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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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妲把什麽都告诉她父亲了。
她以济都的血起誓要严守秘密,所以她会进地狱;但她怕父亲,比怕地狱更厉害。
开始他问她从哪里弄到那只新的小狗滑滑,那她就得解释跳跳是怎麽死的;然後整个故事就出来了。
但让她吃惊的是她没挨鞭子。其实爸爸似乎还挺高兴。他逼她带他去发生凶杀的林间空地。再找到那块地方可不容易,但她还是找着了。他们发现了两个身穿黄绿两色号衣的武士屍体。
爸爸先打开了他们的钱包。每个里面都有二三十个宾士。见到他们的佩剑更让他高兴,它们可不止几个宾士。他开始剥死人的衣服,但这事他一只手干起来不容易,於是他命令婠妲帮他。一动不动的屍体死沉死沉的,摸起来感觉怪怪的。爸爸让她把他们穿的衣服全扒下来,连他们满是泥浆的紧身裤和沾满泥土的衬裤也不放过。
他把他们的佩剑包在衣服里,卷起来弄得像一包破布一样。然後他和婠妲把光着身子的屍体又拖进常青灌木丛里。
走回王桥时他情绪很高。他把她带到河边叫屠宰沟的一条街道,走进一个叫白马客栈的肮脏大酒馆。他给婠妲买了一杯啤酒,自己则和他称之为“大卫小子”的酒馆主人消失在房子後间。这是婠妲一天之内第二次喝啤酒。几分钟後爸爸又出现了,手里的包袱不见了。
他们回到主街,在紧靠修道院大门的贝尔客栈找到了妈妈、弗勒蒙和婴儿。
爸爸朝妈妈使劲眨了眨眼,递给她一大把钱,让她藏到婴儿的毯子里。
现在下午过了一半,大部分来做礼拜的人都回村了;但现在回维格里太晚了,所以他们一家就在客栈里过夜。正像爸爸不断说的那样,他们现在有钱了;但妈妈还是紧张地说:“可别让别人知道你有钱!”
婠妲觉得很疲乏。她醒得很早,走了长路。她躺在一条板凳上很快就睡着了。
客栈的门砰地一声猛然打开,把她惊醒了。她吃惊地抬头,看见两个武士走了进来。一开始她以为他们是在森林里被杀的两个人的鬼魂,这一瞬间可真把她吓坏了。然後她才明白,他们是不同的人,但同样穿着一面黄一面绿的制服。年轻些的那个拿着一个看上去眼熟的破布包。
那个年长些的直接对爸爸说:“你就是维格里村的朱比,对吧。”
婠妲立刻又害起怕来。那人口气里带着认真的恐吓成分。他没摆出威胁的姿态,只不过口气坚决,但婠妲感到,为达到目的他会不惜一切手段。
“不是,”爸爸回答,本能地撒谎。“你找错人了。”
他们没理会。第二个人把包裹放到桌上摊开。里面有两件黄绿两色的上装,里面包着两柄佩剑和两把刀。他看着爸爸问:“这些是哪来的?”
“我以十字架的名义起誓,我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婠妲害怕地想,他这样否认很蠢:他们会像他对她一样,逼他说出真话。
那个年长些的武士说:“白马客栈的老板大卫说这些东西是他从朱比•维格里那里买的。”
他的语气严厉起来了,带着威胁;房间里其他几个客人都从座位上起身溜出去了,只剩下婠妲一家。
“不久前朱比刚从这里离开,”爸爸不顾一切地说。
那人点了点头。“和他老婆,两个孩子和一个婴儿一起走的。”
“不错。”
那人突然发动。他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爸爸的上衣,推着他顶在墙上。妈妈尖叫起来,婴儿也开始大哭。婠妲看到那人右手戴了一只有衬垫的手套,上面覆盖着金属箍。他胳膊一挥,在爸爸肚子上打了一拳。
妈妈大喊:“救命啊!杀人啦!”弗勒蒙开始哭起来。
爸爸的脸疼得发白,他身子瘫软,但那人把他揪住顶在墙上,不让他倒下。那人又打了他一下,这次在脸上。血从爸爸的鼻子和嘴里喷了出来。
婠妲想要尖叫,她大张着嘴,但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她以为她父亲力大无穷——尽管他经常狡猾地装成孱弱胆小的样子博取同情或者躲开别人的愤怒——看到他这样软弱无力把她吓坏了。
客栈主人出现在通往房子後间的门廊里。他是个三十多岁的大个,一个胖胖的小女孩缩在他身後偷看。“这怎麽回事?”他很有气魄地问。

那武士看都没看他。“你少来搀和,”他说,同时又在爸爸肚子上打了一拳。
爸爸吐了一口血。
“别乱来,”客栈主人说。
那个武士说:“你当你是谁?”
