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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这次风波,不要连累及他才好。
瞥眼见娇妻怀抱着孩子,急急奔来,晨曦下但见她肤白如雪,嫩脸艳红,只是稍眉间微现出幽怨,那常常泛现在嘴角间醉人笑意,此刻也消失不见。
目睹谷寒香娇美容色,顿使他豪气一消,慌忙转过身子,大步向前奔去。
谷寒香自和胡柏龄相识以来,从未见他今日相对自己这般神情,有如见到毒蛇猛兽一般,神色中似是流现出无比的惊惧和厌恶,不禁大感伤心,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但她天性善良温柔,虽觉伤心欲绝,但却毫无抱怨丈夫之心,举袖拭去脸上泪痕,放慢了脚步,开始用心思索数日来发生的事情,什么事使丈夫那样烦恼。
她只管回忆着数日来经过的事,不知不觉间放慢了脚步,众豪雄行列匆匆的从她身侧奔过,每个人从她身旁经过时,都在不自觉中停了一下,被她那醉人的美丽吸引住心神,直待后面的人撞到,才想起了赶路,急急向前走去。
数百道目光,轮番的投注在她的身上,但她却若无所觉一般,仍然缓步而行,仰脸望天,想着自己的心事。
忽听一声低沉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道:“夫人……”
谷寒香微微一惊,仰制住奔放的思潮,转头望去,只见面垂黑纱的钟一豪,缓步随在她身侧而行。
只听钟一豪低沉的一笑,道:“夫人在想什么,后面没有人了。”
原来群豪两行长长的行列,都已奔行过去,钟一豪却和那行列脱节,似是故意留下来陪她……
谷寒香“啊”一声,放腿向前跑去。
待她奔到那山壁之后,群豪都已云集山壁旁边的广阔草坪之中,胡柏龄面对群豪而立,虽然威风凛凛,但却显得是那么孤独。
谷寒香突然觉着,自己应该过去,和他站在一起。
心念一动,立时奔了过去,站在胡柏龄身后。
胡柏龄目注群豪,脸色异常严肃地说道:“这座山谷,人称‘迷踪谷’,相传此谷之中,经常有毒蛇猛兽之类出没,平常之人,一入此谷,就如沉入大海的沙石一般,无一生还,因此人迹罕至。”
群豪不自觉转头向后望去,只见幽谷交错,千径回绕,如一片蛛网一般,都不禁一皱眉头,不知胡柏龄是何用心。
胡柏龄朗朗一笑,大声接道:“我听得此谷之后,忽然想到我们这次聚会,虽然推举出了绿林盟主之人,但却尚未有一处根据之地,此谷地理,极为适当,因此我想暂留在这‘迷踪谷’中,群策群力,建立一处根据之地……”
群豪之中,突然起了一阵骚动,不少人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只听群豪之中一人高声问道:“盟主之意,可是要把我们都留在北岳,不放我们各返故居之地了吗?”
此言一出,场中立时肃静下来,数百道目光,一起投注在胡柏龄身上,情势紧张无比。
胡柏龄微微一笑,缓缓答道:“兄弟既蒙各位抬爱,推为盟主,诸位自是应该听令兄弟。”
这几句话,说的十分缓慢,字字用力,音回山谷,全场群豪,都听得呆在当地。
此时正是群情浮动之时,胡柏龄不但不出言相慰,疏化群豪激愤,反而以坚强的命令约束群豪,大出了全场所有之人的意外。
也正因为他言出意外,群豪一时之间反而想不出适当之言相询,都为之一呆。
胡柏龄目光如电,环扫了群豪一眼,接道:“诸位之中,如不信任兄弟,或不愿听命兄弟之人,请站出来……”
说到最后一句,声色俱厉,音震耳鼓,山壁回音不绝。
群豪一阵沉默,但每个人的神情之间,已然流露出忿忿之色,彼此之间,互相瞧望,局势更形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胡柏龄突然朗朗一笑,道:“我们绿林中人,大都轻贱自己生死,把有限的生命岁月,都用在争名夺利之上,逞强斗狠,自相残杀,才为一般武林正大门户中人,视为黑道,见不得天日,盛名愈著,杀孽愈多,诸位扪心自问,拆散过多少家庭,杀害过多少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此等行径该是不该……”
