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停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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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默森去大教堂检查新塔时发现所有的工作都停下来了。“院长的命令,”默森问起汤玛斯修士时他说。汤玛斯快六十了,已经显老了。在大院里蹒跚走路时他战士的身板已经弯了。“南侧廊里发生过坍塌,”他加了一句。
默森瞥了一眼发懒喜人巴特尔米,一个性格孤僻的诺曼第老泥瓦匠,他正坐在门房外面磨凿子。巴特尔米摇摇头,沈默地表示没这件事。
“那次坍塌发生在二十四年前,汤玛斯兄弟,”默森说。
“哦,对,你说得对,”汤玛斯说。“我的记性不如往常了,是吧。”
默森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都老了。”
巴特尔米说:“如果你想见院长,他在塔顶。”
默森当然想见他。他走进北侧廊,穿过一个小拱门,爬上墙内一个狭窄的螺旋形楼梯。他从旧的甬道交叉点走进新塔,石头从乌云般的深灰色变成了拂晓天空的亮珍珠白色。这要爬很长一段:塔高已经三百多硬尺了。但他已经习惯了。几乎十一年了,这座楼梯他越爬越高。他想,现在相当胖的弗勒蒙肯定有紧急原因才拖着肥胖的身躯爬这麽高。
快到顶时默森穿过一个放着巨大轮子的小室;那是一个木制转盘装置,有两个人那麽高,是把石头、灰浆和木料运到上面需要的地方的起重机。塔尖造好後它将永远留在这里,後世建筑师们将用它做维修,直至末日审判的喇叭吹响。
他来到塔顶。虽然地面上没风,但塔顶凉风劲吹。在塔的最高处内部环绕着一段包了铅皮的过道。脚手架竖立在八角形的空洞周围,已经做好了让泥瓦匠建造塔尖的准备。附近堆着修琢过的石料,一块木板上的一堆灰浆正毫无用处地风乾。
这里没有工人。弗勒蒙院长和泥瓦匠哈乐德一起站在塔顶另一边。他们谈得很起劲,但看到默森上来就心虚地不说了。风声很响,他必须喊叫才能让他们听清他在说什麽。“为什麽你把工程停了?”
弗勒蒙的回答是现成的。“你的设计有问题。”
默森看着哈乐德。“你是说有人看不懂。”
“有经验的人认为,这种设计是无法完成的,”弗勒蒙倔强地说。
“有经验的人?”默森轻蔑地重复。“谁在王桥有经验?谁造过桥?谁跟佛乐轮私的大建筑师一起工作过?谁去过罗马、阿维尼翁、帕莉、卢昂?当然不是这里的哈乐德。没有得罪你的意思,哈乐德,你连罗敦都没去过。”
哈乐德说:“觉得不用中心支架造八角形塔不行的人不光我自己。”
默森刚想说点讽刺的话,但却打住了。他意识到弗勒蒙肯定还有别的图谋。这次争端是院长有意挑起的,所以他肯定有什麽其他武器,会比泥瓦匠哈乐德的看法更厉害些。说不定他在协会成员中找到了些支持——但这他是怎麽做到的?要让其他建筑师说默森的设计行不通肯定得给他们甜头:大概是建筑项目吧。“是什麽?”他问弗勒蒙。“你想盖什麽?”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麽,”弗勒蒙矢口否认。

“你另外有一项工程,你已经答应给哈乐德跟他的朋友了。这是什麽项目?”
“你在信口开河。”
“是给你造一座更大的豪宅?一座新的例会堂?不会是医院,我们已经有三座了。说吧,你让我也知道没问题,除非你觉得太丢人。”
弗勒蒙被刺痛了,他有了反应。“修士们希望造一座圣母堂。”
“啊。”这就说得通了。当前越来越多的人崇拜圣母玛利亚;教会高层很赞赏这种现象,因为对玛利亚的信奉热潮可以对抗瘟疫发生以来教众遭到的异端怀疑论影响。许多大教堂和一般教堂在建筑物东端——教堂中最神圣的地方——为圣母增设小礼拜堂。默森不喜欢这种建筑风格:大部分教堂里的圣母礼拜堂看上去像後来添上去的东西,当然它们的确就是。
弗勒蒙的目的何在?他总是想讨好什麽人——那是他的行为准则。在王桥造一座圣母堂显然会让保守的高级教士高兴。
这是弗勒蒙在这方面采取的第二个行动。复活节星期天他在大教堂圣坛上曾攻击屍体解剖。默森意识到他在展开一场运动。但为的是什麽?
默森决定在知道弗勒蒙的动机前不采取行动。他再没说什麽就离开了屋顶,开始走下一系列台阶和梯子回到地面。
吃午饭时默森回家,几分钟後卡丽斯也从医院回来了。“汤玛斯修士的状况更差了,”他对卡丽斯说。“有办法帮他恢复吗?”
她摇了摇头。“衰老无药可治。”
“他告诉我南侧廊垮了,好像这事是昨天发生的。”
“这很典型。他记得很早以前的事,但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麽。可怜的汤玛斯。这种变坏的过程说不定会很快。但至少他生活在他熟悉的环境里:修道院里几十年也没多大改变。他每天的日程大体和过去一样。这对他有帮助。”
他们坐下吃韭葱薄荷炖羊肉时默森解释了上午发生的事。他们俩跟王桥院长们进行了几十年的斗争:先是安东尼,然後是歌德文,现在是弗勒蒙。他们原以为一旦有了直属领地位,这种长期存在的欺压行为就会消失。情况当然有改善,但似乎弗勒蒙还没放弃。
“我并不太担心塔的事,”默森说。“亨利主教一听说这事就会推翻弗勒蒙的决定,下令重新开始造塔。亨利想成为硬割婪最高的大教堂的主教。”
“弗勒蒙肯定知道这回事,“卡丽斯若有所思地说。
“可能他就是想做出一个修建圣母堂的姿态,努力捞取资本,然後把没建成的责任推给旁人。”
“有可能,”卡丽斯无法断定地说。
默森的脑子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但他究竟在玩什麽?”
“弗勒蒙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他觉得自己重要,”卡丽斯很有把握地说。“我猜他想升官。”
“他想当什麽官呢?门毛斯大主教好像不久人世了,但弗勒蒙肯定不会认为他爬得了那麽高吧?”
“他肯定知道什麽我们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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