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官场厚黑至无顶,牛刀小试震两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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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官场厚黑至无顶,牛刀小试震两江
刚经历了徽州乡试舞弊案的两江总督雅德,对那卫山可是怀恨在心,若不是他,自己怎会被凭空连降两级,在部属面前大失颜面!
为扳回脸面,雅德与安徽巡抚闵鹗元一同密商多日,正要对卫山下狠手之际,却让卫山抢先一步,反被他又弄得个焦头烂额。
事缘于前任徽州知府刘秉义离任时遗留下来的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后街陈三德无端殴毙贾六宝一案。
卫山对待敌人从来都不曾心慈手软过,他在徽州乡试案告一段落后便把目光锁在了该案上,以期从它上面找到突破口。
连续三夜卫山都在书房中秉烛夜看卷宗至四更,精神极度疲劳。不过工夫不负有心人,对整个案情渐渐变得胸有成竹起来。
依卫山看来,这后街陈三德无端殴毙贾六宝案,根本无任何疑难之处。之所以前任知府不敢结案,皆因这里头关系错综复杂。
陈三德乃徽州陈家的大管家,仗着后台强硬,在徽州城里甚是飞扬跋扈。酒后因与贾六宝发生口角,便一怒之下用刀连捅那贾某人六刀,随后潜回陈府。
徽州府衙一开始倒是还满公正的,直接派差役在陈府中抓捕住那陈三德,并投入大狱。经一审过堂,判其秋后问斩,当时陈三德是俯首认罪的。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该案可以了结之时,突然峰回路转,案情起了变化。
刑部一纸公文驳回了徽州府的呈文,要求再次审理,理由是有曲打成招之嫌。
大概是里外已经串通一气,在狱内的陈三德马上改口供说自己是冤枉的,再加上陈吉安不断向两江的官员行贿,使得案情顿时停滞不前。
在众多人情攻势下,刘秉义也只能挂冠而去,把包袱丢给下一任的徽州知府。
让卫山喜上眉梢的是,贾妻刘氏见夫被杀而凶手却不审不判,便不断向府衙控诉,并对外宣称若正凶不伏法便要上京告御状。此风声一出,着实让皖抚闵鹗元担心不已。
在有心人授意之下,最具大清朝特色的谋杀案出炉了。贾家邻居贺某十日前暴病而亡本已下葬,可府衙却离奇接到诉状说这贺某乃贾刘氏所杀。徽州府同知岳起钿以最高效率接案并迅速批捕了贾刘氏,一日之内便把贾刘氏定为谋杀奸夫罪。贾刘氏拒不认罪,在经过十余日的严刑拷打后贾刘氏终于受刑不过画了押认了罪。
卫山看完卷宗,内心略微起了点波澜:你看看这是何世道?明明有罪人居然无罪释放,而无罪之人却强加罪名于其身上,颠倒是非,黑白不分。
对于贾刘氏被冤枉一案,身在官场的卫山,习惯也麻木了不少,早没了少年人的冲动,一切行为皆为了利益。
官场上的黑暗不是普通百姓能体会得出来的,区区一个冤案,只要没牵涉到官员自己身上,做官的哪会管这么多。冤就冤吧,中华万万人口,多死一个也没啥了不起的。
若卫山不是出任这徽州府知府,按他的脾性,只要这贾刘氏不是在大街上拦轿喊冤,牵连到自己的名声,他卫山也绝对是懒得去理会。推广维新洋务才是重中之重,那可是造福亿万子民的事,成大事者决不能拘小节。
况且这大清疆土之内,冤枉之事多如牛毛,你管也管不完。想凭一己之力,扭转整个世风官风,澄清玉宇,还天下个朗朗乾坤,那是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
但现在这个案子又有所不同,可以为卫山打开徽州被动的局面,化被动为主动,并能大批置换进自己人,这么好的机会焉能不用!
卫山刚想唤那刘翼进来,抬眼一瞧,银雪还站在一旁伺候着,脸上倦意颇浓,不由顿生怜意。这小妮子确实辛劳,除了照顾自己外还要兼顾府衙后院内的大小事情,于是轻声说道,
“雪儿,你要是累了就先回房歇息吧。这么晚了,我还要与刘师爷商量一件事。”
“是不是那贾刘氏的案子呀?”银雪眼眨了一眨,颇为关注地望着卫山。
这雪儿还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即中,要不别人也不会那么说‘女人能顶半边天’了。
又一想,不对,这银雪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审理贾刘氏一案?莫非她与贾刘氏有什么瓜葛不成?
银雪看出卫山的狐疑,轻笑着答道,
“少爷,我晓得你在想什么事了。是不是在想我是怎么知晓贾刘氏一案的吧!
其实这个案子在徽州早已是弄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的地步。而贾刘氏的侄女贾菲远嫁福建,正巧与我相识,可谓是情同姐妹。听闻其婶蒙受不白之冤,便写信托我恳求少爷为她的婶婶主持公道。
少爷,求您帮帮贾刘氏吧,她婶婶也怪可怜的……”说到痛处,大概回想起自己的身世遭遇来,银雪一时间泪如断珠。
哎,女人就这点不好,动不动眼泪一箩筐,都不晓得是真是假,反正想流便流,烦哦。
卫山心中虽然这么想,可对这银雪还是爱护有加,犹如兄长对待小妹一般。见其流泪一时慌了神,赶紧掏出手绢帮银雪擦拭去泪水,安慰着哄道,
“这点小事就包在我身上了,那贾刘氏过几日我便让人放了。但这一两日她还需呆在牢中,免得打乱了我的部署。”卫山拍胸脯打着保票。
银雪破啼为笑,小声问道,
“少爷,真的吗?”
“我几时骗过你了呀,去,把刘师爷给叫到这来。”能在女孩面前威风一把也算是个不错的感觉。
刘翼很快来到书房中,他见过卫山后第一句话便是说道,
“大人,贾刘氏一案可不那么简单,掺杂进太多不确定因素,您可要慎重行事呀。”
卫山乐了,今日怎么回事,这么多人都关心起贾刘氏一案来了,于是开玩笑说道,
“呵呵,看来府中上下每一个人似乎都晓得我是为了这贾刘氏而绞尽脑汁了,就唯独我一人不知晓了。”
“大人您一心为公,学生佩服不已。只不过学生觉得还是算计好了步子再走不迟,那样也不会出太大的纰漏。”刘翼行事稍嫌稳重,不过这也是卫山重视他的一方面。
“来来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这贾刘氏的案子该怎么审才好。”卫山让刘翼坐到自己对面,从案桌上一堆杂乱的卷宗里抽出了贾刘氏的卷宗,指着它先叙述起自己的看法道,
“我认为此案比较简单,根本就是栽赃陷害之策。这主谋人分明是怕贾刘氏上京告御状,把整个案子弄大了,所以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相信我们只要主持公道,还贾刘氏清白,她必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大人,我刚从按司大牢回来,已见过贾刘氏一面。这贾刘氏已是认定官官相护的死理,对翻案不报指望,一句话都不肯说。”刘翼说出自己的担心,毕竟一个心死的人最难治。
卫山哦了一声,关切问道,
“真的心死了吗?”要定那陈三德的罪就要有苦主官府呈诉状。若这贾刘氏不再告状,那任谁也无计可施。
“是啊。那贾刘氏被严刑逼供,都已被夹断了两根手指了。”刘翼苦笑着说道。
“啪!”卫山听到后愤怒地击了下桌角,身子站立起来,发火骂道,
“是谁这么大胆,敢对犯人严刑逼供?大清律法明文规定不得擅自对犯人动刑,他们难道忘了不成?”
