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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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高老者等六人早已在林中听候,魏子昕傲然踏步上前,道:“魏某已经来了,我们是否马上便开始?”
瘦高老者笑声道:“久闻信陵君座下客卿铁扇书生魏子昕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魏子昕一怔,便道:“不错,我便是魏子昕,却又怎地?”那谭大鹏见瘦高老者不提自己名号,不由微感生气。
瘦高老者道:“信陵君刻下仍身在我赵国为客,阁下明知我们是剑阁的人,仍出手挑衅,于信陵君处恐怕有些不便罢?”
魏子昕大笑道:“如今秦王派了蒙骜攻打你们赵国,连赵王也遣人向我大魏求援,意欲君上总领三晋兵马,抗击秦军。阁下却来说这等语言,岂不可笑?”
瘦高老者沉吟半晌,道:“即便如此,阁下也应知道我赵人痛恨白起老贼,大赵百姓恨不得生噬其肉。这小女娃儿是白起老贼的血脉,阁下何必一再回护?”
魏子昕心知他所指者当年白起长平一役坑杀赵军四十万兵马之事,毕竟魏国与赵国同属三晋一脉,实不好说什么,沉吟半晌道:“你们屠杀了白家庄上下一百多口人还不够么?瞧这小女孩年纪,长平一战之时她还没出世,实为无辜。其父之过,何必罪及其女?”
瘦高老者言辞有些激动:“当年我赵国一夜之间丧失这许多男儿性命,举国上下母哭其子,子哭其父,妻哭其夫,一片悲声……她若是无辜,难道我大赵子民便是命贱?”
白澜见他咬牙切齿的瞪着自己,十分害怕,便往杨骞身边缩近。
高老者继续劝道:“魏公子,你是信陵君的人,老夫也不欲与你为敌。你便看在同事三晋的份上,不要插手此事,老夫回赵国也有个交代。”杨骞听他说话,竟是要魏子昕不管白澜的死活,慌忙去看魏子昕的神色,同时把白澜藏在自己身后。
魏子昕想得一会道:“阁下这次入秦想来也是奉了剑阁主人之命,这样罢,阁下回去复命之时便说信陵君手下魏子昕要走了人,想来剑阁主人看在信陵君的面上不会深究此事。”
瘦高老者怒道:“你……”
魏子昕续道:“我今番入秦,也是奉了君上之命,因为君上听闻武安君白起临死之时曾遗留下一本兵书,如今白家庄只余下这个小女孩,这本兵书便只能着落在这小女孩身上寻找。倘若君上得了这本兵书,于合纵抗秦大计也极有帮助。”魏子昕这番话倒也不假,但他日前向白豫示警之时曾提及这本兵书,但白豫身为白起近侍,亲见白起自戕情形,知道白起死前并无片字留下,还直言“别说没有这么一本兵书,便是有,也决计不能落到山东六国手里。”白豫既说没有,那便真的没有这么一本兵书了。只是魏子昕见白豫已死,只剩白澜一个小女孩儿,不忍见她被瘦高老者等人所害,便说出这番言语。
不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番说话被杨骞听在耳里,吃了一惊,心中想道:我只道魏叔叔一番好意要救澜儿妹妹,原来他也是这般用心。他听魏子昕话中意思,若是信陵君真得到了这本兵书,只怕对秦国大大不利。便暗暗寻思脱身之计,拉着白澜慢慢往后退去,却撞到一人身上,转头一看,正是谭大鹏。谭大鹏伸手按住杨骞肩头,道:“你要去哪里?”
