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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映霞心思灵巧,觉着父亲用的银梭太过重大,不适宜女孩子家应用,特地自绘蓝图,要巧工名匠依图打造成极小巧的银梭,加了两片银叶燕尾,易名燕尾银梭。
她这暗器体积小巧,久经练习之后,不但打的出神入化,而且一手能同时打出四支燕尾银梭。
万晓光眼看爱女武功、暗器,都渐有超越自己之势,心中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忧愁,既觉爱女聪明过人,娇丽可爱,又觉着让她一个女孩子家,学了这样一身武功,有些不大妥当,终日患得患失,暗自发愁。
且说万映霞见父亲不肯把受伤之事相告,立时一嘟小嘴巴,道:“爹爹就是不说,我也想得到是哪个伤了你老人家,爹爹武功这等高强,别人哪里能够伤得了你,定是那个什么绿林盟主的叔叔了,哼!他再要来咱们万月峡时,我非拿燕尾银梭打他不可!”
万晓光听得怔了一怔,暗道:“这丫头胆大任性,说得出就做得到,她那燕尾银梭手法,甚是精奇,如若她隐在暗处,突然施击,胡贤弟武功虽高,只怕也难以躲得过去。”心中一急,脱口说道:“霞儿千万不能乱来,爹爹是伤在武当派白阳道长剑下,与你胡叔叔何干?”
万映霞展颜一笑,道:“胡叔叔和爹爹有着金兰之义,自是不会和爹爹打架了,不过,我要不激爹爹一下,爹爹决是不会告诉女儿了,哼!白阳道长,我以后遇上他,定要刺他两刺,替爹爹出一口气!”
万晓光想不到十七八岁的女儿,竟然是对自己施起诈来,摇头叹息一声,缓步向前走去。
万晓光回到谷中之后,把爱女和追随他十几年的徒弟文天生,以及十二名旧属健仆,一起召入大厅之中说道:“从今日起,你们须加倍留心,监视峡谷各处要道,如若发现有人进入山中,立刻驰回禀报。”
万映霞道:“爹爹这等谨慎防范,可是为了白阳道长么,哼!一个白阳道长,有什么好怕的,女儿见着他时,让他变成红阳道长。”
万晓光道:“小孩子家,知道什么,白阳道长是武当派当代掌门师弟,武功高强,剑术精深,为父尚且没有胜他之能,何况你那—点微末武功。”他怕爱女日后遇上白阳道长之时,真的出手,特以训教于她,要她心中有所警惕。
哪知万映霞自小被他娇宠长大,对他毫无畏惧,当下盈盈一笑,又道:“武当派在武林中甚具声威,门人众多,爹爹可是怕他们大举来犯吗?”她常听父亲说起武当派的事情,知那武当派乃江湖中一大系派,看爹爹谨慎之态,知道是怕人大举侵犯。
万晓光冷哼一声,怒道:“小孩子家哪来许多问话!”
万映霞娇声笑道:“爹爹不必为此忧虑,胡叔叔现在左近,如若武当派大举来犯,咱们就去请胡叔叔派人相援。”她见胡柏龄统率天下绿林的豪迈之气,心中记忆甚深,不知不觉之中,想到了他。
此言一出,万晓光脸色突然大变,猛的站了起来,奔了过去,厉声喝道:“爹爹是何等人物,岂能借仗绿林盗匪之力……”左手扬处,霍然一记耳光,打得万映霞娇躯乱晃,连退三步,粉颊红肿,指痕宛然,口角间鲜血流出。
万映霞生平之中,从未受过父亲一句厉言责骂,此刻突然受此沉重一击,不觉呆在当地,望了万晓光一阵,突然双手蒙面,大哭狂奔而去。
万晓光落掌之后,心中就有些悔恨,既觉言词之中有辱义弟,又觉对爱女责罚过重。见她蒙面狂奔而去,心中甚觉不安。
文天生看师父如此盛怒,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脸恭谨,静静的站在一侧。
万晓光一挥手,对那十二个健仆旧属,说道:“如遇侵入峡谷之人,不许擅自出手,即速禀报于我。”
十二个健仆齐齐抱拳躬身而退。
万晓光回目望了文天生一眼道:“你去解劝你师妹一下,别让她哭出病来。”说完转身缓步而去。
文天生只道师妹必定是回到卧房了,哪知到内院一看,才知她并没有回来,心中不免一急,忖道:师妹娇养已惯,做事向来任性,这一来不知她到哪里去了。他心虽在想着心事,脚下却一点不敢耽误,快速的向宅外奔去。”
他一面走,一面想着师妹可去的方向,忽的心中一动,便向峡后潭边奔去,那里乃是他平日和师妹常去玩耍和研习武功之处。
心中有事,脚下更是轻快,不大工夫,便来到峡尾,远远地看见一个紫衣少女,伏倚着潭边一块大石上,从那秀肩**上看去,仍在伤心哭泣。