“大人,这衙门里的事最难讲个清楚。他们非要说没动过刑,您也奈何不得。更何况严刑逼供早已在府县衙门里算得上是家常便饭了,若不搞这一套反而令人称奇。”
卫山听了刘翼这一席话,也只能默不作声。要改变严刑逼供,真正让各地方衙门作到以理服人,在目前来说确实是不太实际。几百年的文化传承,官府早就习惯了严刑拷问,而且这更容易得到想要的口供。
“明日我便亲自前往探视贾刘氏,定让她给我开口说话。”卫山突然说道。
“若能让贾刘氏站于我们一边,那这陈三德案便可搞定大半。但大人还是要算计好一切接踵而来的可能,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您一旦动了陈三德,便要面对诸多干扰。”
“陈三德的后台是陈吉安,而陈吉安与皖抚闵鹗元又有一层姻亲关系,这我晓得的。我就是要动动这闵鹗元,让他晓得我卫某人可不是好惹的。”
卫山更深一层意思是要警告那闵鹗元,别老想着为亲弟弟闵鵷元复仇,还是想想怎么与自己搞好关系才是上策。这是卫山肚子里的小九九,也不好意思讲与刘翼知晓。
“大人,学生还探听到一个消息,不知有用否?”
“说说看。”卫山奇怪地问。有用与否直接讲出来就行,何必神神秘秘,卫山对刘翼此举甚是不解。
“这盐道衙门也有官员牵涉此案之中。”刘翼早就知晓了卫山与高恒之间的恩恩怨怨,故报功似的说出这个情报。
卫山乍一听还没回过神,过了片刻才喜出望外地紧紧抓住刘翼的手兴奋地问道,
“此话当真?”
“确实不假。学生我经过数日的探听,终于得知那安徽巡盐道道员尤拔世作为中间人曾向徽州同知岳起钿施加过压力。”
“巡盐道!巡盐道!”卫山默念了几声后,脸上现出邪邪的笑意,对刘翼说道,
“我说子安,你觉得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法?”
刘翼很会察言观色,他晓得卫山自己已有了主意。这时候自己再有想法,也不能说,于是装笨地答道,
“大人,学生愚顿不堪,未能想出什么奇思妙法。”
卫山眉飞色舞地说道,
“这尤拔世既然能成为中间人,代为传话,必为闵鹗元心腹。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要尽量把贾刘氏的案子给无限扩大化,多拖几人下水,而后再降服他。”
“大人此招甚妙。这尤拔世既身为盐道,必熟知那盐务内幕,对于大人您出手整顿盐务可是个至关重要的棋子。”至于是不是一心为国而整顿盐务,也只有卫山自己才真正晓得,作为下属的刘翼哪会管这么多。
卫山对于自己的这一招一箭双雕,也感到相当的满意。不仅能让闵鹗元有所收敛,还能达到插手盐务的目的。
卫山的四人抬蓝呢大轿很稳当地停于按司大牢外。轿子向前倾斜,旁边的轿夫把轿帘一掀,身着官服的卫山迈着悠闲的官步踱了出来。抬眼瞧了瞧按司大牢,卫山一脸严肃地走了进去。
按司大牢的狱头见堂堂府尊亲自架临,不敢有丝毫怠慢,率领十余个狱卒亲自出迎。
“小的按司大牢狱头林朝辉拜见府尊大人。”
卫山连正眼都不瞧这狱头一眼,直接问道,
“那名女犯关在哪间牢房?”
“是丙字七号房,丙字牢房都是关押女囚的。”狱头哪敢在知府面前多吭声。不过他也在暗自纳闷,这贾刘氏大概是得罪了哪位达官贵妇,怎么一天到晚都在被提审。这不,前几日刚被岳同知提审完毕,现在又轮到知府大人亲自过问,这里面分明透着古怪。
“还不速速带路,愣在这里干么。”刘翼骂了狱头一句。狱头赶紧走在最前面一直低头前行,生怕惹翻了知府大人。
在七拐八弯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关押贾刘氏的牢房外。林狱头示意掌管丙字号牢房钥匙的女狱卒开牢门。
女狱卒打开牢门后凶神恶煞地朝里面叫了一声,
“贾刘氏,快点出来,大人要带你过堂。”
贾刘氏蜷缩在墙角边,头发散乱,眼神杂乱无光,脸上到处是清淤痕迹,而左手还包扎着厚厚的绷带。
听到女狱卒的声音,贾刘氏反而缩得更紧了,生怕被衙差再次带走过堂。
卫山注意到这一细节,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避三舍,自己要亲自进牢房。狱头开口劝说道,
“府尊大人,这牢房内肮脏无比,实在……”
话未说完,却被刘翼狠狠眼一瞪,狱头剩余半截话不由得缩回到肚子里。
刘翼晓得卫山所要跟贾刘氏说的话见不得光,于是让手下的府衙亲兵把一干闲杂人等全部逼出丙字号牢房范围之外,并把住了出入口。
卫山慢慢靠近贾刘氏,而贾刘氏似乎也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这身子抖得更加厉害,突然间凄厉地高声叫喊着,
“我不翻案,我不翻案了,人是我毒死的,求大人别再对我用刑了……”喊完人抱成一团,头深埋在躯体之中。
卫山暗自深深叹了口气,这大清朝昏官居多,审理案件惯用刑罚。你想想看,重刑之下岂有硬汉!更何况是个弱女子。
“贾刘氏,我不是来提审你的,我是来替你翻案的,你不要这么害怕。”卫山先好言安慰起贾刘氏。若这贾刘氏始终是这种不与合作的态度,案子也翻不成功。
贾刘氏却是充耳未闻,只顾害怕。连日的严刑拷打就是铁铸的金刚也吃不消呀,一见到人进来便起了条件反射。
卫山耐着性子又靠近了数步,详详细细打量了一番贾刘氏。她整张脸都被乱发给遮掩得严严实实,看不到清晰的面容。而贾刘氏也意识到有人逼近自己,不自觉地又往后挪了挪,紧贴着墙角,想避开卫山。
“贾刘氏,为何见了本官不说话?”卫山故意威喝了一句,音调提高了八度。
贾刘氏被卫山这一记猛喝身子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答道,
“罪妇无话可说,只求大老爷别再用刑了。你们叫我招什么我就招什么。”
看来岳起钿一伙急于在自己接任前搞定这一切,不过我可不会让你们这么好过。卫山边思量边又放平声音和颜悦色对贾刘氏说道,
“贾刘氏,本官乃是新任徽州知府卫山。在调阅卷宗时偶然发现你的案情有很大疑点,故特意来此探监,也是希望你不要心存疑虑,尽量配合本官审案才是。”
“罪妇无冤可述。”心死的贾刘氏经历了多场的严刑拷打后算是看透了官场上的官官相护,狼狈为奸的景象。多一次喊冤,多一次受罪,不若就这般了却残生,去见六宝。
“其实此次岳同知重审可能迫于刑部及某些地方乡绅的压力,以致作出了对陈三德有利的判决。”
贾刘氏依旧丝毫未有任何反应,卫山也只能唱起独角戏,不死心地继续劝说下去,
“贾刘氏,今次能否打开困局,可就全看你自己。若你一心想寻死,不想为你夫君报仇,那我这做父母官的,也无可奈何了。如若真那样,你夫贾六宝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你是他的夫人,能忍心已死之人之灵不得安息吗?”
