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围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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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先生,这小子怎么办?”给郑栓儿传完话的德源手里提溜着服侍湘田的那个朝鲜仆人走进帐篷里,低声问道。(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
“什么怎么办?”坐在行军床前的马扎上正喘着粗气,平缓紧张心情的薛彬被问的愣了愣,先前和两师兄弟谈报仇计划的时候,不是已经说好所有知道这事情的人,一个活口也不留吗?怎么德通突然要这样问?
有些不解地看着被丢在地上的这个大概三十多岁干瘦干瘦的朝鲜人,他马上明白过来,德源这么问大概是白天时候德悟擅自违背他的承诺杀了两个伪军的事情。虽然当时没说什么,但脸上表情应该很难看,德源估计是看见了,所以现在才这么问。
这个朝鲜人应该能听懂中国话,听见两个人的话后连滚带爬地跪在薛彬面前,嘴里快速往外蹦着腔调怪异的告饶话,脑袋在地上磕得嗵嗵直响。看着苦苦求饶朝鲜人,薛彬想起颜贵和老九来,心里有点软了:“是不是应该放过他?”
忽然他似乎看见这个干瘦的朝鲜人求饶时眼神有些闪烁,回忆起白天颜贵提起湘田老鬼子的这个朝鲜仆人是咬牙切齿的语气,薛彬立刻警觉起来,这个家伙的求饶声似乎有些刻意大声了点。担心被其他人听见的,他果断地暗中做了个手势。
得到许可的德源一把拉起这个不安分的家伙,手里掏出的刺刀朝着小肚子上捅了进去。飞溅而出的鲜血喷到湘田的脸上,惊得这个装硬汉故作坚强的老鬼子猛打个寒蝉,被绳子捆成个团的身子得了风寒一样地乱抖起来。
“老家伙,你要合作一点,别装着听不懂中国话,我知道你懂,甚至还知道你懂俄国话,甚至你这把枪的来历我都知道。”从朝鲜人身体里喷出的鲜红液体刺鼻的味道,好像一剂最高纯度的海洛因注射进了薛彬的身体里。不知觉间突然兴奋起来的他无意识地摸着从湘田那缴获的手枪枪柄上的戴着独特狮子头的木质图案,抬起脚把湘田从行军床上踹下来,硬实的手纳鞋底使劲地踩在了老家伙的脸上。
“你个老杂种,日俄战争的时候,十八岁的你被俄国人俘虏抓回乌拉尔山做苦役,后来俄国十月革命,你就夹在逃亡的白俄中间逃了回来,半路上就杀了一起逃往中国的白俄警察,夺了这把枪回到朝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因为你懂俄语,所以朝鲜方面军没有让你切腹自杀,而是让你退伍加入玄洋社。以后的三十多年里,你靠着替军方收集东北的情报换来现在的这个副县长的职位。三十年,你个老杂种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中国人,没有想到过吧,你也会有今天。”
薛彬低沉的声音传到湘田耳朵里,比催命的招魂符还可怕:“是不是很惊讶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要怪就怪你做人太不知道低调,以前做的亏心事别当成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四处给人说。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不是不到,是时候未到,老家伙,今天就是你的时候到了。”
听见这话的湘田,原本憋红的老脸刷的变得惨白惨白。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的薛彬抬起脚,给已经跃跃欲试的德源让开位置,剩下的就是这位大师兄的表演。
没有像薛彬那么爱说话,德源提着还滴答滴答往下掉血珠的刺刀拎起湘田,搭手一挑,便剐断了老鬼子手上的腕筋,接着又是几挑,湘田所有的筋络都被挑成两段,手脚软塌塌地耷拉在肢干上。
做完这些的德源丝毫没有被老鬼子痛不欲生的表情影响到,冷着张脸扯开他脱臼的下巴,刺刀伸进嘴里搅了通后才停下手。整个过程中干净俐落的手法让薛彬生出了这小子上辈子一定是杀人狂魔的错觉。
做完这些手续后,他又接过薛彬递来的集束手榴弹,把拉火绳绑在了湘田的衣扣上后,轻轻地把已经疼的失去意识的湘田放回到行军床上,把他摆出个睡觉的姿势,做完这些手续后,德源又再次检查了遍拉火绳是不是会在湘田的身体被人从床上拉起来的第一时间被引发后,才站起身。
抬起手腕,看看手表,总共才不过三分钟,离日军教官和伪军队长来还有点时间。薛彬随手把一些值得带走的东西装进个皮制文件包里后,重新把马灯的亮度调高了点,这才和德源退出帐篷里。
此时的营地里,除了几个帐篷陆续亮灯,住在里面的人起床穿衣外,其它的依然非常安静,没有任何被惊动的征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网友上传章节,千载中文网特此申明)
从湘田帐篷里出来的两个人小心地沿着灯光没有照到的角落退到岗哨的位置上。没有什么意外,刚才还和德源说笑的几个伪军已经被送上黄泉路。
“怎么做掉的?没有惊动其他人吧?”薛彬看着身上挂满从死去伪军身上搜刮来装备的德悟,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地问。
“这个怎么可能,就这几个废物,根本就不用担心。”德悟看着被剥成光猪的伪军,很不屑地唾了口唾沫:“这几个狗汉奸,刚掏出手榴弹,就吓得连枪都不放,撒腿准备跑,听我威胁说谁跑我就拉了弦炸谁,就都乖乖地回来,让我空出手都给绑了后,一个一个捅死的。根本没有惊动什么人。”