文天生一见师妹,心中的石头便放了一半,忙赶几步,跑到万映霞身后,低低地唤道:
“师妹,师妹……”
万映霞只顾伏着痛哭,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文天生叫了几声,见她不应,便也依石坐下,道:“师妹,难道你还生师父他老人家的气不成……”说着,望着万映霞,见她依然没有反应,叹了口气,接道:“师父他老人家望重武林,几时受过人的欺辱,想不到今天竟负伤而回,心中自然悲愤,你不该在他气愤之时出言顶撞。师妹,你是聪明人,你想想看愚兄说的是也不是?”
等了片刻,万映霞还是嘤嘤啜泣,文天生被弄得无法可施,唉了一声,道:“师妹,你跑出来之后,可怜师父心里不知怎样难受呢,我从来就没有看过他老人家那种神色,师妹,快不要生气了……”
万映霞猛的一抬头,秀发往后一甩,睁着一双秀目,道:“我才不气爹爹他老人家呢,我只恨白阳道长,有—天,我总要刺他两剑,替他老人家出气。”
文天生心中只想逗她欢喜,随口说道:“武当派虽是目下江湖上的一大剑派,但咱们未必就真怕他,师父臂上虽然受伤,但伤势并不严重,以此推想,那白阳道长,定然重伤在师父手中了。”
万映霞忽然拂拭一下脸上泪痕,说道:“爹爹常谈武当派剑术高强,领袖当今武林,你这般说,分明是故意骗我!”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早生情愫,万映霞因受父亲宠爱,养成一种娇贵之气,平时文天生总是让她几分,久而久之,成了习惯,当下急急辩道:“我哪里敢骗师妹,如是师父败在了白阳道长手中,他岂肯轻轻的放过师父……”说于此处,突然沉思不语,良久之后,才自言自语地说道:“其间有一点使人难解之处,却使我想它不通?”
万映霞道:“什么事想不通,告诉我,我来替你想吧!”
文天生微微一笑,道:“武当派乃当今江湖上的正大剑派,师父也是望重一时的大侠,不知所故,竟然动起手来?”
万映霞道:“你呀,平日看去,倒是满聪明的,哼!一旦遇上事情,就变糊涂了!”
文天生被她顶撞得微微一怔,道:“怎么?师妹想通了吗?”
万映霞道:“此事最容易不过,我不用想就知道了!”
文天生道:“师妹聪慧过人,学起武功,比小兄要高明许多,但这等江湖之事,你怎么会知道呢……”忽然觉着这几句话,问的有点唐突,赶忙改口说道:“也许因师妹聪明过人,已想到其中原因,小兄愿洗耳恭听。”
万映霞举起衣袖,拂拭一下脸上的泪痕,笑道:“一定是由白阳道长看到爹爹和胡叔叔等走在一起,待爹爹单独出谷之时,拦路责问,引起冲突。”
文天生听得心头一震,暗道:“果是如此,只怕事情要闹大了。”
万映霞原想他听得此言之后,定会赞扬自己几句,那知文天生仰脸望天,疑目沉思,竞似未曾听得一般,忍不住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文天生如梦初醒般,连声答道:“不错,不错,不过真要是因此而起,只怕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万映霞轻轻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爹爹自隐居这万月峡后,十几年就没有遇上什么为难之事,这次和白阳道长功手之后,突然心情变的十分沉重烦恼,绝非无因而起,以我推想,定是担忧白阳道长率领武当派大举来犯,才这般郁郁不乐。久闻武当派乃当今江湖之上一大剑派,门人众多,爹爹一人孤掌难鸣……”
文天生道:“师妹说的不错,但那武当派乃当今武林正大门户,决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大举来犯咱们万月峡,纵然师父和白阳私人之间,有什么争执误会,也不致引起武当派的大举报复。”
万映霞道:“但愿师兄说的不错,万一事情不幸给我料中,咱们万月峡中这点力量,决难是武当派的敌手,唯—的办法,只有去找胡柏龄叔叔派人相助……”
文天生吃了一惊,道:“此事万万不可,师父乃一代大侠的身份,如何能与绿林道中之人,同流合污,混在一起……”
万映霞一正脸色道:“除了此法之外,不知还有什么办法,能保咱们万月峡安然无事?”