大概触痛到了贾刘氏的内心,她终于有了一丝的反应,嘴上开口有气无力地讲道,
“我开口翻供又如何?你们做官的个个贪钱且又互相包庇,从来不把百姓的性命瞧在眼里。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能开口说话就是个好现象,卫山暗自窃喜,赶紧接着说道,
“贾刘氏,我要是说我乃是诚心帮你,别无他意,也许你不会相信。
是的,此次能够助你脱困,本官实有私心在内。”
贾刘氏顿时被卫山所说之话给吸引住了,是呀,当官的本来就不会凭白无故帮助自己,定是有目的在内。
卫山咳了咳,一表正经地说道,
“其实这官场的事复杂得很,本不应该是你们一般平民百姓所要知道的,不过既然你想知道那就说与你听听无妨。
本官与岳同知有些小仇,此人因倚仗着强硬的靠山,素不把本府放在眼中,故此次本府决定由你的案子入手,给他点教训瞧瞧。”
卫山这番话可把贾刘氏的心说动不少,这当官乃是与那前次主审结有仇冤才特别替自己翻这个案子的,看来此次自己有救了,于是精神顿时振奋起来边朝卫山磕头边大声喊道,
“大人,民妇冤枉呀,恳请青天大老爷作主,替民妇伸冤!”
卫山终于可以吐出一口气了,这贾刘氏还算是个明白人,晓得冤情有望洗清。
“你这案子明眼人一瞧便是被冤枉的,你一定觉得为何是冤枉的还会被打入大牢,这内中情由相当复杂。
我只跟你提一点,过几日重新审案的时候,你要死咬住那岳起钿不放,就照我这般说的去做。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替你洗脱罪名,并顺带为你夫君报仇。”
卫山与那贾刘氏咬了阵耳朵,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贾刘氏,而她听了之后却有些后怕地说道,
“大人,民妇只求您替我翻案,其它别无他求了。”
卫山沉下脸来恶狠狠地威胁说道,
“这案子已由不得你来作这个主了。你不这么说也得这么说,否则不但你夫的案子翻不过来,而且连你也难逃一死,活不过今时今刻。官场争斗岂容心软!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生死皆由你一念之间,勿要怪我不帮你。”
卫山朝外拍了拍三下手掌心,马上进来两个公差,指着他俩卫山继续向贾刘氏施压道,
“若你不同意与本府配合,那这两个衙役就将马上带你出去,找个僻静之所在用刀在你脖子上这么一抹,你贾家的冤屈就永远沉冤无法昭雪,而你那谋杀奸夫的罪名可就铁定背着了。
你可要想清楚,这世间人言可畏。二老无端活在受人指责的世上,何其苦哉。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好歹也要替你的公公婆婆着想吧。他们可是刚失去个儿子,难不成连你这个儿媳也要失去不成?
若同意了,过不了几日你便可还家照顾双亲,而且罪名洗清,那是何等乐哉。机会可只有一次,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在连番威逼劝诱下,贾刘氏考虑到不翻供也是死,翻供倒有一线生机,不如屈从了卫山的意思,于是便答应照卫山的话讲。
卫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按司大牢,坐在轿内的时候都是哼着小调。也难怪卫山高兴,刚才让贾刘氏照说的话,是自己冥思苦想数日之后才想出来的计策。关键就是要反咬那岳起钿一口,说他贪图贾刘氏的美色,勾结陈三德动手杀人,而后再霸占贾刘氏。
官场之中栽赃陷害之策屡见不鲜,卫山耳濡目染久了也熟门熟路,依样划葫芦也弄得头头是道。现今世道,那是好人怕坏人,坏人怕强盗,强盗怕官府,官府怕坏人。摸准了底细,不难对症下药。
“大人,人手我都已准备妥当,今夜就可行动。那些能证明贾刘氏与贺修有染的证人据学生了解都曾受了那岳起钿的威胁利诱,只要我们同样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不愁他们当堂不翻供,全部指认了那岳起钿。
而那贺修之妻之所以要告那贾刘氏,想必定是受那岳起钿之挑唆,对贺家财产眼红所致。只要搞定此三人,到最后这案子还不是任由我们想怎么判便怎么判!”
说到痛快处,刘、卫二人更是相互对视一眼后会心地奸笑了起来。可不是嘛,栽赃陷害讲究的是罪证,而卫山提出的证据都是真假掺半,不像岳起钿那样完全造假。便是送到刑部复审,刑部也驳斥不了什么。
卫山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呆久了,坏毛病倒也学了不少,不过原来那一腔为国为民之心倒还没变,只不过行为更带上了功利性的烙印,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而这所谓的贾刘氏谋杀奸夫一案,因为有了二名证人证明贺修死的当晚是与那贾刘氏在一起,而贺修之妻又认定贺修之死与那贾刘氏脱不了干系,便使得一项罪名凭空落在了贾刘氏身上。
“也好,今晚你去做那两个证人的工作,而我则前去拜访那贺修之妻,分头行动吧!”卫山如此吩咐刘翼。
贾刘氏邻居贺修家在入夜时分来了批不速之客。
在数名官差冲进大宅内堂后,被家丁唤醒的沈碧云匆匆来到中厅,先打量了一下那正八字脚开立,纹丝不动站在中央的官员。他头上戴着青金石顶子,插着双眼蓝翎,八蟒五爪的袍子上罩着绣着雁子补服。
一个衙差威喝道,
“还不见过新任的徽州知府卫山卫大人,愣在那里干啥!”
“民妇沈碧云见过府尊大人。”沈碧云朝深夜造访的卫山施了一礼。
“免礼,免礼。”卫山热情地掺扶起沈碧云。
这沈碧云四十出头,身材匀称,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可算是玲珑有致。虽身着单薄素衣,可略施薄粉后,还是很有几分半老徐娘的味道。若说贺修看上邻居那素面朝天的贾刘氏而把自己这骄艳风骚的正妻甩在一旁着实让人难以相信。
其鬓角处插朵白花,面若桃花、温柔似水的眼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脸上转来转去,看来是想弄清自己的来意,思量过去不会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不晓得府尊大人夜访我贺家所为何事?”果然沈碧云第一句便是询问卫山的来意。
卫山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还不是为了你家夫君贺修被邻居之贾刘氏谋害一案而来。”
“哎呀呀,我家夫君死得冤枉呀!还请府尊大人您秉公而断,严惩犯人,为民妇作这个主……”沈碧云开始使上女人的三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来,那脸上瞬间便流下数十滴泪水。
“沈夫人还请节哀顺便哦,哭坏了身子可不好,本府会心痛的。年纪轻轻,便做了寡妇,着实可惜。”卫山不仅安慰起那沈碧云,还趁着空闲大肆抚摸起她那玉腕来,反正这妇人看起来也不像好货色。
“多谢府尊大人关心。不过家中唯一的劳力撒手而去,我又是个妇道人家,膝下仅有一十岁孩童,这今后叫我母子俩如何过活呀……”沈碧云边呜咽着边诉起苦来,臻首顺势靠在卫山的肩膀上撒起娇来。
去演戏倒是个不错的主。不过按常理来说,这种女人一般都爱财,也应该比较容易摆平才是。卫山这般暗中评价沈碧云。当然对于沈碧云的主动投怀送抱,卫山也乐于接受。他那双手不自觉地便把沈碧云的细腰给搂个结实,在其耳陲边轻轻香了一口。毕竟血气方刚,美色当前也不好阻挡。
“不要嘛,大人,民妇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哦。”沈碧云欲擒故纵娇声娇气地说。
卫山反而趁机下台阶说道,
“呵呵,本府失态了。”随即切入正题说道,
“今日登门,便是要澄清这段公案,还你贺家一个公道的。”卫山也不含糊,立刻装出假道学的模样。这吃女人的豆腐要适可而止,免得还真被此精明女子给抓为把柄。
见卫山转换如此之快,哪有刚才的味道。沈碧云晓得遇上对手了,神情大为收敛地谨慎问道,
“不知府尊大人准备如何还我贺家一个公道?”