“我是保罗•贝尔,这是我的房子。”
“那你听好了,保罗•贝尔,懂事点,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看来穿了一身制服,你就觉得爱干什麽都行。”
保罗的口气中很有轻蔑的味道。
“你说的还真没错。”
“可这到底是哪家的号衣?”
“王后的。”
保罗回头说:“别希,跑去找巡警约翰。如果有人在我的酒馆里杀人,我想让巡警看见这件事。”小女孩消失了。
“没有人会在这杀人,”武士说。“朱比已经改变主意了。他已经同意带我去他偷两个死人东西的地方去了。对吧,朱比?”
爸爸说不出话来,但他点了点头。那人把他放开,他跪倒在地,咳嗽着,干呕着。
那人看着家里其他人。“还有那个看见打架的孩子……”
婠妲尖叫了起来:“不!”
他满意地点头。“显然就是那个老鼠脸的丫头。”
婠妲向她妈妈那里跑去。妈妈说:“圣母麻里雅哦,救救我的孩子。”
那人抓住婠妲的胳膊,粗暴地把她从妈妈怀里拉了出来。她吓得大叫起来。他粗鲁地说:“闭上你的臭嘴,要不我就像整治你的脏老子一样整治你。”
婠妲死劲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来。
“起来吧,朱比。”那人把爸爸拉了起来。“精神点,你有骑马了。”
第二个人拿起了衣服和武器。
他们离开客栈时妈妈发疯也似地喊:“人家叫你们干什麽你们就干什麽,啊!”
那些人有马。婠妲骑在那个年长些的人身子前面,爸爸骑在另一匹马同样的位置上。爸爸无力地呻吟着,於是婠妲给他们指路。她已经去过两次了,所以记得很清楚。他们骑在马上走得很快,但到了林间空地时天已经开始变黑了。
那个年轻些的看住婠妲和她爸爸,那个领头的把他们同伴的屍体从灌木丛下拖了出来。
“那个汤玛斯肯定是个少有的斗士,才能把哈里和阿弗里德都杀掉,”那个年长些的人看着屍体沉思着说。婠妲明白了,这些人并不知道其他孩子的事。要不是她太害怕了说不出话来,她就会告诉他们,她并不是唯一的目击者,而且有一个武士是拉尔夫杀的。“他几乎把阿弗里德的脑袋割了下来,”那人继续说。他回过头来看着婠妲。“他们说到一封信没有?”
“我不知道!”她说,终於能发出声音来了。“我吓坏了,一直闭着眼睛,而且我也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麽!真的,我要知道一定告诉你们!”
“哪怕开始他们从他那里拿到了信,他们死後他也会再拿走,”那人对他的同伴说。他看着空地周围的树木,好像那封信可能会被挂在枯死的叶子中间。“那封信可能还在他身上。可他在修道院里,我们要抓他就会违反护教法令。”
第二个人说:“至少我们可以回去说清楚出了什麽事,把屍体带回去在教堂里埋葬。”
突然一阵混乱。爸爸挣脱了抓住他的第二个人,穿过空地跑了。先前抓着他的人要去追他,但那个年长些的武士拦住了他。“让他去吧——现在杀了他又有什麽用?”
婠妲开始无声地哭了起来。
“那这个孩子呢?”那个年轻些的人问。
他们要杀我了,婠妲肯定。泪眼朦胧中她什麽也看不见,她抽泣得太厉害,没法求他们饶了她的小命。她要死了,还会下地狱。她等待着自己的最後时刻。
“让她走吧,”年长些的人说。“我天生不爱杀小丫头。”
那个年轻些的人放开了她,还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趔趄摔到地上,但又马上爬了起来,抹了抹眼睛让自己能看清楚些,接着就跌跌撞撞地跑了。
“跑吧,去吧,”那人在她身後喊。“今天你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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