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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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明白,他现在必须使他所编造的这一幻象更有实体感,才能不功亏一篑。于是,他嘲弄地撇了撇嘴:“这个小偷真老实!”
“你知道我没有愉。”杰克急得向露丝大喊,“别信他们,你是知情的!”
卡尔从露丝困惑的目光中感到不妙,他懂得夜长梦多的道理,示意警卫赶紧带走杰克。
“我们走!”警卫用力扭住杰克的双臂,向外拉。
露丝不知该如何判断眼前的是非,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无言以对……她的头脑有些乱了。
杰克用力挣扎,朝着露丝大喊着:“你知道我没有偷!”
“乖小子,跟我们走!”警卫一边说一边拼命向外拉杰克,两个人扭成一团,勒杰也加入进来。
杰克被拖向门外,他拼命向露丝喊:“你知道我没有偷!你知道我的为人……”
露丝木然地看着,她毕竟未经世事,与其说她无法判断人世间的阴谋诡计,不如说她更无法改变眼前的现实。
此时,她显得如此孤立无援。唯一明白真相的鲁芙却在旁边不发一言……
“……你听我说……”杰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但是很快消失了……
安德鲁把一大卷船中蓝图抱进船长室,史密斯和大副全围了过来——
“船长,真不幸,一分钟里,水已经长至船骨干以上十四英尺。”安德鲁指着图纸,“底部三个舱和六号锅炉室已经被水浸了。”
图纸上表明各个舱的位置,一目了然。
“是这样。”二副点点头,他刚刚和工程师一同看了下面的情况。
“什么时候起航,”船商艾斯梅问。他一直站在后面听着安德鲁的介绍,对于进水的情况,他并不了解其严重程度,但是他认为既然是“不沉之舟”,进些水没有太大的问题,只要尽快起航,还是可以赶到目的地的。
“现在是五个舱浸了水,”安德鲁的话音刚落,船长史密斯脸色就变了,他显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此时安德鲁的神情十分严峻,这对他来说是极少有的。灯光下,可以看出他额头上的汗珠,这样冷的天,如果不是紧张,不可能这样出汗。
艾斯梅从史密斯和工程师的表情上猜到,情况极不乐观,他不再插嘴了。
“这艘邮船只可以承受四个舱浸水。安德鲁继续介绍,“船艉下沉,水就会流到……”他的手在图纸上移动。就像海水在涌入,“……E甲板的分隔板,由一个舱再流向另一个舱,继续淹过去,无法阻止。”
史密斯面无表情地听着,一言不发。
艾斯梅来回走着,显得十分不安。
史密斯抬起头来:“水泵?……”
“水泵有点儿帮助,但是时间不多。现在无论怎么做,也阻止不了泰坦尼克号下沉。”
安德鲁说出了最后的结论,尽管大家都已经想到了。但是从这船上唯一的权威人士嘴里听到这句话,等于上帝给船的未来下了最后的判决。
艾斯梅急了,他不能相信,这样一撞就把一个神话撞得破灭了。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人们自己吓唬自己。
“但这船是不会下沉的!”艾斯梅的话虽然声很大,但是显得没有底气。
“是铁造的就一定会沉!会沉的,绝对没错。”
如果此时还有人怀着一丝幻想的活,安德鲁的话就已经把它彻底打碎了。他不想再向艾斯梅解释了,因为科学是无情的,它不考虑人的愿望。
“还有多少时间?”史密斯问。这是唯一可以由人来支配的东西。
“一小时,最多两个小时.”安德鲁的回答使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迈达特先生,船上有多少人?”史密斯转向大副。
“2200人。”
一个小时,2200人。这两个数字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剑,悬在每个人头上。
史密斯转向艾斯梅,他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你一定会获得头条新闻!”
横溢在人类生活中的灾祸有着异常强大的力量,灾祸紧紧地抓住一切活人,只有极少数的人可能逃脱它的魔掌。
头等舱。
卡尔站在门口,他将目光从杰克消失的方向转过来,落在面对他的露丝身上。尽管刚才他吏得杰克成为一名小偷而被迫离开了露丝,但是却没有丝毫的胜利感。露丝的目光中那种蔑视与反抗的神情更增添了他的愤怒。两个人对视着,如果我们把目光比做利剑,那么,这一对利剑已经开始交锋。
妒忌是一把火,它会烧掉理智与情感,人们常常因为这把失去控制的火酿成大错。
卡尔终于忍不住了,他突然挥手,狠狠地打了露丝一个嘴巴——
“你这个小婊子、淫妇!”
