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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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森睁开眼看了看明亮的天光。时候不早了;穿过卧室窗户的光线倾角告诉他现在已是半头晌了。他想起头天晚上噩梦似的事,有一阵觉得根本就不是真的。但他呼吸时胸腔还疼,脸上也火辣辣的。他想起了提丽被谋杀的惨景,还有死去的涅利修女——两个无辜的年轻妇女。天帝怎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看到了把托盘放到床边小桌上的卡丽斯,意识到他是怎麽醒的。她背对着他,但从她肩膀的曲线和头部的姿势他看出她很愤怒。这不奇怪。她为提丽伤心,为女修道院的神圣与安全遭到侵犯而愤怒。
默森起来了,卡丽斯把两个板凳拉到桌边,他们都坐下了。他充满爱慕地细看她的脸。她眼睛周围有紧张的痕迹,他在想她後来睡了没有。她左边脸上有点灰痕,他舔了舔拇指,温柔地把它擦去。
她带来了新出炉的面包和新鲜奶油,还有一罐苹果酒。默森发现他又饿又渴,开始大吃起来。卡丽斯压住愤怒,什麽也没吃。
默森边吃面包边问:“今天早上汤玛斯怎麽样?”
“他头部受了伤,躺在医院里,但他能正常说话和回答问题,所以脑子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肯定会有提丽和涅利的死因调查。”
“我已经给舍仍郡警写了信。”
“他们可能会把事情推到没影子塔姆身上。”
“没影子塔姆已经死了。”
他点点头。他知道这件事。吃了早饭他的精神好了些,现在又低落了。他吞下嘴里的东西,推开了盘子。
卡丽斯继续说:“不管昨晚来的是谁,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说谎——但他不知道塔姆三个月前死在医院里。”
“你觉得可能是谁?”
“是我们认识的人——所以才蒙面。”
“有可能。”
“强盗是不戴面罩的。”
这是真的。反正他们不服从法律,所以不怕别人认出他们、看到他们犯法。昨晚来的人却不同。面罩很清楚地说明,他们表面上是受人尊敬的公民,担心被人认出。
卡丽斯继续用她无情的逻辑推理。“他们杀涅利是逼宙安打开金库,但没有必要杀提丽:那时他们已经在金库里了。他们想让她死另有原因。他们觉得把她留下让烟呛死、让火烧死还不保险,非要一刀先捅死她。因为某种原因他们必须要她死。”
“这让你想到了什麽?”
卡丽斯没回答这个问题。“提丽认为拉尔夫想杀她。”
“我知道。”
“有个蒙面人当时想杀你。”她的声音哽塞了,不得不停下。她喝了一口默森的苹果酒镇定了一下;然後继续说:“但他们的头头制止了他。为什麽他要这样?他们已经杀了一个修女和一个贵妇人,再杀一个普通建筑师有什麽可顾忌的?”
“你觉得是拉尔夫。”
“你不觉得吗?”
“我也觉得是他。”默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看到他的无指手套了吗?”
“我注意到他戴着手套。”
默森摇摇头。“只有一只。是左手。不是有手指的手套,是一只无指手套。”
“好藏起那只残手。”
“我没法肯定,我们当然什麽也证实不了,但我非常肯定是他。”
卡丽斯站了起来。“我们去看看损失吧。”
他们去了修女的苦修回廊。见习生和孤女们正在清理金库,把一袋袋烧焦的木头和灰烬带上螺旋形台阶,把任何没完全烧掉的东西拿给宙安修女,把没用的垃圾丢进垃圾堆。
默森看到大教堂的装饰物摆在食堂的一张桌子上:金银烛台、十字架和神圣容器,全都是制作精细、镶着珍贵珠宝的物品。他很吃惊。“他们没把这些东西拿走吗?”他问。
“拿走了,但他们好像又改变了主意,把它们丢在城外的沟里。一个来卖鸡蛋的农民今天早上发现了它们。很幸运他是个正直的人。”
默森拿起一个用来洗手的黄金圣器;它做成小公鸡的样子,脖子上的羽毛雕刻得栩栩如生。“这类东西很难出手。很少有人买得起,大家一看就知道它来路不正。”
“但强盗可以把它化了卖金子。”
“显然他们觉得太麻烦了。”
“有可能。”
她没被说服,默森也不这麽想:他自己的解释说不大通。这显然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抢劫;那为什麽强人不事先计画好该怎麽处理这些装饰物呢?他们或者把它们带走,或者根本碰都不碰。

卡丽斯和默森走下台阶进了地下室;默森阴郁地想起昨夜的劫难,他的胃害怕地抽紧了。其他见习生在那里用拖布和水桶清洗墙壁和地板。
卡丽斯让见习生去休息一下。只剩下她跟默森时,她从搁板上拿起一截木头,撬开脚下一块石板。默森原来没注意到:这块石板不像其他石板在地上砌得那麽紧密,周围有一道细缝。现在他看到下面是一个宽大的保险库,里面有一口木箱。卡丽斯伸手进去拿出木箱,又用腰带上的一把钥匙把它打开,里面满满的全都是金币。
默森吃了一惊:“他们没发现!”
