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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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丽葬礼那天早上,卡丽斯和默森拂晓在大教堂屋顶见面。
屋顶别有天地。修道院学校的高级数学课每年必有计算石板面积的几何题,工匠们也常需要上来维修,所以屋顶有纵横交错的通道和梯子,连接斜面和边缘、屋角和檐槽、角楼和尖塔、水槽和滴水兽。新塔重建还没开始,但在大教堂正西的屋顶望去,周围一览无余。
修道院里已经忙起来了。这将是一次大型葬礼。提丽生前默默无闻,但却死於一次臭名昭着的谋杀案,是在女修道院中惨死的贵妇人,与她素昧平生的人也前来吊唁她。因为有传播瘟疫的风险,卡丽斯情愿大家不来参加葬礼,但她做不了主。
主教已经到了,占了院长豪宅最好的房间,因此卡丽斯和默森那天晚上分开睡:她在修女宿舍,他和楼拉在冬青丛林客栈。丧偶的鳏夫拉尔夫占了医院楼上的一间私室。他的小儿子吉罗德由修女照顾。费丽芭夫人和她的女儿奥迪拉是死去女孩唯一活着的其他亲属,她们也住在医院里。
拉尔夫昨天来时默森和卡丽斯都没跟他说话。因为他们什麽也无法证实,所以他们根本无法为提丽讨回公道;但他们知道真相。迄今他们没对任何人说过他们相信的事实:这毫无用处。今天葬礼上他们将不得不对拉尔夫装出一切正常的样子,这会很困难。
重要人物还在睡觉,修女和修道院的仆役已经开始辛苦劳作,为葬礼准备午宴。面包房里烟雾腾腾,几十个整个的小麦四胖面包已经放进了烤箱。有两个人滚着一大桶葡萄酒运往院长豪宅。几个见习修女在绿地上为普通吊客摆板凳和搁板桌。
太阳在河面上空升起,斜斜地向王桥各家屋顶撒下金光。卡丽斯细看着九个月来瘟疫在城里造成的变化。站在这里她看得见一排排房子中间像坏牙齿一样的空隙。当然,木结构房子经常倒塌——由於火灾、雨水冲刷、建筑质量低劣或太旧。但现在不同的是没人费心修理。如果你家房子倒了,你就搬到同一条街上另一所空房子里住就是。唯一还在建房的人是默森,人们认为他是一个有钱烧的极端乐观主义者。
河那边,掘墓人已经在另一处刚洒过圣水的新墓地里干活了。瘟疫还没有大发慈悲的迹象。什麽时候才是个头?那些房子会一座座继续倒塌,直到全塌光,让整个城市成为荒废的断壁残垣,只剩下市中心无人光顾的大教堂和它周围一百硬亩的坟场吗?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她说。
开始默森没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葬礼吗?”他皱着眉头问。
卡丽斯两臂一兜,做了个把城市和它後面的整个世界都包含在里面的手势。“这一切。酗酒的人互相伤害。父母把他们生病的孩子扔在我医院的门口。男人排着队在白马客栈门外桌子上奸污喝醉的女孩。牲口死在牧场上。半**的自虐者鞭打自己後向旁观者讨钱。而且,最严重的是,一个年轻的母亲在这里,在我的女修道院里被残杀。我不管我们是不是全都会死於瘟疫。只要我们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世界崩溃。”
“你要怎麽做?”
她很感激地对默森微笑。绝大多数人会说,她根本无力与这种形势抗争,而他总是信赖她。她看着雕刻在一个小尖塔上的石头天使,它们的脸在两百年的风吹雨淋下模模糊糊;她想起了那让大教堂建筑者们感动的精灵。“我们要在这里重建正常秩序。不管王桥镇民愿不愿意,我们将逼他们恢复正常生活。虽然有瘟疫,我们还是要重建这座城市和它的生活。”

“很好,”他说。
“现在是开始的时候了。”
“因为每个人都为提丽而愤怒?”
“而且因为他们想到武装匪徒可以在夜里闯入城市随便杀人就害怕。他们会认为谁都不安全。”
“那你要怎麽干呢?”
“我要告诉他们,绝不允许再发生这种事情。”
*
“这种事情绝对不允许再次发生!”她喊道;她的声音响彻墓地上空,在大教堂古老的墙壁上回响。
女人从来不可以在教堂礼拜中讲话,但墓地旁的仪式是个没有明确界定的灰色地带,是教堂外的庄严时刻。在这里的世俗人员,譬如死者的亲属,有时可以发表讲话或出声祈祷。
无论如何,卡丽斯冒险站了出来。亨利主教在主教助手劳伊德和坎能•克劳德辅助下主持仪式。劳伊德担任高级教职几十年,克劳德是亨利在发懒喜的同事。有这些高级神职人员在场,一个修女站出来发表即席讲话是很需要胆量的。
当然,卡丽斯从来就不担心这种事。
小小的棺材被放进墓洞里时她开始讲话。几个教徒哭了起来。至少来了五百多人,但他们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全都静了下来。
“武装匪徒夜间进入了我们的城镇,在女修道院里杀死了一个年轻妇女,我绝对无法容忍这种事情,”她说。
人群中一片赞同的声浪。
她提高了声音。“修道院无法容忍——主教无法容忍——我们王桥的人民无法容忍!”
支持声更响了,人们高呼:“无法容忍”和“阿门!”
“有人说瘟疫是天帝送来的。我说,当天帝送来雨时我们去躲避,当天帝送来冬天时我们去烤火。天帝送来野草我们把它连根拔起。我们必须保卫自己!”
她瞥了亨利主教一眼。他看上去很茫然;他没想到会有这一番演讲,如果她事先说了他不会批准;但他看得出,镇民们站在卡丽斯一边,他没有胆子出来干涉。
“我们怎麽办?”
她环顾四周。所有的脸都朝着她,等她说下去。他们不知道该做什麽,但他们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答案。只要能给他们希望,无论她说什麽他们都会欢呼赞同。
“我们必须重新修筑城墙!”她喊道。
他们高呼同意。
“修一座更高、更坚固的城墙,比那座破损的城墙更长。”她盯住了拉尔夫的眼睛。“一座能够阻挡杀人犯的城墙!”
人群高呼:“对!”拉尔夫挪开了视线。
“我们必须选一个新的巡警,组织民团和岗哨,维持秩序,强制推行文明行为。”
“对!”
“今晚将举行协会会议制订具体细节,协会的决定将於下星期天在教堂公布。谢谢你们。天帝保佑你们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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