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谈笑风生封贡院,尔虞我诈显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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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谈笑风生封贡院,尔虞我诈显手段
在大清朝的疆域之内,有两大商帮比较出名。一为晋商,一为徽商。晋商以钱庄生意为主,多为不好读书之人但善抱成团;而徽商则以盐业生意为主,并注重儒学教育,造成亦贾亦儒、儒贾相济的现象。二者在中国的影响都非常之大。
此刻的卫山已是在起程前往徽州的途中,他正盘膝坐于马车之内看着由徽州凌叶堂发来的情报。因路况较差,车仓那是颠簸起伏不断,随之卫山对此次远赴徽州做官也浮想联翩。
两淮八大总商有四个出在安徽,而最出名的一个当属江春,这个江春为两淮总商长达40余年之久,并颇受乾隆器重,他便是纯正的徽州人。
若想在徽州做官做得平安,第一个要拜访的恐怕就是这江春江广达了。这江广达与安徽官场可谓熟悉得很,只要能与他打上关系,就不怕牛鬼蛇神在背后使坏。
至于那不共戴天的仇人高恒,卫山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他,对于他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在睡梦中都能背得出来。
清之盐法,设盐区十一,计有:长芦,奉天,山东,两淮,浙江,福建,广东,四川,云南,河东,陕甘。而每区最高主管则是都转盐运使司运使,简称盐运使。其下在各地又有盐运使司运使。再往下便是盐法道道员或巡盐使这些差官。还有便是专门监察盐务衙门的两淮盐漕察院巡盐御使。
高恒由长芦巡盐使调到山西只做了一任的布政使后,便通过关系调至两淮任盐运使,直至前年才出任两淮盐务衙门的最高主管两淮盐政一职。令卫山感到啼笑皆非的是,这高恒取而代之的乃是普福的位子。遥想当年,普福则是取代了高恒的长芦巡盐使的美差,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
卫山要拿高恒开刀,难度相当大。不仅由于这高恒有皇亲国戚的背景,更由于盐课是清廷仅次于田赋的一项重要财政收入,历代皇帝对盐务之事均是慎而又慎。
入清以来,盐课居赋税之半,两淮盐课又居天下之半,其有关于国计民生者,与农桑等,损益盈虚,动关国计。况且两淮盐务衙门与京师各个衙门均有着密切的联系,关系网盘根错节,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局,若无必胜之把握,仓促出手反而会适得其反。
卫山一直在等候时机,以便发出最致命的一击,好让高恒永世不得翻身。此次远赴徽州,直入高恒老巢,正合卫山之意。
不过此次徽州之行也算得上是险象环生,单不说那徽州是和珅势力控制范围,就那安徽巡抚闵鹗元还与自己有着解不开的过节。回想当年的甘肃冒赈一案,自己为了引起老佛爷的注意,对甘肃官场可是毫不留情面,连带那闵鹗元的亲弟弟一起给推上了断头台,那闵鹗元与自己顿成势不两立。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不管那么多,见招拆招就是。
卫山挑起马车上的布帘,询问正骑着马在一旁随行的刘翼,
“子安,快到徽州地界了没?”。
刘翼抬头看看远方,估算了下路程揖手答道,
“大人,我看还要走上两三天才能到达徽州城。”
今日卫山坐在马车里最起码有六个时辰以上。一大早从江苏境内出发,就没下过车仓,坐得那是隐隐作痛,腰都快伸不直了。于是卫山对刘翼说道,
“子安,找一家宅子我们先歇一夜再走不迟,我可是疲乏得很。”
刘翼答复卫山道,
“大人,再走个把时辰就到横山镇了,到那我再给您找间客栈住下。”
卫山点点头,重新把布帘放下,单手撑着小案桌随着马车的前进打起盹来。当卫山再被刘翼摇醒的时候,天已渐渐暗了下来。
“怎么,已经到了横山镇了吗?”卫山此时尚迷糊不已,还未清醒过来。
“大人,这是学生我一个旧识的宅子,今夜便暂居于此小做休息了。”
卫山被刘翼搀扶着走下了马车,踏在湿润的土地上,被晚风轻轻一吹,顿感精神了不少。
“看来此处刚下过雨嘛,难怪空气如此新鲜。”卫山说道。
“是啊,自我们的马车进入横山镇范围后,这雨便停了。定是天上的雨神见到了大人,故急急收雨而去。”刘翼不失时机地夸奖了一下卫山。
身在官场,奉承话听多也不觉得如何的新鲜。但若一日未听这奉承话,还真有些不舒服。
在刘翼的带领下,卫山跨进了横山镇首富王令棠的豪宅内。虽然横山镇只是个不足四百人的小镇,可这王令棠的气势远非普通乡下土财主能比得上的。
光是豪宅外百步之遥正在拆的一条正街,几个脚手架扎着盖门楼,旁边竖立起的几十盏标写有王字的大灯笼,便知这王令棠的豪阔。
刘翼生怕卫山小看了自己的这位朋友,在旁解说道,
“大人,这横山镇半个镇子都是我这王姓朋友的。您来的这个街,靠东的一大片民宅已被拆掉,一排排高大黑沉沉的房子就是王府的库房。”并详细地把王令棠的底细都说给卫山知晓。
卫山听完之后打趣说道,
“子安,你既然有这么有钱的朋友,在他这里做事岂不更好!我这里可是清水衙门啊。”
“其实大人有所不知,我这朋友虽然有钱,但做事风格与我格格不入。还是在大人身边办事比较舒畅。”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入了王府大厅,大腹便便生就一张迎客脸的王令棠此刻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早就耳闻卫大人的英明,今日才得以相见,实在是王某人的荣幸呀。”王令棠端起商场上的招牌式微笑,一见着卫山便打起招呼来。
卫山客气地回了一礼说道,
“今日实在是太打扰王兄了。”
“说哪的话,往后我王某人可还要依仗卫大人的提携才对。”
“此话怎讲?”卫山故作不解。
“我这横山镇隶属徽州府管辖,而且我王某的大部分生意都设在徽州城,自然是离不开卫大人你这位新任徽州府的知府大人的帮忙。”
“看来王兄消息十分灵通呀。我还以为此次来徽州府上任,不会有人发现,没想到连王兄这般的商人都晓得如此一清二白,我卫某人可是没任何隐密可言了。”
“卫大人您别太介意了,我王某纵横商场数十年,靠的就只有两个字,情报。在京师中我的眼线众多,卫大人您一出京师我就晓得了。”
“还不知王兄经营何业?”虽然卫山早已晓得这王令棠的底细,还是有此一问。
“我王某人做的是木材生意。”
“早就听说徽州人四种生意做得最好,子安,你晓不晓得是什么呀?”卫山故意询问刘翼。刘翼是个明白人,装出副不懂的样子,配合着摇了几下头,说道,
“还请大人教我!”