文天生道:“师父深谋远虑,必有安排,师妹千万不可擅自行动。”
万映霞轻轻叹息—声,道:“但愿我的推断有错才好!”缓缓起身而去。
时光匆匆,三个月的时间,转眼已过,万月峡平静如昔。
但在万月峡外,却发生了敌讯。
这一夜,夜空寒碧,月明如洗,天上月影倒映山涧之中,荡漾出千条银蛇,一波一波,闪闪烁烁,直似水底的天幕,镶嵌着万轮明月。
山涧之上,孤峰插云,峰顶虬松盘错,下边,正是万月峡入口之处。
这些峡中要隘,自从万晓光负创归来,便命人暗中加强防守。
这一晚峰顶虬松之上,正是万晓光的旧属李茂在此巡防,此人江湖阅历极深,处事沉着机警,在武功上,也有着很深的修为,尤其一柄单刀,在江湖上替他出过不少风头,人称快刀李茂。
这晚天过三更,月在中天,快刀李茂正盘在那虬松之上守望,忽见涧溪水面之上出现三点黑影,他只道是天上的鸟儿反映下来的影子,但转念一想,这等夜深之际,哪里还有鸟儿飞行。
念头一转,不由心中一奇,凝神望去,却见那两点黑影,在金光闪闪中直向峡口飘来。
快刀李茂倒沉着老练,虽知这黑影出现得古怪,但却一点也不慌张,还是坐在枝桠之下,用心盯牢。
眨眼功夫,那两点黑影,向右边一闪,被一块突出水面的岸石—挡,便不见了。
快刀李茂心里暗叫了一声奇怪,便借着树枝上一点弹力,身子向前一探,已窜到另一棵树上,又一施劲,越过一树,不消片刻,已被他连越十数棵大树,向下一看,那块岩石,就在眼前,但却瞧不出一点痕迹,更不要说人影了。
快刀李茂心中不禁一急,暗道:“难道真有什么高手来我们这万月峡吗?”心里这么猜想,人已跃落地上,就附近形势,查勘了一阵,依然找不出一点迹象。
第五回初生之犊飞梭却敌
李茂到岩后查看,忽听涧水“花刺”的一响,他暗哼一声道:“算你有种,果然来了!”
当下一紧身,跃落实地,便向峰下扑去。
这万月峡中四面山壁之上,垂有万道山泉,日夜都有泉水奔流之声,如果不留心,很难听得出来其它异响。
李茂存心而来,特别留神,但奔下山壁之后,但见溪水淙淙,那有一点人影,不禁心头大奇,暗道:“难道我听错了不成。”
他乃久走江湖之人,四下瞧了两眼,故作若无其事一般,向山壁间一处大突岩上走去,心中暗自盘算道:“山上已有几处暗桩监视,我不如隐在那大岩之后。”
忖思之间,人已到了那大岩旁边,正待闪入岩后,突觉身后风声飒然,心知有异,急忙一个箭步,向前跃去。
他应变之势虽快,但来人身手奇高,竟然比他还快,李茂双足刚一着地,连头还未来得及回转,突然肩后“风府**”上一麻,已被人点了**道。
只觉衣领被人紧紧抓着,提了起来,直向那大岩之处走去。
这块突岩,足是有两间房子大小,但岩石相距山壁,还有三四尺远近。
李茂**道虽然被点,但他神志尚清,只见那巨岩和山壁之间,站了两个背插宝剑的道人,只因**道被点,无法叫出声来,空自心中焦急。
但觉衣领一松,被人摔在地上。
抬头看去,只见点中自己**道之人,也是位中年道士,身着黑袍,胸垂墨髯,目中神光如电,一望而知此人内功十分精深。
但听他冷笑一声,说道:“万晓光可在谷中……”忽然想到他**道被点,难以开口说话,当下接道:“现在拍活你被点**道,但如妄图逃走,可别怪贫道不教而诛。”说完,果然拍活了李茂**道,此人不知是没有江湖经验,还是自恃武功高强,拍活李茂**道之后,缓步退到后面山口一站,说道:“你现在可以答复我的话了。”
李茂转头望去,只见刚才站在岩后的两个道人,已然拔出宝剑,挡在前面出口,前后出路,已被人封挡,当下说道:“你问我什么话了?”借机微一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两旁峭壁,高有数丈,绝非自己轻功能够一跃而上。
那中年道人冷冷地说道:“我问你万晓光是否在家?”
