道:“喂,是怎么——”
“嘘——”苏晚重猛的蹲下捂住它的嘴,双眼警惕地盯着正前方的树丛。这下白狐也发现了不对,小耳朵一竖,顿时挣开道:“有人受袭!”
“嗯。”苏晚重应了一声,站起来道:“走吧!”
小狗默契地跳上苏晚重肩膀。在它爪落的一瞬,少年陡的一跃,一人一狗的身影就这样没入了密密层林中。
二人还在疾奔中时,蓦然间,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吼炸响在山林上空,如同魔兽负伤后的嘶吼。紧接着,“轰”一声响,大地竟都为那莫名的生物震动起来。苏晚重心中一凛,速度顿时又快了几分。
“铮——”一声龙吟剑响,伴着一瞬间裂断人视线的蓝光,极尽华丽地将又一声巨吼堵在了魔兽喉中。天地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苏晚重陡然定住了,心中疑云大起。

那一剑,好厉害!
即使是自己……若不是全神戒备,恐怕也会重伤在那使剑之人手下。恐怕只有泰归的易水风雷十六式,才能勉强与那人抗衡!
若是有这样的人在,他们怎么会陷入危险?方才自己的感觉,绝不会有错才对!
怀着疑惑,苏晚重缓缓向密林尽头走去。
林尽山穷处,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长的峡谷长长向两边延伸而出,峡谷两旁,林木葱茏,芳草可悦,耳边隐隐闻得溪水潺潺流淌声,正是好一个幽静去处。
只是此刻,这恬静安闲的景象却被峡谷正中的血腥景象破坏殆尽。
一头小山般的巨兽轰然倒卧于地,几把整道峡谷截断。黢黑坚硬如钢铁的皮肤上,此时正深深地刻着一道尖细的伤痕,不偏不倚正切过巨兽的喉管。巨兽一时不得咽气,痛苦地在地上翻滚,震得大地隆隆作响,沙土碎石纷纷滚落。
苏晚重看得眉头直皱,略略偏头轻声道:“小狐——”
“知道了。”白狐冷冷打断了他的话,“嗖”一声白电般窜了出去,半空中身影一闪,白发翠眸顿时映亮了乌云暗淡的天空。下一瞬,他已轻如鸿羽地落在了魔兽身上。
“接好了——”苏晚重一笑,直接将指间那还未成形的绿光抛了出去。一点碧绿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被刚回过身的白狐稳稳接在手中。白狐二话不说,眼中红芒一闪,臂动如雷!不待任何人反应过来,手中那柄墨绿色的长刺已深深陷入了脚下魔兽的心脏!
“嗬——”魔兽负痛,但那声吼叫却因截断的咽喉而化为一阵扯动人心弦的漏气声。它痉挛了一下,微微睁开浊黄的双眼看了看白狐,忽一挺身,便这样死去了。
那最后的一眼,混杂着不甘和感激,还有几分无以言说的敬畏。
“就算野兽们天生碍着你们就该死——”白狐默默拔出深陷于巨兽体内的刺,如履平地地从那巨大的尸体上走了下来,淡淡道:“——这样残忍地划断它的咽喉,自己却站在旁边,带着人类愚蠢的优越感,看戏似的观赏它生命一分一分的流逝……这样的事情,你难道不觉得很无耻么?”
虽是反问的语气,但他却看也没看远远站在魔兽尸体后的少女一眼,径直走到苏晚重身边,简单道:“谢了。”
苏晚重一扬眉,语气尖锐了起来:
“谢?”
“不是为我。”白狐唇边终于浮起一丝笑意,轻声道:“为了它。”
“作为兽王,睡觉之余,偶尔也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子民,是不是?”
苏晚重笑了起来,道:“原来你也有觉悟的一天……我看看——”他手搭凉棚向四周张望着,喃喃道:“诶,不对啊,今天太阳明明是从东方升起来的——”
“滚!”白狐瞪了他一眼,佯怒道:“你小样儿跟那妖女学坏了,现在越来越油嘴滑舌。唉,以前那个可爱无邪的小晚重不见了……”
苏晚重的脸色僵了僵,狠狠在白狐头上弹了一下,回身边走边道:“那种事情不许再提。我以前是无知,天真,幼稚,才会被你天天骑在头上。而现在么,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人一狗,哦不,在外人看来,是两个人,就这样慢慢向林中走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跟他们没关系一样。
但显然,其他人并不这样认为。
“二位兄台,请留步。”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二人身后。白狐目光一寒,冷冷道:“你有事么?”
“不会打扰二位很长时间。”那人仍镇静地回答,似乎完全没有感到白狐眼中森然的寒意。
苏晚重轻轻吐出一个口气,按下了白狐的手,淡淡道:“请讲。”
“谢了,那么——”那声音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方才刺死那怪兽的刺,来自裂日荆棘,并且至少是生长了八百年的成年荆棘刺,对么?”
顿了顿,苏晚重“嗯”地应了一声。
“可若真是这样便很奇怪了。据在下所知,裂日荆棘只生长在南疆柔水国岁寒山下的乌龙沼里,离紫玄国,至少有数十万里的距离。不知兄台手中的荆棘刺自何处取来?”
那人悠悠道来,语调不疾不徐,自有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让人如沐春风,感受不到丝毫敌意。苏晚重听他所言,不由微奇。要知裂日荆棘生于险山恶水之间,几不为外界所知,这个人,若竟然知道的话——
他终于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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