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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他此刻,腿伤甚重,武功大减不少,若在这等险恶之地和人动手,只怕要闹出同归于尽之危,心中咬牙暗恨,口中却不肯发作。
但见左少白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那沉沉黑雾之中,渐不可见。
这些人眼看着两个同伴,无缘无故的跌入那绝壑之中,都不禁心中生出寒意,不敢再冒险轻试,一时间怔在当地。
飞叟胡梅望了那伸展入浓深黑雾中的石桥一眼,说道:“奇怪呀!若是这石桥上,真有什么奇怪,那姓左的小子,怎么能安然无恙而过?”
金钟道长站的最近,看的也最清楚,踏上那石桥之人,只要一接触那黑雾,立时就摔了下去,当下接口说道:“胡施主素有‘飞叟’之称,轻功独步武林,何不登桥一试?”
飞叟胡梅呵呵干笑两声道:“兄弟已生擒了左家的女娃儿,如若诸位不能生擒那小子,大概兄弟该算是唯一生擒左家活口的人了。”
金钟道长道:“胡大侠既想学我们九大门派中二十七种绝技,却不想冒险……”
飞叟胡梅接道:“兄弟已生擒一个,总也该为人留下一步余地,岂可做的太绝?”
只听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道:“那小子,所以没有出事,定是因他走的很慢……”
又一个沙哑的声音,赞道:“这话不错,兄弟上桥瞧瞧。”
声音甫落,一个身躯矮小的汉子,已跃上石桥。
他站好身子,先行运气调息一下,才缓缓向前走去。
他走的很慢,而且小心异常,每—步,不过数寸光景,当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群豪齐齐凝神观察,希望能从这人身上,找出跌入绝壑的原因何在?
只见他一脚踏入浓重黑雾之中时,立时尖叫一声,直向深壑翻去。
群豪个个睁大了一双眼睛,竟是看不出原因来,不禁心头大震。
飞叟胡梅突然说道:“老朽有一个相互照顾之策,不妨一试。”
金钟道长道:“胡兄办法很多,何不自行一试呢?”
胡梅道:“如果道兄愿意,在下倒是可以奉陪。”
金钟道长冷笑一声,道:“贫道虽是受了伤,但自信还有奉陪胡施主的勇气,但不知有何良策?贫道愿闻高见。”
这时,追踪左鉴白的各路高人,都已登上石径,个个留神倾听。
飞叟胡梅道:“这‘生死桥’上,数十年来,已不知埋葬了多少武林高手,但那姓左的小子,却是能安然渡过,这其间定然有它的奥妙、破绽。”
忽听一个冷如冰霜的声音,接道:“这个不用胡兄说了,在场之人,都已目睹耳闻。”
胡梅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袍,面色青黄,左颊有着一个铜钱大小的黑痣,肩上斜斜背了一柄长剑,飘垂着黄色剑穗的人,正在自己的身后。
胡梅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忖道:“此人不知几时赶到?”
原来,这一批追赶左鉴白人马中,本无此人,也不知他如何越过了险恶石径上拦路群豪过来。
飞叟胡梅一怔之后,呵呵两声大笑,道:“我道是哪—位,原来是齐兄驾到。”
黑袍人皮笑肉不笑的一裂嘴巴,道:“胡兄不用客气,兄弟在等待聆闻高见。”
那飞叟胡梅在这一批人中,自负武功高强,居傲不群,就是连那少林僧侣和金钟道长,也未放在眼下,但对此人,神情间却是十分恭敬,轻轻咳了两声,道:“兄弟之见,由一人涉险渡桥……”
金钟道长和飞叟胡梅素来不睦,虽然没有什么大恨、大怨,但心中却是相互仇视甚深,当下接口说道:“那登桥之人,自然是非胡施主莫属了?”
胡梅淡淡一笑,道:“不沦谁都是一样,那涉险登桥之人,腰间用一条绳索,牢牢捆紧,此端牢系在另一个人身上,如若那涉险登桥之人,跌了下去,至少那负责接近他的人,要全力施救,免得把他也给带下了绝壑。”
那黑袍人冷冷说道:“不错,虽非高明,不妨一试。”
金钟道长接道:“贫道受伤不轻,势难登桥;如若是武功不济之人,那是等于白去。眼下最好的人选,就是你胡施主了,既有卓绝一时的轻身功夫,又有随机应变的智谋。”
胡梅冷笑一声,道:“如果是兄弟登桥,那应救之人,定是道长了?”