卫山半眯着眼左顾右盼了好一会才懒洋洋地拖长声调答道,
“这个么,有关贺修一案本府始终认为案情蹊跷之极。”
乍一听卫山说词,沈碧云便急了,插话道,
“大人,难不成您怀疑岳同知断案有错,准备重审不成?”官府之中讲究的是一团和气,多奉行你的错案我来遮掩,你的亏空我来填平的潜规则。与岳起钿尚算熟识,对官府的所作所为也知根知底的沈碧云有些琢磨不透起卫山来,莫非他是个另类?徽州府自二十年前出了个鬼难缠的丁宝申外,还从没见过这种不合群的官员。
“沈夫人,这贾刘氏据我所知乃是被人冤枉的。我想你也是一时利令智昏而已,受人挑拨才导致贾刘氏无辜入狱,本府并不会怪你的。
只要你老老实实地给我翻供,这诬告之罪本府便不予计较了,反而还可再送你三百两纹银,你看如何呀?”
卫山见沈碧云有些心动但依旧下不了决心似的,便知是怕了岳起钿的官威,于是加重语气道,
“沈碧云,你为一己之贪念,想谋夺贾家财产而与岳起钿窜通一气,私捏罪名诬攀她人,此可是一等一的大罪。念在你是个无知妇孺份上,本府特网开一面,你可别再指望那岳起钿会搭救于你。
明着告诉你,有我卫某人在的一天,便绝无那姓岳的好日子过,你大可放心!”
本就动摇不止的沈碧云,听卫山这么一说,顿时把悬得老高的心给放了下来。官场碾轧得厉害,这种事倒是常有。于是沈碧云冲卫山笑骂着说道,
“府尊大人怎么不早说呀。那岳同知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因看上了贾刘氏,便拿着官威来吓唬民妇,让民妇协同做假冤枉那贾刘氏。民妇乃是个妇道人家,况又刚死了丈夫,哪敢不照着他的话做。”
“沈夫人毕竟是个聪明人,能晓得如何做,本府也就放心不少。”
“大人呐,您看今夜月色如此之好,不如……”沈碧云又想来勾搭卫山,卫山哪敢动这沈碧云。瞧她那架式可是位人尽可夫的主,说不准便患有花柳病来着。天下美女何其多,何必单恋一枝花,有钱还有什么买不到的!
卫山借府中尚有要事处理匆匆离开,而这沈碧云则目视着卫山的背影,两眼放光:
“这个新知府还真是有意思,居然不贪婪美色,还能替那贾刘氏平反,倒是个可以吸收的人才。白莲教目前缺的就是这种人,我红阳使沙雩葑定要让他归入我白莲教。”
原来这所谓的沈碧云竟是白莲教鼎鼎有名的三阳使者之一,红阳使者沙雩葑。卫山与白莲教中青阳使者齐末云的徒弟齐林及王聪儿之间还有段感情纠葛,千丝万缕剪不断。谁曾想卫山又惹上一个红阳使者,真是命中注定要与白莲教有缘。
在卫山搞定沈碧云的同时,刘翼也很迅速地搞定了另外两名人证。对于胁迫他人,乃是刘翼的老本行,自不在话下,只是苦了那两个人证,被刘翼的手下毒打了好一番,多受了些皮肉之苦而已。
夜深人静之时,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大多都已进入梦乡,而徽州府衙却是灯火通明,两个还算有耻的人正秘谋策划着。
“大人,您看是不是明天便对那岳起钿动手?”
“不急不急,时机还未成熟,再等等看吧。我们的这一击必须击中要害,要让岳起钿永世翻不了身才行。狗急了还会跳墙呢!”卫山摆了摆手,反对如此冒进。
“大人您真是深谋远虑,决策于千里之外,学生佩服不已。”刘翼这师爷没白当了这么多天,溜须拍马倒是学得很精。
“子安,你这阿谀奉承之道很是精通嘛。”卫山呵呵笑着说道。
“大人,这都是学生的肺腑之言,哪是那种奉承的话语。学生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刘翼一副被人误解而慷慨激昂的神情。
其实好话谁都爱听,卫山也不例外。他心里很受用但表面还要装出副不悦的神情说道,
“子安,以后这类话就少说了吧,我可不太爱听。”
“是是是,都是学生之过错。”刘翼最会当配角了,顺着卫山的意思说话。
“其实我刚才的意思是想等制台及抚台、藩台大人都不在的时候我们突击审讯那岳起钿,而后快速结案,让那些高官们来个措手不及。”
“大人真是高见呀。依学生之意,这下个月初四便是个动手的好日子。”
“初四?嗯,是个好日子。”卫山其实早有主意了,他也是选定在初四日动手的,只是想考较考较刘翼罢了。
“初四是制台大人之母八十寿辰,那时两江官员稍微大一点的道、府、县的主官必云集抚衙,生怕漏了这个绝佳的进贡机会。大人到那时把这贾刘氏及陈三德的案子都给一锅端了,制台及抚台大人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已飞回来了。大人这一招真是绝呀!”
“是啊,要不然又怎会让他们难受不已呢。”
呵呵呵……
二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卫山对贾刘氏及陈三德之案早已成竹在胸,只要开审,必审得个清清楚楚,只是考虑到在两江地界,干扰因素实在是太多,故一直隐忍不发。
如今碰上两江总督为其母祝寿,这雅德天生又是个捞钱货,生怕少捞了钱,对两江各级主官都遍发请柬,还差专人到徽州府衙中来。拿着烫金的请柬,卫山当时便产生了个想法,定要趁这机会给雅德个教训,天赐的良机,怎么说也不能错过。
至于送什么礼物才好,卫山也已想明白。雅德想从自己身上捞钱,门都没有。要送礼就送点绝的,这才像我卫某人的风格。
雅德不是生怕别人说他贪吗,平日里最挂在嘴头上的便是廉洁奉公四字。记得前不久还召集众多两江官员,发表了一通为官首重清廉的话语。
既然如此,自己就不妨从这上面做点文章,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乾隆五十年十一月初四,两江总督雅德在总督府内大摆宴席为其母祝寿,惹得两江官场七品以上官员蜂拥而来,差点没把总督府大门给挤破了。
总督府之外本就热闹无比,现在再加上这祝寿大军,真可称得上人山人海。稍微一抓都是官,那白顶子的遍地开花。
雅德身着官服笑眯眯地站在总督府门口接客,一会儿与这个打招呼,一会儿又亲热地与另一个闲谈,好不忙碌。
一直陪站在雅德身旁的总督府师爷马培欢突然悄悄捅了捅雅德,附耳说道,
“大人,抚台闵大人来了。”
雅德定睛一看,可不是,安徽巡抚闵鹗元的八人抬绿呢大轿都快接近总督府口了,轿后还跟着一批抬着礼物的家丁,于是赶紧带着一帮人亲自前往迎接。
雅德紧握着刚刚落轿才走出轿的闵鹗元的左手,亲热地说道,
“闵老弟,你百忙之中能来我已是满足了,怎么还带了这么一大堆的东西,你叫我怎么好意思收下呀!”
