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龙之珠（4）
静玄子心中疑惑，守护夷龙岭的，除了天倪真人外，还有建初真人和笃虚真人，现在怎么不见现身这四个黑衣人显然不是首领，难道敌方其他人已经攻入山内藏宝，建初子跟笃虚子在里面御敌？想到这里，决定速战速决。一个黑衣人恰好来抢攻，静玄子一记雷法封住他退路，步罡踏斗，不避反迎，正拿住他臂膀，玄门罡气汹涌而出，那黑衣人吃不住，直摔出去。静玄子如影随形，又补一掌，打得他凌空飞出，摔在后面石壁上。黑衣人阵法被破，已成散兵游勇，静玄子跟天倪真人顷刻把剩余三个解决掉。静玄子问天倪真人道：
“建初子跟笃虚子两位道友呢？”
天倪真人气喘吁吁，指着爬满藤蔓的石壁道：
“那些妖人已经攻入龙脉气了。”
说着，步履踉跄走到石壁前面，静玄子忽觉煞气逼人，大叫：
“天倪道友小心！”
已经迟了，只见石壁上的藤蔓陡然飞起，如灵蛇吐信一般，一下子缠到天倪真人脖子上，天倪道人苦战几乎一夜一天，早已经是强弩之末，无力自救。静玄子看到藤蔓后面掩着一个岩洞，此刻一个黑衣人正站在洞口，趁天倪真人无力防备，手中乌金杵直击天倪道人顶门。静玄子聚气成剑，直射那黑衣人咽喉，同时飞身上前。那黑衣人站在洞口，转圜余地不大，闪避不及，被气剑穿喉而死，但是手中乌金杵也已经击中天倪真人顶门要。静玄子上前一把抱住天倪真人，天倪真人已说不出话来，紧紧抓住静玄子胳膊，遽而仙逝。静玄子悲愤莫名，放下天倪真人遗体，就往洞里冲去，却听后面环渊叫道：
“师父！”
静玄子回身看到环渊已经在树下，一个黑衣人正在后面追他。静玄子急怒交加，大袖一拂，卷起地上的乌金杵，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向追环渊的黑衣人激射出去。环渊正往前逃，就觉眼前黑光一闪，破空之声掠耳而过，又听身后一人惨叫，回头一看，却见追自己的黑衣人被乌金杵钉在树上。这时，静玄子已经到他身边，抱起他飞下山谷。
静玄子刚飞下山谷，从石壁上的岩洞里鱼贯走出十余人。前面三个老者，中间一个面如涂丹，身着俗装，边上两个身着黑袍，面色阴沉，身体枯瘦。再后面的跟刚才的黑衣人一样装束，周身裹着黑袍，只露两只眼睛。静玄子见最后两个黑衣人各抱着一具尸体，出洞之后，扔在地上。静玄子不看便知是建初子和笃虚子二人的遗体。那红脸老者看到静玄子，笑道：
“静玄真人鹤驾安康？还记得我是谁吗？”
静玄子见对方竟然认识自己，吃了一惊，冷声答道：
“尊驾的挂念，贫道消受不起。山野之人见识浅陋，不知尊驾是谁？”
那红脸老者哈哈大笑道：
“想当年，漫平跟静玄真人还有过一段同门之谊。如今，真人已经是昆仑名宿，在下却亡命海外黑水宫。抚今追昔，能不令人唏嘘？”
静玄真人听了他的话，冲口而出：
“你是朱漫平？！”
红脸老者笑道：
“静玄真人还记得在下的贱名，真令漫平脸上贴金！”
静玄真人确知眼前的红脸老者正是朱漫平，心中暗叹，不由想起前尘往事。