“徽商以盐业、典当业、木业、茶业最出名。看来王兄必是徽商中木业一行的龙头老大了。”
“卫大人太过奖了。”被卫山这么一夸,王令棠还真有些得意万分。
“我卫某人日后在徽州地界还需王兄多多帮忙,多交一个朋友就多一分力量嘛。”卫山知晓自己孤身闯徽州,凶险得很,若不结交几个当地的实力派人物,简直是举步为艰。
“其实我这小木材商哪让卫大人如此这般高看,真是我祖上积德了。来来来,卫大人请上坐。”一下子二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卫山拉着王令棠的手,一起坐下,并亲热地靠近恭唯道,
“谁人不知你王兄在徽州木业的地位!王兄你内采外销,把木材通过新安江→杭州和绩溪→青弋江→长江→江南沿江城镇两条主要路线销往江浙地区。其中芜湖、南京、镇江、苏州、杭州、常州、嘉兴、湖州与上海等地均为你经营活动的据点与木材货物的集散地,威名远播呀,连我这远在福建为官的人都晓得一清二楚。”
“与卫大人这般聪明人谈话最是轻松不过了,你我二人可谓是相见恨晚。既然与卫大人如此投缘,那我就送上一份厚礼给卫大人吧。”王令棠别有用意地说着。
“王兄此话何意?”卫山眼中一亮,说不准这王令棠的法子能让徽州官场来个伤筋动骨,给他们来个下马威,也好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好惹的。
“我膝下有二子,长子王轩,现为江苏息县知县。二子王昂,正在家中温习功课,准备参加今年的乡试。”
“那王公子必定高中无疑了。”卫山虽然不明白王令棠的话中之意,还是夸赞了一句。
王令棠摇着头,比较失望地答道,
“王轩还行,这王昂却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败家子,哪懂得什么四书五经。若有掷筛子比赛,他定会拿个头名回来。”
“那他还去考这乡试?岂不是自取其辱?”卫山好意说道。
“这便是我要送给大人的一份大礼了。
王昂的秀才是靠贿赂得来的,所以这次考乡试一样照本宣科。我已在数月前花了三万两白银打通了安徽学政三保的路子,提前得到了考题。”
“试题提前泄露?”卫山不了解这江南乡试的弊端,故特别的吃惊。
“是的。不止我手上有,徽州今年参加乡试的五大豪门的子弟手中都有那么一份。
此次乡试三题为‘为人君止’、‘道之以德’、‘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知道了试题之后,我便花重金聘来个高人,让他事先写下三篇八股文,由王昂背熟后进入贡院。王昂别的不行,就记忆出众,他想不中都难呀。
我还知道大人您此次被贬徽州乃是受了和大中堂的算计。两江的官员们个个心存不轨,那眼睛都瞪得老大,只要您一出错,翻身就难了。”
“王兄是如何晓得这么多密事?”
“还是情报二字。我们生意人靠的就是靠山,所以对官场上发生的事情比谁都更加清楚。
和中堂的势力可谓是天下第一。单数这两江地界,两江总督雅德、安徽巡抚闵鹗元、江苏巡抚永宝、江西巡抚何欲城、两淮盐运使高恒、徽州将军瑞英、安徽学政三保等等都是和中堂的故旧或门生,直可只手遮天呐。
卫大人您若在往日想扳倒这批朝廷重臣,简直是难上加难。不过现在既然有这么个天赐的良机,大人您可要千万把握住了,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王令棠意味深长地说道。
若能揪住这江南乡试舞弊的尾巴不放,确实能打倒一大片和党官员,这学政私露题目所获银两必要与两江的官员平分,不然早就被人告发,只不知涉及官员会有多大的品级。
“王兄这般古道热肠,实在令人敬佩。不过我卫某人也是久涉官场,只想知道王兄在这其中所扮演的是何等角色?若没有对王兄有利的一面,料来绝不会如此做吧?”卫山拖长了声调,双眼直盯着王令棠,想从他的神情中瞧出点端倪来。
卫山从一开始便怀疑起这王令棠的用心来。自己与王令棠也只一面之缘,他缘何会对自己如此热心?不弄懂这一层关系卫山断不会接受王令棠的帮忙。
“呵呵呵……卫大人果真心细如发呀,佩服佩服。
其实这里头确实有王某人的一份私心所在,不过那也只是想让卫大人能在这徽州城里站住脚而已。
在精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王某人在徽州有个生意场上的对手。此人姓刘名青,倚仗着其妹乃是雅德的十三姨太,屡次压我一头,迫使我把生意的重心移出了徽州府,我这心中一口气难平呀。
只要有雅德在,我王令棠便难在两江有所作为,故卫大人的到来,简直是让我看到了希望所在。”
对于王令棠的这番说辞,卫山还比较能接受。毕竟商场如战场,无商不奸。为了抢夺生意,这为商之人是什么都敢干出来。为打击一方而拉拢另一方,这是经商之人常用的手段。官场何尝不是这般。
卫山终于完全释疑,热忱地对王令棠说道,
“看来是我卫某人多虑了,王兄,希望我们今后合作愉快。我保证,只要有我卫山在两江的一天,必有你王兄逍遥自在的时候。”
卫山伸出右手,王令棠很会意地也伸出右手来,二人握在一起,表示达成了战略联盟。
“那今后就要多靠卫大人的关照了。来人,摆宴。”王令棠见与卫山达成了默契,不由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第二日傍晚时分,卫山与刘翼二人及几个鹰卫便出现在徽州左城的晨风客栈里。晨风客栈乃是大多数参加乡试的秀才聚居之处,卫山寻思着住于那里必能探听得些消息。于是索性连去府衙接印一事都置于一边,直接先住进晨风客栈再说。
当卫山与刘翼换洗完毕一同来到大堂进餐时才发现,这晨风客栈里用晚餐之人还真叫多,数十张桌子都坐得满满的。还好这晨风客栈乃是王令棠所开,店掌柜的早就替卫、刘二人预留了位子。虽然偏了点,但对整间店堂还是能一览无余。
卫山只是让刘翼随意点了几盘小菜,他的注意力全在这些秀才身上。坐在卫山右手边桌子的两个年轻秀才愤愤不平的对话让卫山萌发了浓重的兴趣。
此二人估摸过去年纪都不会超过二十三四,一人穿天青风毛底绸夹袍,一人穿洗得快要褪了色的蓝竹布长衫。
“范兄,你说说这世道是何其的黑暗。像我等这种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书之人居然比不过那些只知吃喝玩乐,丝毫不懂廉耻的人。”
“刘兄也太夸大其词了。这乡试还未进行,你怎知我等会不如那等人呢?”
“你自己竖起耳朵听听那边人都在讲些什么!”被称为范兄的刚才并未注意到其他桌的人的言语,被刘兄一提醒,便认真听了片刻。卫山自然也依样划葫芦,偷听不误。
“今年乡试,我江某人必定高中。到那时我定要再请诸位到这晨风客栈痛饮一番,不醉不归哦。”
“江兄家世好,这举人自不在话下。俗话不是说嘛,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区区的举人,在江兄银子作用之下,还不是手到擒来!”
“是啊是啊,江兄之令尊大人在我徽州可是盐业巨头,还被圣上加封了个布政使衔,就连那两淮盐运使高大人都要礼让三分,更别提学政大人了。”
“这话说得我爱听。不过话说回来,此次得到试题也不尽止我一人。”江兄又作神神秘秘的样子,大声对那几个狐朋狗友说道,
“我们这徽州五大豪门,王家、江家、陈家、刘家、赵家恰好今年都有人参加会试,于是五家各自凑了三万两白银,一共是15万两送给学政大人以换取试题。”
“15万两!!!”顿时引来众人的惊叹声。
卫山在旁听得也是直摇头,这姓江的也太是嚣张了吧,这种秘事都拿到客栈这种人多嘴杂的地方来叙说,简直嫌命长。
只听得一声啪的响声,把在客栈中的众多秀才都吓了一大跳。原来那是蓝杉年轻人用手掌重重砸了下桌子,只见他怒目而起,冲着江某说道,
“江维臣,你江家钱多也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招摇。你就不怕有人向朝廷举报你等之所作所为吗?这乡试可不比往日生员的岁试、科试,想怎么贿赂就怎么贿赂。场规严密,受朝廷重视。到得东窗事发事,就算你爹是江春,怕他也担待不起吧!”