闵鹗元老练地答道,
“镜清兄,令堂过八十大寿,再怎么忙我也得挤出时间来。若空手而至,实在羞愧难当。来得匆忙,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我二人同朝同省为官,何来如此客气,走,进府一叙。”雅德晓得闵鹗元与自己有同样的嗜好,好收藏古玩,但藏品比自己的要来得好。此次送礼必是送个精品给自己了,故心情很是舒畅。
“那卫九衡来了没有?”闵鹗元突然发问道。
“是说那卫山吧!他到现在还没个影子,摆明是不想给本督面子了。过得数日,就依闵兄提出的意思办,让他……反正和中堂也已默许了,嘿嘿。”闵鹗元及雅德对笑一眼,各自心知肚明。
就在此刻,马师爷靠了过来,向雅德禀报道,
“大人,徽州知府卫山的礼物已在路上,他派专人前来通报了。”
“我倒要看看这一向以廉洁奉公标榜自己的卫山要送何礼物给我这个两江总督了。”
闵鹗元一副打死都不信卫山会送礼的神态,反问道,
“这卫九衡真的派人送礼物来了吗?”
“千真万确,还是府衙他的亲兵亲自骑快马来禀报的。”马师爷解释起来。
“哼哼,这卫九衡会送礼还真是天上掉馅饼。镜清兄,你可别太大意了。”
“少仪兄也是太多虑了。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嘛,这只能表明卫山识相懂事了些。”
“我总觉得这里面蹊跷颇多。”闵鹗元又四顾张望了一下,疑惑地问雅德道,
“镜清兄,这徽州府就没其他官员前来祝寿吗?”
被闵鹗元一提醒,雅德也困惑起来,转身问马师爷道,
“徽州府没有一个官员前来吗?”
马师爷想了想答道,
“应该是没有。照往常总有三五个吧,也不晓得为何今日踪影全无。”
雅德满面怒相,吼道,
“定是卫山那小子搞的鬼,这账我们合在一起跟他算。”
闵鹗元反而出言安慰道,
“镜清兄,这卫山也只是个跳梁小丑,不值得我们如此大动干戈。他的小命反正也剩不了几天,你就别与他计较。气坏了身子,两江的百姓可是不答应哦。”
闵鹗元的话让雅德听了很受用,再想想,也是,与将死之人生什么气呀,于是肩并肩地与闵鹗元一起步入两江总督府。
徽州府官员缘何居然无一人到总督府上拜寿,这确实令人起疑。原来卫山早早就派了数十位鹰卫守在徽州前往总督府的必经之路上,把所有前往祝寿的徽州府官员一一拦截,并送回徽州府衙。
望着府衙大堂内慢慢增多的官员,卫山嘴角边浮现出一丝冷笑,这些人,心思都没放在政务上,全都放在了如何溜须拍马,迎合上司的门道上了。若不给点颜色瞧瞧,还以为自己是吃素的。
“卫大人,您这么一大早就把众同僚叫到此处,不知所为何事?我等还要赶往总督府为制台大人之母祝寿呢。”仗着是闵鹗元的嫡系人马,坐于卫山左手边的岳起钿根本看不起卫山。若糟蹋了一年一次与制台大人拉近关系的机会,实在是可惜得很。
“岳大人请稍安勿躁。我们审一个案子之后马上便放诸位大人走,衙外早已备好快马,时间一点也不耽误。”
底下官员一时人头摇动,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到底是什么案子居然要得罪这么多同僚,简直就跟威胁利诱差不多了。而岳起钿也在暗中思量,这卫山又要搞什么花招?似乎自己并没什么把柄在他手中。莫不是那件案子?想到这,不免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狐疑的神色。
卫山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把惊堂木一砸,喝道,
“带人犯贾刘氏。”
“带人犯贾刘氏。带人犯贾刘氏……”衙役们一声声通传下去。
不久,贾刘氏手带铐脚带链缓步走上公堂。
岳起钿不免有些急,头扭向卫山一边大声斥问道,
“卫大人,这贾刘氏一案不是早就结了吗?何故今日又重新搬上公堂,我岳某人实在不解。”
光看岳起钿那副急样,就知其心中有鬼,生怕别人又重审该案。卫山哪会给岳起钿好脸色看,直接反讽过去道,
“难道本府再审贾刘氏一案就不行了吗?非得由你岳大人审不可?”
岳起钿死盯着卫山足足半盏茶功夫,卫山又岂能怕了这小小的同知?也毫不迟疑地反盯了回去。
堂上两个主官就这般耗着,比起了耐性来,这可苦了堂下其他官员。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好大伙儿都陪着这二人一起练起了斗鸡眼。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
二盏茶时间过去了……
半个时辰时间过去了……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性子开口说话,打破了这僵局。
“二位大人,我看还是尽快结案方为上策,老是这么僵着也不是个办法。”
一语引起共鸣,顿时附和声四起:
“师大人说得不错……”
“是啊,应该尽快结案才是……”
“大伙都拖在这公堂上怎么得了……”……
好半响堂上两个主角才各自收回足以杀人的目光。卫山揉了揉眼框,靠,瞪眼还真不是件好差事,瞪得自己是头晕眼花。岳起钿同样好不到哪去,闭目养神片刻。
“既然诸位都没意见,那我们就开始重新审理这贾刘氏一案吧。贾刘氏,你于前几日向本府递上诉状,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可有其事呀!”卫山清了清嗓子,终于冲着跪在堂前的贾刘氏发话了。
“民妇冤枉,恳请青天大老爷为我作主!”咚咚咚,贾刘氏猛磕了三记响头,那额头微见血丝。
贾刘氏的一番话让岳起钿听了浑身不舒服,人马上站了起来,凶神恶煞地朝贾刘氏便威胁道,
“大胆贾刘氏,本官断案岂能出错?人证物证俱在,你居然还敢喊冤?来人,给我大刑伺候。”
两旁的衙役都是卫山天鹰队里的人,哪会听这岳起钿瞎指挥,个个都纹丝不动,充耳不闻,弄得岳起钿好不尴尬,下不了台。
卫山见岳起钿居然越俎代庖,自然也是满脸的不高兴样,阴阳怪气地对岳起钿说道,
“岳大人,究竟是你审堂还是我审堂?公堂之上若都如你这般,岂不就乱了套?朝廷之威严何在?”岳起钿自知理亏,低着头不在出声。
贾刘氏见状晓得卫山握着实权,便更加大胆地喊起冤来,
“民妇被人诬告陷害,以通奸杀人罪被下了狱。主审岳起钿他收受贿赂而偏袒真凶,还求青天大老爷为我主持公道。”
“岳大人,有这么一回事吗?”卫山侧过头问起岳起钿来。
“简直是血口喷人,一派胡话。”岳起钿甩袖而起,怒视着贾刘氏就差没冲出去吃了她解恨。
贾刘氏因有卫山的撑腰,再加上曾被岳起钿滥用大刑拷打过,对他也记恨在心,故丝毫不畏惧地照着卫山交代的话说着,
“大人,民妇并未杀过人,更没有与人通奸。这些罪名都是岳大人强加给我的。”
“那你倒说说看,这岳大人与你从未谋过面,又与你无过节,他为何就单单陷害于你而不陷害他人呢?”卫山装出饶有兴趣的样子询问。
“那是因为民妇冤死的丈夫贾六宝之缘故。”
“哦,就是那被陈三德捅死的贾六宝吗?”卫山明知故问。
“是的。陈三德乃是徽州富豪陈吉安的至亲,他们,以致我夫的冤情难以伸张。在民妇放出风声要去京城告御状后,有人指使岳大人诬陷于我。”
“依你的意思是,你并未杀那贺修。而是有人利用贺修之死而栽赃陷害你?所有的证人也都是事先请好的?”卫山一步步地把案情给牵引到岳起钿身上。
“正是!就是他指使的。”贾刘氏先是肯定地回答,而后又把手指向了岳起钿。
“大胆疯妇,居然敢污蔑朝廷命官,这可是要杀头的罪。你要想清楚了再说,千万别受人利用还不自知。”若真照贾刘氏的,那自己的罪就大了。岳起钿青筋暴起,也顾不上什么官威,直接冲到贾刘氏面前。
卫山重咳了一大声,肃穆地对岳起钿说道,
“岳大人,勿要干扰公堂。还请回座吧。”
“大人,欲加之罪,……”岳起钿正要分辩,卫山岂容他把话说完,中途打断说道,
“是不是诬告,只要再问问那些证人就知分晓。”
这证人何需再审,不都是自己事先安排好的,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来。岳起钿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走回原位。
卫山把岳起钿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不由暗自发笑,嘿嘿,死到临头还不晓得……
“带证人马四苟,王小三。”衙役朝堂下传唤。
很快两个作伪证的马四苟及王小三被拘拿到堂。此二人见到站在卫山身边的刘翼,顿时神色大变,身子抖得厉害。
“你二人可是作为人证证明贺修死之前的当日曾与贾刘氏在一起的马四苟与王小三吗?”