忽听群豪之中,一人大喝道:“我等参与寒碧崖上大会,推举绿林盟主,旨在统一我绿林道上实力,和那些自命出身正大门户,以侠客自居的人相抗,想不到盟主却以佛门慈悲心肠,来度化我们,此等为善之事,用不到盟主大费唇舌,只怕在场之人,无不知晓。”
胡柏龄微微笑道:“兄弟之意,并非禁止各位杀人,而是要杀可杀之人,如若随兴所至,妄杀无辜,不但为人所责,且将天理难容。
世间尽多不仁之富,不义之财,已够我等取之不竭,如若诸位能够信得兄弟之言,五年之内,绿林道当另是一番面目。”
谷寒香忽然冲前两步,面对群雄,大声说道:“我们赶来北岳之时,在一处荒林之中,救了这个孩子……”
她低头望了怀中孩子一眼,接道:“此人年方稚龄,但在左肩、右腿之上,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他父母的死状,更是惨不忍睹,男的双臂被斩之后,又被横腰一刀截成两断,女的身中四刀,凄惨之状,使人一见鼻酸……”
第四回绝谷风云祸根深种
晨光之中,只见谷寒香泪痕满颊,山风吹飘着她的衣袂,像一株摇颤在风雨中的海棠,看得人大生惜怜之情。
忽听一人声如巨雷般地喝道:“盟主夫人说的不错,咱们绿林中人把杀人看成了赏心乐事一般,不知多少善良人家,夫死父亡,纵然咱们不惧国法,内心也难安稳。”要知谷寒香天生尤物,美绝人寰,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如拂面春风,醉人若酒,群豪之中,虽有不少剽悍残忍之辈,但亦为谷寒香绝代风华,艳丽容色所醉,心中迷迷糊糊,只觉她这般娇美之人,所说之言,自是无一不该,个个脸上愤怒之情,逐渐消去,情势大见缓和。
只听群豪齐声说道:“盟主既有此等用心,我等愿尽所能,一新天下耳目。”
胡柏龄眼看谷寒香一席话,使天下群豪倾服,甘为自己所用,心中暗自叹道:“原来她的美丽竟有这等惊人的魔力。”
胡柏龄略一沉吟,高声说道:“诸位既愿相助兄弟,兄弟感激不尽,我这里先向诸位致谢了。”说完抱拳长揖。
群豪齐齐躬身还礼,说道:“盟主这等待我们,我等如何敢当。”
胡柏龄朗朗笑道:“诸位甘愿放弃毕生心血创得基业,相随兄弟,理应受兄弟一拜之礼。”
他每想到自己半生之中,造了无数罪孽,心中就忡忡难安,立志在余年之中,尽全力作几件有益于人间之事,现下既得绿林盟主之位,又得群豪承诺相助,以这遍布天下绿林的雄厚之力,为恶固是可怕,但为善亦当有所大成,—旦心愿得偿,内心中自是欢乐无比。
且说万晓光退出“迷踪谷”后,心中甚是不安,他对义弟兴改绿林积弊的豪侠气概,有着无比的敬佩,但这干百年沿传而来的习风,一旦想以一人或数人之力把它扭转过来,自非容易之事。是故,他对义弟的安危,一直萦绕心头,如若这般凶悍成性的绿林豪客不受约束,以义弟倔强的性格,势必要闹出流血惨局,胡柏龄武功高强,但也难抵群豪联手之力。
他恍似闻得那千径回绕的幽谷之中,响起了一片喊杀之声,胡柏龄右拐左剑,独战群豪联攻……
他轻轻叹息一声,停下脚步,回首望着谷口,心中惶惶难安。
忽闻身后响起一阵低沉的笑声,道:“万大侠别来无恙……”
万晓光听那声音,异常陌生,立时提聚真气,暗中戒备,霍然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道袍,肩上斜背长剑,胸飘墨髯的中年道人,面含微笑,站在六七尺外。
此人面目陌生,万晓光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此人是谁?但从他仪态神情中看,又似在哪里见过,不觉怔了怔,道:“请恕在下眼拙,记不得哪里见过鹤驾?”
中年道人拂髯一笑道:“贫道白阳,奉了敝派掌门之命,监视聚会北岳的绿林群匪举动,已到北岳数日之久,本当早日登门拜会,但为保持行踪隐秘,故不敢打扰!”
万晓光一听对方说出道号,立时想起半年之前,武当派掌门人紫阳道长假座武当山三元观邀宴大江南北武林群豪之事,曾和此人见过,当下抱拳说道:“原来是白阳道兄,失敬,失敬!”