李茂随口应道:“你是什么人?怎的问话毫无礼貌。”心中却在暗暗盘算,如何设法脱身,或是招呼同伴。
那中年道人怒道:“我是问你的话,你倒敢反问起我来了?”
李茂道:“你如不说明身份,在下自不便说出谷主行踪。”言中故卖关子,叫对方猜想不透。
那中年道人仰脸冷笑一声,道:“贫道白阳,特来找万晓光,清结一本旧帐。”
李茂凝目沉思了片刻,自言自语地说道:“白阳道长!几位可都是武当派的门下?”
白阳道长武功虽高,但从不涉足江湖,是以知他名头之人不多,当下脸色微微一变,道:
“不错,万晓光如若不在谷中,贫道也不便和尔等为难,不过你要转告于他,三日之后,贫道重来相访!”
他见李茂竟然不知他的名头,忽然觉着堂堂的武当派四老之一,在江湖之上竟这等籍籍无闻,一气之下,忽然改变了主意,侧身让开了一条去路。
李茂微微一笑道:“武当派乃江湖上堂堂正正的剑派,做事正该光明磊落,在下定当遵守道长吩咐之言,转禀谷主,三日之后恭候大驾。”

白阳道长被他拿话一扣,只好冷然说道:“既是如此,三日后贫道再来,届时不管他在与不在,贫道一样深入你们万月峡中,凡有拦阻,一律格杀!”
李茂抱拳说道:“道长但请放心,三日之后,在下准在峡口恭候大驾。”
白阳道长冷哼了一声,转身疾奔而去。
另两个身背宝剑的道人,一见白阳道长急奔而去,立时相随奔走。
李茂望着几人背影去远,急急向谷中奔去,只见万晓光一人端坐大厅之上,独自品茗,当下奔了进去,拜伏地上说道:“李茂有事禀告主人。”
万晓光挥手笑道:“你起来。”
李茂道:“武当派白阳道长……”
万晓光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立刻通知他们,各自准备,第三天一早撤退各处暗桩,齐集门前草坪之上等候。”
李茂怔了一怔,站起身子,奔出大厅。
万晓光缓缓站起身子,在厅中走来走去,满脸忧虑之色,忽听厅外传入万映霞娇脆的声音叫道:“爹爹!”大步奔了进来。
万晓光故作欢愉之容,回头笑道:“你们到哪里去了?”
万映霞神色紧张的说道:“刚才我和师兄看到了几个佩剑道人,不知是不是武当派中人?”
万晓光道:“你们和他们动了手吗?”
万映霞回头望了望相随身后的师兄一眼,说道:“以我之意,要追上他们问个明白,但师兄却极力拦住,不要我出手,叫我早些回来告诉爹爹!”
万晓光两道眼神凝注在爱女和弟子脸上,神情十分凝重地说道:“你们两人过来!”他缓步走到桌案之旁,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声音十分低沉地说道:“爹爹有几句话,要告诉你们,不知你会不会听?”
万映霞呆了一呆,流下来两行清泪,说道:“爹爹可是要女儿和师兄离开此地,避仇远去吗?”
万晓光轻轻叹息一声,道:“孩子!你很聪明,猜的不错。”
万映霞道:“爹爹武功绝世,为什么要这般害怕白阳道长寻仇?”