江维臣瞪眼一看,原来是此人,便发笑说道,
“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吵闹,原来是刘权之刘贤弟。我家钱多是我的事,关你什么事来着。你要是也有钱,也去买试题呀,我又不拦着你。”此话一出顿时引来无数笑声。刘权之家中一穷二白,平日里买块肉都舍不得,哪来闲钱贿赂考官。
“江维臣,你简直是仕林的败类。纵使你得中举人,也过不了会试那一关。”刘权之被气得直发抖。
“过不过得了是我的事,你用不着多管闲事。”
“那你就等着接诉状吧。”刘权之一时火起拉着范建中便走向客栈外。而江维臣此时才隐约有些担心起来,万一这考试还没考就被刘权之弄得满城风雨那又该如何是好?
鬼眼珠一溜哒,招唤过一个家丁,嘱咐了几句后便见那家丁与其他几位江维臣的家丁结伴而出,尾随着刘权之去了。
卫山哪还能不了解这江维臣的心思,他怕那刘、范二人乃是文弱书生,一时遭了毒手,便也招过一名鹰卫小声叮嘱道,
“你去跟着刚出去的那几人,若他们有何不法之事,都给我擒下送到府衙等候发落。”鹰卫迅速也跟随着江维臣的家丁出了晨风客栈。
“大人,这江家的势力在徽州可谓庞大无比,其掌门人江春乃是盐业巨子,前不久还受圣上隆恩加授了布政使衔。您立足未稳便挑上了江家,恐不是明智之举吧。”刘翼不无担心地说着。
“这江春之名我在福建便早有耳闻,更何况王兄也曾凝重对我提起过。只要在徽州地界,这江春的话可比皇帝老儿管用,我还正想去拜访一下。没想到初到徽州,便撞上他江家之人在做着不法之事。”卫山冷笑几声,接着说道,
“只要拿到确凿证据,我不怕他江春不向我低头。”
话说到此等份上,刘翼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再这么劝下去,弄不好卫山反而会怀疑自己与那江家有勾结。
过不了片刻,鹰卫便匆匆而回,低头向卫山小声汇报道,
“大人,那几个江府家丁确实想在暗处偷袭刘、范二人,被我一一擒拿而下,全数都押到了府衙内,交由衙役们看管。我还特意亮出了大人您的名号,想来他们不会私放那些人的。”
“那刘、范二人又如何?”
“毫发未伤,一起被送到了府衙。”
卫山比较满意鹰卫所为,抬头又瞧了下那江家少爷江维臣,感慨地对刘翼说道,
“古话说富不出三代,这还真有些道理。你看这江维臣,按他那德性,就算有千万家财也必被他挥霍一空。走吧,我们去府瞧瞧那刘范二人,此二人倒不失为可用之才。”
卫山始终认为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故与刘翼急急离座赶向徽州府衙,生怕府衙衙役虐待了刘范二人。
江维臣根本没注意到卫山一行人的仓促举动,尚自在那吹嘘个不停。
“不是我吹牛,我江家在徽州城,只要一跺脚,敢保这地都要震三震。那刘权之不自量力,竟口出狂言,明日定然被府衙收监,诸位看着办吧……”
卫山尽收耳内,只嘴角不屑地一撇,放肚子里痛骂了一番,‘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放肆。你让府衙关人我就要关人吗?明日咱们走着瞧。”
卫山风风火火地赶到府衙,在亮出了吏部的任职公文之后,便从暂留的前任府衙王师爷手中接过了知府印信。
等一切事情皆料理妥当之后,卫山与那王师爷闲聊起来,
“我说王师爷,听你口音像是绍兴人吧!”
“可不是,我们绍兴干这师爷这一行当起码有两百年的历史了。只要有衙门的地方就必有我们绍兴师爷。可以这么说,当今的大清天下,上自督抚,下至州县,凡有官署,皆有此席,而彼此各通声气,招呼便利。”王师爷见新来的府尊竟主动与自己套起近乎来,顿感受宠若惊,不由大肆吹嘘起来。
“我那前任刘知府刘大人,怎会突然主动提出致仕呢?”卫山对那刘秉义还未到离任年龄就提前致仕感到万分疑惑。这刘秉义为官小心谨慎,世人皆知,在乾隆四十一年还被乾隆帝嘉奖为百官楷模,怎会主动提出离任?
提到伤心事,王师爷也是满肚子的牢骚没地方发,这不正好卫山问起,就把详情都告诉给卫山,
“府尊大人您是不晓得,这徽州府关系错综复杂,丝毫不下于京师。就在前几个月,这两江总督的行辕刚从江宁移到了这徽州城,再加上徽州将军瑞英及两淮盐运司,这小小徽州城可算得上是卧虎藏龙。
在城中就算是再小的纠纷事件,查一查后面都有着后台撑着,人人都知京官难做,可又有谁知道这徽州府的知府更难做呀。我们家大人年岁渐大,着实吃不消这人情世故,只好挂冠而去。”
“哎,这世道唯有人情债难还,也亏你家大人能狠下决心离职而去。不过卫某还不晓得是哪件事惹得老大人如此焦头烂额的。”卫山同情了好一番后试探着问道。
“还不是那后街陈三德无端殴毙贾六宝一案嘛。”
“这有何难办的,直接抓住那陈德重判不就得了!”卫山又狐疑了会发问道,
“莫非这陈三德的后台是这徽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
王师爷点头称是说道,
“卫大人猜得不错,陈三德乃是陈吉安的管家,这陈吉安可是徽州五大富豪之一,以经营典当业发了家。陈三德是陈吉安的小舅子,其与贾六宝结怨已久。多喝了几盅酒后路遇贾六宝,一言不合便互殴起来,致使贾六宝被捅七刀当场死亡。
本来此案甚为好审,我家老爷当时便判陈三德秋后问斩,谁料那陈吉安上下活动,先打通了刑部的关节。刑部把陈三德的案宗给驳了回来,认为此案疑点颇多,要求重新再审。
随后又托老爷的好友两淮盐运使高恒高大人来说情。见老爷不为所动,那陈吉安马上又打通了安徽抚衙的路子,由巡抚闵鹗元闵大人出面作说客,要求从轻发落那陈三德。
陈吉安见到我家老爷犹豫不决,便又走江春江老的门路拖来了两江总督雅德。
小小一个案件居然招来了安徽巡抚、两江总督及两淮盐运使这批高官的干预,我家老爷顿感为官难,为清官更难。加上此案已引发极大的民愤,于是上书要求致仕,暂时把此案遗留给下一任的徽州知府。”
听完这王师爷的呈述,卫山直摇头不已,大清吏治坏到这般地步,简直无药可救了。一个小案件都有如此大的阻力,更别提其他地方了。地方政务被如此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给挡住,岂能再造福百姓!