白阳道长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万大侠夜临荒谷,可也是为了监视这些聚会群匪的举动吗?”
万晓光道:“这个……”
白阳笑接道:“这也难怪,他们如把这天下绿林总窑子(大寨)扎在‘迷踪谷’中,和万兄隐居的万月峡近在咫尺,万大侠如若对他们太过严峻,自难免引起他们仇视之心。”语气虽甚和婉,但却含有讥讽之意。
万晓光心中暗自忖道:“他定是已见天下绿林群豪在我万月峡中饮宴之事,又见我带着群豪同入这‘迷踪谷’中,自是难免有所误会。意念及此,心中愤怒略消,但仍然冷冰冰地说道:“道长可是怀疑我万某人,也应邀加入了绿林中吗?”
白阳微微一笑,道:“这个贫道不敢妄测,但天下绿林群匪聚会你万月峡中,该当是千真万确的事了?”
万晓光道:“这么说来,道兄对在下相疑甚深了?”他乃生性孤傲之人,听得白阳道长连番讥讽,心中怒火大炽,拂髯长笑一声,接道:“纵然我万晓光侧身绿林之中,也轮不到道兄你来斥责于我,哼!当今之世,难道真还有管得老夫之人吗?”
白阳道长脸色一变,道:“半年之前,贫道师兄邀宴天下英雄之时,万大侠也是应邀赴会之人,想不到言犹在耳,万大侠却已侧身绿林了……”
万晓光生性淡泊,自隐居万月峡后,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除了友好相访时,和他谈起一些江湖事迹之外,对武林形势,知道甚少,但他的飞梭绝技,出神入化,早年行道江湖,侠名甚著,虽然他已隐居万月峡中,但武林一提起他,大都对他十分敬重。是以,紫阳道长宴请天下英雄聚会武当山三元观时,特派专人奉邀他参加大会。
他虽是不重名利之人,但却为人孤傲,最不愿受人闷气,此刻连受白阳道长讥讽责备,不觉大怒,冷笑一声,道:“令师兄紫田道长名满武林,望重一时,但他对人是何等谦恭,道兄年不及老朽,望不及令兄,怎的说话待人,一派老气横秋之态,哼哼!不是看在令师兄的份上,像你这等对待老朽,实该教训你一番才对!”
白阳道长年纪虽然不大,但他在武当派中辈分甚是尊高,乃上一代武当派掌门人广松道长最末弟子,甚得师父宠爱,广松羽化之日,曾把接掌门户的大弟子紫阳道长召到榻前,面嘱他妥为照顾这位小师弟。
紫阳拜受遗命,接了武当门户之后,对这位小师弟自是另眼看待。
白阳幼天资聪慧过人,对武当派内功心法剑术,均有甚深造诣,因受师父过于宠爱,养成一股骄横之气,紫阳道长因师父临终遗命,对他也未免稍为放纵。
不过紫阳道长乃一代武学宗师之才,对这位师弟虽然放纵,但却不让他下山行道,一则因为年少艺高,傲气凌人,二则他生性喜冲动,易露锋芒,故始终把他留在武当山上,度过了二十年悠悠岁月。
此次天下绿林聚会北岳,争夺盟主之位,紫阳道长忽然想到这位身怀绝技的师弟,二十几年来一直未曾离开过武当山中一步,特地派他潜来北岳,暗中窥探绿林大会的情形,在紫阳道长想来,此行贵在行踪隐秘不露,白阳剑术、轻功,都有极深造诣,自能胜任。
可是天下事情变化,往往难以使人预测,紫阳道长万没料到,白阳道长没有和聚会群匪冲突,却与望重一方的万晓光造成一番误会。
且说白阳道长听得万晓光一番训责之言,只觉一股愤怒之气,直冲上来,大声喝道:
“我们武当派乃武林间堂堂正大的门户,江湖之上,谁不景仰,绿林中人,无不闻名退避,你敢这般对待于我,难道看贫道的宝剑不快吗?”
万晓光冷笑一声,道:“道兄好大的口气,你就觉着手中宝剑,定能胜过在下吗?”