天下玄功道术皆出于昆仑，因各有侧重，渐渐分化成各种玄门派别。静玄子属于昆仑嫡传正宗。正宗的昆仑道术主张窥天鉴地，明阴洞阳，通晓宇宙运行之道，而用以宏济苍生，故而有所为有所不为。炼制灵药以悬壶济世，而不希图羽化飞升；究心山川风水，因势利导营结龙脉，以护持中土，而不以寻宝为念；炼神化气御极返虚，以超脱尘劫，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即所谓“既登彼岸舍舟楫，再入轮回做众生”，而不求住世长生。总而言之，非有利于众生之事不为。但是其他玄门流派，虽出自昆仑却各有偏差。比如，海外玉蟾岛一派，偏重于炼药服食，高蹈独善，不管世上洪水滔天，只求自己能早日飞升。不过玉蟾岛虽不济世，却也并不做有害普通众生的事情。黑水宫则要诡异得多。朱漫平原来是昆仑弟子，他的师父沧溟子是昆仑山不世出的英才豪杰，天赋极高，对于各种玄门道术无不精通，并且在前贤基础上都有更精微的进展。不过他一门心思都在“术”上，对于宏济苍生却不在意。在玄门中，有些不可道破的天机，他也一一勘破并记载于典籍，以传后世。这些天机之中便包括“屠龙之术”。所谓屠龙之术，其实是山川风水之学。在天下山川之中，有几条是天地灵气凝聚之所，也就是所谓龙脉，它们对于世运的升降转移影响极大。龙脉又分天龙与地龙两种。所谓天龙是指，这些龙脉完全是自然形成，不假人力。地龙则是指那些，虽然天地灵气集结较为深厚，但是不够圆满的山川，或是有泄漏，或是聚气之谷器量太小，不足以担当护持苍生的重任。这些就需要玄门高士因势利导加以开拓疏理，以达到完善的境界，这在玄门之中，称为营结龙脉。夷龙岭就属于地龙。由于地龙要借助于人力才能形成，故而经过若干年，即使没有外力破坏，也会渐渐衰微，这样便导致世间的盛衰更替。地龙撑持时间的长短，完全取决于营结龙脉者道术修养之厚薄。由于若没有人力的参与，地龙便不能形成，而形成之后则能够护持尘世，宏济苍生，因此这是玄门“赞天地之化育”的最高境界的道术。即便是静玄子，由于术业有专攻，对于营结龙脉也只是略知梗概而已。又因为龙脉对于世运影响极大，龙脉衰微，世间尚且有劫数，更不必说龙脉被毁。因此昆仑先师从未留下关于毁坏龙脉的法术，以其有百害而无一利。然而，沧溟子却勘破了屠龙之术。不但勘破破毁地龙之术，连天龙也可以制其死命。此外还有赶龙之术，也就是可以将一条龙脉的精气全部转移到另外一个山川之上，随意变换天下龙脉的方位。沧溟子有这些重大的突破，自然不肯任其湮灭不传。只是他勘破天机，惨遭天谴，四肢尽废，且失声不能言语。沧溟子以口衔笔，将心得一一详细记载下来，成书《驭龙指要》。书成之日，沧溟子遭雷击而死，书也不知下落。朱漫平是沧溟子的弟子，深得沧溟子的器重。沧溟子成为废人之后，朱漫平悉心服侍，对屠龙之术耳闻目睹，深有会心。沧溟子死后，《驭龙指要》失踪，这导致了两个结果。其一，朱漫平对于屠龙之术未能精通，对赶龙之术则完全不懂。其二，因为昆仑掌教深知本书的危险，务必不能使其流传出去。沧溟子死后，该书失踪，昆仑上下都以为是朱漫平的托辞，以为书其实是被朱漫平私藏，因此将他囚禁在昆仑山悬圃之中，以免他入世兴风作浪。这在昆仑派，本意是在防患于未然，若查明《驭龙指要》的下落，自然会还他清白，放他自由。不料朱漫平一则目睹师父沧溟子功参造化而不得善终，再则激于自己无辜被执，心性大变。他愤概于造化小儿的奚落和捉弄，由一个求道志士变成了对中土的一个真正的潜在威胁。昆仑派发觉朱漫平性情大变，自然更不会放他出来。两相激荡，昔日的授道宗门，乃成了朱漫平心中首屈一指的仇雠。朱漫平就在这与天地悬隔的悬圃之中默默地藏器待时，等待时机脱出桎梏，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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