卫山捏了捏额下稍微长出来点的胡渣渣,寻思盘算着自己又该如何走下一步,毕竟自己出任徽州知府后也要碰上这一桩公案。当然,相对这前任徽州知府刘秉义来说,卫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反正这两江官场又不是自己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多杀几个贪官也是为自己添名声,还能为日后减轻阻力。
掌灯时分。
“大人,江春江老先生前来拜访。”刘翼向已经正式接过官印、成为新任徽州知府的卫山禀报道。
“江春?那不是我们徽州首富吗?他来找我干么?”卫山的脑海中连续冒出几个问号来。
“请,快请,让江老先生去客厅稍坐片刻,等本官换好官服马上出去见他。”卫山本就有打算要去拜访这位名噪江南的大盐商江春,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了,那更要见上一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是什么来头,卫山自有应对之策。
卫山头戴涅蓝青金石顶戴官帽,身着绣雁的朝服,脖挂珊瑚朝珠,脚穿一寸厚底的官靴,很有风度地来到大厅接见江春,大老远便热情地抱拳作揖叫开来,
“久闻江老大名,本想亲自登门拜访一番,却没想到今日您老反而专程到我徽州府衙之中来,这实在让卫某意外不已呀。”
卫山好歹也做过一任的巡抚,这官威多多少少都有点,那江春虽然半百年纪也不敢小瞧了我们的卫山卫大人。
江春五十出头,在其脸上却未见到一丝岁月的痕迹,其脸色红润无比,犹如幼婴般光滑,额下三缕长须,很有一副仙风道骨的味道。只见他忙不迭地回礼说道,
“这是说哪的话,我江某人前来过府拜见府尊大人,乃是理所当然之事,怎能亲劳府尊大人呢!我是一接到府尊大人在这徽州府衙升堂的消息,便立马从城外八十里的于山镇赶了过来,想一睹被人尊成为总督杀手的府尊大人的风采。呵呵呵”江春边说边笑着,把整个气氛给搞活了。
这老头倒是满会说话的,卫山对那江春也不是太讨厌,于是同样含笑说道,
“江老先生如此晚过府不会就那么只为见上本官一面这么简单吧?”
江春不露声色说道,
“鄙人晓得大人今日前些时候还在那左城的晨风客栈中饮酒消遣,还以为大人您会夜宿于客栈中,谁曾想到大人您真是事事为公,星夜赶到府衙接了印信。”
卫山心中一凛,不可小看了这姓江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晓得自己在晨风客栈中驻留,可见这徽州城里广布着江家的眼线。
“今日小老儿前来拜见府尊大人,实在是为了那不成器的犬子江维臣而来。”
“此话怎讲?”嘴上如此说,卫山心里明白,定是那江春已然知晓那江维臣在客栈中的所为,前来作一番补救的。你想,在客栈这种人多嘴杂之地公然说贿赂过主考官大人且还必定今次乡试高中无疑,这岂不是惊世骇俗之举!虽然江家财大气粗,也需防范那新到任的不知底的知府来个出人意料之举,殃及江家。
“府尊大人您在晨风客栈吃得安好否?”
“满好的,那边的菜极有地方特色,口味独特,本官非常满意。怎么,江老对本官的饮食居然有兴趣吗?要不要与本官同赴晨风客栈?”
江春权当没听见卫山说的这句话,说道,
“想来大人也见过犬子维臣了吧。”
卫山装模作样地想了好一会,一拍脑门,记起来的表情夸张地问道,
“难不成今晚那个在客栈中大肆吹牛的便是江家少公子不成?我怎么看觉得怎么不像呀,那人浮夸且骄横无比,丝毫未在其身上见到江老先生的影子!必是我记错人了。”
“卫大人,那人确实是犬子江维臣。”
“哎呀呀,我说江老先生,维臣贤侄怎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如此之话,这不是往学政大人脸上抹黑嘛!非弄个诽谤朝廷命官之罪,这罪名可不小哦。
反过来说,万一此事是真,这公开声称自己行贿上官,今科考试必中,周围又有大量的人证,再加上我这府衙中还关押着的两个秀才的控状,那这就绝不是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随便便可以放过去的罪行了。
本官曾任过刑部员外郎,掌管过刑部律例馆,熟读我大清律法。
在我大清律第九编第九卷第九章第九节第九条提到过,在考场中依靠行贿上官谋得考题者,不仅考官革职查办,该考生也着革去一切功名,交大理寺严处。我看若江公子确实这般做了,这大牢就得坐上好几年哦,还要连累上江老爷子不可,这脸可算是丢到家了。”
这考场舞弊,每朝每代每科都有发生,再平常不过。关键是要看下边的官员以何种心情对待。严办,可以弄成惊天大案,整倒一大批官员,就如顺治十四年丁酉科顺天乡试,审出考官有受贿行为,七人立斩,二十五人流放尚阳堡。康熙五十年辛卯科江南乡试,中试者除江苏十三人外,其余多是盐商子弟,舆论大哗。此案累及两江总督噶礼及江苏巡抚张伯行,此二人互相参劾,名噪一时;不办,也就随风而过,一点痕迹都没有,完全是个可大可小的事情。
卫山也是熟读律法,对这里面的猫腻比较的清楚,故敢拿出来要挟那江春。
以卫山目前的处境来说,是很需要一个在徽州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在后面给自己出谋划策,而江春就符合这个要求。
“是啊是啊,老朽也是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故深夜前来拜访卫大人,还望大人您能网开一面,救我江家于水深火热之中,老朽必铭记于心,绝不忘大人的恩德。”江春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卫山是认定这江春确实是有求于己。
这江家在徽州势力庞大,本不会怕一个小小知府,问题是这个新任徽州知府不是别人,而是连和珅这个大清第一红人也要惧上三分的卫山卫九衡。这点老到且圆滑的江春充分考虑到,所以只能屈尊来徽州府衙拜会卫山,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卫山装出副很有难度的样子,皱着眉头在大堂内踱来踱去,一会儿停下来,语气很是豪爽地对江春说道,
“我与老先生也是很投缘,您这个忙我要是不帮也太说不过去了。江老敬请放心,江公子的事我就不予追究了。
不过呢……”卫山故意卖起关子来。
“大人的意思老朽明白,这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才是。”江春也是老江湖了,这官场上的事哪能不明白。所谓皇帝不差饿死鬼,你不给人家一点甜头怎行!
江春把一张二万两的银票塞进了卫山的手中,卫山装出副不悦的模样,说道,
“江老,你这是何意?我卫某可不是那种贪财之官。”
江春陪笑着解释道,
“这可不是行贿官员的钱,而是本人在福建经商时欠大人的货钱,有字据为证。”江春变戏法般变出张所谓的字据,上面清楚地写着,‘本人江春,因货款不足暂向卫山借银二万两,立此字据为证。’
这姓江的确实不愧为徽商之首,名副其实呀,行贿也做得那么天衣无缝。卫山由衷赞赏江春的精明,不过自己还真没有向他江春索贿的念头,但既然人家要给自己也不妨收下了,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卫山一边收下那张二万两银票,一边郑重其事地对江春说道,

“江老,你可是误解了本官的意思。不过既然您老如此慷慨解囊了,我要是不收下,那就是看不起江老您了。这批银子权当是江老捐给徽州府衙的公务用银,我先替衙门里的众人谢过江老先生。”卫山一席话说得也很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后生可畏呀,江春从一开始就不敢小瞧了卫山,现在更不清楚他肚子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居然要与自己郑重相商?