杨骞心中一惊,眼珠一转道:“我……我见他们那么多人,心里怕得很。”
谭大鹏失笑,想道这小鬼到底年少,不免害怕。对魏子昕道:“魏大哥何须跟他们罗嗦这么多?”又转头对瘦高老者六人道:“你们想要人,尽管上就是,有本事便夺回去。”
瘦高老者身上带伤,又曾见识过魏子昕的武功,极不愿意再在此时与他交手,才想以言辞说动魏子昕。却不料魏子昕身边一名粗陋汉子如此叫嚣,便有一名老者按奈不住,拔剑跃出道:“既然如此,便由我来领教一下阁下高招。”倏地一剑向谭大鹏刺出。
魏子昕虽然嫌恶剑阁数人的为人,却也不愿为信陵君树敌,从袖中抽出折扇,往剑上一挡,封住那老者剑势,道:“阁下何必……”却不料谭大鹏见老者剑势被封,有机可趁,锵地一声抽剑而出,向那名老者的手腕砍落。其余两名老者见状忙挥剑来挡,另一人径刺魏子昕左胸,魏子昕扇子一收,磕向来剑,这一剑一扇相触,发出一阵非金非铁的古怪声响。那老者只觉长剑传来一股内力,震得长剑险些拿捏不稳,心知魏子昕已是手下留情,扇子一触即收,当下停下手来,不知该不该再攻上。

其余人见到他脸色古怪,均以为他吃了暗亏,纷纷抽出随身兵刃,攻向魏子昕。魏子昕却也不惧,扇子一展,舞得密不透风,将攻来的招数尽行化解。那老者犹豫片刻,又仗剑攻上。
瘦高老者数人在围攻白豫时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魏子昕这边与三人游斗,尚略占了上风,那边谭大鹏被两名老者夹击,却渐渐剑法凌乱,往后退去。魏子昕瞧在眼里,折扇点戳,把近身之人逼退,身形闪到谭大鹏身边,帮他格开来人一剑。魏子昕怕谭大鹏心有芥蒂,口中说道:“谭兄弟,我与你并肩作战。”
如此一来,便变成二人联手对付对方五人。魏子昕偶尔帮谭大鹏挡一两招,加上他出手之时有意留有余地,一时双方也打成平手。瘦高老者因伤势极重,只能观战,却也眼睛紧盯着场中打斗。
杨骞心中一动,牵了白澜的手偷偷往后退去,怎料瘦高老者早已察觉他的动作,嘿嘿一笑,便跃近杨骞身旁,五指疾抓他的肩膀,道:“小娃儿,你给我留下罢!”
他心中恼恨杨骞,手上力道用了十足。杨骞只觉得肩上骨头格格作响,一股钻心的疼痛,但他不愿在瘦高老者面前示弱,强忍痛楚,口中大骂道:“老乌龟!臭乌龟!死了万年的烂乌龟!老子……”。他自小生活在山野,骂的话自然难听。瘦高老者气得头顶冒烟,手上暗用了些内力,杨骞便脸色煞白,骂不下去。
魏子昕瞧得真切,怕他伤了杨骞,大喝道:“勿与小孩儿为难!”从打斗中脱身而出,折扇疾点瘦高老者后颈。瘦高老者听得后颈劲风,急忙松开抓住杨骞的右手,整个人向后飞退,堪堪躲过魏子昕这一击,心中也甚恼怒:若是我身上并未负伤,何惧你这铁扇书生?反手一抓,径向魏子昕手中折扇抓来。余人在魏子昕身后赶上,这数人缠斗在一起,魏子昕手上拆招,口中道:“阁下何不看在信陵君面上,放过这两个小孩儿?”瘦高老者身受内伤,出招时自不能说话,心中恼怒,出手越急。
杨骞见他数人缠斗在一起,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忙拉了白澜的手,往后跑去。瘦高老者数次想脱身去追,却被魏子昕中途截下。魏子昕也见到杨骞二人越走越远,心中想道:眼下须拦住这数人,待事后再去寻找二人不迟,谅他两个小孩子不会走得太远。只留意瘦高老者的身形动作,一见他急欲脱身便出手拦截。
待得杨骞与白澜走出十数丈之远,回头看青竹林中众人仍在缠斗不休。他心中一松,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拽下背上弓箭,瞄准青竹林中众人身影,待要射那瘦高老者。然而众人近身相搏,身形穿插不定,如何瞄得准了?杨骞怕射错了人,那箭头在众人身上移来移去,终是不敢发出。杨骞不由一阵气恼,想道横竖魏子昕救他二人也是不安好心,只欲从白澜身上找到什么兵法,便是射中了他也不碍事。想及此处,便扯了满弓,待要把箭射出,忽而又想:魏叔叔到底救了我二人,我若是就此射死了他,便是恩将仇报,心中不免有愧。杨骞手举着弓,却委实不知该不该射出这一箭。
白澜不知他心中所想,道:“骞哥哥,你要干什么?”
杨骞叹了一口气,放下弓箭,道:“没什么,我们走罢。”牵了白澜转手便走。他却不知,以魏子昕这等身手,便是他瞄准了魏子昕射出这一箭,仍会被魏子昕察觉而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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