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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自称是一对姊妹,来历却是不肯说明,挽留方云飞再续任一年,一年後绝不再挽留,并要方云飞带她们去“子母梭”张子斌理葬之处,奠拜了一场。二女到了“神武镖局”
後,极少过问镖局中事务,深居简出,一般镖头、趟子手很难一见芳容。
方云飞虽和二姝见面机会较多,但二女生性,都是一般的冷若冰霜,对人毫无半点亲切热情,已遍播江南数省,雇请镖头不少,走镖的事,也用不着方云飞躬亲自理。
二女到“神武镖局”转瞬半年,又快到陆天霖寿辰之日,方云飞向二女请了两月假期,赶赴隆中山松竹坪给义兄拜寿,顺便把二女到“神武镖局”经过,告诉义兄,陆天霖听後,立嘱方云飞早日辞谢总镖头一职,搬来松竹坪住,哪知“豫南双杰”带了个受伤少妇唐凤君,引出了邱三波大闹松竹坪一场纠纷。
且说方云飞带着陆天霖,回到了“神武镖局”这是矗立在南大街中的一座大厦,三开间的大门面,门口横挂着一块七八尺长的匾额,横题着““神武镖局””四个大字,黑漆大门,重重庭院,气魄相当宏大。
两个当值的趟子手,一见总镖头归来,立时迎上去,笑道:“总镖头回来的正好,刚才两位女主人还吩咐下来,叫派人到隆中山松竹坪去请你回来。”
方云飞听得一怔,道:“怎麽?镖局中出了事吗?”
两个趟子手一齐摇着头,笑道:“自从总镖头离开後,近月来,局子就没有再接生意。”
“金翅大鹏”一皱眉头,问道:“为什麽不接生意呢?”
左面一个趟子手叹口气答道:“两位女主人吩咐下来,不准再接生意,看来咱们这座镖局子大概是开不长了,可惜张老镖主一生辛苦,闯得的声誉,和你总镖头十年来的苦心经营,恐怕都要付於流水了。”方云飞淡淡一笑,带着陆天霖直奔二进院中--自己的住处。
这是一座很幽静的小跨院,院中摆着几色盆花,在“神武镖局”的重重庭院之中,自成一座院落,三间房子,一房一厅外,还有一间住着伺候他的一个小童。
那小童只不过十四五岁,长得十分清秀,他跟着方云飞已有两年多时间,小名叫寿儿,人长得聪明,又善伺人意,甚得方云飞喜爱,两年多来“金翅大鹏”着实传了他不少武功,他原是方云飞两年前,押送一支镖去金陵途中,收得的一个流落街孤儿,看他聪明,就留在身边听候使唤。
寿儿正坐客厅中看书,瞥眼见主人和一个花白长髯的老者联袂归来,赶忙丢下书本,迎出去叫道:“爷回来了!”一面叫,一面拜倒地上。
陆天霖目光投落在寿儿脸上,笑道:“这孩子倒很聪明。”
方云飞转脸答道:“大哥如果不讨厌他,咱们这次就把他带在身边,听候使唤如何?”