白阳道长一翻腕,抽出背上长剑,指着万晓光道:“快亮兵刃,今天让你见识见识武当派的剑法……”忽的一跃,直欺到万晓光身前三四尺处。
万晓光究竟是上了年纪之人,生性虽是孤傲,但他做事却甚持重,一瞧白阳道长真的拔剑冲了过来,反而有些犹豫起来,心中暗暗忖道:“此人这等跋扈,倒是该给他一点教训受受!但那紫阳道长待我甚厚,我如和他一般气量,虽是曲在对方,但日后见着紫阳道长之时,甚难交代,不如暂时忍下这口恶气,抽暇到武当山三元观一行,当面向紫阳道长提出此事,顺便也可暗把胡柏龄兴革武林积弊,手订四大戒律之事,告诉紫阳道长,被誉为武林领袖的少林,因为方丈天禅大师,不愿过问江湖是非,武当派紫阳道长,隐隐成了领导白道武林人物的领袖,只要紫阳道长知道了此事,以他现在武林的威望,暗中略予示意,即可暂时阻止武林正大门户以及各地高手,联合对付义弟的行动,以便胡柏龄有较多的时间,来安排内部之事。”
心念一动,勉强把一腔愤怒之火按了下去,冷冷说道:“看在紫阳道长份上,老夫让你一步,半月之内,老夫当亲赴武当山三元观中一行,和令师兄……”
白阳道长自艺满离师之后,一直没有和人动手的机会,万晓光盛名甚著,心中早已跃跃欲动,一试自己身手,再听万晓光抬出师兄紫阳道长压他,心中更是恼怒,大声道:“贫道师兄是何等身份之人,凭你也配见他吗?”
这几句话大伤了万晓光之心,仰脸长笑一声,道:“这么说将起来,是要令师兄找在下了?”
白阳道长一时之间,听不懂他话中含意,怔了一怔,问道:“什么?”
万晓光冷冷说道:“我要把你活捉后囚在万月峡中,派人持函请令师兄来我万月峡中救你……”
白阳道长举手一剑,直刺过去,口中大声喝道:“你不要口出狂言,先接我三十招试试再说。”
他武功本已极高,此刻在愤怒之时,刺出的一剑,更是强劲,剑风带起轻啸之声。
万晓光看他出手剑势,竟有这等威力,心中甚感惊骇,暗道:“无怪此人这等狂妄,武功确有过人之处。”

左手疾拂,身躯飘出了六七尺远。
白阳道长大喝一声,如影随形而上,右腕挥舞之间,手中长剑幻化出三朵剑花,分取万晓光三处大**。
万晓光右手一招“飞钹撞钟”,劈出一股强劲绝伦的劲力,迎向白阳道长撞去,左手在腰间一探,松开软鞭活扣一抖,一条金丝龙头鞭应手而出,挥腕一抡,拦腰扫去。
白阳道长虽已是四旬左右的中年人,但他却是学成武功之后,第一次和人动手,求胜之心,迫切异常,左掌一挥,竟然硬接了万晓光的一记强劲掌力。
两道雄厚的掌力一相接触,不由各自后退两步。
万晓光望着白阳道长,微微笑道:“道兄功力果然深厚,难怪气壮志豪。”
白阳道长自幼受师长宠爱,哪里忍受得了,长啸一声,长身抖腕,剑光电闪,暴出满天剑花,直向万晓光刺去。
盛怒之下,出手自是猛烈,剑夹破空啸风,暗含武当粘、卷、拿、引独有的绝学,真是柔刚并兼,气势骇人。
万晓光一见白阳道长剑势,就知他已用出本门太极剑,心中冷冷一笑,金丝龙头软鞭盘空一旋,啸如龙吟,一振腕,龙头连摆,直向白阳道长剑上迎去,但见一片金光银芒,交织一处。
二十招过后,白阳道长便不由心急,暗自忖道:“我以恩师亲传的本门剑法,竟不能讨得一点便宜,以后还怎样行道江湖?”
