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彼有所出,必有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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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官场有个潜规则,若是应邀去某人家中,那人准备好便服相待,潜意思便是要投入受邀者门下,或者说要在以后的政局变故中与受邀者站立同一方向。
雒迎谦骇然同时,心下也不解想道:“他们三个圣眷正隆,何必这样暗示要投入我阵营?!不说别的,姬亢官升刑部尚书,下一步定然便是政事堂宰相之选,何必委屈在我方怀抱当中?他们究竟做什么打算?”
雒迎谦紧盯着眼前三个躬身站立低头不见半点神色的大员重臣,心中一刹那疑虑重重,紧走几步在他们面前,凝声问道:“为什么?”
姬濯抬起头来,只微笑说道:“雒相只管宽心便是,下官父子与陈大人,并无它意,只是想着刚退朝便请大人到来,一身官袍不适的紧。”雒迎谦哼一声低喝道:“为官这么多年,难道你们不清楚官场潜规矩?莫非你们当我不知,玩耍于我不成?”
姬亢急忙道:“雒相,下官三个确无此意,大人可多想啦!左右不过一件衣裳,大人,切莫多心。”雒迎谦紧盯着他,心内电转火石一般突然想道:“莫非,是皇帝教他们试探于我?”
当下云淡风清笑道道:“既然不过一件常服,不换也不打紧,大周也没有规定吃饭非要穿着常服,也没有规定吃饭不准穿着官袍啊!”伸手弹了弹丝毫没有灰渍的衣服笑道:“再说,这件衣服也不干净了,回去还要换洗,现在,就不用换啦!呵呵,好了,一顿好饭菜,老夫已经闻到香味了,咱们,这边出去罢!”
三人面面相觑暗叹莫可奈何,姬亢也猜到雒迎谦心中所想,便牵住他衣袖道:“大人多心,今天此番作为,完全没有其他人指示,不过下官心甘情愿拜大人门下之举,还望大人成全!”说罢撩衣便拜了下去。
雒迎谦皱眉闪开,看着真真还就拜倒在地上的姬濯,转头向一脸讪笑的姬亢和陈景云道:“姬大人一门显贵,妤善公主也深受陛下宠爱,陈大人家财丰厚人脉广阔,前途自是一片光明,何必难为我一个垂垂老矣的暮山老人?”
说罢上前扶起姬濯呵呵笑道:“好啦,你们说过是叫了老夫老吃酒菜的,不能专门给老夫难为啊!再说了,我一个老头子,独来独往自由习惯了,姬驸马要是拜我门下,不免会碍着了前程!今天,咱们只说酒菜,不说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如何?”
姬亢脸色一黯,也只好强作欢笑点点头道:“既然雒相吩咐,下官自当遵从,大人,请!”姬濯抢上前掀起门帘,兀自不肯罢休只说道:“以后免不了叨扰大人,还望大人多多提挈!”雒迎谦不知可否淡淡一笑,向身后两人谦让一番,也便踏步转过屏风而去。
姬老夫人于妤善公主早早指挥着下人们将大堂布置一新,酒菜流水一般已经往上传。穿花蝴蝶一般侍女手捧或者热气腾腾汤碗,或者托着色彩缤纷的冷盘,脚下没有半点响动,甚至那走在地毯上面软绵绵沙沙声音也没有,静悄悄井然忙碌不停。
雒迎谦游目打量这个全然换了样子与方才进来时候看到的装扮不同的大厅,只见正对门高几上面褐红油亮高腰花盆中,碧绿舌状数层叶子托起一朵高贵淡雅粉红幻化嫩白的君子兰花,旁边低矮一些案几上面,八盆火红色兰花中出嫩黄围拱,再下面层次分明又是各色兰花。大堂正中一条长桌,正迎着敞开门扇洒进来的暖暖阳光,虽没有直接照射在桌上,却也平添舒心感觉。门口原本两排碧绿盆栽常绿树木早已撤掉,只两盆粉红内萼嫩白花瓣的春鹃,映衬着暖裘一般的日光,将稍微料峭春寒都挡在门外。台阶之下,看似随意栽种的春兰花,却是大小花盆安放整齐,鲜黄丛中,点点蓝色点缀,抑或一圈紫色漫云,透出点点蓝黄璀璨,端得很是一番暖春景象。纱窗之上,纤而不小的花盆,当中挺立起来一条盈盈探天纤腰,头顶零零几点花头,在稍显昏暗却照出朦胧感觉的日头低下,不能看出是什么花什么颜色,但只一眼望去,有一种只站在远处观看便心满意足的感觉。
再看那桌上,且不说各色汤菜,也不说鼻端萦绕香气,只看那一个个晶莹玉石一般的盘子,忍不住的口水便要流下来。只看那碧绿青菜在那一盏白莹莹盘子里,绿白相间,从盘子下面看去,模糊影子映耀出来青嫩嫩光华,明明是油腻腻软绵绵的青菜,却不能禁止人想着那分明便是清脆生菜的感觉。
雒迎谦贪婪一般深深吸一口气叹道:“不吃上一口,只这么一看,哎呀,馋虫爬上来啦!”侍女们也早闻这位外相大人好美食,却没想道他在众人面前也不掩饰这个喜好,虽然不敢笑出来,嘴角都难免有笑意溢出。

看着雒迎谦那难耐香味的样子,姬亢也心下好笑,只是却板脸喝道:“雒相天下美食大家,岂是你们腹诽的?莫不是想要责罚不成?”几个侍女急忙收拾起笑意,低头不敢再将脸面向人。雒迎谦摆手笑道:“尚书大人不要罪责她们,老夫平生就这个爱好,天下人知道的不在少数,笑一笑又有何妨啊!”