金钟道长道:“贫道极愿帮忙。”
这胡梅被江湖上,送了飞叟之号,轻功确实佳绝无伦。
在众目睽睽之下,胡梅虽然明知形势险恶,但也不能说出“不行”二字,心中暗暗叫苦:我出了这个主意,想不到却害了自己,当下疾出左手,点了左文娟两处**道:说:“有劳齐兄一事。”
那黑袍人森冷的目光,扫掠了胡梅—眼,道:“胡兄请先说说看,兄弟能否办到。”
飞叟胡梅道:“除了齐兄之外,眼下之人,只怕都难当受此任。”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兄弟想请齐兄作一个见证之人,万一兄弟和金钟道兄同遇不测,兄弟生擒这位左姑娘,就送给齐兄,九大门派,联名传柬中,说明以二十七种绝技,授于那生擒左鉴白的人,江湖人尽皆知,目下这丫头是左家唯一活口,纵然他们借词推托,不肯尽兑诺言,但也不能一种绝技都不传。”
那黑袍人脸上毫无欢愉之色,仍是语气冰冷的说道:“这个兄弟多谢了。”
胡梅道:“还有一事烦劳齐兄。”
黑袍人道:“你说吧I”
胡梅双目中暴射出冷电一般的寒芒,凝注着金钟道长,道:“道兄请把手中宝剑交给齐兄保管,免得兄弟坠桥时,道兄斩断绳索!”
金钟道长道:“众目睽睽之下,贫道岂肯作出那斩断绳索的事?胡施主未免是过虑了!”
胡梅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兄弟是不得不多此一虑。”
黑袍人突然伸手—圈,拿住了金钟道长的右腕,道:“胡兄之言,算不得过分之求,道长还是把刀交出的好。”
金钟道长只觉那搭在腕上的手指,坚如铁石一般,自己伤势甚重,难以抗拒,只好缓缓松开长剑。
胡梅右手拖住左文娟的脉**,交到那黑袍人的手中,说道:“一切烦劳齐兄了!”探手入怀,摸出—条白色丝索,接道:“这条丝索,足可负重千斤,道兄纵然掌力雄浑,也难凭掌力斩断。”
金钟道长伸出手去,道:“把丝索交给贫道吧!”胡梅道:“不敢有劳。”先把绳索在自己身上结好,笑道:“道兄身上的丝索,也由兄弟代为缚结如何?”
金钟道长心中亦是暗自后悔道:“这人老奸巨滑,看来我挤他上桥,倒是替自己也招来了一场凶险。”只好一挺身,道:“胡施主这般多心,倒叫贫道甚觉意外。”
胡梅笑道:“万一有所不幸,道兄舍身相陪,兄弟是死亦无憾了。”双手并出,丝索在金钟道长胸前绕了三圈,才牢牢结了两个死结。
金钟道长暗暗提了一口气,不顾伤势痛疼,双足立地生根,背脊紧贴在石壁之上,道:
“胡施主可以去了。”
飞叟胡梅右手拔出短刀,左手把盘起的绳索交到金钟道长手中,笑道:“道兄缓缓放开绳索,目下咱们还是生死同命的难兄难弟。”举步一跨,落上石桥。
金钟道长虽然未上石桥,但他内心之中的紧张,尤过登桥之人。
这“生死桥”在武林中,早已是凶名盛传,凡是登桥之人,从未闻有得生还,适才他又亲眼看到了两个武功高手,无缘无故的跌下厂桥去。
绝壑中漫升而起的浓重黑雾,和那不时由雾中传出的轰然大震声,构成了一种莫可测知的神秘和恐怖,这莫名的神秘恐怖中,充满着死亡,也加深了给人的畏怯之感,使这些终日里在刀下求生的江湖豪客们,也生出了深深的畏惧。
金钟道长强忍着腿上的伤疼,运起了全身的功力,立地如桩,大睁着—双眼睛,凝注着飞叟胡梅。
飞叟胡梅在金钟道长言语相激之下,闹成僵局,不得不硬起头皮,蹭上石桥,暗中运足功力,缓步向前行去。
一股冰寒的冷气,迎面吹来,使他不自觉的停下了身子。
这时,他已接近那浓雾的边缘,他发觉那浓重的黑雾,有如一池翻滚的水锅一般,被一股急漩的气流裹住,沉下去再翻上来。
只因那一沉一升之间,速度过快,站在稍远的地方,虽有着很好的目力,却也是难以看出来。
抬头望去,左少白那身影已然完全的消失于那浓密的黑雾之中。
这情景启发了飞叟胡梅强烈的好胜之心,暗道:“左少白那个小娃儿既然能够过去,我又为何不可?”