他这种意念,乃是初出江湖,未经磨练所致,再一方面也是他毫无对敌经验,他哪里知道,万晓光手中的金丝龙头鞭,乃是一种独门兵器,这种兵刃,长处是在软硬之间,如若对手是外门硬工夫,这条鞭便能贯以自身功力,与对方硬打硬接,如若对手是以内柔工夫见长,这条鞭也就柔如发丝,处处借力,化力,也绝不使对方占得便宜。
万晓光在这龙头鞭上,下了几十年的工夫,钻研出一套精奥无伦的招式,用来神奇莫测,他见白阳道长想以武当本门的粘、卷内劲,卷震走自己的兵刃,心里也不由微泛怒意,心中暗骂道:“这也太小视老夫了,今天如不给你点教训,以后你更要目空天下了。”
二人心中各存己见,手底招式,也隐隐渐转凌厉。
白阳道长在拼搏之中,已看出万晓光一支软鞭,神奇莫测,而且竟能分化自己剑上的粘、卷的暗劲,知道如不出奇招,决无法胜得对方。想到此处,双眉一挑,猛的抽身疾退两步,剑招一变,二次挺身进步,原来轻缓缓的剑势,突然凌厉无比,一剑跟一剑的连绵而上。
万晓光深晓各宗各派的武学,一见白阳道长骤变剑招,不由在举鞭封架之中,暗中注意,但见那绵绵不绝的滚滚剑影之中,隐约夹着动人心魄的风雷之声,但那剑势外表看来却不甚刚猛,心中不由奇道:“武当剑术之中,哪来的这种剑法呢?”
他却不知道白阳道长在武当山骄恣已惯,万晓光几句话,已激起他拼命之心,是以这次出手的剑招,竟将形意剑与天雷剑糅合并施,这才在连绵不绝的剑势中,夹着风雷之声。
白阳剑势愈攻愈快,打到三十回合后,人剑连成一体,剑气如波涛汹涌,绵绵攻上,万晓光软鞭造诣虽深,已难封架那排山倒海一般的剑势,心头大生惊骇,暗自忖道:“武当派以剑术称绝武林,看来果是不错,要是这般打下去,势必伤在他剑下不可,不如趁现在尚有反击之力,冒险和他硬拼几招,此人剑术虽臻上乘,但对敌经验不足,如能施计相诱,当可稳操胜算……”
心念一转,暗运真力,振腕一抡,金丝龙头鞭突然划起一片金风,登时金光大盛,震开白阳道长的绵密剑光,借势反击,手腕伸缩间,连攻三招,但闻龙头划空带起的锐啸之声,幻化出一片鞭影,分取白阳道长前胸三大要**。
这一招“龙翔凤舞”,乃万晓光七十二式龙凤鞭法中三大绝招之一,用将出来威势非同小可,白阳道长立时被那凌厉的反击之势,迫得向后疾退两步,但他生性高傲,一退之后,立时挥剑强攻,一招“潮泛南海”,长剑划一片银虹,猛向鞭影之中冲去。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鞭剑相触一起,剑光鞭影,顿然齐消。
白阳道长大喝一声,运足内力,把手中长剑猛向万晓光推刺过去。
原来两方鞭剑一触,彼此均运足了内力,使鞭剑贴在一起,金丝鞭缠在长剑之上,白阳道长用力一推,连剑带鞭齐齐向万晓光撞去。
万晓光手中金丝龙头鞭,乃是极为柔软之物,用来和白阳道长长剑相较,自是吃亏甚大,只觉对方推击之势,来的异常强猛,心知硬接推来一击,定要受创当场,立时横移两步,向旁侧闪去。
白阳道长已蓄集全身真力,一见万晓光向旁让去,仰脸一声长啸,振腕一抖。
这一抖,乃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力道强大无比,万晓光只觉手中金鞭被一股强大劲力吸去,再想用力握鞭,时间已是迟了一步,但觉五指一松金鞭被一股强大的劲力吸住,脱手飞去。
白阳道长,一剑摔飞万晓光手中金鞭,不由哈哈一笑:“神鞭飞梭,也不过尔尔之技……”举手一剑,直击过去。
万晓光盛誉满江湖,极受武林同道敬仰,生平之中,从未受过此等讥讽,浓眉一耸,面泛杀机,左臂斜出一引白阳剑势,右手一招“飞钹撞钟”,疾向白阳肋间击去。
白阳道长运用内力,摔飞万晓光兵刃之后,只道已稳操胜算,却不料万晓光突然反击,一时之间,闪避不及,只好一沉左臂,硬接万晓光拳势一击,只觉一股强猛力道击在左臂之上,登时觉着剧疼刺心,马步不稳,连退五步。
