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遇山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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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说话声传来,已近屋外院子。杨骞心中发急,狠命的扯白澜身上的绳子,白澜被绳子勒得生痛,也不敢作声,幸好到底把绳子扯脱。这时说话声已到屋外院子,马上便要进来。杨骞更不打话,顺手挽起地上弓箭,一手扶着白澜,从靠墙的破窗翻了出去,跌在地上。院子里的人忽然停下说话声,又听到那贾老三大呼小叫道:“岂有此理!那两个小娃儿居然逃走了!”一人道:“这一会儿工夫谅他们也走不远,我们四处找找罢!”众人便奔出屋来四处搜查。
杨骞听得真切,连忙爬起身来扯着白澜向屋后小树林里狂奔。不料白澜被绳索绑了这么长时间,腿脚血气还没有恢复正常,只奔出两步便两脚一麻,啊的一声栽倒在地。立刻便有人警觉道:“那两个小鬼在屋后!”
便有两人先抢出院子,向屋后冲来。杨骞心中叫苦,扶了白澜便奔入林中,他本来就人小步短,现在又扶了一个白澜,哪里走得快?才冲进树林身后那两人便已追近,看看赶上。
杨骞连忙抽出弓箭,回转过身拉了满弦,待要射出,双手却禁不住发抖,竟似抓不牢铁弓,第杨骞知道性命悠关,连忙强慑心神,一箭射出。走在前面的一人闷哼一声,身体软倒。他身后一人却看不到他中箭,见他软倒,连忙一把扶住道:“你怎么了……咦?”见到他胸前插着一支长箭,慌忙松开尸体向后跑,却仍然迟了一步,还没跑出丛林,杨骞又一箭射来,正中这人后心,只听他闷哼一声,也砰然倒地。
一众贼人追至林外,见到地上两具尸体,虽然恼怒,却也知道杨骞手上有弓箭,不敢轻率再进树林,纷纷在外面大声喝骂,污言猥语,好不难听。
杨骞虽然早在栎阳之时就曾用弓箭射杀过剑阁的人,那时也不见有甚害怕。但如今顷刻间连杀二人,心中甚是惊慌,瘫倒在地顿觉四肢乏力,抓住铁弓的手兀自抖得不停。白澜俯身想去扶他起来,见扶不动,便在他身边坐下道:“骞哥哥,澜儿心中很怕,你心中是不是也很怕?”
杨骞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片刻睁开眼瞄了白澜一眼,缓缓道:“我不怕的。”他这话似是安慰白澜,又似是要说服自己。他歇息了片刻,便慢慢撑起身来,由白澜扶着,藏到一大堆岩石后面,这时天色昏暗,便是林外众人冲将进来,一时半刻也发现不了二人的所在,反是杨骞躲在岩石后面,仍可以透过月光看到众人身影。杨骞斜靠岩石躺下来,左手仍然拿着铁弓,生恐树林外的人会忽然冲进来。
那贾老三尤其暴跳如雷,骂声震天,杨骞也不去理会,任他扯破喉咙乱喊乱骂,往后躺倒闭目养神。忽然听到林外贾老三大声道:“老子就不信这小鬼的箭法这么准,待老子冲进去抓住这小鬼,一定要将他开膛破肚,砍上一千刀才解恨!”言罢当真大步向林内走进,旁人也劝阻不住。杨骞大惊,翻身举弓向外瞄准,果然见到贾老三大步向这边走来。杨骞张开弦,瞄准贾老三胸前,不料双手颤动得厉害,勉强射出一箭,却只中了贾老三左肩。贾老三肩上吃痛,慌忙向后退出,却伸出右手指向杨骞所在位置。便见贾老三身后忽然闪出二人,迅速向杨骞所在奔来。杨骞想不到贾老三身后竟还藏了二人,连忙举弓全力射出一箭,其中一人应声而倒。另一个人却已奔到了近处,杨骞旋又举弓瞄准他,可右手无论如何再无法把弓拉开。杨骞心中大急,拼命发力,只听“嘣”地一声,那人离杨骞所在的位置还差了十余步,却两眼惊愕地望着胸前所中的箭,似是不敢相信,身体慢慢向前摔倒,而杨骞手中的弓弦也应声而断。
杨骞把手中的弓丢在一旁,翻身躺倒,竟觉得一额都是冷汗,拉弦的右手已经失去知觉,全身如同虚脱一般难受。白澜用小手抹去杨骞额上的汗,问道:“骞哥哥,你很辛苦吗?”杨骞苦笑摇头,心中想道:本来我箭矢就所剩不多,现在又折了铁弓,不过就算铁弓仍在,箭矢齐全,我现在也决计举不起弓来。如此想来想去,当真是无计可施,只有等死一途。杨骞又隐隐有些骄傲,这帮无法无天的盗贼,连官兵都拿他们没办法,自己居然从他们手上逃出来,还杀掉其中四人。若非身处险境,杨骞真想大笑一番。

