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妲醒来时觉得很疲倦。现在是秋收时节，八月的漫长白天中每个小时她都在田里干活。乌夫里克从早到晚不知疲倦地挥舞镰刀砍庄稼，婠妲在後面捆谷草；她整天弯腰、抓住麦秸，弯腰、抓住麦秸，直到她的腰疼得火烧火燎的。到天色再也看不见时她才跌跌撞撞地回家倒上床，让家里人随便在碗橱里抓点什麽自己吃。
乌夫里克一大早就醒了，他的动作把婠妲从沉睡中惊醒。她挣紮着站起身来。他们都需要好好吃个早饭，所以她把冷羊肉、面包、奶油和高度数啤酒放上桌。十岁的沙姆自己起来了，但八岁的大卫还得让人摇醒，扶他站起来。
“这些地从来就不是一个男人加上他老婆种的，”吃饭时婠妲阴郁地说。
乌夫里克太乐观了，这很让人恼火。“你和我在桥断的那年自己把庄稼收进来的，”他兴高彩烈地说。
“那时我比现在年轻十二岁。”
“但你现在更漂亮。”
她现在没心情听他的恭维话。“即使在你父亲和哥哥活着时你家秋收时还雇工。”
“没关系。这是我们的地，我们种了庄稼，秋收时我们自己得益，这可不是一天挣一宾士工资的时候。我们干得越多，得到的就越多。我们一直就这麽希望，对不对？”
“我一直都想独立，自给自足，那大概就是你说的吧。”她往门口走去。“西风，天上有几片云。”
乌夫里克看上去有些担心。“我们再有两三天不下雨就行了。”
“我想会有的。快点，小夥子们，该下地了。你们边走边吃吧。”她把面包和肉放进一个口袋里带午饭，就在这时管理人内特一瘸一拐地走进门。“哦，不！”她说。“别放在今天——我们就快收完了！”
“领主也有庄稼要收，”农奴头头说。
跟在内特身後进来的是他十岁的儿子朱纳逊，人们叫他朱诺；他立刻就开始向沙姆做鬼脸。
婠妲说：“让我们在自己地里再干三天就行。”
“你就别跟我争了，”内特说。“你一周该给老爷干一天活，秋收的时候两天。今明两天你们到溪地替他收大麦。”
“通常第二天都不用干的，好久以来就这样了。”
“过去是，那时有的是佣工。现在老爷已经焦头烂额了。这麽多人成了自由佃农，现在几乎没人给他收庄稼了。”
“这就是说，那些跟你讨价还价，要求免除通常劳役的人就得到了好处，像我们这样接受老规矩的人就受罚，在领主的地里加倍干活。”她责备地看着乌夫里克，想起他不听她的话，没去跟内特谈条件。
“差不多就是这麽回事，”内特无所谓地说。
“他娘的，”婠妲说。
“别乱骂，”内特说。“给你不花钱的午饭。是小麦面包加新鲜啤酒。难道这还不值得你期待吗？”
“拉尔夫爵士还不是想让我们多给他干活。”
“快点吧，啊！”内特走出去了。
他儿子朱诺朝沙姆伸长舌头。沙姆伸手朝他抓去，但朱诺从他手里滑了出去，跑去追他父亲了。
婠妲和她一家疲倦地朝拉尔夫的大麦地磨磨蹭蹭地走去，地里的麦浪在微风吹动下轻轻飘荡。他们开始干活了。乌夫里克收割、婠妲捆麦捆。沙姆跟在後面把那些她漏下来的麦穗收集到一起，等够了一捆时再让她捆起来。大卫的手指很小，很灵巧，他把麦草搓成坚韧的草绳用来捆麦秸。那些还按旧法租佃土地的家庭跟他们一起干活，而那些更聪明的农奴则在收割他们自己的庄稼。
太阳当顶时内特赶着大车来了，上面有一个大桶。他守信给每个家庭一大整块可口的小麦面包。每人都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後成年人躺在树荫下休息，小孩还在玩。
婠妲刚刚迷糊过去就听到孩子爆发的呼喝尖叫。从声音里她立刻就知道这不是她的孩子，但她还是跳了起来。她看见她的儿子沙姆正跟内特的儿子朱诺打架。尽管他们年龄个头都相仿，但沙姆把朱诺打倒在地，死命地拳打脚踢。婠妲急忙朝男孩那边跑去，但乌夫里克比她快；他一只手抓住沙姆把他拎了起来。
婠妲沮丧地看着朱诺。那孩子鼻口穿血，一只眼睛周围红通通的，已经开始肿起来了。他捂着肚子，呻吟着哭叫。婠妲经常看到男孩子之间打架，但这次不同。朱诺这顿揍真挨得不轻。
婠妲盯着她十岁的儿子。他脸上什麽痕迹也没有：看来朱诺一下也没打着他。沙姆对他做下的事连一点悔恨的意思也没有，看上去反而还很得意。这表情隐隐有些熟悉，婠妲仔细地在头脑里搜寻是谁那个样子。没用多久她就想起她见过谁打人之後像那样了。
她曾经在沙姆的生父，拉尔夫•吉罗德的脸上见过同样的表情。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