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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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歌德文和弗勒蒙上次访问圣约翰森林分院以来已经十二年了。
歌德文还记得当年他对整齐的田地、修剪过的树篱、清洁的地沟和果园里规整的苹果树留下的深刻印象。今天和原来一样。白头苏尔显然也没变。
歌德文和他的车队穿过棋盘一样的冰冻田地走向修道院的建筑群。走到跟前,歌德文发现了些新发展。十二年前,石头小教堂、苦修回廊和宿舍周围环绕着分散的小木头建筑:厨房、马棚、奶牛场和面包房。现在,大片石头建筑跟石头教堂连成片,取代了周边那些不整齐的木头建筑。“现在的组合建筑比原来安全多了,”歌德文评论道。
“我想是对法战争後退伍回家的士兵太多,造成匪患增加,”弗勒蒙说。
歌德文皱了皱眉头。“我记不得搞这些建筑有谁请示过我。”
“没有。”
“嗯。”遗憾的是他几乎无法抱怨。有人或许会问:苏尔这样搞工程他都不知道,肯定是他没尽到监督责任。
况且,现在建筑很容易与外来者隔绝,这符合他现在的目的。
两天的旅途多少让他冷静下来了。母亲的死让他有一种近於癫狂的恐惧,在王桥的每个小时都让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在例会堂发表讲话,组织这次逃亡是他最大程度控制情绪的结果。尽管他口词雄辩,还是有几个修士对逃跑抱有怀疑。所幸他们全都发誓服从,按命令行事的习惯占了上风。他们在火把照耀下跨过双子桥,趁夜色上路;他这才感到安全了。
他现在还很紧张,时常在仔细思考以後想去徵求佩特拉尼拉的意见,然後才意识到他再也得不到她的指导了,这时他的惊慌便像胃液一样涌向喉咙。
他逃离了瘟疫——但他应该在三个月前纺织商马克死时就这麽做。他走晚了吗?他压下了恐惧。要到与世界隔绝时他才有安全感。
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在。这个季节田地里没人,但他看见在修道院前夯实的土院子里有几个修士在干活:一个钉马掌,一个修理犁耙,还有几个人在拉苹果酒压汁机的转盘。
他们看到有这麽多人,便全停下了手上的活,吃惊地盯着来人:二十个修士、六个见习修士、四辆大车和十匹驮东西的马。除了修道院仆役,歌德文每个人都带来了。
一个拉苹果酒压汁机的人出了人群向前走来。歌德文认出了白头苏尔。他们在苏尔每年一度到王桥述职时见过;但现在歌德文第一次注意到,苏尔显眼的浅黄色头发里也出现了缕缕银丝。
二十年前他们曾一起在羊津读书;苏尔学东西快,辩论时机灵,是学生中的佼佼者。他同时也是所有学生中最虔诚的宗教信徒。如果他不那麽超越尘俗地让天帝安排一切,而对自己的事业做更有战略性的考虑,他可能就会成为王桥院长;结果,在安东尼院长死後的选举中歌德文轻松地智取苏尔。

无论如何,苏尔不是个弱者。他偏执的是非观念让歌德文害怕。今天他会顺从地按歌德文的计画行事,还是会制造麻烦?歌德文再次压下惊慌,极力保持冷静。
他仔细端详着苏尔的脸。圣约翰分院院长看到他很吃惊,显然不怎麽高兴。苏尔小心地显出客气的欢迎表情,但没有微笑。
竞选期间歌德文让大家都相信他自己不想要这个职务,但他整掉了所有其他有条件的候选人,包括苏尔。苏尔会怀疑他耍过花招吗?
“日安,院长神父,”苏尔走近时说。“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这麽说他不会公然对抗。无疑他认为这不符合他过去发下的顺从上级的誓言。歌德文松了一口气。他说:“天帝保佑你,孩子。好久没来看我在圣约翰的孩子们了。”
苏尔看着修士、马匹和装满生活品的大车。“好像这并不是一次单纯的访问。”他没有伸手帮歌德文下马的意思。好像请他们进屋前他想知道是怎麽回事——这太可笑了:他无权不让上司进去。
但歌德文还是做了解释。“你听说过瘟疫吗?”
“听到些传言,”苏尔说。“我们这很少来人,消息闭塞。”
那就好。就是因为来人少歌德文才来呢。“王桥瘟疫已经死了好几百人。我担心这会毁灭整个修道院,因此把修士们带来了。这可能是让我们活下去的唯一方法。”
“无论为什麽来,我们当然欢迎你们。”
“理当如此,”歌德文生硬地说。他被人逼着说明来意,感到很不高兴。
苏尔看上去在思考。“我不知如何安排大家睡觉……”
“由我决定好了,”歌德文说,表现出他的权威。“厨房为我们准备晚餐时你可以领我各处看看。”他不用人帮助就下了马,走进修道院。
苏尔只好跟着他。
整个地方看上去空荡荡的,冲刷得非常乾净;看得出,苏尔十分严肃地对待修士应该生活贫苦的誓言。但现在更让歌德文感兴趣的是这里与外界的联系容不容易切断。幸运的是,苏尔对整齐和控制的信念让他设计建筑时没留下几个入口。只有三条路可以进修道院:通过厨房、马棚或者教堂。每个入口都有结实的门,可以闩得死死的。
宿舍很小,通常只住九到十个修士,没有院长单间。外来的二十个修士只能睡到教堂里。
歌德文想自己占用现在的宿舍,但那间屋里没地方保藏大教堂珍宝,他总想把它们放到离自己近的地方。幸好小教堂侧面有一个能关上的小祷告室,歌德文用它做自己的房间。其他来自王桥的修士就在教堂中殿夯实的泥地上铺上麦草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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