幸好杨骞露这一手震慑了林外众人,教他们再不敢贸然犯险,只在林外大声喝骂。杨骞歇息了一会儿,勉力撑起身来察看四周环境,这处小山林被山壁环绕包围住东南两角,只余西北两处出口,却被林外贼子守住,断无脱围而去的可能。杨骞正自苦苦思索,林外有人大声道:“喂!你们两个小娃儿再不滚出来,我就要放火烧林了!”又有人桀桀怪笑道:“对,一刀砍死倒便宜了他们,要把他们活活烧死。”
杨骞惊慌起来,倘若他们当真在林外放起火来,自己确实无处可逃,只能活活烧死在这林子里面。想到此处,不由苦笑,好象自己去到哪里都要被人用火烧。他却不曾想到,倘若此处山林起火,冲天的火势必然引来方圆百里人家的注意,也必然招来官兵,这也是那些贼子所不愿看到的。
林外贼人听不见杨骞有回应,果真在外面堆起树枝,燃起几堆火来,把浓烟往林中扇动。不多时浓烟便充满整个小树林,杨骞只好带了白澜找些尽量低矮的地方躲藏,却不经意被浓烟呛了几口,连连咳嗽,眼泪直冒。身边的白澜也憋得小脸通红。林外有人得意道:“怎么样?看在你箭法尚算可以的份上,倘若你肯投降,大爷或可考虑收留你。”众人都见识过杨骞虽是年纪尚浅,却智计过人,箭法高明,虽然有数名弟兄死在他手上,但倘若杨骞肯加入自己一伙,自然也不再计较了。便有人纷纷叫道“小子,倘若你肯加入我们,前事一笔勾销!”“小娃儿!你要是加入我们,大杯喝酒,大块吃肉,快活得紧哪!”
杨骞被浓烟呛得头昏脑胀,呼吸困难,听得林外贼人呼喊,望着身边同样憋得难受的白澜,心中恍惚想道:“若是我加入他们,我和澜儿妹妹就不用死在这里,也可以完成白伯伯的遗愿,安全地把澜儿妹妹送到浮云庄了……”忽然心中一震,暗暗怪责自己,怎会受对方的言辞迷惑。连忙屏息静气,强提精神。就在这时杨骞忽然听到脑后一阵马匹惊恐嘶叫之声,翻身把头探出岩石去看,原来是一匹马被缚在一棵树上,想来是那些贼人缚在这里让它吃草料。不料浓烟渗入树林,这匹马看来也吸入不少,连连喷响鼻,躁动不安想挣脱缰绳,却始终挣不开。杨骞心中一动,他虽然不会骑马,但多年的山野生活令他对畜生的习性十分熟悉,或许驾驭得住马匹逃出去。想及此处,杨骞跳出岩石,向那躁动的马匹走了过去,却被白澜拉住,低头一看,白澜揪住他的衣角,一脸担心神情,知道她担心那躁动的马匹伤害自己。杨骞心中有些感动,摆手示意不碍事,便让白澜待在原地,自己仍向那马匹走去,却小心翼翼地绕过马匹身后,飞快地松脱绑在树干上的缰绳。杨骞本打算骑了马匹逃跑的,不料那马受了惊吓,一旦松脱缰绳,便仰天长嘶一声,散开四腿往北边奔去,转瞬便奔出了小树林。杨骞想拉也拉不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救命稻草消失,心中满是懊恼。
不多时林外众人杂乱的呼喊声传来,只听一人道:“他妈的!这小鬼骑了马匹从北边跑了!”另一人道:“奇怪了,这小子是哪里来的马匹?”忽然传来贾老三的惊叫:“不好了!这小鬼骑走了老子的马!”然后又有人大叫道:“大伙儿快追吧!这小子人生地不熟,逃不到哪里去的!”贾老三恶狠狠的道:“若是给老子抓到这小鬼,一定要将他抽筋扒皮!”众人纷纷呼喊着向北边追去,渐渐去远。
杨骞心中一阵狂喜,知道这些人因为听到马匹从树林北边离开的声音,以为自己已经逃走。连忙牵了白澜的手向林外狂奔,不料才跑几步便被脚下物事拌倒,急忙撑起身来,一眼瞥见拌住自己的那团物事正是被自己射杀的一个贼人。那贼人满身血污,已然气绝,一双眼却圆睁,在月光的折射下似乎正瞪视着杨骞。杨骞骇得心中砰砰直跳,哪里还敢停留,拉了白澜的手穿过树林,望西而行。
杨骞本就困倦非常,加上经历这一场风波,身体更是疲累。只想找个地方倒头大睡,却又生怕那些贼人去而复返,只好强打精神,一步一步地向前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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