姬老夫人手中扶着竹杖,看着菜色齐全没有遗漏了,便挥手将下人们都屏退下去,想雒迎谦笑道:“雒相品尝过的美食,这点粗陋饭菜自然不能入法眼。不过好歹是姬府上下人等一点心意,雒相请入座!”说着姬亢便请雒迎谦坐上座。
雒迎谦闪身避开口中只道:“老夫人在此,上座自然不能落老夫身上,还请老夫人入座!”几人谦让几下,便由姬老夫人坐了上首,左下姬亢与陈景云作陪,右首首位便由雒迎谦坐了,下面姬濯与妤善公主安坐。
座中热闹觥筹交错自然不必细表,单说姬老夫人向儿孙暗暗使眼色,见得两人脸色黯然摇头,便知今日事情没有解决。虽然之前他们便料想到谨慎的雒迎谦不会轻易便答应了将姬濯收入门下,老夫人也禁不住一阵潸然,几次张口欲言,却终于还是摇摇头不说。
陈景云虽然也在年前给升了官在户部做侍郎,但元夜一场大乱,自此郁郁寡欢不肯多少,常常一副老神所思模样,谁也不知他心中所想。姬亢姬濯自然知道他闷闷的原因,只是都觉得很是对不起他,常常找他说些话,以期他能高兴起来。今日他听闻姬濯道是宴请雒迎谦要询问一点要紧事情,他恍然也心下明白,急忙便与家中说了,自己跑过来巴巴要听个清楚。
眼下他将心思都放在几人嘴边,口中美味只觉味同嚼蜡,心中没有半点关注在桌上,直看得姬老夫人左右不肯将事先说好的事情讲出来,心下着急便索性自己开口问道:“雒相,那个,那个元夜大乱,不知还要怎生计较?”
他这么一下突兀的发问,姬家三代一愣,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想道:“也好,他这般问出来,也省却了诸多来来回回。”妤善公主也将筷子按住不动,将目光向停下手若有所思的雒迎谦望去。
雒迎谦心中暗笑,脸上不露神色只随口说道:“不过一些蟊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太尉曾找老夫商议,言道长安城闹出这般动静若不严厉责拿,天下失心颇多,言下之意要大军将出擒拿那些人回来。”说着又夹起一块菜肴,只管细细品尝。
陈景云心中一个咯噔,心下暗叫不好,只想道:“曾经去探太尉口气,却给他枉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将事情讲出来。按照大周惯例,大军将出,须外相点头划拨军费才成。看来,只怕他们政事堂早已将这事情有了定论,却不知他意向如何!”他清楚朝中大多人知道这次长安大乱,至少杨戈远不能脱离其中,而杨戈远身在北羌,旄下十数万虎狼之兵连北胡那般实力都要受挫,何况天下十四州能够调动的恐怕没有一半,大周远远不能有百万大军压境威胁弹汗山,而财政吃紧,雒迎谦平日里小心谨慎,断不会轻易便将军费付与不知结果的一场战争,当下斟酌一番问道:“但不知雒相意下如何?”
雒迎谦顿一下手上挑菜动作,缓缓将银筷放下,咂咂嘴道:“陈大人是户部侍郎罢?怎生问起本该兵部和政事堂的事情来了?教老夫好生不解啊!”说罢斜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只盯着陈景云不语,闪烁眼光间将姬亢姬濯父子两人都笼罩住,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陈景云低下头去不敢对视雒迎谦,姬濯叹一口气把脸转向明媚屋外,犹豫着该怎么开口转向主题,姬亢心下却惊骇道:“元夜那一场闹动,陈年旧事也浮了出来,想必朝臣都记起十多年的事情,陛下如何能没有知觉耳目?难道,升我父子官职,是另有他谋?还是……还是要掩天下人耳目,要将我三人推出去?”想起卢诰反复无常的心性,姬亢顿时便觉寒森森的钢刀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面,不觉后背湿漉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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