陆天霖笑道:“这事要你作主了。”
两人谈笑之间,进了房门,寿儿替两人倒上茶後,垂手侧立,禀道:“刚才迎春姊姊来过,她问爷几时回来,小的回说不知道,……”
寿儿话未说完,突听一阵步履轻响,跨院门外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婢,手捏着辫梢儿,款步进房,先对方云飞福了一福後,笑道:“总镖头回来的正巧,主人刚吩咐小婢,要派遣一位镖头,快马去隆中山请你。”
方云飞笑道:“什麽事?这等风急火速,隆中山离这近千里行程,去找我也不是三两天内就可以赶得回来。”
那青衣婢女摇摇头,笑道:“什麽事小婢不很清楚,但看两位女主人日来紧张神情,事情恐怕是很重要,总镖头请稍息风尘,小婢立刻传禀进去,听两位主人如何吩咐後,再来传话。”说罢,急步退出跨院。
方云飞呷了一口茶,望着陆天霖,笑道:“两位女主人来历已使人莫测高深,此刻又不知发生了什麽怪事?这江湖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
陆天霖脸色凝重,忖思一阵後,道:“‘子母梭’张子斌,活着时在江湖道上,也算是极负盛名的人物,十五年前我和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已是一位成名的镖头了,不过据我所知,这‘神武镖局’并非由他一个人创设,而是和那时另一位很负盛名的武林人物,叶廷瑞合力创设,以後叶廷瑞就默默无闻,不知何去。‘神武镖局’就成了‘子母梭’张子斌的私人产业,他在死前托你把这份产业交给七年後两个年轻的少女掌管,事情已是蹊跷难测,而七年後果然就有这两个少女找来‘神武镖局’也许他还有很多话,没有对你说完,就瞌然逝去,但不管如何,他能知道七年後的事情,个中必有一番隐情,他可能已早和什麽人约好┅。”说此顿一顿,又道:“千句归一句,这中间内情不简单,你等下见到两个女主人时,不妨先听听她们说些什麽,但千万记着,不管什麽事都不要贸然答应,最好能当面坚决辞掉你总镖头一职,我们早走为上。”
陆天霖一席话刚刚说完,始才那青衣小婢又急步而来,进门对方云飞施了一礼,目光却投在“圣手医隐”身上,笑道:“两位女主人吩咐小婢说,请总镖头和这位陆爷一起请到後厅谈谈。”
“圣手医隐”听得一怔,心中暗自忖道:“这十馀年来,我就没有离开过隆中山松竹坪一步,除了一般过去的老朋友之外,新出道江湖的人很少知道我,这必是三弟去松竹坪前告诉过她们,但这两个女娃儿,也够聪明,但凭婢女传话,就能猜想出来人是谁。”
陆天霖心在想,方云飞已然皱起眉头,问道:“迎春,奶怎麽知道这位是陆爷呢?”
迎春笑道:“婢子哪知道,我只把这位爷的像貌给两位小姐描述一遍,大小姐就啊了一声说:‘是了,定是松竹坪的‘圣手医隐’来啦!’吩咐婢子请陆爷一起到後厅去,婢子还怕大小姐猜错了这位爷的姓氏,想不到她竟猜对了。”
方云飞呆了一呆,转脸问陆天霖道:“大哥可愿和小弟同赴後院一行,去见见两位女主人吗?”
陆天霖还未来得及开口,迎春已抢先笑道:“两位小姐吩咐小婢,无论如何得请陆爷一起去後院一叙,陆爷如是不肯赏脸,婢子怕得有场责骂!”
陆天霖呵呵一笑,道:“既蒙女主人邀约,老朽哪能推辞,请上覆两位女主人,就说陆天霖随後就到。”
迎春又对两人福了一福,转脸对寿儿道:“两位小姐只请陆爷和总镖头,你却是不能跟去。”
寿儿脸一红道:“我只听方爷吩咐,要我去,我就去,不要我去,我就不去,哪个要奶来管我。”
迎春嗔道:“你只要不听话,敢跟着总镖头一起到後院去,当心两位小姐发脾气,打断你两条狗腿。”说完一笑,转身向外奔去。
当着方云飞的面,寿儿不敢再还口,满脸气忿之色,望着迎春俏丽的背影摇奔到门角消失。
这小婢从容不迫的神情,使“圣手医隐”心中动了怀疑,转脸问方云飞道:“这小婢可是那两位新女主人带来的吗?”
“金翅大鹏”摇摇头,道:“初来‘神武镖局’只是她们两人,这小婢什麽时候进了‘神武镖局’我就弄不清楚,她们两人到镖局子五六天後,我到後院交代镖局财产清册,就见到这小婢随侍二女身侧,听两人呼她迎春,此外我就一无所知了,就是两位女主人姓名,我现在还不知道哩!”