豪气突生,举步向那浓雾跨了过去。
他老奸巨滑,见多识广,左脚抬起,跨入黑雾的同时,却把全身重量完全的移放在后腿之上,左脚轻飘的伸入了那黑雾之中。
只觉左腿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寒意,似是陡然间把一支腿伸入了冰水中。
一阵微小的暗劲,由那浓密的黑雾中漩转出来,飘起他的衣袂。
胡梅轻轻的把左脚踏在石桥,并无异常的感觉。
他回过头去,冷傲的扫掠了石径上排列的群豪一眼,只见数十对目光,齐齐投注在他的脸上,这刹那时光中,他生出无比的荣耀之感,心中暗暗忖道:“这名震天下的‘生死桥’,也不过是如此而已。”
忖思之间,右脚已缓缓抬起,踏入了黑雾中。
这时,他全身都进入弥漫在桥上的黑雾中。
充满死亡和恐怖的“生死桥”,已在胡梅的心目中消失了恐怖之感,他缓缓移动身子,又向前走了两步。
除了那浓重的黑雾中,有着透骨侵肌的寒冷之外,别无异样的感觉,他消失了畏惧,胆子大了起来。
突然间,—股轻微气漩,由那浓重黑雾中冲了出来,像一阵冷风横里吹来。
胡梅左手轻轻推出,发出一股暗劲,挡住那冲上来的气漩。
但见浓重的黑雾中,陡的起了一阵强烈的波动,大自然的威力暴发了。
胡梅那轻轻推出的一掌,有似点燃了大自然威力的药信,绝壑黑雾中涌起了一阵急劲狂飙,排山倒海般冲击过来。
这力量决非一个人所能抗拒,飞叟胡梅只觉被那强大的漩转之力一撞,身不由主的一个斤斗栽下了石桥。
一声尖厉的惊叫划破了四周的沉寂。
金钟道长只觉系在身上的索绳,直向绝壑沉去,心头大为震骇。
那黑衣人突然伸出手去,抓住索绳,暗运内力,说道:“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傍临金钟道长身侧之人,齐齐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向下沉落的索绳。这几人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合力出手,抓住索绳,其力道不下数千斤。
但觉一种激荡的劲道:不停由索绳传了上来,那抓住索绳的武林群豪,都不禁为之脸色大变,相互望了几眼,各出全力,拖住索绳。
索绳上激动的劲道:渐渐静止下来,群豪手中的索绳,减轻很多重量。
渐渐的看到了胡梅,僵直的系在索绳上。
金钟道长暗暗叹息一声,忖道:“好险啊!好险,如非这些人出手相助,此刻,只怕早已被胡梅那向下沉坠之力拖入了黑雾弥漫的绝壑中了。”
那弥漫的黑雾,仍然是不停翻动,“生死桥”仍然伫立在那沉沉的黑雾中,但飞叟胡梅却已非适才那等神气活现的模样,脸色一片青紫,全身僵硬,似是早已气绝死去。
那黑袍人突然出手,点了胡梅几处**道:冷冷的望了金钟道长一眼,道:“咱们出手相救道长,那就有烦道长带着他的尸体,先离开这片险地。”也不容金钟道长答话,挟着左文娟,当先向后退去。
群豪眼看飞叟胡梅这般遭遇,心中早已不寒而栗,哪还有勇气尝试,齐齐沿着石径向后退去。
这一来,却苦了金钟道长,他腿上伤势甚重,未能及时包扎,此刻扛着全身僵硬的飞叟胡梅,心窝里一股怨忿之气,又说不出口。
群豪退出悬崖边缘的石径,那黑袍人语气冰冷的说道:“现在可以放下他了,看看他是有救没救?”