卡尔恶狠狠地骂出这两个词时,他的狂怒已经达到顶点。
露丝惊呆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自尊心受到的侮辱、意外变故的震惊使得她几乎没有感到疼痛。刹那间,她仿佛头脑里一片空白。
卡尔疯了一样扑上前,用力抓住露丝的双臂,抓得那样紧,露丝当时觉得她的手臂肯定断了。
“我和你说话时,你要看着我!”卡尔拼命晃动露丝的身体,似乎要把一肚子怨气全部发泄出来,此时,他的面部肌肉在扭曲、痉挛,显出极为丑恶的样子。露丝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模样,不禁急忙把脸扭开。
“霍克利先生。”一名侍应生边敲门边急匆匆地闯进屋里。对他的无理举动,卡尔更是怒火中烧:“现在没空,很忙。”
侍应生根本没有停步的意思,他向里屋走去,同时以命令的口吻道:“请你穿救生衣,上救生艇甲板。”
卡尔连想也没想便拒绝道:“再说一遍,现在没空!”
侍应生已经把屋里存放的救生衣拿了出来:“对不起,这是船长的命令。”他又补充道:“穿暖一点,外面很冷。不如穿紧身外套,戴上帽子。”
卡尔这时才发现,这名侍应生来到他的房间决不是为了开玩笑,他也决没有这个胆子来这里胡闹,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妒忌之火瞬间熄灭了。他松开了抓住露丝的手,任凭露丝低声哭泣。此时他的思想全部转向眼前发生的事情上了,但他想不出会有什么样的大事发生,不禁自嘲地摇摇头:“真荒唐!”
侍应生看到露丝脸上的泪痕,他误以为露丝因为沉船的恐惧而哭,便安慰宣:“别担心,只是预防一下。”
在二等舱里,船上的侍应生们推开各屋的门,将熟睡的人们唤起,将救生衣分发给每个人。
“大家起来,穿上救生衣!”
喊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孩子,人们议论纷纷。
“他在说什么?”伯特不解地问。
“穿上救生衣。”
“为什么?”
“只说快穿上。”
通道上,人们匆匆地穿着救生衣,走出自己的房间……
电报室,史密斯船长在电报稿上标出泰坦尼克号的坐标:北纬41°48‘,西经500°14‘。

“船长、紧急呼救信号?”主任报务员约翰·格·菲利普斯惊愕地老船长,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发海难电报,告之坐标。”船长面无表情,但是从他那不平静的呼吸中,可以感到他的紧张与不安。他摘下帽子,四下打量了一下,然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有来往的船只,我们正在下沉,需要立即救援。”
船长说完,慢慢地戴上帽子,转身离去。电报室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能相信它是真的,可这难以置信的消息又是来自船长之口,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地方。菲利普斯不敢犹豫,他的手指立即伸向发报键……
1912年4月15日。
午夜12时15分。
呼救信号“CQD”及泰坦尼克号的呼叫代号“MGY”连续6次发出。
同日。
午夜12时45分。
改用最新呼救信号“SOS”呼救。
这是最近国际会议中刚刚通过使用的新呼号。泰坦尼克号成了第一个使用它的遇难船只。
对于菲利普斯来说,键盘今夜显得格外沉重,因为它肩负着拯救2200条生命的重任,怎么能不感到沉重呵!
他的手指此时敲击得分外灵活,因为它承担着连通全世界救援船只的使命,岂能有半点迟疑!
茫茫夜色里,这份使得全世界为之震惊的电波讯号,融进了无数电波交织的太空中……
不久,回音陆续传来,法兰克福号、维吉尼亚号、坦普尔斯号、缅甸号……无线电讯号源源不断,但是它们都鞭长莫及……
上层甲板。
船上露在外面的八个排气管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恰如丹佛和里奥格朗德的一百个火车头轰隆隆地同时驶过一条隧道。这是船里往复式发动机多余的蒸气正从旁通阀中排出来。可怕的叫啸声给这狰狞的夜更添加几分恐怖……
救生艇上的蒙布被打开,船员们开始放下救生艇。
“……继续放,放下来!”船员怀德在下着命令。
绞盘的齿轮在转动,将绳索松开;
搭扣被解开,系袢被一一解除;
救生艇一只只被放下来……
“定住!拉紧!好,放在甲板上!”
