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我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李致轩在扬州城南远离大街、靠近仙鹤寺的一家小客栈住了十天半月,城里好象没发生什么事似的,也没有听见半点史风失踪的消息,黑衣人亦没有再来找他。
李致轩感到狐疑,却因为害怕镇东镖局及公门中人对他起疑,白天里都躲在小客栈里,到了黄昏才会溜出去透透气,所以并不能听见扬州城内的什么消息。
这天下午,他决定白天出去看一下。他自信这些年来自己的脸孔已改变不少,城里的人该不会认得他。而且自威南镖局被灭门后,他也再没有什么亲戚朋友留在扬州城了。
他信步走到长街,就在群芳院对面不远处的酒家雅酌居的二楼凭栏处,找了一张台坐了下来。这张台也正是那天史风选坐的那张,因为这张台可凭栏俯视整条长街的行人。他点了两道小菜、半斤酒,在栏边就这样悠闲地浅酌了两个时辰,在街上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但他还是觉得这样总比呆在客栈里愉快舒适得多,所以他决定以后每天都在这里消磨一两个时辰,一来打发时间,二来或许哪天运气好,能看到什么也未可知。
到了第三天,雅酌居的店小二已然认得这位佳客,要不是李致轩每在结帐时都给他几个小钱作小费,他也懒得去招呼这个酒量食量都花费不多,却占着位子老长时间的客人。
到了第五天,李致轩如常地走上雅酌居二楼的那张台喝酒,不知不觉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当雅酌居里的客人开始离去的时候,他亦准备结帐离去。
他喝的酒不多,因为他本来就不善多喝。喝酒对他来说,只是消磨时间而已。举起酒杯,他想起了两个黑衣人的话:“事情将会水落石出的。”可是,这一等已将近一个月了,黑衣人却仿似人间蒸发般毫无音讯,他又该等待到什么时候呢?
黑衣人对他似乎知道得很多,但他对黑衣人却是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对方是一个组织外。他为什么要如此信任他们呢?
李致轩决定再多等三天,如果黑衣人再没有消息,他便自己进行复仇行动,对镇东镖局多加留神,并暗地里跟踪,伺机查察仇人的底细。想到这里,他一口将酒喝光,正准备招手呼唤小二来结帐。
正在这时,楼梯却突然传来一阵缓慢而又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大汉走到雅酌居的二楼来。李致轩一看这人,不禁大吃一惊,上楼来的那大汉竟然是史风。他的心一沉,心想自己虽然不怕他,因此却会添了不少麻烦。
当他正盘算着如何对付史风的时候,史风却只看了他一眼后,便坐到了凭栏处的另一张台上,叫嚷着向小二要了两斤烈酒,随后就静静地坐着,沉着脸喝起闷酒来。史风竟然好象从来没有见过他李致轩似的,他更是像丈八金刚一般,摸不着头脑。
他想,难道黑衣人用什么方法令他忘记了自己?又想,难道史风患上了离魂症或是失忆之类的病?但史风看起来精神奕奕,不像被人动了手脚,更不像得了什么病症。
李致轩决定留下来,看看史风究竟在**什么把戏。他少有地多喝了半斤酒。
史风俯看长街,很快便也喝光了桌上的两斤烈酒,而且又叫小二再多取了两斤来,但是这两斤酒也很快地被喝光了。他酒虽然喝得多,但却仍沉着脸一言不发,也不向二楼的其它酒客多看一眼。
当史风又喝完了两斤酒,似乎在考虑是否再多喝两斤的时候,只见一个官军在长街走过,忽然停步并且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向城南方向快步跑去,却没看史风一眼。史风从腰间掏出一块银子,丢在台上后便走下楼去,顺着官军行进的方向徐徐前行。