万晓光一击得手,长啸一声,凌空而起,悬空一个鹞子大翻身,横飞到金鞭落地之处,右手一探,捡起金鞭。金鞭刚一入握,突觉身后响起—阵金风破空之声,回头望去,只见白阳道长连人带剑,飞撞过来,势道劲急,疾如电闪。
白阳道长在重伤之后,竟然仍能运剑作这等快速的一击,实出了万晓光意料之外,再想闪避,已自不及,匆忙之中,奋力一带金鞭,猛力扫去。
这等匆忙间的相搏,用力自不似平日那般可以控制,力道虽是强猛,但却无法控制准头。
但闻一声金铁相触之声,万晓光抡出金鞭,吃白阳道长急冲过来剑势强震开去,一缕寒光,直向前胸刺来。
原来白阳道长在重伤后的反击之势,凝聚全身功力,劲道猛烈绝伦,万晓光金鞭竟未能封住白阳道长运剑的冲击之势,心中一急,全身随着剑势仰卧下去,左手一撑实地,疾向旁侧翻去。
他应变之势虽快,但白阳剑势来的太猛,寒锋过处,万晓光右臂之上被划开了一道四寸多长的血口,鲜血泉涌而出。
剑势余力不衰,击在沙石地上,深入半尺。
万晓光大喝一声,挺身而起,飞起一脚疾踢过去。
白阳道长左臂重伤之后,忍痛运剑一击,虽然划伤了万晓光的右臂,但他亦累的筋疲力尽,万晓光一脚踢中跨间,身躯随脚飞起了六七尺高摔在地上,手中长剑也同时脱手。万晓光忍痛而起,奔到白阳道长身边,点了白阳两处**道,然后才站起身子,包扎好伤臂,捡起金丝龙头鞭,盘在腰中,负起白阳道长,奔回万月峡去。
他本想把白阳道长带回万月峡中,先替他疗好伤势,然后,再亲自到武当山三元观一行,面晤紫阳道长,说明经过情形。
但他走近万月峡时,心中突然想到,如果把白阳道长背入峡中,他被生擒之事,必将落入峡中内弟子眼中,他乃极重颜面之人,对于此事,决难忘怀,这个仇恐将永难解释……
心念一转,把负在肩上的白阳道长放了下来,解开他的**道,说道:“道长武功比在下要高上一筹,闹成现在之局,全为对敌经验不足所致。”
白阳道长冷笑一声,道:“不管因对敌经验不足,还是武功不济,但既被你擒住,总算我败在你的手中了!”
万晓光两眉一耸,待要发作,心中又突然一动,暗道:“此人虽是横蛮,但生平从无恶迹,目下江湖之上,武当大有举足轻重之势,真如和他结下深仇大恨,不但对己无益,且对义弟有着甚大影响……”
当下忍了胸中之气,说道:“江湖之上,胜败乃常见之事,何况今日之事,道长并非真败……”
白阳道长忽的挺身而起,冷冷说道:“道爷有仇必报,今日之辱,暂记帐上,异日结算之时……”
万晓光大怒接道:“万某人随时在万月峡中候教!”
白阳恨声说道:“三月之内,道爷必报此仇……”
万晓光听他口气愈说愈是难听,不禁怒火大起,探手入怀,摸出两支银梭,一抖腕,破空飞出。
他被人尊称为神鞭飞梭,在暗器之上造诣甚深,两支飞梭虽是同时出手,但去势却大不相同,左面一支划空生啸,去势异常劲急,右面一支,却斜向上升,前进之势,异常缓慢。
白阳道长已领教了对方的武功,对飞来银梭,丝毫不敢存大意之心,当下一咬牙,强忍伤痛,暗提真气,凝神戒备。
双梭到了一丈五尺距离时,已相差了四五尺远,左面一梭愈来愈快,银芒电奔,直向白阳前胸打到。
白阳道长看双梭距离相距渐远,不自觉的全副精神,贯在左面近身一梭上,心想先把前面一梭震落之后,再集中全力,对后面一梭,当下大喝一声,运足内力,一掌向左面一梭劈去。
他内功深厚,这一掌又是蓄势而发,威势非同小可,一股强猛绝伦的内力,随手而出,迎向银梭一击,立时那当先而到的银梭震得向一侧偏去。
哪知右面缓来一梭,就在他出手对付左面一梭之时,闪电射到,来势较左面一梭更是快速,但见银光一闪,已然奔近身侧。
白阳道长劈出右掌尚未收回,银梭已到前胸,匆忙之间,身子一侧,银梭正击中左面肩头之上,只觉肩头肌肤一凉,深入寸许,抬头望去,只见万晓光双眉怒耸,肃容而立,左右双手之中,各自扣了两支银梭,看样子如这一击未中,立时将以四梭齐出打来。
白阳道长长叹一口气,闭住左肩**道,右手反握梭柄,拔出银梭,一股鲜血,随手喷射而出,远达四尺开外。
万晓光高举双手银梭,冷笑一声喝道:“这不过略施薄惩,再要出口伤人,就要你尝尝我连环飞梭的味道!”