“正是小的们。”马、王二人跪地磕头不已。
“那你等再把当日所看到的情形再叙说一遍,不得有任何隐瞒。若作了伪证,那本官将重惩尔等。”卫山说道。
“大人饶命呀,我等二人皆身不由己,都是受了岳大人的指使才作了伪证,诬陷贾刘氏与贺修在一起。其实根本没那回事的!”马、王二人早就领教过刘翼的本领,生怕自己人头落地,哪敢再替岳起钿说话。
本来已翘起二郎腿,眯着眼养起神的岳起钿乍一听,人整个都闷了过去,差点没从椅子上翻了下去,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岳大人,你看这又是怎么回事……”卫山话中有话地问岳起钿。
岳起钿跃然而起,怒发冲冠,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直接冲到马、王二人面前,一人一巴掌赏了过去,把马、王二人给打得眼冒金星。
“你们二人胆子倒是满大的,可是不想活了,居然这种慌话都敢讲得出来。”接着岳起钿对堂上的卫山说道,
“这分明是有人借贾刘氏一案陷害朝廷命官,此二人替他人作伪证,还请府尊大人还本官一个清白。”
马、王二人一听要被严刑逼供,赶紧朝前猛爬了几步,对卫山及刘翼喊道,
“大人开恩呀!”
与岳起钿一伙的徽州通判师文英也跳了出来,对卫山说道,
“大人,此案人证翻供,必是受人挑唆所致,我就不信严刑逼供之下问不出个端倪来。”
卫山没好气地盯了那师文英一眼,说道,
“师通判断案大概经常对犯人动刑吧,不然不会老把刑字挂在嘴边。来人,带另一人证沈碧云上堂。”
沙雩葑来到徽州府衙公堂之上,先与那岳起钿行了个礼,然后又朝卫山道了个万福道,
“民妇沈碧云参见府尊大人。”
“你就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诉给在座的诸位徽州官员听听。”
沈碧云实话实说,一点都没冤枉了岳起钿:
“民妇之夫贺修乃是死于哮喘,可我夫下葬还不足一日,官府中人便找上门来,领头的便是这位岳大人。他告诉民妇,必须把我夫之死说成乃是被贾刘氏毒杀所致,至于验尸则由府衙仵柞包办。若照着他的话说,则会把贾家财产尽数分予我。也是民妇一时财迷心窍,应承了下来,还请大老爷明查。”
沈碧云这番话讲得让岳起钿大为震惊,这沈碧云居然也把事情给抖落出来,这,这这,看来今天情势不大妙,可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岳起钿额头上顿时冒出细细的汗珠。
“带仵怍。”
府衙的仵怍被带上堂后很快就老实地交代了全部,果然也是岳起钿指使所为。
“大人,这全都是栽赃陷害,定有幕后黑手在操纵。”岳起钿占着有闵鹗元撑腰,还算镇静。
卫山轻轻一笑,说道,
“岳大人,做事何必遮遮掩掩的,太没魄力了吧?”
卫山又离开位置凑近岳起钿,细声说道,
“岳大人,你不是一直提到有幕后黑手操纵他们冤枉你吗?我在这明白地告诉你,这幕后黑手就是本府,而你所犯之罪也是铁证如山,没有半丝冤枉之处,你就别狡辩了,乖乖地去牢房里呆着吧。你不就是倚仗着巡抚大人吗,他可不会替你背黑锅。你也不想想,出了事,他第一个要抛弃的便是你了。”
听完一通话,岳起钿终于明白今日这公堂乃是鸿门宴,专门为自己摆的,可能在劫难逃了。自己的后台又在总督府,远水解不了近火。一想到这,岳起钿瘫倒在地。而卫山则浑身舒畅地重返回位子,抓起置于案桌上的惊堂木重重一拍,说道,
“堂下听判:徽州府同知因伪造证据诬陷他人,实属知法犯法,现革去官职,充军伊犁,而贾刘氏无罪释放。至于贺沙氏及马四苟、王小三,因皆受人胁迫,故本府不予追究。
来人,把岳起钿摘去顶戴花翎,押入大牢。”
两个衙役上前先摘掉岳起钿的官帽,而后架着已瘫倒在地的岳起钿走出公堂。;临走前岳起钿又醒转过来,大声冲卫山咆哮道,
“卫山,这徽州可不是你的地盘,想怎么判就怎么判。抚台大人会找你算帐的。我不服!”岳起钿边被架着走还边死命挣扎着。
卫山对岳起钿的举动不屑一顾,对在场的官员说道,
“诸位大人对本府断案可有疑义?”
在徽州的官场上谁不晓得岳起钿是巡抚闵鹗元亲信,连抚台大人的人都敢动,估计徽州的官员们也不敢再对卫山说个不字。
“师大人,您有意见吗?”
师文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地说道,
“大人审案公正,我等只有佩服的劲,哪会反对呢!”