陆天霖一拂长髯,笑道:“这倒不错,不知道,省去不少麻烦,咱们到後院见到两位女主人时,你就一力坚辞总镖头职务,其他事一概不问。”
方云飞笑道:“我早不问镖局中事,只不过没有正式把这个总镖头的名衔去掉而已。”
说罢,又回头吩咐寿儿,道:“你去厨下替我们准备一点吃喝之物,回来把行李整理一下。”
寿儿满脸惊奇问道:“怎麽,爷要走吗?可要带着我去伺候爷吗?”
方云飞点点头,站起身子对陆天霖道:“大哥,急不如快,咱们现在就到後院去,向两位女主人辞行如何?”
陆天霖微笑起身,跟在方云飞身後,直向後院走去。
这“神武镖局”一共有三进院子,最後是一座一亩地大小的花园,园中除了假山荷池外,还栽着许多花树,张子斌活着的时候,异常爱花,因此不惜重金,选购了很多异种花树,每当走镖回来,总要厨下准备几种美肴,一个人在园中饮酒赏花,他酒量又很宏大,常常一坐半天,为此还特别招请了两个栽花能手,把一座小小花园,整理得幽美清雅,再加上很多重金搜购得奇花异草,看上去越发生色,镖局中的镖头、趟子手,都知道镖主酷爱花草,大家都很少到园中游赏,张子斌死後“神武镖局”交给了“金翅大鹏”代为主持,方云飞不太喜爱花木,很少到後花园中去,二女来後,却爱上了园中景物,就在那花园中住下,园中修有一座房舍,本是供两个栽花的工人所住,却被二女赶走工人,另召请匠人改建成二女香闺。
此後,这片花园改称後院,也成了“神武镖局”中禁地,二女自入居花园後,除了方云飞应召去过两次外,其他镖头、趟子手,全都未涉足过一次。
二女也深居简出,从不露面,有什麽事都派遣迎春和方云飞讲,方云飞不在时就通知账房先生,对镖局中的事务,漠不关心,银钱账目,也不过问,甚至对镖局应否接保的生意,也不肯管,幸好张子斌几十年苦心经营,和方云飞六、七年的心血,早已把“神武镖局”创立下了基础,小的生意账房先生和镖头们一商量,就作了主。
但遇上大的生意,却不敢擅自专断,请示方云飞,方云飞撒手不管,请示二女,二女又推到总镖头身上,这样一来,只好把生意推掉不接,本来在两湖间最负盛名的镖局,生意却逐渐清淡下来,几个有名的镖头,都纷纷递上辞呈,方云飞推呈二女作主,二女却有辞必准,数月之间几个武功较高的镖头,大都辞职而去,方云飞也连上两次辞呈,却被二女召进後院,和颜慰留,要他勉为其难的续干一年再走。
二女大反常情的举动,虽引起方云飞心中很多怀疑,但这镖局产业是张子斌死时托他转交二女的,自己不过是个伙计身份,当是不便多问。
且说“金翅大鹏”带着义兄,穿过了几重庭院,到了花园,二女早已伫立园门面迎候,陆天霖眼神流转,打量了二女几眼,只见二女穿着一色的水绿衣裙,薄施脂粉,淡扫额眉,脸润桃花,发覆绿云,肤白欺霜,樱唇喷火,一般儿高低,一般儿娉婷婀娜,四道清澈的眼神,一齐逼射在陆天霖身上,左面一个,微笑着说道:“愚姊妹常听方总镖头,谈起陆老英雄,乃当今有名侠医,今幸一会,实在难得。”
陆天霖看二女面貌神态,一模一样,再加上那身同样的装束,实在分得清楚她们谁是姊姊,谁是妹妹?只得一拱手,笑道:“姑娘承奖了,老朽当受不起。”
二女莞尔一笑,相对望了一眼,右边一个接口笑道:“老前辈名播遐迩,愚姊妹闻名已久,难得侠驾光临,舍内已置薄酒,请入内一叙。”说罢转身带路。