万晓光道:“武当派乃当今武林中一大剑派,门下弟子众多,咱们万月峡这点实力岂能抵拒得住,爹爹年过花甲,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近两月来,每日愁苦难遣,全都是担忧你们两个……”
文天生急上前两步,拜伏地上说道:“弟子身受师父一十五年教养之恩……”
万晓光脸色一整,冷冷接道:“武当派的剑术,素有领袖武林之称,连我都未有胜人之能,你们纵然留在此地,也是于事无补,快些准备一下,立刻随我出谷。”
万映霞突然展颜笑道:“爹爹可要和我们一道走吗?”
万晓光微微一叹,道:“自你母亲死后,我—直对你宠爱有加,纵有错误之处,也不忍责罚于你……”话至此处,泪水滚滚夺眶而出。
万映霞大叫一声:“爹爹。”直向万晓光怀中扑去。
万晓光轻拂爱女秀发,黯然叹息一声,接道:“如不是为了看顾你这孩子,爹爹早已追随你妈妈于九泉之下了……”
大厅之中,弥漫着悲怆气氛,个个泪水如泉,万映霞娇啼之声,更是远传厅外。
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起自大厅门口,道:“什么事,害得大哥这等伤神。”
万晓光推开爱女,拭去泪痕望去,只见虬髯绕颊的雄伟大汉,和一个绝世无伦的美女,并肩站在大厅门口。
来人正是领袖天下绿林的冷面阎罗胡柏龄,和他的爱妻谷寒香。
万晓光急急迎了上去,强作欢颜,抱拳笑道:“不知贤弟夫妇驾到,未曾远迎,尚望恕罪。”
胡柏龄缓步入厅,躬身作礼,答道:“大哥怎的对待小弟也这等客气起来?”他目光缓缓扫掠过万映霞和文天生两人脸上,又道:“大哥这等感伤,定然有什么忧苦之事,不知可否相告,小弟或可为大哥一解忧虑。”
万晓光强作笑颜道:“今日是你大嫂忌日,我们谈起此事,不自觉的悲从中来,倒叫贤弟见笑了。”
胡柏龄微微一笑,也不再问,转过话题说道:“兄弟近数月中,一直忙碌着内部琐事,未能前来拜望大哥……”
他微微一顿,脸上泛出欢愉之容,笑道:“总算这数月时间,没有白费,‘迷踪谷’已为兄弟整理的初具规模,后日中午,兄弟准备盛宴属下,特来奉邀大哥……”
万晓光一皱眉头,说道:“贤弟一代霸才,竟能在短短数月时间之中,有此大成,‘迷踪谷’人迹难至,贤弟却把它改作天下绿林盟主的总寨,天然形势,再加上贤弟一番苦心布置,想来定当如铜墙铁壁了……”他微一沉吟,又道:“不过,近日之中,正值你大嫂忌辰,小兄心绪不宁,赴会之约歉难应邀了。”
谷寒香正待开口劝说,胡柏龄已抢先起身说道:“大哥既是心情不佳,小弟怎敢相强,兄弟这就告辞!”
站起身来,深深一揖,拉着谷寒香向外走去。
万晓光缓步送到大厅门外,高声说道:“贤弟慢走,小兄不远送了。”
胡柏龄回身说道:“大哥心绪不宁,怎敢有劳相送!”
万晓光站在大厅门口,直待两人背影完全消失不见,才缓缓转回厅中,说道:“你们即刻收拾点应用之物,咱们马上动身。”
万映霞樱唇启动,话还未说出口,万晓光突然一沉脸色,接道:“你如是有着些微孝心之人,就不该再伤老夫之心……”
万映霞呆了一呆,道:“女儿怎敢……”
万晓光道:“快收拾行李去吧!”
万映霞举起衣袖,拂拭一下颊上泪水,慢慢的转过身子,缓步向后走去。
万晓光目光转动,瞧了文天生一眼,看他仍然站着不动,微怒叱道:“你还不快去收拾行李,站在这里等什么呢?”
文天生垂泪说道:“师父请带着师妹离此,这峡中之事,由弟子出面……”
万晓光冷笑一声说道:“好啊!你的武功已经比师父强了吗?”
文天生扑身拜倒地上,道:“弟子怎敢存这等狂妄之心……”
万晓光道:“那你还不快去收拾衣物,当真要惹我生气,教训你一顿吗?”