“既然如此,那就接着审理陈三德殴毙贾六宝一案吧。
带人犯陈三德。”
师文英大感疑惑,这陈三德早就被释放回家了,怎么又被押到大堂上?看来一定是卫山私下抓人,事先算计好一切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最佳的选择是默不作声,静观其变,免得惹祸烧身。
其他徽州的官员如照磨、经历、书吏令更是不敢吭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卫山表演。
陈三德低垂着张脸,被两名衙役推搡着走进大堂。对于抓那陈三德,还费了刘翼不少时间。陈三德特别狡猾,听到徽州府换知府有可能该案要重审的风声,立刻跑到乡下躲了起来,鹰卫找寻此人还颇费周折。
陈三德无端殴毙贾六宝一案,卫山可没那么拖拉,直接对陈三德动用了大刑,先是重打三十大棍,而后又准备用火烙之刑。
陈三德哪有那么强硬,被打完三十棍后,又听说又要来火烙,当场尿了裤子,脸无一丝血色,手捂着臀部大喊道,
“大人,我什么都招,我什么都招,求您别再打了。”
卫山摸了摸下巴,感到相当满意。早就算到这陈三德不是什么强挺的汉子,稍微一动刑必全盘招供。
卫山所得口供基本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他拿着书吏写好的过堂笔录对众位官员说道,
“陈三德仗着陈吉安乃是徽州富户,而他又是其管家的身份,飞扬跋扈。无端杀人而被判斩刑实在是咎由自取,若诸位无异议,则本府就马上飞呈按察使黄大人,而后送刑部做最后的核审,以便尽快结案。”
“大人英明,我等均无异议。不过这等大案,是否要禀明抚台大人知晓后再转送刑部?”师文英小心地问了一句。
“师通判考虑太周详了反而不妥。对于该案就该速判速决,我呈与按察使黄大人知晓后便立刻派人送往刑部。”卫山不动声色地说。
师文英嘴上不再说什么了,可放在肚子里还是暗骂起卫山来,
“说什么不动大刑,你自己也不是搞严刑逼供这一老套。”
“退堂。”
卫山来到后堂,而身为巡盐道的尤拔世则早被请到了这里。这请字乃是客气话,说得不客气点,是被绑到了徽州府衙内。
道员是正四品,与知府同为四品官,没有隶属关系。尤拔世也是闵鹗元的人,自然对卫山之邀没有任何兴趣。卫山早就算到这尤拔世没那么好请,故嘱咐去请的鹰卫不要客气,直接把他给绑回来。
尤拔世虽然坐在椅子上,可身上还绑着绳,口中堵着手帕,两腿直蹬。
卫山装出副惊讶的样子,快步来到尤拔世跟前,把堵住尤拔世嘴的手帕拿掉,并骂道,
“谁叫你们这般对待尤大人的,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恭谦,居然还给我这样。还不给大人松绑,都愣着干啥!”
两个鹰卫赶紧照着卫山的话给尤拔世松了绑。
能活动了的尤拔世立刻语气不善地对卫山说道,
“卫大人,你敢绑架朝廷命官,我定禀报给抚台大人知晓。这可是个不小的罪名,谅你头上的乌纱帽不保。”
“尤大人说笑了,何必这般认真呢!今日我可是刚审完一个案子,牵涉到了尤大人。我可是好意请尤大人来我这徽州府衙,怎么尤大人就不能领会我的好意呢?”
“案子?什么案子能牵涉到我?恐怕是卫大人夸大其词了吧。”尤拔世认定卫山威胁自己,根本不放在心上。
卫山拿出今日审结的陈三德案及贾刘氏案的过堂笔录,指着上面对尤拔世说道,
“尤大人,这两个案子我今日都给审结了。案子很简单,可就是因涉及两江的某些高官而使得案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徽州同知岳起钿在有心人的授意下,故意让贾刘氏背上了不可洗清的黑锅。他已经招供,这有心人便是你,江苏巡盐道的尤拔世尤大人。你深夜到岳府与其商谈,要其栽赃陷害贾刘氏,以免其上京为其夫伸冤。”
被卫山这么一说,尤拔世老脸阴晴不定,边喊屈道,
“这根本就是血口喷人,绝无此事。”
“这岳起钿白纸黑字地可把你的名字写在供纸上了,任你再怎么狡辩也无法抵赖。”
原来这岳起钿被带下公堂后,刘翼立刻又用刑让其亲自写下指认尤拔世的供词。别看这岳起钿在大堂倒是挺横的,这一动起刑,便频频求饶,让写什么就写什么,差点没连祖宗十八代的名字都招了出来。
“况且岳府的管家也供认你与岳起钿多次在岳府中密谋商量,还要见见那岳府管家才肯认罪吗?”卫山对尤拔世施加压力,想要让他就范。
“一切自有抚台大人为我主持公道,我要见抚台大人。”尤拔世感觉到这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绳索越来越紧,便拿出闵鹗元当挡剑牌。
“哼哼,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闵鹗元是什么料。你居然想让他替你主持公道?真是不要命了。”卫山讥讽道。
“此话何意?”尤拔世问。
“这闵鹗元岂是好相处之辈?尤大人您难道不知道安徽学政三保及翰林院学士曲葆杰是怎么死的吗?这二人可是死不瞑目哦!”卫山故意意味深长地说。
尤拔世心脏没来由跳了一下。可不是,这闵鹗及雅德元皆是心狠手辣,一旦案子牵涉到他们自己,便会对有关人员痛下杀手。三保及曲葆杰之死整个徽州官场都晓得是闵鹗元及雅德所为,但谁也不敢强出头。现在这贾刘氏的案子终于绕到自己头上了,奉闵鹗元之令向岳起钿下达命令的是自己,最大可能性便是闵鹗元为摆脱嫌疑而把自己给抖了出来。到那时自己免不了也是暴毙的下场。
“其实这事也简单,只要尤大人站在我这一边,我保证尤大人必会顺利接任两淮盐运使一职。机会难得,尤大人可要三思而后行哦。”
两淮盐运使卢见曾被调往京师,其留下的肥缺早已使得两江官员个个贪婪地都在冒绿光,纷纷走路子想夺得此位。
若能得保性命,又能坐上两淮盐运使的高位,那可真是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但尤拔世怕卫山信口开河,故依旧举棋不定。传闻这卫山在京师中有个强硬的靠山,不知是不是真的……
想了又想,尤拔世终于作出倒向卫山一边的决定。
一方面若不应承他,那自己则有可能被牵连进贾刘氏一案中去,且性命堪忧。另一方面,若应承了卫山,则自己前途一片光明,理该博上一博。
“卫大人您乃是我大清第一能臣干吏,下官在您手下办事,真是无比的荣幸。下官愿为您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再所不辞。”这尤拔世变脸变得迅速,只片刻功夫,判断出卫山对自己的前程有利,便堆出一大堆的阿谀奉承之话,这本也是官场中人必备的一个生存技能。
卫山见计策收到预期效果,开心地拍了拍尤拔世的肩说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尤大人,希望我们日后合作愉快。”
送走尤拔世后,刘翼有些奇怪地询问道,
“大人,您为何不马上询问两江有关盐务的黑幕?”
卫山看了几眼刘翼,笑答道,
“现在还不宜把尤拔世逼得太紧。弄得太紧,给他一个错觉以为我是有求于他。若被他借以要挟,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凡事一步步来,不急,这尤拔世已在我掌握之中。”
“那大人是否还要去总督府拜寿?”刘翼问。
“就算是想去也来不及了。不过我的礼物想必已是送到雅德府上了,我在想,他生气的时候究竟是啥模样?”卫山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刘翼却不晓得卫山究竟送了什么礼物给雅德,不免好奇地问道,
“大人,您那礼物到底是何物呀?”
“保密。呵呵呵……”卫山抿嘴笑个不停。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是块奇臭无比的臭豆腐。我怕装在礼盒里嫌份量太轻,引起老贼的疑心,故又让人多放了十余块的小石头。谅那雅德知晓我特别派人送来的礼物,必定在众人面前炫耀,然后就那么一打开,呵呵,熏死他们那些贪官……”
刘翼开始也觉得卫山依旧是少年脾性,弄了点小玩笑出来倒是无伤大雅,不过又想了想觉得不妥,慎重说道,
“大人,依学生之见,这礼物还是不送的好。”
“怎么呢?”
“您这般送去摆明是要与制台大人翻脸,同在一省为官,何必往死里得罪人。”
卫山有自己的考虑。这雅德反正迟早要得罪的,也不在乎前或后。你不寻他麻烦,估量着他也会在近期找上门来,卫山就不信那雅德能把徽州乡试这口怨气给吞下去。既然如此,就先给雅德个颜色瞧瞧,还能标榜自己不畏权贵。
“这礼物大概已经都到了总督府了,想追回也难,我看就这么着吧。”卫山晓得刘翼是对自己关心才问的,不过有时也觉得这刘翼太多虑了。若事事都要三思而后行,那还要冒险干么?