二女言词虽甚谦和,但始终不肯作礼肃客。
陆天霖如何看不出二女骨子凌人傲气,但他素来豪放,不拘小节,对二女高傲神态,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跟在二女身後,绕行花径,向一片梅林走去。
这正是二女住的地方,假山旁边,几十株盛放梅花,环绕着一座新建精舍,红门朱栏,绿瓦粉墙,看色彩调和,就知这二女是深具匠心的人。
精舍不大,三合分立,二女带着陆方两人,迳入正北上房,二明三暗的小客厅,布设的非常清雅,正中一张八仙桌上,早已摆好了香茗细点,小婢迎春含笑替四人安了坐位後,悄然退到室外。
二女娇艳绝伦,但却毫无女儿忸怩神态,笑语如珠,满座风生,不过尽是谈些不着边际的事。
方云飞忍了又忍,到最後还是忍不住对二女提出了辞却总镖头的事,而且语意坚决,说走就走,毫无商榷馀地。
二女相对沉吟一阵,左首一个突然抬起头,目光逼射在方云飞脸上,笑道:“我们姊妹今天召请两位,本来是有一件重大之事,想和方总镖头商量一下,哪知方总镖头已先发制人,提出辞意,愚姊妹虽然年幼无知,但也看得出方总镖头不是逐争名利场中的人物,但我姊妹以清白女儿之身,更不愿混迹江湖,吃这碗保镖的饭,今天相邀二位,本想把‘神武镖局’相赠,一则不使张老前辈数十年心血创出的基业,毁在我姊妹手中,再者也可聊慰方总镖头十年辛劳……”
二女话未说完,方云飞已摇头笑道:“两位姑娘美意,方云飞心领就是,相赠‘神武镖局’方某人实不敢受。”
左面一女微微一笑,继续接下去,道:“我也想到方总镖头不会接受--只可惜张老前辈数十年辛苦创的基业,要毁在我们两姊妹手中了。”
方云飞淡淡一笑,避不作答。
二女看“金翅大鹏”无动於衷,知他辞意坚决,再难挽留,相对一望,左面一女又道:
“方总镖头既然不肯承受这‘神武镖局’基业,愚姊妹也不便再多饶舌,只请两位再在镖局中多留上三天,然後再走如何?”
方云飞只听得心中疑窦重重,一时间想不到措词答覆,转脸望着“圣手医隐”满脸为难之色。
陆天霖也听得心中疑虑丛生,猜想不出二女多留两人三天的原因何在?
但他究竟久走江湖之人,虽然难猜出个中原因,但料想这三天时间,必和二女有着很大的切身关系,略一沉吟,答道:“两位姑娘如有派遣,尚请说明,只要我们力所能及,无不从命。”
几句话,虽然说得婉转,但含意却是在逼着二女摊牌,只见二女满是娇笑的脸上,突然间去了笑意,变得满脸冰霜,冷冷的看了陆天霖两眼,四道眼神又一齐转投到方云飞脸上,右边坐的一个冷笑一声,问道:“方总镖头既受张老前辈一场知遇,难道就忍心袖手看着这‘神武镖局’日逐没落,不肯过问吗?”
方云飞霍然起身冷冷一笑,答道:“这‘神武镖局’基业,已由方某人亲手转交到两位姑娘手中,两位尽可随意作处,方某人无权过问。”说完,抱拳作辞,和陆天霖双双离坐,退出後院。
二女也不再留客,只是望着两人背影冷笑。
两人离开後院,迳奔回二进院中方云飞的住处,寿儿早已备好酒饭侍候,陆天霖入室落座後,脸色一直十分难看,一语不发。
方云飞细看义兄神色不对,忍不住低声问道:“大哥有些不舒服吗?”