口令被准确地执行。船员们有条不紊地往海里放置着小船……
这里看不到慌乱,也没有因恐惧而退缩。所有的人员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所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在他们的眼中有的只是对工作的责任。
放下的一条条小船在海水涌来时,就是唯一的“诺亚方舟”。但是,此时没有人想到一小时以后他们的位置。因为职业道德高于一切,只要还有一个乘客没有获救,他们就不能先于乘客离船,这是船员最基本的要求,也是一个做人最起码的准则。
也许,他们中会有各种想法,有恐惧,有悲哀、有希冀、有幻想……要是没有这些思想活动,他们也就不是一个人了。但是,他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表露出一丝的动摇与慌乱。也许此时,你才体会到什么是职业道德。
安德鲁从上层甲板的舷梯上跳下来,他向左舷望去,那里,人们紧张有序地将救生艇摆放到左舷边上。二副在大声地下达口令:“翻开船罩,翻后舱尾部分!放松绳索……”
右舷的工作也在紧张进行。指挥莫迪的口令伴随嘴边的白气在夜空中飘荡:“翻开船罩,快点!”
船员们用最快的速度将小船摆放到最易放入海中的位置。
忙碌,但不慌乱。
紧张,但有秩序。
安德鲁突然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乘客来到外边。这简直太荒唐了,所有的忙碌全是为了他们,可此时他们竟然没有踪影!
“乘客呢?”工程师有些急了。
“在大厅里面,他们嫌又冷又吵,他们受不了。”
很显然,所有的乘客都没有意识到泰坦尼克就要下沉的事实以及这一事实对自己的威胁。“不沉之舟”这一信条实在是太顽固了,它扎根在泰坦尼克号上每个人的脑海里,几乎是不可动摇的。它让人们几乎不愿也不会去接受其他与此柑悖的信息——惯性思维把人类害得好苦!
怀德说完转身向上层甲板的人大叫:“你们下来,帮我们拉绳!”
舷梯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安德鲁掏出怀表看了一下,他的脸色更加难看——现在已经过去了近半个小时了,时间所剩无几了……
灾难毕竟无情地降临了,大自然变得不可思议,对人类实施着不友好的肆虐。
冰山和人类开了个玩笑,把大海疯狂狰狞的面目照亮于一瞬。
整个大海都撒欢以地扑向泰坦尼克,它呼啸着把自己的家族成员赶进人类的宿营地,好像它们才是当然的主人。
头等舱宴会厅。
人声嘈杂,乐队尽职地在演奏着乐曲。白星轮船公司在这艘最新的超级豪华邮轮快要首次航行的时候,经理部从其他邮船上挑选了最好的音乐师组成了当时被公认为海上最好的乐队。可惜,再好的乐队,在目前的境况下也不会有人去欣赏了。
死神一刻不停地在人们头上飞翔,不管他是上等人还是非上等人。
安德鲁走到乐队旁边,此刻,他在这些人中就像偷看了天书的预言者,只有他知道未来的结局,只有他能拯救部分人逃脱苦海。但是,他不能说,不能将这个天机泄露。这是最大的痛苦。尽管人类有各种罪恶但是他们总有活下去的权力吧,可是目前,这艘船连一半的人也不能活命,如果这个消息外露,那么一片混乱的结果将是没有一个人能活命!
他能够告诉谁?
乐队继续演奏着,眼前的艺术家们在一丝不苟地履行他们的职责,他们是应该获得生命的,雅典哪女神会保佑他们的生命。但是,此时该不该告诉这些艺术家们事情的真相呢?安德鲁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想法:他很想知道,在得知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将与这艘船一起沉入冰冷的海底时,乐师们是否还能如此安详地演奏?当这个念头出现时,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会儿还有这样的闲心去想这样残酷的问题。也许,只是因为在他面前的是艺术家,而在科学技术与艺术之间常常像地球与月球之间一样,相望而互不了解。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一种靠精密的分析与极有条理的研究度过他们的一生;而另一种则是靠突发的灵感与全身心的狂热去体现人类最美好的一切。他们彼此视对方为怪物,但又同时迷恋对方。只有在这种特异的时刻,这两种人才能彼此看清真实的对方。
“您要一杯?”一位侍者端着酒杯站在他身边。
安德鲁无言地看着他恭敬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切顷刻将化为乌有,音乐、美酒……这些人生所追求的东西就像空中阁楼,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他不由得哀叹人生荣华之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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