“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江公子的事我可以暂不追究,但据我所知,试题是由你们五大豪门联合向学政大人购得,那必然陈家、刘家、赵家也懂得了试题。我只想知道这其中到底有多少参加乡试的秀才知晓了试题,这个难题还只能依靠江老先生替我找答案了。您是老徽州,必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江春隐约琢磨出了卫山的意思,他那是准备敲山震虎,杀鸡给猴看,存心要掀起两江官场的风暴。利用乡试舞弊案,剑锋直指安徽学政三保,能牵出安徽巡抚闵鹗元固然是好,若牵不出就顺势杀掉一批两江的官吏,目的也算达到。
江春不觉对卫山刮目相看。这少年仔作事很有手段,凶狠毒辣。若成了他的对手,必定睡之难眠呀。
“既然府尊大人如此吩咐了,老朽岂敢不遵命去办吗。这就告辞,三日之后定给大人一个准信。”
以江春的精明,他断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的人。那些所谓的两江官吏,死一个便少一个向自己勒索的人,最好全死光。在多事之秋,莫如把宝也押些在这姓卫的后生仔之上。
当然江春也在后悔年初之举,那时未曾料到刘秉义会甩担子走人,自己还专门写折子奏请乾隆,要朝廷把此次乡试地点从江宁贡院移到徽州来。这里面江春本打算靠自己的影响,在徽州就算明目张胆地作弊,也无人敢予以上告。
把江春送走之后,卫山立刻又去见了刘权之与范建中二人。
偏厢房内,刘、范二人正萎靡不振地盘坐在地,他们还不晓得是被官府的人救走。
当房门被一个衙役推开后,刘、范才注意到走进来的居然是位蓝顶知府大人。
刘权之不像范建中般是个愚腐的读书人,他对周围的消息还算通晓一二,他边看着卫山边揣度着:
听传闻那徽州知府刘秉义已然早已离职,此时何来又出现了个知府?莫不是新任的卫山卫知府到了?那卫九衡倒是名声在外,俨然成了独树一帜的人物,改革派之领袖。
见卫山来到自己跟前,刘权之眼一亮,从他的举止动作中更加肯定此人便是卫山,于是站起身开口说道,
“能得卫山卫大人亲临慰问,我刘权之何其幸也。”
卫山早有接纳刘权之之心,同样热情地拍着刘权之的肩说道,
“云房你受惊了,本官也是初来乍到这徽州城,日后还有需仰仗你的地方。来,坐到这边与我谈谈你所知晓的有关乡试试题泄露的详情。”
“大人,这两江官场的种种黑幕,就需卫大人这般的干吏来整顿。若不出重手,恐怕将秧及大清之根基。此次乡试舞弊,便是绝好的良机,大人若能把持住,必成就一番丰功伟业。”刘权之涉世不深,还是个热血青年,怀着对清王朝的满腔忠诚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卫山虽然年岁与那刘权之差不多,可这心思远比他强,所考虑的更为周密。他断不会只顾及国家而忘掉自己的利益,如何在国家与个人间找到平衡点才是卫山所思量的。
“其实此次来找云房,就是为了在开堂审理乡试试题泄露案时让你出庭作证,还不知云房意下如何?”
“愿听大人调遣,云房在所不辞。据在下所知,这徽州五大豪门个个皆有涉及,单凭名气,则以江春名声最响,大人不妨……”刘权之正要继续往下讲,卫山适时地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音。
“那好,我们就这般先定下了,等开堂后你随传随到。”卫山打算从陈、刘、赵三家入手,此三家与雅德及闵鹗元关系皆非常密切。而王令棠与江春则已倒向自己这边,无必要再整他们了,所以这刘权之可用但不可全用。
那闵鹗元死了个弟弟必已把自己视为眼中钉,早就在等着时机。若让他先发制人,与前闽浙总督陈辉祖一般,处处算计,那自己就凶险了。进攻永远是最佳的防御手段,只能抢在那闵鹗元之前动手,打乱他的部署,才能收到奇兵之效。
到那时,既为国家铲除了贪吏,又为自己赢得了名声,还能打击和珅在两江的势力,并顺利完成诚郡王允祁交代的任务,一举四得。卫山想到得意处,都不由为自己的聪明绝顶而感到沾沾自喜。
江春为了替独子江维臣洗脱嫌疑,真是不遗余力。只短短三日,便把得到试题的人员都查得一清二楚,并呈交给了卫山。另一方面也足以见到江家在徽州势力的庞大。
卫山拿到名单,在书房内详细看阅的时候,左手指轻轻地连续敲击着桌面,那脸上时不时荡漾着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
“一共有二十八名秀才涉及其中,全部逮捕归案入狱审讯,不由老佛爷不震惊。也让那和珅瞧瞧我卫山的手段,你能调我到徽州受罪,那我就在徽州把你的地盘给搅得浑浊不堪,看谁狠。什么正主考安徽学政三保,副主考翰林院学士曲葆杰,都是贪财不要命的官。”
卫山也不是省油的灯,在随后一个月内便把府衙内的所有衙役给换了个遍,把天鹰队的鹰卫全部置换进来,并把人数从三十人提升到百人的规模。有了得力的手下,办起事来卫山也感觉底气比较足,至少不会再受到其他不明势力的肘制。
最让卫山感到胜算在握的是,今次乡试并非在省城的贡院之内,而是迁移至徽州城东南边由江春捐资刚修建完成的贡院内。身为徽州府最高地方长官,在大清律法中已有明文规定可以出任同考官,负责监察乡试中是否有舞弊行为。这可是把生杀大权赋予了卫山,这怎么能不让卫山高兴万分。
八月十一日,乃是钦天监为乡试择定的入闺吉日,在徽州贡院外早就挤满了赶考的秀才。因为贡院尚未开门,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谈,所谈话题都是此次安徽乡试从江宁移到徽州的缘故,无人不赞叹这江家财可通天。
这徽州贡院坐落于徽州东南隅。而自有明以来,贡院便是朝廷抡才大典最要之地。这徽州贡院乃是江春私人捐资而建,为显皇恩之浩荡,江家不惜耗费巨额财力修葺,其规制比六部衙门还要壮观宏伟。
贡院大门分左、中、右三门,大门外设有东、西辕门。又建“明经取士”和“为国求贤”两牌坊于大门东西,大门正中上方高悬“贡院”墨匾。
卫山的四人蓝呢大轿就在贡院门前稳稳落下,他呵着腰出来看时,只见尚自寒星满天。知道刚过了四更天,那些高官们可能尚未抵达,便徐步往龙门而去。
龙门内平列四门,再进去为至公堂,堂中悬“旁求俊彦”御匾,两楹悬有明朝杨士奇题联:“号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射斗;帘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堂前有回廊设木栅栏环绕,堂东西两边有监临、提调、监试各堂,并有院落,外帘官皆住于此。
卫山径直走向明远楼,这乃是内帘官办公之所,也是卫山驻扎之地。途中经过经过石坊,便见甬道两边各设一座三楹小厅,卫山知道这是察议厅,专门用来检查参加乡试的秀才们是否有夹带之类的违规行为。
卫山随意踱了进去,里面正有三个官差在一一核对今日参加乡试的秀才们的名字。见到府尊大人前来,都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打了个千儿说道,
“见过府尊大人。”
卫山笑着答道,
“我早你们更早嘛,都辛苦了。诸位大人来了吗?”