此人一张又长又瘦的面孔上,有如凝结着一层冰霜,只要多望他两眼,心头就不自禁的生出寒意,众豪在他气指颐使之下,竟然无人敢出言反驳。
只有那高大的少林和尚,似是不愿看这黑袍人狂傲的神态,一个人远远的躲在丈余外处,仰脸望天。
金钟道长缓缓放下飞叟胡梅,“嚓”的一声,撕下一块道袍,包好伤口。

黑袍左手提起飞叟胡梅的衣领,右掌“啪”的一声,击在胡梅的背心之上,紧接又推拿了他一十二处**道。
胡梅那紧闭的双目,缓缓微动,静止的心脏,也开始跳动起来。
黑袍人伸出右掌,轻轻落下,按在飞叟胡梅的顶门之上,一股热流,循掌而下,侵入了胡梅的**道之中。
但闻胡梅长长叹息一声,睁开了双眼。
黑袍人冷冷说道:“胡兄把这位女娃儿给了在下,在下救了胡兄一命,那是足以报答胡兄了?”
飞叟胡梅心知只要自己稍有辩白,略露不满的口风,他只要一发掌心内力,立时将震碎自己的“天灵”要**。此人在江湖上,向以心狠手辣著称,二十年来,伤亡在他手下的武林人物,已不知凡几,想到自己已一番舍命苦战,好不容易擒得了这左文娟,要以此女交换九大门派绝技,却不料落得一场空欢喜,心中虽不愿意,但口中又不敢说出来,强忍下心头怒火,道:“齐兄说的不错,正当如此,才算公平。”
黑袍人缓缓收起按在胡梅头上的右掌,道:“既是如此,在下就此别过于。”抱起左文娟,纵身一跃,人已到了一丈开外,接连几个飞跃,已走的踪影不见。
数十道目光,望着那黑袍人,但却无一人敢于出手拦住。
飞叟胡梅缓缓站起身子,捡起那黑袍人放在地下的长剑,一连挥动,长剑打闪,斩断身上索绳,倒握剑尖,把剑柄递到金钟道长的手上,道:“兄弟这次死里逃生,都是道兄所赐,咱们青山不改,后会有期,兄弟要先走一步了。”纵身而起,如飞奔去。
群豪转眼望时,那少林和尚亦早巳走的不知去向了。
原来他身上带着左鉴白的首级,生恐别人动手抢夺,趁群豪注意那黑袍人时,悄无声息而去。
金钟道长挥剑自断身上索绳,长剑点地而去。
群豪回望了那“生死桥”一眼,但见黑雾迷蒙,谁也没有胆子,再冒那恐怖的死亡之险。
且说左少白茫然的踏上了“生死桥”,缓缓向前走去。家破人亡,父母惨死,这些惨重打击,使他心胆俱碎,神经麻木。他唯一记得的一件事情,就是要过这“生死桥”去。
桥下黑雾翻滚,冒上来阵阵的冷风,飘吹起他的衣袂。
桥身逐渐的降低,黑雾掩没去了他的全身,寒气更加凛冽,刺肤透肌。
这些恐怖的景象,都没有引起左少白的注意,也没有激起他的运气御寒的念头。
他此刻早已是魂断心碎,早已不知死亡之可怖,就算是一座高耸的山峰,在他的面前倒了下来,他也不知闪避。
他这茫然失神的缓步而行,正好暗合了这漩转气流的顺势。这是一股奇怪的气流,由那千里绵延的山势,和一道地层下暗流所形成,地层下的暗流在这道绝壑中,暴出地面顺流而下,澎湃汹涌,但又被几道曲转的山壁阻挡,激流回身,往返激荡,构成了这一段奇怪漩流。
那沿着山势而来的气流,被两侧山势压挤,曲转的山壁阻挡,和地层中随着暗流排出的沼气,混在一起,被谷中激流冲击上漩,形成了一片弥漫在谷中的黑雾,曲转的山势终年有规律地阻挡气流,集成一股“回旋风”。
这股奇异的“回旋风”,随谷底激流旋动,愈向上愈是轻微。
但那轻微的风势中,却潜蕴无与伦比的威力,一遇突来的阻力,威势立时增强,如果那承受之人能够置之不理,全不抗拒,风力随强随消,保持着轻淡的强度;如若稍受抗拒之力,使那终年规则旋转的风势,旋速变逆,立即将产生不可挡的威力。这种大自然的威势,实非任何武功高强之人,所能抗拒。
左少白心痛父母惨死,长兄罹难,茫然行来,竟然被他渡过了凶险无比的“生死桥”。
桥的这一边,景物突然一变,一列山峰,拱围着一片数百亩大小的盆地。
遍地山花,一片绚烂,几竿修竹,混生在山花丛中。
这片不大不小的盆地之中,已然有人开辟出一片田园,种植了五谷、菜蔬。
绚烂山花、蔬菜五谷,都未能引起左少白的注意,他仍是茫然向前走着。
一棵高大的胡桃树下,坐着一个发髯皆白的老人,面前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摆着四碟菜肴、一杯酒、一付杯筷,自斟自饮,神情怡然自得。
左少白缓步由那树下行过,似是根本不知道树下有人,连头也未转动一下。
他这冷漠的神态,反而引起了老人的好奇,重重的咳了一声,叫道:“小娃儿!”