白阳道长狂笑一声,抖腕把手中银梭反向万晓光投掷过去,厉声喝道:“三月之中,必把你万月峡夷为平地……”说完转身疾奔而去。
万晓光目注白阳道长疾如电奔的背影,不禁暗暗一叹,忖道:此人心胸这等狭小,决难忍受伤擒之辱,回到武当山后,难免挑拨事非,武当派目下在江湖上的实力,甚是强大,只怕难以忍受派中高手挫败之辱,万一为了颜面,大举报复,以武当派雄厚的实力,自己本领就是再大一点,也难以抵拒得住。
突然心念一转,又道:“紫阳道长胸襟何等宽大,决不会听信白阳道长一面之词,就向自己报仇,纵然不满自己梭伤白阳之事,亦必要先行派人来查明此事真相,如果他知道了白阳道长的狂傲神态,当不至翻脸成仇。”
一时之间,思绪如潮,难以自遣愁怀,长叹一声,缓步向万月峡中走去。
他自隐居万月峡后,锐意经营,天然的险要形势,再加上一番人工布置,虽非处处险阻,但入峡之人要想隐秘身形,却是极不容易之事。
他昔年行侠江湖之时,结仇甚多,现虽已归隐,但武功并没放下,峡中除了一个爱女,一个承受自己衣钵的得意弟子之外,另有十二名健仆,巡守峡谷,四名听候使唤的婢女。
他半夜离峡,日升三竿还未到家,早已引起爱女和弟子不安,刚一入谷,已见一个二十上下的英俊少年,和身着紫衣的爱女,联袂疾奔而来。
两人似是早已在峡中等候着,一见万晓光无恙归来,满脸欢容的奔上来,那少年神态拘谨,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师父,垂首站在一侧。
但那紫衣少女却是一派天真娇憨,叫了一声“爹爹!”直向万晓光怀中扑了过去。
她似是瞧到万晓光臂上的血迹,啊呀一声,向后疾退了两步,满脸惊慌之色,问道:
“爹爹衣袖之上,哪来的血迹?”
万晓光微微一笑,道:“不要紧,只受了一点轻伤!”
紫衣少女突向前走了两步,轻举皓腕捧起万晓光右臂,只见衣袖之上,有一道四寸多宽的口子,不觉大声叫道:“爹爹和人打过架了,这不是剑锋的伤痕吗?”拂开万晓光衣袖之上的伤口瞧去,只见一片长袍内襟,紧裹臂上,血尚向外浸出。
她早年丧母,追随父亲身侧长大,万晓光所以在盛名正著之时归隐万月峡中,和爱妻身体羸弱有着甚大关系。
他虽然为娇妻放弃江湖的名位,选择了万月峡这样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每日守在爱妻身侧,看顾她的病势,但却仍然未能挽回爱妻的性命,替他在万月峡中养了一位女儿之后,撒手离开尘寰而去,万晓光悲痛之余,把悲思爱妻之情,移在爱女身上,亲手把女儿抚养长大。
他一身兼顾严父慈母两职,对膝下这唯一的爱女,自是难免娇纵一些,养成她一种任情娇狂之气,好在这万月峡中,谁都让她几分,自是相安无事。
他为纪念逝去的爱妻李云霞,替女儿取名映霞。
万映霞虽是任性一点,但却异常聪明,甚明事理,小处虽不免撒娇一些,但对大事,却能顺从父意。
万晓光眼看爱妻死时病魔缠身的痛苦,决心把自己一身武功,倾囊相授女儿,想把一个娇弱之躯,培养成钢铁之身,是以万映霞初生不久,万晓光就用药水洗涤她的身体,略通人事,就开始传那内功坐息之法,这等从婴儿就着手打基础的授武之法,因其先天元气不失,后天又得调养,基础稳固无比,极易步入上乘境界,万晓光存心培养女儿,除了细心相授之外,又替她调配了很多药物,再加上万映霞天赋极佳,聪明绝顶,十五岁那年,已把万晓光的武功,学去了九成以上。
他眼见女儿武功,大有青出于蓝之势,几经思虑之下索性把自己成名江湖的连环飞梭绝技,一并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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