“这样就好。”薛彬对于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不由的有点厌恶。伪军不是日本鬼子,他们就再不是什么东西,也算是中国人,用这种口气谈论兄弟相残的事实,让他的胃里突然有些翻动起来。

强忍着不快的薛彬点点头,没说什么,帮忙背起一边的步枪拔腿就朝对面的山上走去。没听到夸奖或者斥责的德悟愣了愣,赶忙跟在了后面,本来德源也是同样跟着,不过似乎又想起什么来,走到师弟身边,从他鼓鼓囊囊的腰里掏了几个手榴弹跑了回去。
捏着手榴弹,他借着月光在几个伪军尸体下用手榴弹设了诡雷后,才拍拍身上的尘土,追赶着薛彬他们朝山上跑去。此时,搜索队营地里已经逐渐开始有人走动起来。
三个人抱着一大堆缴获的枪支弹药和其他物品回到先前选好的潜伏地点时,时间还差一点点快到假传命令的十分钟了。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我们就等着看吧。”身上裹了件从湘田老鬼子那随手牵来的黄呢军大衣的薛彬举起同样是顺来的望远镜,观察了会把目光锁定在了最中间的帐篷上。
4倍放大功率在五六百米远的距离上,看得虽然不是非常清楚,但大概的情况还是能分辨出来。远远的可以看见,已经有七八个人影站在了湘田的帐篷前,赶死的人聚得差不多了。他们中间还有一个非常活跃,来回走动不停的身影,那个应该就是还在做升官被褒奖梦的郑栓儿。在营地的其他位置上,也能隐隐约约看见有走动的人影,看样子是有普通伪军被惊醒来,应该是摸黑四处走动看情况。
时间又过了会,聚在湘田帐篷前的人影又多了几个,这帮人挤在帐篷前面,并没有直接进去,根据他们的表现推理应该是询问里面已经昏迷的老鬼子。
“这帮混蛋还挺懂礼貌的嘛。”马上就到整个计划是否能实现的关键时刻,情绪反复躁动的薛彬在这一刻也有些紧张的快拿不住手里的望远镜了。看着畏畏缩缩还不按照计划书走的敌人,他的神经有点绷不住了,嘴里一边说着宽心话一边把望远镜递给身边的德悟。
“这是什么?”德悟接过望远镜,照着薛彬的做法放到眼前:“这也是望远镜?怎么比我师傅的那个单筒子看东西要清楚这么多?”
“别问那么多,好好看着,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没想到这种时候,这个看起来很稳重的家伙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几乎被雷倒的薛彬有些不好气地说:“不要光你一个看,也让你师弟看看,这种报仇的机会,错过了会后悔的。”
山下的日伪军头目们显然没有意识到对面的山上会有人正在用望远镜观察他们,等待着他们进入已经设好的陷阱里。
被人从睡梦中叫醒来,站在这清冷的帐篷外面,等着脾气暴躁的老鬼子湘田的召唤,可已经站了半天,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几个日本教官在读军校的时候或许经常受到前辈们这样的对待,所以没什么太大反应。反倒是几个伪军队长,已经躲在一起,扯开嗓子骂骂咧咧地咒起里面那个扰人清梦的老鬼子。
又等了半天,已经连续问里面好几声的郑栓儿想起新来太君许给自己的褒奖,有点忍不住了,在几个队长教官的默许和无视下,有些探头探脑地走过去,撩开了帐篷门。
“我的妈啊!”钻进帐篷里的郑栓儿锐利而刺耳的尖叫声即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清楚地听见。
“怎么了?”
“里面出什么事了?”
“どうしたの?”
“何かあったの?”
躲在外面听情况的头目教官们一听里面声音不对,嘴里叫嚷着拥进了帐篷里。此时,早已被吓得半死的郑栓儿浑浑噩噩间已经伸手把瘫着的湘田推了个翻,随着湘田滚落下行军床,随之被拴在衣扣上的拉火绳已经被完全扯了下来。
“轰!”站在山坡上的几个人清清楚楚地看见一个赤红的火球推翻了帐篷的帷幕,几个人型模样的黑色物体在翻动的冲击波里,一闪而过,不知道是被吹到哪里去了。
成功了!薛彬感受着冲击波带起的微风吹在脸上,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随即一股强烈的反胃冲动涌上喉头,因为他这次真的意识到,已经有不下十条生命消失在了自己的手里。即使是敌人,也不能避免那种杀戮同类的罪恶感。
空气中传来的强烈硝烟味和夹杂在里面的蛋白质焦灼后的臭味,成了最后一根压断薛彬控制反胃能力失控的稻草,不知为什么突然控制不住泪腺的他跪在地上,干呕着从胃里涌上来的酸水。
干呕到最后,实在呕不出什么的他,睁着被泪水迷茫的眼睛转头看着德悟德源两师兄弟,却发现他们一样已经泪流满面跪倒在地上。也许对于他们,报仇事业终于完成了最难做的一步,他们此刻值得去哭。
山下的搜索队营地里,却因为突然的爆炸而乱成了一团,睡得稀里糊涂的伪军士兵被惊醒后找不到自己的直属长官,以为被敌人偷袭的他们失去了协调,失去了控制,更失去了弹压,张皇失措的他们或是三五成群地挤在一起,向任何试图在黑暗中接近自己的人开火。或是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光着身子到处乱跑,用自己的方式扩散着恐慌。
此时,从山上看下去,整个营地里就好象春节的城镇,致命的爆竹四处飞溅着。鲜活的生命好像扑向篝火的飞蛾,转瞬即逝。仇恨和复仇的狂欢夜在此刻达到了它的,夜还很长,狂欢也会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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