文天生仍然跪在地上,垂首不言。
万晓光正当心绪欠佳之时,看他不言不语,心中怒火更大,飞起一脚,踢了过去。
但闻一阵乱响,撞得桌上茶杯横飞,文天生也被撞的皮破血流,但他却仍然跪在地上不动。
万晓光踢中文天生后,已觉出他没有运气抗拒,心中甚感后悔,但一时之间,又无法收住去势,百忙中一吸真气,力道虽然被收住许多,但去势仍然凌厉。
只见万映霞眼含泪光,濡濡欲滴,站在楼梯口处。
原来她听到了茶壶、茶碗的撞击之声,转回身来。
万晓光缓步走到文天生身边,挥手对站在楼梯口的万映霞道:“快去收拾衣物!”十几年来万映霞一直未见父亲发过这样大的脾气,瞧了被打的师兄一眼,转过身子缓步向楼上走去。
万晓光轻轻叹息一声,望着文天生说道:“白阳道长志在找我,我如不在谷中,事情就不能算完,你认为留在谷中就可以代替我了,孩子!你用心虽然可贵,但江湖险诈,却不是你能想得到!”
文天生慢慢的抬起头来,挺身站起,满脸坚毅之色说道:“师娘早逝,师妹一直追随在师父身侧长大,武当派人多势众,如若真的大举寻仇,绝非咱们万月峡能够抵拒得住,师父留此,和弟子留此,实无什么不同之处……”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师妹毫无江湖阅历,弟子年幼无知,对江湖上的事情,也是毫无经验,一旦遇上什么凶险,弟子实难相护师妹安全,不知师父以为弟子之言,是否有些道理?”
万晓光被他说的怔了一怔,沉吟半晌,道:“话是不错,不过你看的只是过于短见,别说我还未必真的会伤在武当派道人手中,纵然伤亡在武当派群攻剑阵之下,他们也将付出代价……”他黯然叹息一声,又道:“孩子,我已活了六十多岁,早已把生死之事看穿,你师妹和你,都还是十几二十岁的人,来日方长,你们青梅竹马,从小在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情愫早植,这些事早就看到了我的眼中,我送你们离开万月峡,你们可一直奔她外公之处,那里山明水秀,风景绝佳,霞儿的外公和几位舅父,都是饱学之士,和他们相处一起,对你们都有甚大益处,唉!如果你们能够常留那青山绿水之中,作一对深山隐士,闲暇之时,游玩于山水之间,养情逸性,真真正正的度一生快乐时光,我纵然死在万月峡中,也将含笑九泉了,快去收拾衣物,立刻随我山谷。”
这一番话,无疑已把万映霞终身之事,托付于他,只听得文天生满脸紧胀之色,呆在当地,半晌才拜地上说道:“弟子!弟子……”他心中实在早已对师妹倾心,但又觉保护师妹安全事大,非自己力能胜任,心中情绪矛盾,使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弟子半天,仍然是说不出所以然来。
万晓光道:“你们能否逃出武当派道人之手,还难预料,此事一半天成,一半人谋,还不快去收拾携带之物,再要延误时间,想走也走不了啦!”
文天生见师父心意坚决,知道再说无用,当下站起身子,转身回房,收拾好应用之物,带上兵刃、暗器,重回到大厅之时,万映霞已经在厅中等候。
两人携带的行囊,都很简单,除了几件随身的衣服之外,就是兵刃、暗器。
万映霞当先奔出大厅,但见万晓光背负双手,身背着一个蓝色包裹,站立大厅外台阶之上,脸上微现忧愤之色。
他回头望了女儿一眼,缓步向前走去。
万映震一看爹爹神情,已知他不愿多延时刻,紧随爹爹身后而行。
万晓光脚步逐渐的加快了速度,行约百丈,已是步履如飞,万映霞、文天生不得不施展轻身功夫疾追,不大工夫,已然翻越过两座山峰。
万映霞忽然想到,此次离开万月峡,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该到母亲坟上拜拜再走,当下高声叫道:“爹爹请慢走一步,女儿要到妈妈坟上奠拜一番再走。”
万晓光停了脚步,回头道:“此刻寸阴如金,不拜也罢!”
