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于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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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内心挺矛盾的,从公安局回来,我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看看床上仍在酣然入睡的小生命,我的心像刀扎一样,有时感觉自己不是生活在现实中,自己尚未结婚竟然就当上了“妈妈”!大家在我的房间里安慰我,其实我知道,再多的安慰也都是表面工作,实际操作起来,还得靠自己,虽然他们的安慰是发自内心的。于是我对大家说:“都不要再说了,大家都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嘴上说着容易,做起来难。自己虽然已经22岁了,但这还是第一次带孩子。孩子白天睡了一天,到了晚上他竟然很是精神,晚上不停地啼哭,搅扰地我心神不宁。并且我也听到了孟雨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抱着孩子,我的眼皮直打架。实在难以忍受了就使劲拧了拧自己的腿,疼痛让我再次睁开眼睛,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抱着他我轻轻地摇晃着,心中轻轻地默念:快点睡吧,快点睡吧。妈妈快支持不住了。这是我感觉自己真的像个“妈妈”。好久没了动静,我轻轻地把孩子放下,心想终于睡着了,谁知刚把孩子放下,孩子又发出清脆地啼哭。没有办法,只好又把他抱了起来,孩子被抱起来后立刻就止住了哭声。
最后我实在支持不住了,盘腿坐在床上,脑中一阵迷糊,双手一松,忽然孩子又发出了啼哭声,我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然而眼睛尚未张开,伸手在床上乱摸,摸到孩子后,我再次把孩子抱在怀中。
我打开手机看看,才凌晨2点钟,噢!漫漫长夜啊。
“于蝶,让我抱一会儿,你躺下睡会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孟雨璐起来站到我的床边。我回头对她报以感激地一笑:“不用,明天你还得上班呢。”
“我想好了,这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我明天副班,查完房我就回来,没事的。”我被她的真诚感动,连声谢谢,把孩子交给孟雨璐,然后和衣躺下。
身子刚挨上床,我便睡了过去,完全不顾孩子留下来的奶腥和尿臊味。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我一翻身坐了起来,看到孟雨璐抱着孩子靠在被子上正做着美梦,这家伙,这样都能睡着!我没打扰她,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去外面洗漱。
洗漱回来,孟雨璐已经睡醒,正抱着孩子轻轻地拍着。孟雨璐说:“我要去上班了,你怎么办?带着孩子上班?”
经历一晚上的折磨,我算是深深地领教到了做妈妈的辛苦。我真的想放弃,但这样就抽身而退也不行,难免会被大家笑话,刚才我在洗漱的时候想到,孩子的父母丢下孩子不管,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主任凭什么就把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她自己擦擦**没事似的,但她擦的干净吗?我决定带着孩子上班,我得讨个说法。
我说:“我就带着孩子上班,我不能就这样傻乎乎地把什么事都担起来,这孩子没人管,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孟雨璐张大眼睛看着我,像是忽然间不认识了我似的。
我抱着孩子来到科室,大家都已经到齐,整齐地坐在办公室里等待开交班会。我推门走进办公室,把孩子放在桌子上,起身打开柜子穿上白大衣,然后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当我若无其事的做完这一切之后,科室里就议论了起来。

刘主任向大家摆摆手说:“于蝶,还没找到孩子的父母吗?”本以为主任看到我带着孩子上班,会大发雷霆,但是没有,从她的眼神里我读到了惊讶和关切。这句轻描淡写的一问让我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准备好要主任大干一场的话也瞬间被我生生咽回肚子里。我说:“没找到,我给他打电话打通了,接电话的听口音是个南方人,可能电话是假的。”
刘主任说:“于蝶,你先把孩子抱到值班室,先交班,交班后咱再说,孩子就不让你管了,交给医院处理。”我感觉像听错了一样,心情突然释怀,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赶忙抱起孩子向值班室跑去。
交完班,刘主任和我一起来到值班室,刘主任说:“把孩子给我,我去找院长,让院长想办法。”我说:“昨天我们去公安局报案了。”
刘主任忽然神色凝重地说:“报什么案啊?你太幼稚了吧?报案了,孩子怎么办?难道让我们管吗?凭啥啊?”
突如其来的喊声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孩子,孩子蹬了几下小包裹,就开始哇哇大哭。我赶忙把孩子抱在了怀里,然后轻轻地哄着。
我惊慌失措地看着刘主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主任说:“我太冲动了,对不起,来把孩子给我,我去找院长,再想想办法,我就不信,这么大的医院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
我战战兢兢的把孩子交给刘主任,充满疑惑地问:“刘主任,怎么办呢?”
“这你就别问了,办法总会有的。”刘主任说完抱起孩子出了值班室。刘主任走后我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心想:他们会怎么处理呢?
但不管怎么样,还得查房、改病例,一天的生活还得继续。人啊,总是有这么多的无奈,你什么都可以丢,包括自尊心,但不能丢掉自己的病人,谁让你是医生呢。我忽然想起一句话:大医有魂。那我这小医不知道有没有魂?
批阅完病例我精疲力竭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墙上的石英钟。心想总算是把那个包袱丢下了,从此我在也见不到那个孩子了,心中难免有些伤感,但愿他以后一生平安。
正当我发愣的时候,刘主任从外面走了进来,满面春风地说:“于蝶,放心把,孩子已经交给了咱们管后勤的王院长了,他承诺把孩子暂时送到孤儿院了,等找到孩子的父母后再还给他。”
听到刘主任这样说,我高兴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热泪盈眶地说:“谢谢,谢谢......”然后转身向外面就走。
“你干什么去?”刘主任在后面喊。
“我回去睡觉去。”
是啊,确实该睡一觉了,这一天来身体的透支让我精疲力尽,一天的时间不长,但却经历了很多事情,往事不堪回首,我也不愿回首。
外面天气已经放晴,秋高气爽,我踩着满地的阳光往回走,心想:有人说,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我感觉主任的脸就像六月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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