左少白恍如未闻,仍然慢步向前走去。
那老人一皱眉头,突然屈指一弹,一缕凌厉的指风,直袭过去,击中了左少白右腿膝间的“曲泉”**。
在那老人想来,这弹指一击,只用出三成力道:未必能够击中,纵然击中,也未必能够伤人,却不料左少白右腿一屈,扑摔在地上。
左少白茫然迷乱的神智,也吃这老人弹指中**的一击,突然醒了过来。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发髯苍白的老人,一步步走了过来,不禁暗暗一叹,忖道:“我已然走过了那‘生死桥’,总算未负父母之命,死在这老人手中,也好早在黄泉路上,和爹娘、长兄相见。”当下闭上双目,望也不望那老人一眼。
他迷乱的神智,虽已清醒,但尚未尽复,还未想到父母为什么要再三嘱咐他越渡那“生死桥”。
但觉右腿又被人拍子一掌,被点的**道:突然解开,睁眼看去,只见那老人带着和霭的微笑,站在身边,神情之间,毫无恶意。
左少白缓缓坐了起来,四外打量一阵,叹息一声,道:“老伯,你为什么不杀我呢?”
那老人笑道:“你这小娃儿,讲话颠三倒四,老夫为什么要杀你?”
左少白道:“八年之中,我遇上的尽都是要杀我们一家的人。”
那老人笑容一敛,道:“有这等事?”
左少白道:“一点不错啊!所以我奇怪你为什么点了我的**道之后,又解了我的**道?”
那老人道:“那是因为你不听老夫喝叫之言,我才点了你的**道:咱们无仇怨,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何况老夫这一生之中,除了两次失手伤了两个人外,从未杀害过人。”
左少白缓缓站起身子,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走完了‘生死桥’么?”
那老人道:“这地方没有名字,老夫叫它‘无忧谷’,哈哈,不论什么人能到这里,都将会无忧无虑,忘却烦恼,你如不走过‘生死桥’如何能进入这‘无忧谷’中?”
父母战死的凄凉景象,突然间浮现在左少白脑际,轻轻叹息一声,道:“可是我却忘不了那杀害父母、长兄和姊姊的仇恨!”
那老人道:“怎么?你们一家人都被人杀了?”
左少白道:“不错,我们一家五口,眼下大概只有我一个人了。”
那老人也不禁为之一叹,道:“可怜的小娃儿,他们为什么要杀害你的父母和长兄、姊姊呢?”
左少白道:“这是一段武林公案,我父母不过是受人牵累,跌入了漩涡之中,只落得家破人亡!”
那老人道:“令尊和令堂,不知是何人所杀?杀在何处?”
左少白道:“九大门派之外,还有四门、三会、两帮中人,无数高手,个个欲得我左家人而后快,杀我们而后甘心,唉!
爹娘就死在这‘生死桥’外,我要找他们替爹娘报仇!”
那老人道:“报仇的事,以后再说不迟,眼下你神智还未全清醒,先休息一会,待你神智尽复时,咱们再谈谈往事。”
左少白道:“多谢老前辈的关照。”
那老人伸手一把,抓住了左少白右腕脉**,道:“走,我送你到我住的茅屋中去。”
左少白腕**道被人扣住,纵然不去也不行,只好任他牵住跑入一座茅屋中。
那老人双手托起了左少白,放在床上,随手点了他的睡**,说道:“你先好好的睡上一觉。”缓步出室而去。
左少白心中虽然很明白,因睡**被点,有口难言,一双眼皮,不自主的闭了起来,沉沉睡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天色已黑了下来。
左少白睁眼看去,只见那老人坐在一张木桌之旁喝酒,神态间十分欢愉,茅屋一角处,插着一只高燃的松油火把。
窗外是一片深沉的夜色,看不清景物。
第三章王者有九剑
左少白缓缓坐了起来,下了木榻,直对那老人行去。
那老人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小娃儿,可要喝点酒吗?”