万映霞幽幽说道:“女儿这次一走,不知要哪年哪月才能重返万月峡中,奠拜母亲之墓……”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万晓光仰望着无际蓝天,沉声说道:“可以,但不许久留。”
万映霞道:“女儿拜过就走!”
万晓光不再多说,转身向丈许宽窄的峡谷之中走去。
原来万晓光心痛娇妻之死,不忍把她尸体埋去,异想天开,开出一个巨大的石棺,把爱妻尸体放在石棺之中,然后灌满清水,让水结成坚冰,棺盖是用一块白色透明水晶石做成,把这具石棺存放在十分阴寒之处,不使棺内结冰溶化,只需到那石棺之前,即可瞻仰爱妻遗容。
这条峡谷十分阴寒,山峰倒掩,非到午夜时分,难见峡月,但谷底两侧都是坚硬的石壁,看去虽是阴森,却是十分干燥。
深入约五丈之后,地势连向上升,万晓光领先带路,向上奔行。
这道峡谷,除了万映霞随父亲来过两次之外,平日甚难得父亲允准来此,文天生在万月峡中居住了十几年,却一直没有来过,他幼年之时,曾受过万夫人抚育之恩,对那多病娇弱的美丽师娘,怀念甚深,但却一直无法找到师娘的坟墓奠拜一下,他也曾暗中问过师妹,探询师娘遗体下葬之处,万映霞虽是对他无话不说,但独独对此事,不肯告诉于他,文天生问了几次之后,得不到答复,也不再问。
但见地势愈来愈高,直向一处崖壁所在走去。
万晓光似是十分小心,不时回头张望。
走完那崖壁倾斜的陡坡,到了一处突岩下面,抬头看去,立壁如削,已无去路。
万晓光又四下望了一阵,才回身在突岩下的光滑石壁上,用力一推,但闻一阵轻微轧轧之声,石壁突然裂开了一座石门。
一阵凉风吹出,使人顿生寒意。
这是一座两丈深浅的石洞,四面石壁,光滑如镜,靠后壁处,横放着一具石棺,万映霞目睹石棺,早已忍不住悲伤之情,娇喊一声:“妈妈。”扑在地上,大哭起来。
万晓光举起手来,轻轻挥弹一下脸上的泪痕,缓步走近石棺,低头疑视,默然无语,一颗颗泪珠,滴在石地上,发出轻微的音响。
文天生缓步随在师父身后,探头望去,但见那石棺之中,一片晶莹冰层里,仰卧着一个美丽的中年妇人,她嘴角间,仍然流现着微微的笑意,神志十分安详。
翠绿罗衣,在莹莹透明的坚冰层中,仍然光彩耀目,儿时的回忆一幕幕展现脑际,他想到这美妇人对他诸般的爱护,殷殷亲情,视若己出……他想到她辗转病榻的痛苦呻吟,声声如诉,但当她清醒时,她仍然拉着他问长问短……
只觉胸中热血沸腾,泪水夺眶而出,终于难再抑制住满腔悲苦,大叫一声,扑到那石棺之下,放声大哭。
万晓光黯然长叹一声,强忍着满腔痛苦,说道:“时间已然不早,咱们要上路啦!”
文天生长长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子,拭去脸上泪痕说道:“师父,弟子……”
万晓光摇摇头不让他再说下去,接道:“我决定之事,永不更改,快些拿着东西走吧!”
万映霞经过一阵痛哭之后,心情似是平静不少,拿起放在地上的衣物,站起娇躯,当先退出石洞。
万晓光关好石洞密门,正待急步下山,忽见四个佩剑道人,并肩站在十丈外峡谷之中。
四个道人都在三旬以上,一色的青布道袍,满颊黑髯。
万晓光一旦临敌,激动情绪反而平静下来,大步直向山下闯去。
文天生、万映霞紧随身后,疾扑而下,骤见敌踪,三人都为之精神大振,下山的奔行之势,快速了不少。
顷刻之间,已然到四个道人身前一丈左右之处。
万晓光停下脚来,抬头打量了四个道人一眼,冷然问道:“四位可是来自武当山吗?”
左边一个佩剑道人答道:“不错,阁下想必是万大侠了?”
万晓光道:“不敢,在下万晓光,几位深入我万月峡来,不知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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