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翼猛然惊醒，方才是个梦。
“小子快来呀！”
欧丝急促的喊声传来，他匆忙应诺赶去。
武绢躺在床上，伤口处好像已愈合了。
“怎半天才来。”欧丝攒动眉头十分不快。
“对不起，女神，她怎么样了。”
“她伤口已缝合，现在只差一样药引——鲛泪。”
“我去采来。”
“可那鲛泪远在南海僬侥国，离这里有万里之遥呀。”
“就是爬到天上，我也要把它找到。女神，鲛泪是何物？”
“鲛人是生活在海里的人，上身跟常人一样，膝下是鱼尾，鲛泪就是他的眼泪。”
天翼惊异世界上还有这样奇人，他不知道这一去得多久，便问道：“武绢能坚持多久？”
“阳光是照不进这间小屋的，但不能超过九天，否则这女孩将灰飞湮灭，化成轻烟。”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天翼说完扭身便走。
欧丝拉住了他，从一个罐子里拿出几个通身疙瘩，鸡蛋大小的紫红色果子塞给他，嘱咐道：“鲛泪一定要新鲜的。”说着又递给他一个精致小瓶和丝带说：“把这带上盛泪水用，那些神椹可作你的口粮。”
天翼拜谢欧丝后，匆匆离去，此时早有数条枝干并成了滑坡，他从滑坡溜了下去，跨上黑风马说：“黑风，我们到南海去。”
林子灰蒙蒙亮，路上也没遭到树枝阻扰，当一丝阳光穿透郁郁树冠时，天翼已赶回原处，那两具女尸和四具男尸还横在那里。但随后这几具尸体，在阳光下渐渐化成了白烟四处飘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昨夜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他顿时明白了什么是“灰飞湮灭，化成轻烟”。
天翼又纵马赶到那几只奇怪鸟人尸体旁，那几个怪尸也不见了，只剩下堆堆羽毛。悬挂树上的头颅也变成了一团羽毛，轻轻一碰，蓬松的羽毛簌簌飘落，犹如蒲公英被风儿吹散。他又找到老树，那树根处的土果然填回，恢复了原样。他不敢耽搁，乘着黑风马，踏着清风在林间穿梭。
巳时，前面出现三条小路，黑风马停住了脚步，到底走哪条路呢？南海定在南方，要走就走南边的路。可这三条都是往南的路。他摸了摸黑风马的紫鬃说：“黑风，我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你来选择，好吗？”
黑风马只是低吟，在原地踌躇不前，看样子还需他自己选择。他犹豫片刻对黑风马说：“走中间的这条路吧。”话音一落，黑风马宛如离弦的羽箭，瞬间没入了莽莽林海。
又走了一个时辰，旁边的树木渐渐少了，视野也渐渐开阔起来，一阵阵湿润的暖风迎面扑来，还能隐隐听见滔滔浪声。
黑风马放慢了脚步，渐渐走出了森林，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逼住了他的眼，在蓝湛湛的天空下衬托得格外柔和。终于走出了暗无天日的森林，他仰首伸眉，策马狂奔。
涛声越来越近，黑风马在草地的尽头停了下来，他垂眼鸟瞰，下面出现了一望无际的深蓝色大海，原来这草地的凸出处是个万丈悬崖，悬崖下就是翡翠般的浅海，还有银月般的海岸。
大海！天翼虽没见过大海，但听说过海天相连。既然是海边，这里一定是南海。他舒展筋骨，兴奋长啸，十几年中这是少有的愉悦。
比起那奇怪的森林，这里充满了生机，海鸟在空中盘旋，有的像黑色的闪电，猛地扎进海里；有的像白色的云朵，漂浮在蔚蓝的海面上，岸边更是个有数以万计鸟儿的王国。
天翼心旷神怡，把黑风马放在草地上，独步走向崖底，搜索有关鲛人的线索。正值午时初刻，岸边的海浪，被炽热的白日照得银光粼粼，眩目心焦。他沿着银色的沙滩，不知徒步走过多少个礁石，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不要说鲛人，就连常人也没有发现，海岸上除了鸟还是鸟。
日已偏西，他准备回赶，可天空突然暗淡下来，他身后的海鸟突然喧闹起来，鸟的叫声，翅膀的拍打声，乱糟糟地响成了一片，空气显得异常紧张。
天翼回头一看，瞠目结舌，一只巨大的白鸟，张着一对遮天盖日的翅膀，鼓着猛烈的风，向他俯冲过来。那大鸟红喙如船，两只眼眸宛如两轮黑色的圆月。
天翼慌忙提气便跑，口里喊着“黑风，黑风！”
巨大的阴影压来，他最终没能逃脱，被巨鸟的钢爪拦腰箍住，顷刻间他的双脚悬空而起，那悬崖还有悬崖上徘徊的黑风马在他的眼底一掠而过。
“不！不！不！”
天翼焦急地喊着，可他眼下的世界还是越来越小，那片森林缩成一块鞋状的绿块，他依稀看见森林的东部有条狭长的陆地，那陆地一直伸入蜃气弥漫的大海，他的脚下不时飘来片片灰云，遮住了下方世界。
天翼懊丧地吼了一声，精神几乎要崩溃。可他的脑海里却不停地思索。为什么命运总在捉弄他！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一株弱不经风的小草，又像一粒细小的尘埃，不管是在阳光明媚充满祥和的白昼，还是在风雪交加遍地恐怖的夜里，随时都面临着生与死的考验。
难道所有的悲剧，就是因为自己太渺小的缘故？他忽又联想到青羊寨失踪的人，惨遭兵燹的陈丰寨以及遇害的武绢，甚至他不曾见过的父母，这些悲剧都似乎与他这个不祥的人有关。难道冥冥之中，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支配着他？难道他身上附有神秘的咒语？正是这个不可抗拒的咒语改变了他的命运，使他成为不祥之物？但又为何他所憎恨的尘微会安然无恙。
越是珍爱的越易失去，越是憎恨的越易留下，这是为什么？他越想越激愤，郁结多年的积怨与怒火，终于犹如爆发的火山喷发出来：“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那吼声如雷鼓轰鸣，在空中长时间地振荡。
巨鸟为之一颤，晃晃悠悠地往下飞去，穿过云层，天翼的脚下出现了一片汪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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