其中一个差役麻利地说道,
“主考官三保大人还未到,副主考曲葆杰曲大人先到了。”
这副主考曲葆杰与那三保乃是一路货,私下也收了不少银子。人都说翰林院的人乃是读书人中的精英,依卫山来看也不见得,书读得多了这钱收得更有技巧而已。卫山心里不屑曲葆杰这类人,枉读圣贤书,所以也懒得过去与他打声招呼。
卫山含笑点头,掇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一边看他们继续核对名字,一边与他们闲聊科场的旧规旧例。
当鸡叫过三遍估计那正主考官三保也该来了,卫山方起身出厅。在明远楼外恰好见到三保与曲葆杰正走在一起悄声谈着些什么,见到卫山,二人顿时闭口不言。
“三保大人与曲大人都在呀!”
“原来是卫大人,您也来得满早的呀。”三保斜了眼卫山,没啥好气地说着。卫山与闵鹗元及和珅有化不开的仇怨,官场中人众皆知晓。如三保般势利小人,自然不会给卫山好脸色瞧的。
“哪有学台大人早!这都快五更天了,才见大人您姗姗来迟。”卫山立刻反讥讽过去。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卫大人您是新任徽州知府,这贡院乡试乃是朝廷要紧之事,可是丝毫马虎不得。”曲葆杰打着圆场说道。
“不劳二位大人操心,这些事情下官早已安排妥当,就等着开考了。”
三保不想与卫山多谈,问曲葆杰道,
“我说曲大人,这开考时辰到了没有?”
“曲葆杰看了看天,答道,
“应该可以了吧。”
三保突然大声吩咐道,
“开龙门!”
“开龙门啰1堂官一声声传呼下去,贡院中间两扇朱漆铜钉大门缓缓开起,秀才们按喝名次序一手提蓝一手秉烛鱼贯而入。
龙门内建有号舍,每号外墙高八尺,号门三尺,高六尺,南向成排。号舍排列如长巷,巷口门楣墙上书有某字号名,并安置号灯与水缸。号舍之间隔以砖墙,皆无门,以油布为帘可挡风雨。
号舍深四尺、宽三尺、高六尺。舍内东西墙上离地面尺余及二尺处,砌成上下两层砖缝,缝内**两块木板,板可。白天可坐下层板而以上层板为写字台,夜间则将上板与下板合而为一,当床铺用。
这边三保在铜盆里洗了下手后,便从下属递来的金盆中取出密封的试题,抽出略微检查了一番,试题丝毫不差后又转递给曲葆杰,曲葆杰扫了一眼心知肚明地又交到安徽按察使黄耀章手上。
这黄耀章乃是诚郡王府出来的,故卫山一接任这徽州知府后便拜访了黄耀章,二人倒也熟络。
按察使乃正牌的乡试监视官,职责所在,黄耀章不敢有丝毫怠慢,仔仔细细地看了下试题后才转交到卫山手中。
卫山从黄耀章手中接过试题后定睛一看,果然在意料之中,这三场试题题目丝毫不差,就是王令棠所讲的‘为人君止’、‘道之以德’、‘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我就先让你们做,等交卷时我再出来拿人。”卫山心中这般想着,故开卷时倒也没发作。反正从府衙内已经调了足够的人手来,并暗中包围了徽州贡院,就等自己一声令下冲进来拿人。
按故往惯例,这科试的门禁是非常的严格。每场考试前,先将搜查人役本身检查一遍,然后再由他们来搜查入场士子。士子入场时逐门搜查。如士子有怀挟等弊,头门放过后被二门搜出,即将头门搜查官役处治,作弊士子枷革。
卫山也晓得这两江吏治混乱已久,对于乡试就如同走过场般,每个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挟带入场乃必然之事,没有人去管也没人敢管。
在正式开考前卫山又跟着众官一起巡视了一遍考场,按年龄、面貌逐一核对士子是否与所记相等。
凭借着锐利的眼光,丰富的经验,卫山立刻就看出有数十个举子神色慌张,手中藏藏掖掖,形迹可疑,必然有挟带之举嫌。
卫山也不点破,跟着大部队敷衍而过。
当贡院外鸣炮三声表示考试结束,众秀才正准备交卷时,卫山跳了出来开始发难。他先是从坐着的椅子上立了起来,阻止差役收卷,道,
“慢着,不准收卷。”
三保对卫山此举感到甚为恼怒,自己乃是正主考,他卫山只是同考官,有何权力敢命令停止收卷?他沉下脸坐在太师椅上对卫山说道,
“卫大人,在这贡院之中恐还轮不到你说出这种话吧?”
卫山丝毫不惧地对三保说道,
“学台大人,下官接到秘报,此次乡试有人出卖试题,导致该科得题者众多。下官认为应该封锁贡院,停止收卷并对所有考生进行搜查。”
三保被卫山此举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差点没把端在手中的茶盅给弄掉到地上。脸色有些苍白地说道,
“居然会有人泄露试题?这不会吧!子衡兄,试题乃我与曲大人共同协商而出的,怎会泄露出去呢?
再者说了,这门禁如此严格,挟带者要通过三道门,怎么能带得进来呢?相必是卫大人多虑了吧。”三保顿时没了刚才的霸道。
曲葆杰也被吓得不轻,口气软弱地附和道,
“是啊是啊,卫大人,这江南乡试能出什么问题呀,你也太过小心谨慎了吧。”
一但乡试舞弊案被捅了出来,必然会掀起一番血雨腥风,这个三保及曲葆杰都知晓。后果可不是个人处斩就能善了的事,必定又会牵涉到其他地方,黑幕一层一层揭开……
卫山哪会放过如此的良机,冷哼数声阴阳怪气地对三保及曲葆杰说道,
“下官于月前就已知晓该次徽州乡试试题有泄露,得题者不下数十名。而据追查,试题则某两位高官。”目光随即在三保及曲葆杰身上瞄来瞄去。
这些话不由得三保及曲葆杰二人背后又湿又凉,已是汗透内衣。
曲葆杰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声调提高八度尖声说道,
“子衡,你这是怎么讲话的。是不是在指责我与三保大人泄题呢?我与三保大人奉皇上之命,前来徽州主持乡试,岂能辜负了圣恩?那试题经我与三保大人商定之后一直就密封于铁盒之内,并日夜加派差役看守,又如何能泄露出去?”
“卫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与曲大人清者自清,不屑理会此等污蔑之语。你若道个歉,我二人也不与你计较了。否则的话……”三保恶语相威挟。
“否则又如何?”卫山反问道。
“否则我将与曲大人联名弹劾你污蔑朝廷大臣之罪,后果卫大人可想而知。”
“我还就想知道那后果如何!