李致轩对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心下不禁大疑,心想反正黑衣人没有跟他联络见面,也许他们的事情已经被人识破,也许他们并没查到什么,他便必须靠自己去报仇了。考虑了一会,也自腰间掏出了碎银,丢在台上便匆匆跟着史风走下楼去。

只见史风走过长街,到了尽头后转向了城南的大街。李致轩朝城南大街跟去,走到街口,停下脚步,藏身墙角,探头向城南望去。他知道城南大街很长,史风应该还没有走出大街,他是可以跟得上史风的。可是当他探头偷看时,却不见了史风的影踪。
李致轩大急,大步从街角转向城南跑去。可是他没走出几步,迎面急步走来了一个身材极为魁梧的大汉刚巧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连忙闪到一旁,才避过了,没和那大汉碰个正着。他看这大汉竟然比他高了最少两个头,铁塔般的身型竟然比他的身躯宽了一倍,若是两个人碰在一起,纵使身有武功的他,也没有把握倒下的一定不是自己。
李致轩再细看这个大汉,只见他斗大的头颅,黑黑的脸上鬈髯丛生,正咧开大嘴在笑,却是个昆仑奴。李致轩不认得他正是群芳院马老板的仆役,但经他这么一挡,再也无法跟上史风了。李致轩也不怪他阻了自己的事,其实自己也是没有留意到那昆仑奴正在迎面走来,幸而没有真的碰着,否则任谁跌倒受伤,也会惊动他人,那时可能更加麻烦了。李致轩也向那大汉笑了笑,便转身往城南慢慢走去。
当李致轩走到城南的古运河前,已是酉末时辰,日落黄昏。缓缓流过的河水,就像此刻李致轩的心情,表面上是平静的,但内里却乱浊不堪。他沿河徐步向东走了一会,到了一个大宅前停了下来。
这大宅孤独地峭立城南这僻静小街的一角,四下里静悄悄的,住在邻近的小屋,亦显得静悄悄的。看这大宅墙高门阔,四合院的建筑宏伟豪华,占地颇广,但是偌大的一座大院却已显得破落不堪,大门前的一对石狮子已然倒下两旁,门上牌扁也已掉落在门前的石阶上,连字都尘封不能辨认了,但李致轩却知道牌扁上原是写着“威南镖局”四个金漆大字。
他不知不觉中,竟然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里曾经风光繁荣,亦曾是个人材辈出,叱咤一时,极受扬州城官商及江湖上的黑白道敬佩的地方,也是李致轩小时侯学武读书,生活了好几个年头的地方。可是自从这座大院被仇人光顾过后,附近的百姓都很害怕被牵连进来,而且这座大宅经常传出闹鬼,旧日的邻居都早已搬得老远。
自从李致轩回来偷取风云剑法剑谱后,亡命天涯十年,纵然曾回扬州也从未回到过这里。因为他怕凶手仍在家里守侯着,自己的武功最多只属三流而已,要留着性命报仇就不能涉险出现在这里。他也怕面对父亲、师友葬身的地方,不想这种伤感令他变得软弱,影响他报仇雪恨的决心。
这次劫后重临,看着虚掩破落的大门,门后都是满地的颓垣败瓦,李致轩无限唏嘘伤感,心里也满是复仇的怒火。他穿门而进,走过从前居住的厢房,走过常常玩耍的园林,回思起从前幸福的生活,回思起严父慈母以及镖局里各个爱护自己的镖师伯伯、趟子手叔叔。
夜色更浓,深秋的夜风更冷,李致轩就坐在这后院已然塌下的小凉亭,回思缅怀过去的欢乐光阴,直到远处一声鸡鸣,东方已然大白。他虽然不愿,但是知道自己应该要离开了。他可不想在大白天里,让其它人看见自己从这里走出去。他暗暗祝祷,祈望父母以及受害的众人保佑自己大仇得报,重振他家威南镖局的声望。
李致轩悄悄走到大门后向外望去,不见任何来往的行人,便闪身走出大院,向着仙鹤寺方向走去,打算小睡一会后,再到雅酌居喝酒等消息。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