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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任务已完,就此告退。”
事既办妥,展昭拱手告退,却被那厮罗叫住。
“等等。你们汉人有句话,过门是客,天黑,吃饭再回!”
“厮罗盛情,属下心领了。属下必须尽快回覆庞大人,因此……”
厮罗不等他话说完,站起身来朝门外叫唤一声,只见刚才带路的汉仆走了进来。厮罗对他说了些蕃语,那汉仆便点头领命去了。
然后回身与那展昭笑道:“你们汉人就是不干脆。吾已叫人去驿馆回覆那庞大人,你就留在这吃饭再走。”
盛情难却,展昭便爽快谢过。
展昭重新就座,有女仆过来奉上酥油茶,展昭接过品之,觉得味道颇为奇特,与宋茶大异。
厮罗问曰:“这茶还吃得吧?”
“确实不错。”
“阿舅天子派你们来,是为了天书教的事吧?”
话锋一转,居然扯到至关之事。展昭心中一震,此人绝非俗类,即便身在西塞之地,竟亦能捉摸万里之外皇帝心思。
展昭颔首默认,并未作答,厮罗呵呵一笑,又道:“看来天书教与西夏私下联系的事,阿舅天子也知道了。”
虽然不解他为何突然朗言此等机密,但展昭亦不敢轻怠,心下戒备。
“厮罗大人,此事关系重大,须防隔墙有耳。”
“呵呵,隔墙有耳?那只耳已经在门口了。”
他话语刚落,门口立有人影一幌。
展昭迅作反应,脚下轻点破门而出,挡在那要逃之人面前。此处乃厮罗府邸,展昭早已察觉刚才替二人送酥油茶的女仆未曾离开,一直站于门外,只道是他此处规矩,因而未以为意,闻厮罗一喝,展昭立下冲出将她拦住。
厮罗抱臂跟出,一双黑眸锐利如刀,凛凛不容侵犯。
那女仆早已吓得瘫坐地上,瑟缩发抖,嘴巴呢呢喃喃着展昭听不明的蕃语。厮罗眼神渐转深沉,脸上杀气凝聚。
女仆突然滞住,展昭察觉有异,抢前用力捏住那女仆下颚,可惜已是太迟。
鲜红血液溢出口来,那女仆竟咬舌身亡。
厮罗见女仆自尽,并无任何意外神色,只是唤来蕃兵将尸身抬走。
此事看来殊不简单,展昭问道:“厮罗大人,那女仆适才呢喃之言是为何意?”
“天书教义。”
“天书教义?莫非那女子是天书教教众?”
“是的。刚才吾试她一试,她立刻露出破绽。”厮罗看着地上残留血渍,“吾也十分奇怪。天书教信道,吾等信的是佛,佛道一家,开始还没事,最近不知发生了什么,天书教突然杀害吾等信佛之人。”他神色沉重,握紧拳头,“你们来前两日,天书教杀了青唐城西一座佛寺里的所有僧人。”
“果然如包大人所料……”
“包大人?”
“哦,此事说来话长。”
“那好,现在偷听的人不在了,你说清楚,吾听。”
厮罗拉了展昭返回偏厅落座。
展昭将玉鼠一案始末详尽道出,厮罗听后浓眉更皱。
“看来他们没了教主,开始作乱了。”
“包大人亦是如此担心。”展昭叹气,“天书教乃是西塞大教派,教主、护法长老、左右护法先后失踪,恐怕会出现群龙无首之态,乱势顿现。野心之人恐怕会借机犯难。”
“说得有理。”
仅有一瞬,展昭没有错过厮罗眼中那抹杀戮之意。
“看来厮罗大人早有准备。”适才厮罗一呼,便有大批蕃兵过来,看来已是防备严密。
厮罗不解了:“意思什么?”
下一刻,注意到那展昭环视院内各处险要之地的眼神,顿悟他已注意到藏兵之地,对这大宋护卫更是另眼相看。
“小小天书教,吾还看不起。”厮罗轻蔑一笑,随即说道,“吾珍藏的好几坛中原好酒突然被盗。敢在吾眼下偷东西,吾倒要看看那飞盗是人什么!哼。今晚吾布了重兵,看那个飞盗怎得逃去!”
展昭微愣,连忙问道:“可有损失财物?”
“那倒没有。”
仅窃美酒?
这下倒轮到展昭困惑了,想这宁远将军府珍藏至宝纵是不多,也该有些金银,那只盗美酒,不盗财帛之人……他在中原倒是认识一个。
思及至此,不禁哑然失笑。
中原至此千山万水,那白老鼠纵爱四处闯荡,亦不可能来到青唐这种西塞边城。
最后的一眼,是那被绛彩玷污的白衣背影。
他,如今身在何地……
可莫要以酒浇愁,又再自伤身子才好……
一旁厮罗见他不知怎的突然愣了神,正要出声唤他,却突然听到远处蕃兵吆喝之声。

“捉了!”