来人,给我封了贡院,对所有考生进行第二次搜查,勿要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卫山话音刚落,本就在贡院内四周巡查的府衙青衣差役们便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来,一窝峰地冲到考舍中去,那场景让三保看了都觉得异常壮观。
“反了反了,大胆卫山,你置我一省学政于何地?居然丝毫不把我这个主考官放在眼里,我要弹劾你,罢免你的官职。你们都给我停手……”三保气急败坏地对那些衙役发话。
天鹰队的鹰卫们可没管这三保的话语,一对一地便对那些参加徽州乡试的秀才们进行搜身。
三保鼻子都给气歪了一半,抓住曲葆杰的手便同步往外走,准备去面见两江总督雅德告卫山这个状。
卫山抢前一步拦住二人去路,说道,
“二位大人想必是要到制台大人面前告我一状了。”
“怎么,你怕了不成?”三保反问。
“要告也等我这边贡院之事了了才行走人,否则任谁都走不出徽州贡院。”卫山斩钉截铁地回答,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
三保与卫山对峙了片刻,见卫山态度强硬,也只能徉徉地对曲葆杰说道,
“曲大人,您看看卫大人,真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我大清要是多有像卫大人这般的官员,那真叫天下大乱。”
“学台大人稍安勿躁,等他事了我们一样到制台面前告他,还怕他跑了不成。”曲葆杰安慰三保。
“这事没那么容易了结,我还要到皇上那儿告他卫山越职行事。”三保气势汹汹地说。
“随便,我无所谓。”卫山耸耸肩。
见吓不倒卫山,三保此刻才想起了还有这么根救命稻草没用,安徽按察使黄耀章。于是火急火急地冲到他面前诉苦道,
“黄大人,您看卫山所为何等荒唐。您可是此次乡试的监试正官,可要说一句话呀。”
按察使可以调动贡院外的绿营兵丁进场,平息场内的纷争。可黄耀章哪会跟三保站一条线上,他不冷不热地答道,
“我说三保大人,这卫府尊所虑也有道理,就让他再查一遍也没啥过错。就算错,也是他一人承担。我看可行。”
而其他的在场如监临、知贡举、提调、内外监试、收掌等官员,见气氛不对,个个怀着明哲保身的态度都闭口不言,看起热闹来。
在鸡飞狗跳似的一阵慌乱之后,贡院内终于安定了下来。徽州府衙差役上前禀报结果,共查出二十六名秀才怀有试题入场,并有多人已事先写好文章。
卫山拿着证据来到黄耀章跟前说道,
“黄大人,有鉴于此科试题提前泄露,导致有二十八名应考者作弊,本官认为应该马上进行夜审,以便查出真正泄题者,昭示国法之威严。”
“那就依卫大人所说去办吧。”黄耀章顺水推舟答应了卫山的意见。而此刻三保及曲葆杰则早已是面无血色,汗流浃背,差点没瘫倒在地。
案子一到卫山手里就审查得特别的顺利,他很快就从这二十八名秀才口中得知这试题乃是从徽州陈、刘、赵三家豪门子弟口中泄露出去的。顺藤摸瓜,便把三保及曲葆杰给拽了出来。
“大人,您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走?”刘翼询问着卫山。
卫山半眯着眼睛,过了好半会才睁开来,那黑澈的瞳眸闪烁着精光,说道,
“这可是个好机会,千万不能小事化了了。子安,你去考生中鼓动一番,就说这此乡试的主考三保及副主考曲葆杰都是捞钱的主,私下已收了徽州三大豪门不少钱。所以除了当朝大老请托的,一概论孝敬取士,名次高下按质论价童叟无欺!故徽州三大豪门子弟手中才会提前握有试题。
记着,那些去闹事的秀才中一定要有我们的人,在混乱中好好引导他们给我冲击学政衙门,最好能给我冲进去,或者死上十几个秀才,弄出个事端来,这样我才好顺应民意出面抓人,抓那些贪官到案。不然,想等抚衙批文,我还要等到猴年马月不可。”
卫山攻于心计,他断不会让三保好过,不过这招也忒狠了点,牺牲无辜学子已达自己政治目的。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能全怪了卫山。
由于江南乃是大清文人集聚的地方,听闻科场有舞弊之事发生,且这题目乃由三大豪门子弟泄露,分明是主副考贪贿收受,泄露考题,败坏国家抡才大典。又经有心人从中挑拨,于是便有五六百号的参加乡试的秀才开始聚集到学政衙门前。
“诸位仁兄,我等辛辛苦苦读书,却不及那些坐拥万贯家财的富家子扔几个铜板来得快,这不公平,让学台大人出来见面。”一个鹰卫带头发难。
“出来……”
出来……”
被激起怒火的秀才们个个群情振奋,狂呼不已。那石头块如雨点般给丢进了学政衙门内,看门的衙役们早已是关门大吉,躲得紧紧的。
时间刚到正午,有越来越多的秀才赶了过来,此刻鹰卫又在煽动叫喊道,
“大伙冲进这学政衙门里去呀,找到那狗头学台大人讲理呀。”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秀才们开始冲击学政衙门。那朱红色包铁皮大门根本经不住有心人的撞击,只不过半盏茶功夫大门便被撞裂。
秀才们正要蜂拥而入,却被许多学政衙门的衙役们用棍棒拦住不放,于是双方出现了肢体冲突。正在紧要关头,有三四名秀才突然倒地,前胸鲜血直流。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高喊道,
“学政衙门的人下毒手了,杀死人了哦。”
这一时间场面更加的混乱,你用刀子那秀才们就用双拳强行猛打一通。鹰卫们见缝插针,见人就捅一刀,慢慢地,学政衙门口血流成河,众多秀才倒在血泊中,而那些衙役们手中的棍棒都不见影了,莫名其妙地被人塞入沾血的匕首。
最终还是人数占优的秀才们冲破了衙役的封锁,全部都冲入了学政衙门内,那些衙役都丢弃掉匕首个个脚底抹油开溜。
堂堂的安徽学政三保及翰林院学士曲葆杰只能是从后院翻墙而出,都跑到两江总督府避难,而整个学政衙门最终被丧失理智的秀才门大砸一通之后举火焚烧。
卫山站在府衙的最高处望着冒起滚滚浓烟的学政衙门,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步棋下得极对,现在就该论自己这个徽州知府上场了。
卫山坐在蓝呢大轿中直奔两江总督府急行而去。到了督衙门口,自有一名鹰卫到门前递上名刺。
看门的督标亲兵见是徽州知府到访,不敢怠慢,拿着名刺便进了督衙报给两江总督雅德。随后卫山便随着领路的亲兵进入了两江总督府。
“这不是卫大人嘛,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这两江总督府中来了呀?听说卫大人整日忙于公务,无暇参加种种会宴,怎么今日会有空到我这……”雅德四十余岁,前额梳得光亮。白净面皮,圆脸圆眼睛,一副弥乐佛样子。
卫山也是官场老手,哪会对这点小事生气,毕恭毕敬地答道,
“制台大人,下官今日惊闻学政衙门被一帮闹事的学子给砸了,故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雅德装出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惊讶地说道,
“怎么,堂堂学政衙门居然被人给砸了?这,这可不像话了。卫大人,你身为徽州知府,此案必须严厉处置才是。”
“是是是,下官必定严查严办。但下官到达现场后才发现这学政衙门前已然死了十四位秀才,这可不是件小案。”
“死了十四人??这这……三保也没跟我提起过。这混帐东西,瞒了这么大的事不说。现在可是事情越闹越大了,想压也压不下来了。”雅德一时失了神,陷入沉思。
在乡试中不仅发生舞弊,而且在随后更发生考生们冲击学政衙门并因此死亡十四人,这可是惊动天下的大案,怎么藏也藏不住了。老佛爷一但发怒,乌纱难保。
“制台大人。制台大人。”卫山唤了几声,雅德才好不容易醒转过来,尴尬地说道,
“卫大人请继续说。”
卫山咽了下口水,继续施加压力说道,
“根据本官对贡院乡试考题泄露一案的调查发现,这徽州三大豪门共贿赂给三保十五万两白银,证据确凿。而我在学政衙门内只发现五万两,还有十万两不易而飞,三保不可能身怀十万两银票到处行走。故本府认为这事可能还有隐情,绝不止那三保一人收了贿赂银子。”
被卫山这么一说,雅德两手直发凉。不错,那三保确实给了自己五万两,同时也给了闵鹗元五万两。若被卫山这么乱扯一通,那自己岂不也危险了?