左少白道:“酒倒不喝,但晚辈口渴难耐。”
那老人道:“这茅屋后有三口水井,但井中的水,却是不大相同……”
他脸上突然泛起一种难喻的奇异神情,望着左少白说道:“小娃儿,我希望你选一条安全的路。”
左少白听得茫然不解,道:“老前辈,选什么安全的路?我有些听不明白。”
白髯老人道:“唉!这不能怪你,只怪老夫没有说清楚,那茅屋后面有三口小井,中间的一口,是普通的水,与人无害,最是安全。”
左少白好奇之心大动,问道:“那两边水井中的,异于常水吗?”
老人脸上泛升起一层忧虑,进:“不错,两边的水井,都非普通的水,一口水井中有着剧毒,吃下去在一盏热荼工夫之内,剧毒即时发作,七窍流血而死。”
左少白道:“两口井中,都有剧毒?”
那老人沉吟了良久,才道:“只有一口,另一口井中,乃是极为难得的石乳,吃下去对身体有着很大的帮助,唉!孩子,我瞧你还是吃中间那口井吧!陪老夫在这无忧谷中,安度余下的岁月。”
左少白摇摇头,道:“不!我要出去,爹、娘告诉我渡过‘生死桥’,我没有使爹失望,但我却无法忘去爹、娘被杀的仇恨,我亲眼看到了爹、娘的惨死,还有大哥、妹姊,他们都死了!白鹤门和左家,也许只有我一个活人了,我要为爹、娘报仇,查明事情的真象……”
那老人轻轻拂一下白髯,接道:“在这无忧谷中,已和世间一切隔绝,仇恨、恩怨,都已不复存在,孩子,你爹、娘就算不死在那些追杀他的武林人物手中,也不能永生不死啊!
哈哈,百年人生如一梦,你又何苦定要报仇呢?”
左少白呆呆的望着那老人,双目暴射出强烈的怒火,但却沉吟不语。
那老人举手喝干了杯中之酒,又满满斟上一杯,笑道:“你这般瞧着我干什么?哈哈,你的眼睛中凶光闪闪,对老夫好像很不满意呢?”
左少白道:“晚辈心中有几句话,说出来,只怕开罪了老前辈。”
那老人笑道:“数十年来,老夫想让人家骂一句,而不可得,不要紧,你说吧!”
左少白道:“老前辈今年贵庚?”
这一问大出那老人意外,咕嘟一声喝干了杯酒,笑道:“小娃儿,你问老夫几岁了是吗?”
左少白道:“是啊!我瞧你总该有六七十岁了吧!”
那老人呵呵大笑一阵,道:“偏偏没有让你猜对,小娃儿,你先说说你几岁了?”
左少白道:“晚辈今年十五岁。”
那老人笑道:“好极、好极,你再活六十五岁,就和老夫一样的年岁了。”
左少白道:“再活七十五年,七十五加十五,老前辈今年九十岁了?”
老人笑道:“是啊!如若老夫不出这无忧谷,再活九十岁那也不足为奇。”
左少白道:“老前辈寿比南山,当真是和那山石一般的健朗。”
那老人脸色微微一变,继而哈哈大笑,道:“好啊!你骂老夫和山石一般的冥顽不灵?”
左少白道:“晚辈倒不是这般用心。”
那老人道:“孺子可教,看将起来,你那骂人的花样很多,老夫愿闻高见。”
左少白只觉嗓中干燥,说话甚是不便,轻轻咳了两声,道:“我先去喝一点水,润润嗓子,咱们再谈不迟。”大步向门外走去。
只听那老人喝道:“不行!”
左少白只觉眼前人影一闪,那老人已端着酒杯。拦在身前,笑道:“小娃儿,你如误服毒水死去,还有何人来骂老夫,我瞧你还是先喝一杯酒,润润嗓子,也好借酒壮胆,骂个痛快。”
他言笑之间,神色平和,毫无激动愤怒之情。
左少白接过酒杯,一仰脸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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