厮罗抢前冲往声音来处,看他虽然身形魁梧,却步如流星不显笨重。
展昭亦是一时好奇跟了过去。
只见在地窖门口,围了数十蕃兵,咿咿呀呀地叫喊着。
厮罗拉住其中一个,问了几句,登时眉开眼笑地与展昭道:“捉了!那个飞盗捉了!”
展昭听言,竟有一种未免太过轻易的感觉。
“想抓你白五爷?就这群蛮子还不够看!!”
那傲慢的话语,瞬将展昭牢牢定在原处。
随即,一张麻绳大网扬起,兜头罩住几个蕃兵。
然后,又有一个大酒坛子凌空飞出。
仿佛要证实展昭所听非虚,自那群蕃兵包围圈中,猛然跃出一抹张狂白影。
白影在空中旋身,牢牢接住下堕的酒坛。只见他足点蕃兵人头桩,如履平地,任大群人大喊大叫,伸手来抓,却连半片雪缎亦难摸到。
厮罗见那白衣飞盗竟轻而易举逃脱重重包围,顿是勃然大怒,朝那群被飞盗左突右冲扰乱成团的蕃兵喝下命令。
其洪钟之声,虽无内力为辅,竟也压过了数十人的骚乱吵杂。
本来慌乱无序的蕃兵听了命令,马上整顿队伍,一反适才失控场面,又再一次往飞盗逼去。
展昭心中暗自叫好。
那厮罗在混乱之中掌控形势,还能冷静发号司令,操控蕃兵御敌。而这群蕃兵开始虽是措手不及,但听了将军命令,立即重摆阵势,有条不紊,足见平日必是训练有素。
不过仅是如此,还未足以擒住那飞腾跳跃的灵脱白影。
看着那白衣飞盗在蕃兵头顶蹦来跳去,不难看出他根本便是在耍玩多于逃脱,怕是刚才吃了些亏,此刻要讨点利息吧?
只是,他为何会在此处?!
……
是了,记得在那开封府大堂之上,他曾言到要替唐文逸完成遗愿。
鄯州乃天书教总坛所在,或许唐文逸所言之“日月赤岭”便在附近。以那对朋友言出必行的烈性,为了完成许下之诺,纵然要踏千山万水,他亦视作等闲……
一番缠斗,厮罗手下蕃兵仍是无法将白衣飞盗擒获,反而个个脑袋上皆留下几方足印,狼狈不堪。
展昭在旁见形势渐恶,厮罗现在只求生擒飞盗,蕃兵手中皆持的是棍棒而非刀枪,但他亦看到檐上锋利箭头隐约。
那人逃得掉。但要全身而退,只怕有些风险。
念及此处,蓝影迅即跃入蕃兵包围圈,如电疾来,挡在飞盗面前。
那白衣飞盗正玩得兴起,见有人来阻,还未看清来人面貌便手掌一翻,推拍展昭侧肩。
相识之久,展昭早是摸透他那不问因由,挡我者揍的冲动性子,从容侧身,避开掌风,反手斜探,勾住那一击即撤的手腕。
二人踩在蕃兵头上肩上交起手来,只听得掌风呼啸,拳脚交锋,打得是好不热闹。
可怜了身下那群作桩的蕃兵。展昭是悠了力度踩他们肩膀以作借力,可换了那飞盗,好像故意似的往他们脸门、额头、后脑勺爆踩一通,明明身法轻盈,一脚下来居然重如蹄踏,愣是将一众蕃兵踩得鼻青脸肿。
天色混暗,飞盗看不真来人模样,而心中早已认定能阻己之人现下身在万里之外,交手之下,实是极为惊讶,料不到在这西塞之陲,竟有一个武功套路与京中某护卫如出一辙,且还是同样厉害的蕃蛮子!
“有意思!”
白衣飞盗已有些日子未遇高手,这下越打越兴奋,掌势更是凌厉,下手越显狠辣。
他出手越快,对手也不含糊,未露丝毫破绽。
飞盗不禁赞道:“你这蕃蛮子还有一手啊!居然跟那阴险臭猫不分上下!”
展昭听他赞言,不禁暗觉好笑。
“白兄,背后骂人,非君子所为。”
“诶!?”
他这一句话,顿吓得那飞盗惊叫出声,犀利掌风骤敛,几个翻腾跃退数丈,待站定墙头方才指住展昭像见了鬼般厉声问道:“臭猫!你怎会在此?!”
展昭落地,难忍嗤笑。
“展某倒想问问,白兄又来此作甚?”
厮罗见展昭不过说了一句,那数十蕃兵都逮不到的飞盗竟立即停了手,便立下明白这位宋人护卫跟那白衣飞盗应是相识,奇怪问道:“展昭,你们关系什么?”
“朋友。”
“敌人!”
二人同声,意却大异。
厮罗不禁为之惊叹,这中原宋人的汉语还真是难懂,原来“朋友”和“敌人”二词是同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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