学政衙门的惊天血案必会捅到老佛爷那里,到时候再由京师派员会审,那三保万一胆怯把什么都招了的话……
雅德越想越可怕,脑海中顿时动了杀机。既然祸都是由那三保闯下的,没必要牵连自己受过。这三保及曲葆杰都不能活在世上。
“制台大人,我听闻这三保及曲葆杰往您这总督府避难来了,是不是把这二人交出来给我带回府衙,以给那些学子一个交代。”
雅德笑眯眯地站起身,端起茶盅说道,
“卫大人,这三保及曲葆杰大概是在路途中便转道而去,他们并未到我总督府中来。我还有要事需处理,不奉陪了。”
卫山目的也已达到,见雅德端茶送客,陪着笑容说道,
“既然两位犯官并未上总督府,那下官也就不打扰制台大人了。”
卫山背负着双手,浑身轻松无比地走出了两江总督府。门前的刘翼见卫山出来,赶忙上前悄声询问道,
“大人,如何?”
“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看那三保及曲葆杰小命不保了。”
“大人,这两人乃是重要人犯,可不能让他们死了,这线不就断了吗?”刘翼忧虑地说。
卫山哈哈大笑,拍了拍刘翼说道,
“子安,毕竟你没做过官呀。这官场上忌讳逼得太紧,凡事都要留点路子给别人行才是。而且就算拿住了这三保及曲葆杰,我一样没法牵连到那雅德及闵鹗元身上,他们必然是三缄其口。到那时再押解到京师去三司会审,那我更没希望。
还不如此时让那雅德自己动手,除掉这三保及曲葆杰。这两江的官死一个少一个阻力,我巴不得他们全死光。”卫山虎目放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
“谁叫我卫山难受,我就叫谁完蛋。”
又看了眼停在身旁的蓝呢大轿,自语道,
“嘿嘿,蓝呢大轿。过上几个月,我要重新换回绿呢大轿坐。你和珅想让我一辈子沉在江南任你踩可没那么容易。”
这事态发展果真都在卫山控制之中。那三保及曲葆杰在第二日便被人发现双双在南城外一座破庙内上吊自杀。他们各自留下一封遗书,表明自己确实各自收了徽州三大豪门的七万五千两白银,在乡试中公然泄露考题,愧对皇上,无脸面对世人……
这案子到了乾隆那边,虽然有些疑虑,倒也没太认真对待。只是对那学政衙门血案,乾隆恼怒异常,堂堂学政衙门居然受参加乡试的秀才们的冲击,而且在冲突过程中还死了十四人。
除了在朝会上猛发了一通脾气外,还做出如下决定:
对卫山报上来的所谓领头四名秀才予以革除功名,永不叙用。整个安徽地区,次科举人名额减少四名。
因两江总督行辕就设于徽州,居然发生如此匪疑所思之事,故两江总督雅德降两级留任。
除开已死的安徽学政三保及翰林院学士曲葆杰外,所有十八房考官全部罚俸一年,以作警示。而徽州所有官员也全部降一级留任察看。
作为同考官的卫山,因事发于徽州,念他堪破整个乡试舞弊案,功过相抵,不予奖惩。
卫山牛刀小试,便已把徽州弄得是地动山摇,官场人心惶惶。这第二刀,更是让雅德及闵鹗元难以喘气,直叹和珅怎么把这么个大灾星弄到两江地界上来……
注:1、江春,字颖长,号鹤亭,又号广达,歙县江村人。家世业盐,寓居扬州,为清乾隆时期两淮八大总商之首。
江春富埒王侯,熟悉盐法,精通商务运筹,练达多能。在江春担任两淮总商的50年中,两淮盐业达到鼎盛,深得乾隆皇帝的器重。
2、八大总商:在两淮地区业盐的商人称为散商。为了便于管理散商,政府往往在商人中择家道殷实者担当总商,充任官府和散商之间的联系人。清代两淮设有八大总商,徽商就常占其四。徽商中的精英人物程之歆、汪应庚、江春、汪廷璋、鲍志道等人都是煊赫一时的两淮总商。其中江春为两淮总商前后达40余年。两浙盐业的总商也多由徽商充任。
3、徽商四大营生手段:
盐业:从明万历四十五年(公元1617年)实行纲法到清道光十年(公元1830年)改行票法之前的200余年间,为徽州盐商的极盛时代。在扬州的徽州盐商中,或为场商,专向灶户收购食盐卖与运商,有的还招募盐丁自行产盐,牟取厚利;或为运商,专事办引销盐,以极低的场价购进食盐,贩运各销盐口岸高价发卖,获利甚巨。徽州盐商不仅活跃在两淮盐场,而且也称雄于两浙盐场,在两地均处于执牛耳的中坚地位。
典当业:明清时期徽商开设的典肆遍布全国,其数量之多,规模之大,资本之巨,均非其他商帮所能比拟。徽州典商遍天下,从南北两京(南京和北京)到各省省会,从繁华都市到县城集镇,到处都飘扬着徽商典铺的招幌,以致社会上竟流传着&qt;无典不徽&qt;的谚语。
茶业:地处皖浙赣交界的徽州盛产名茶,是茶叶的故乡。宋元以来,徽州商人就已开展以茶易米的商贸活动,以补当地粮食的不足。明清时期,徽州茶叶的销量大增,茶叶贸易渐成为徽商经营的&qt;巨业&qt;。北京是徽商在北方的主要经营地,清乾隆年间,徽商几乎垄断了北京的茶叶市场,在北京开设的茶行有7家,茶商号有166家,小茶店达数千家。
木业:徽州山区盛产木材,早在南宋时期徽商就已从事木材贸易。明清时期,随着江浙地区经济的发展,徽州木商几乎垄断了江南广阔的木材市场,称雄达数百年之久。
4、科举:在清代,凡应入学考试者,皆称童生,童生入学考试称童试,由县试、府试、院试逐级而升。而院试入取者则称为生员或秀才,只有秀才才能参加乡试,而考中者则称为举人,有资格参加会试。
会试三年一科,取中者称为进士。会试的复试称为殿试,头名为状元,次名为榜眼,三名为探花。此为一甲三名。二甲头名则称为传胪。
5、蓝呢大轿:一至三品官坐八人抬绿呢大轿,四至六品坐四人抬蓝呢大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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