当亲兵把卫山礼物送到雅德的总督府上时,正好祝寿进行到部分,各个官员正把各自带来的礼物交给雅德并由其转交到寿星手中,并向老寿星贺寿。
由总督府亲兵高声喝唱‘徽州知府卫山送礼物一盒’,在场的徽州官员一听,大部分都愣了,这卫山不是才让总督大人下不了台吗,怎么会好心送礼物过来?
雅德亲自从亲兵手中接过礼盒,在手中微掂了一下,还有些份量。依照雅德的经验来说,可能里面放的是宝石或珍珠之类的物品,因为晃动的时候发出声响了。
雅德有些自得,这卫山可算是两江的头一号刺头,现在连他都送来贺礼,这不正表明自己的权势正如日中天吗。而其他来拜寿的大大小小官员都晓得卫山的大名,见他居然给死敌雅德送礼,无不翘首以待,想知道送的究竟是啥宝贝,可以扭转二人僵化的关系。
雅德见周围的官员个个瞪着大眼想瞧瞧卫山送的礼物,不无得意地指示管家马陪欢把卫山送来的锦盒给打开。
马陪欢小心翼翼地把锦盒给打开,里面除了四周几个碎石外,还另有个用绸布包好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马陪欢一层层地往里面拆,居然连续拆了六层,把众人的好奇心都提得老高。最后一层一打开,顿时整个寿堂弥漫出一股味道极其浓烈的臭粪味道,简直可让人闻之作呕。
一众官员纷纷捏着鼻子仓惶出逃,而雅德则示意丫环把老母送离后,铁青着一张脸,在空无一人的寿堂上气急败坏地质问起那送礼物来的亲兵道,
“卫山到底叫你送什么狗屁东西来了?”被气得快发疯了的雅德哪还有半丝文雅之像。
这名亲兵不亢不卑地答道,
“何种礼物小的也不清楚,这是卫大人的亲笔书信。”
亲兵也是强忍着笑意把卫山的书信交给雅德。雅德展信一看,原来卫山信中大意为听闻制台大人为母祝寿,而制台大人乃是一廉洁官吏,绝不会收取部属的金银珠宝。故在寿宴上特送上安徽特产臭豆腐,传闻长吃臭豆腐,人可长寿,活到百岁不成问题。为制台大人老母着想,下官今后每月定时定量送上百盒臭豆腐,还望制台大人笑纳,勿要客气推辞……
看完信,雅德无名火顿起,面色赤红一片,把信揉碎后咬着牙齿骂道,
“好你个卫山,居然当面让本督下不了台。有种。
你回去告诉你们府尊大人,说本督收下他的礼物了,过不了多久必有礼物回赠,让他放心过日子吧。”
打发走卫山派来的亲兵后,闵鹗元捂着鼻子靠到雅德身旁,说道,
“镜清兄,据探子密报,卫山今日趁着你为令堂祝寿的时机,在徽州府接连审结两个案子。贾刘氏及陈三德都全部结了案,贾刘氏无罪释放,陈三德拟斩决,黄耀章他居然连表面文章都不做,直接准了卫山的判决,现在徽州府的公文可能已送往刑部了。”
“哼,我就料到这黄耀章会与卫山勾搭在一起。自黄耀章接任这按察使一职后,始终与我们不站在同一线上,遇事多半反对。”
“镜清兄,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先除掉那黄耀章吗?断去卫山一个助力?”
雅德摇了摇头,对闵鹗元说道,
“少仪兄可能不知道这黄耀章可是出自诚郡王府,他那主子可是难缠的角色。算了,先不去管他,只要把卫山给除掉后这黄耀章孤掌难鸣也使不出什么花样。”
“那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吗?”
“本来若这卫山能在今日寿堂给自己个机会,我便放他一马,谁料居然弄出这事端。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他不是很爱为民请愿吗!刚破了陈三德及贾刘氏的案子必得意忘形,我就让他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一切就照计划进行吧。”雅德眼中放着冷光。
闵鹗元当然无意见,他向雅德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镜清兄,这两淮盐运使卢见曾即将到期离任,你准备推荐哪一位?”
“这两淮盐务衙门的官不管大小可都算得上是肥缺,若不卖个好价钱,实在对不住你我二人在两江的苦心经营呀。
当然这个人也得是我们自己人才行。高恒这小子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素不把我二人放在眼里,一向眼高于顶。等卫山事了,便得给他个教训尝尝,让他知道在两江地盘上还是我俩说了算。在盐务衙门里不安插上一两个内应也说不过去。
这盐运使的缺到时候我们就看谁最有诚意就给谁做吧。”
“镜清兄真是高见呀,那我这就去安排对付卫山的事情。”闵鹗元对那卫山早就心怀不满,现在正好可以动手对付卫山了,走得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1、盐政官员的收入:朝廷遣官行盐,有巡盐御史,有盐运司,有盐法道,有管盐同知、通判、知事、经历、主簿等官,而其下之人役更难悉数,无不月费俸廪,科索船夫。
这些官员除正俸由清廷支给外,另有一大笔大大超过平常官员的养廉银。如巡盐御史为5千两,盐运使为2千两,另有心红银40两。
盐官的养廉银按清制直接由盐商支付。此外,盐务衙门的一切开支用度,包括“每日商人供应饭银五十两,又幕友束修笔墨纸张一切杂费银七十两”,一天共120两,一年计算竟达43000两,也统由盐商来支付。这些均为公开可查的经费收入。不公开的有“程仪”、“规礼”、“别敬”等等名目的额外收入。
清廷还规定盐商馈送盐政“公务”银每年8万两,馈送盐运司“薪水”银每年4万两。两淮盐运使离任、外调,扬州盐商按例都要送上一笔“重”赆。
2、清廷地方机构:A、两江:江西、安徽、江苏。B、直隶:京师一带。C、陕甘:陕西、甘肃、新疆。D、闽浙:福建、浙江、台湾。E、湖广:湖北、湖南。F、四川:四川。G、两广:广东、广西。H、云贵:云南、贵州。I、盛京:奉天府。J、黑龙江:黑龙江。K、吉林:吉林。L、山东:山东。M、山西:山西。N、河南:河南
3、臭豆腐很有名气,究其来历有段“古”:清康熙八年,安徽仙源县举子王致和赴京考试落第,又无盘缠返乡。王家原以做豆腐湖口,王致和亦懂此手艺,于是留京以磨豆腐谋生。一日,遇到豆腐滞销,积存不少,王生怕豆腐变坏,血本无归,便将豆腐切成小块,配以盐香料,置于坛中,并封其口,以为这样便可造出腐乳来。谁知过了一些日子坛口打开,腐乳做不出来,豆腐臭气熏天。王生试尝之,其味鲜美。遂将此臭豆腐试销,竟也获得顾客好评臭豆腐从此流传开去,到了清末,臭豆腐已是大行其道,连慈喜太后也嗜吃此物。
4、卢见曾:字抱孙,号澹园,亦自号雅雨山人。山东德州人,与纪晓岚乃是姻亲。康熙六十年进士。雍正三年(1725)出仕,历任知县、知州、知府。乾隆年间,擢两淮盐运使,次年被参。随后迁长芦盐运使,不久再任两淮盐运使,后因扬州两淮盐运使司亏空盐税案发下狱,不久死于狱中,而纪晓岚也受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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