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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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马套上缰绳,”到了後半晌内特对乌夫里克说。“该回家了。”
乌夫里克说:“我们要这星期到现在为止的工钱。”
“会和平常一样星期六给你,”内特漫不经心地说。“套马吧。”
乌夫里克根本没往马那边去。“麻烦你今天就付吧,”他坚持着。“所有的木材都卖了,我知道你有钱。”
内特转身正面看着他。“为什麽你想早拿钱?”他很烦躁地问。
“因为我今晚不跟你一起回维格里。”
内特吃了一惊。“为什麽?”
婠妲接下去说:“我们要去梅卡姆。”
“什麽?”内特很生气。“像你们这样的人去梅卡姆干什麽!”
“我们碰到一个渔夫,他出两个宾士一天雇员工。”这个故事是婠妲编的,这样追他们的人就撵不上了。
乌夫里克补充道:“请转达我们对拉尔夫爵士的敬意,愿天帝永远与他同在。”
婠妲又说:“但我们觉得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她就是为了听这句甜美的话才说的:再也不见拉尔夫了。
内特愤慨地说:“他可能不想让你们走!”
“我们不是农奴,我们没有土地。拉尔夫管不了我们。”
“你是农奴的儿子,”内特对乌夫里克说。
“但拉尔夫没让我继承土地,”乌夫里克回答。“他现在不能要求我对他忠诚。”
“一个穷人坚持他的权利是很危险的。”
“那倒是真的,”乌夫里克承认。“但我还是要这麽干。”
内特没话说了。“这件事不会就这麽完了,”他说。
“要我替你套马吗?”
内特哭丧着脸。他自己干不了。因为驼背,他什麽复杂的体力活都干不了,而且马比他还高。“是啊,当然了,”他说。
“我很高兴为你效劳,但能不能请你先付钱?”
内特看上去气坏了;他拿出钱包,数出六个银宾士。
婠妲拿过了钱,乌夫里克套上了马缰绳。
内特一句话没再说,赶着车走了。
“好!”婠妲说。“这就行了。”她看着乌夫里克。他开心地笑着。她问他:“你怎麽了?”
“我不知道,”他说。“好多年我都觉得身上戴着颈箍,现在它一下子没了。”
“好。”这就是她想让他有的感觉。“现在我们找地方过夜吧。”
老橡树在市场广场上,地点好,住宿费高。他们在小镇上转悠着找便宜地方。最後他们在大门楼客栈落脚,婠妲一番讨价还价,四个人的晚饭,每人地板上一张草垫子外加早餐花了一宾士。要让两个男孩走一上午路,得让他们好好睡,再正经吃顿早饭才成。
她太兴奋了,几乎睡不着。她也很担心。她正领着一家往哪走?她只听到一个人,还是个陌生人,说过他们在奥森白会有什麽待遇。在下决心前她实在应该拿准了才是。
但她跟乌夫里克已经在一棵树上吊了十年,奥森白的犁手哈里是第一个给他们指了一条脱困之路的人。
早饭很糟糕,只有稀粥和掺了水的苹果酒。婠妲买了整整一大块新出炉的面包带在路上吃,乌夫里克在皮水囊里灌满了井里打上来的冷水。日出一小时後他们穿过城门,走上南行的道路。
他们走着,她想到了她父亲朱比。一听说她没回维格里,他就会想起他偷听到的谈话,猜出她去了奥森白。那个梅卡姆的故事糊弄不了他:他本人就是个成功的骗子,经验丰富,不会连这点小花招都看不出。但有人会想到去问他她上哪去了吗?谁都知道她从来不和父亲说话。而且,如果真问到他,他会脱口说出他的怀疑,还是会出於心中残存的父女情保护她?

反正她现在什麽也干不了,所以她也就不再想他了。
天气很适合旅行。刚刚下了雨,地上还很软,没有尘土;但今天乾爽,间或出点太阳,不冷也不热。两个男孩很快就累了,特别是小点的大卫,但乌夫里克很善於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给他们唱歌、背童谣、跟他们讲树木和植物的名字,玩数数游戏,讲故事。
婠妲几乎无法相信他们干了什麽。昨天这个时候,他们的生活看上去还永远不会改变:沉重的劳动、贫穷和被压抑的幻想似乎是他们永恒的命运。现在他们走在通往新生活的路上。
她想到她和乌夫里克一起住了十年的房子。那里没剩多少东西:几口饭锅、一堆新劈的木柴、半只火腿和四条毯子。她除了身上穿的再没有别的衣服,乌夫里克和两个男孩也是;没有首饰、缎带、手套或者梳子。十年前乌夫里克的院子里有鸡有猪,但多年赤贫它们早就被吃掉或者卖掉了。只要能在奥森白挣到他们听说的工资,那点可怜巴巴的财产一个星期的工钱就买出来了。
按照哈里的指点,他们向南走到一个泥泞的津渡,从那里跨过奥森河,然後从此朝西,溯河而上。越走河流越窄,最後土地在两排山包间突然开阔。“好,地真肥,”乌夫里克说。“但要重犁才行。”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一个有石头教堂的大村子。他们走到教堂旁一所大木房子门前。婠妲忐忑不安地上前敲门。人家会不会告诉她,犁手哈里完全是胡说八道,这里根本就没活干?她是不是让全家走了半天一无所获?回维格里求管理人内特再收留他们也太丢脸了。
一个花白头发的女人来到门边。她瞪着婠妲,用的是全天下村民看陌生人的怀疑眼光。“什麽事?”
“你好,夫人,”婠妲说。“这里是奥森白吗?”
“是的。”
“我们是来找活干的佣工。犁手哈里告诉我们来这里。”
“是吗,他还这麽说?”
有什麽地方不对劲吗,婠妲想;或者这个女人就是头爱发牢骚的老母牛?她几乎把这句话说出了口,便急忙打住,一本正经地问:“哈里住这里吗?”
“当然不,”女人回答。“他不过是个犁手,这是农奴头头家。”
婠妲猜到农奴头头跟犁手有矛盾。“那我们就见首领吧。”
“他不在。”
婠妲耐心地说:“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们,在什麽地方能找到他?”
那女人指了指山谷对面。“北田。”
婠妲转身看看她指的方向,再回头时那女人已经进屋不见了。
乌夫里克说:“她好像见到我们不大高兴。”
“老太婆不喜欢变化,”婠妲评论道。“我们去找首领吧。”
“孩子们累了。”
“很快就能让他们休息。”
他们出发穿过田地,地里好多人在干活。小孩从犁开的地里捡石头,女人撒种,男人赶车运肥。婠妲能看见远处的牛队,八头犍牛耐心地拉着犁杖,犁其潮湿、沉重的土壤。
他们刚好碰到一群男女农民在使劲拽一把卡在垄沟里的马拉犁杖。婠妲和乌夫里克也参加了进去。乌夫里克强壮的脊梁大展神威,犁杖被拉出来了。
所有的农民都转身看乌夫里克。一个被半边脸上的烧伤伤疤破了相的大个友好地说:“你这家夥真行——你是谁?”
“我是乌夫里克,这是我妻子婠妲。我们是来找活干的佣工。”
“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乌夫里克,”那人说。“我是卡尔•沙夫兹别里。”他伸手跟乌夫里克握手。“奥森白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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