“另外还有三个隐蔽的保险库,”卡丽斯告诉他。“在地板下面还有一个,另外两个在墙後。他们一个也没发现。”
“他们肯定没认真找。人们知道大部分金库都有秘密藏金**。。”
“特别是强盗。”
“所以他们的首要目的大概不是钱。”
“没错。”卡丽斯锁上木箱,把它放回保险库。
“如果他们不要装饰物,对金钱的兴趣也没大到让他们搜查金库的程度,那他们到这里来干嘛?”
“来杀提丽。抢劫不过是个幌子。”
默森考虑着这个观点。“那他们并不需要这麽复杂的幌子,”过了一会他说。“如果仅仅想杀提丽,他们在宿舍里杀了她就是,等修女晨祷回来他们早就远走高飞了。如果他们干得很小心——比如用羽毛枕头闷死她——我们甚至没法肯定她是被谋杀的。可以让她看上去像在睡梦中自然死亡了似的。”
“那我们就没法解释他们为什麽要行劫了。除了几个金币,他们几乎最後什麽都没抢着。”
默森四下张望着地下室。“地契呢?”他问。
“肯定烧掉了。这没大问题,所有地契我都有副本。”
“羊皮纸不容易烧着。”
“我从来没试过烧羊皮纸。”
“羊皮纸见火冒烟、缩小变形,但不着火。”
“或许我们能从碎渣子里找到地契。”
“那就试试看。”
他们走上台阶离开金库。卡丽斯在苦修回廊里问宙安:“你在灰烬里发现任何羊皮纸没有?”
她摇头说:“完全没有。”
“你会不会漏过了?”
“我看不会——除非它们烧成了灰烬。”
“默森说羊皮纸不着火。”她转身问他:“谁会要我们的地契?除了我们谁都用不上它们。”
默森按他自己的逻辑思路,看到了问题的症结可能在哪。“假设你有一份文件——或者你可能有,或者别人怀疑你有——那就是他们要的。”
“可能是什麽?”
默森皱了皱眉头。“文件是拿来公布的。把什麽东西写下来就是让人们将来能读。秘密文件是很古怪的东西……”然後他想到了什麽。
他把卡丽斯从宙安身边拉开,和她一起在苦修回廊里随便走着,确信没人听得到他们说话时才说:“但我们当然知道有一份秘密文件。”
“汤玛斯埋在森林里的那封信。”
“是的。”
“但为什麽有人会认为那封信在修女的金库里?”
“你想想看,最近有什麽让人认为有这种可能的事吗?”
卡丽斯脸上出现了很沮丧的表情。“哦,天哪,”她喊道。
“是有件什麽事。”
“我跟你说过,许多年前,伊莎贝拉王后把里因农庄给我们,让修道院接受汤玛斯。”
“你跟别人说起这件事了吗?”
“是的,跟里因的农奴头头。为这事汤玛斯很生气,说会带来可怕的後果。”
“所以有人担心你可能拿到了汤玛斯的秘密信件。”
“拉尔夫?”
“我觉得拉尔夫不知道这封信。当时我们几个孩子中只有我看见了汤玛斯埋信。他当然从来没说过。这事拉尔夫肯定是为旁人做的。”
卡丽斯看上去很害怕。“伊莎贝拉王后?”
“或者是国王本人。”
“国王可能命令拉尔夫侵犯女修道院吗?”
“不,他不会亲自下令的。他可以让别人出面,一个对他忠诚、有野心而又毫无原则的人。我在佛乐轮私就遇到过这种整天在公爵的宫殿外面转悠的人。他们是社会的渣滓。”
“我在想会是谁?”
“我想我猜得到,”默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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