陆天霖苦笑一下,起身奔到方云飞卧房案旁坐下,伸手取过羊毫,摊开一张白笺,振笔疾书。
方云飞看得十分纳闷,走近案旁一看,只见陆天霖在白笺上,写道:“整理行装,速离此地,我已中毒。”
这十二个字,只看得方云飞一阵惊呆,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只见陆天霖又挥毫处了一个药方後,接着写道:“酒饭不可用,须防已下毒,寿儿如果无可疑之处,可予带走,二女来历可怕至极,早走为宜,迟则恐其另有诡计相害,我中毒虽不太深,但需在今天午夜前服药疗治。”
陆天霖写完,把处好药方交给方云飞後,脸色已然变成惨白。
骤然间,生此大变,饶是“金翅大鹏”久走江湖,也不禁有点心慌意乱,来不及收拾行囊,带着寿儿,匆匆离开镖局。
几个镖头、趟子手,看总镖头带着寿儿,一起出去,心中虽觉奇怪,但却是不敢多问。
方云飞跑了七八家药店,才把陆天霖处的药方配全“圣手医隐”一直跟在他身後,待方云飞配齐药物,突然抢在前边,直向江边走去。
方云飞知他必有用意,也不多问,只是跟在他身後前进。
寿儿看主人脸色凝重,更是不敢多说一句闲话。
三人来到江边,陆天霖蹲下,用手指在地上写道:“雇用一只帆船,今夜住在舱中。”
方云飞照示雇了一只帆船,三人上得船後“金翅大鹏”立时吩咐寿儿去给陆天霖煎药“圣手医隐”却迳入舱中,盘膝坐下,闭上眼睛,运气调息。

这时,已是落日时分,西方天际一片绚烂彩云,返照出万道霞光,但夕阳虽好,只是距黄昏太近,转眼间夜幕低垂,万千帆影,尽被笼罩在夜色之中。
方云飞一直呆呆的坐守在“圣手医隐”身侧,直待寿儿煎好了药送来,扶侍陆天霖服下,他才松了胸中一口气,因他深知义兄医道精深,服过药後,即可无事。
果然,陆天霖服下药片刻工夫,吐出了一碗微带黑色的水来,然後才摇摇头,叹口气,道:“厉害,厉害,想不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竟是心如蛇蝎。”
方云飞皱皱眉头问道:“大哥,你怎麽会中了毒?那两个女孩子,究竟是什麽来历?我和你寸步未离,可就是看不出一点可疑之处?难道这几十年江湖,当真是白跑了不成?”
陆天霖长长的吁了口气,缓步出舱,吩咐船家起碇,要他把船摇向一处僻静所在,然後重回舱中,呷了一口茶,才对方云飞说道:“两个女孩子要以‘神武镖局’相让时,我心中就动了疑,既愿相让,为什麽当初又来接收呢?这中间重重疑窦,实在教人费解,因此,我对她们的一言一动,都留上了神,二女既不像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也不像久居深闺中长大,最可疑的,就是她们既无一般少女的忸怩羞态,脸上神色却又阴晴不定,虽然笑语如珠,但却掩不住眉字间的肃煞之气,两个年轻少女,有这等喜怒无常,难以捉摸的性格,必然是在一种特殊的环境中长大。”
方云飞点点头,道:“不错,我因未存追寻根底之心,对二女神色言行,均未留心,大哥这一提,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她们初到镖局之日,要我带她们到张子斌埋葬之处奠拜一次,大约过了一月左右,我又到张子斌埋葬之所,那青冢似已被人动过,当时也未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中间大有文章。”
陆天霖拂髯一叹道:“不用多作猜想,定是二女所为,只是作用何在?却难推想出来,目前就我所知而论,那张子斌生前,定和‘九阴蛇母’有着什麽牵缠。”
此言一出,方云飞又是惊得一呆,过了半晌工夫,才低声问道:“大哥所说的‘九阴蛇母’可是廿年前名震江湖,武林中闻名丧胆的莫幽香吗?”
陆天霖笑道:“不错,正是那个女魔头。”
方云飞道:“这麽说来,二女定是她门下的弟子了?”
陆天霖道:“她们坚持要你多留三天,那实在不合情理,因而,我想到其中必有什麽原因,说不定有什麽借重你的地方?而且还无法事先对你说明。”
方云飞十分困惑的问道:“如果他们真是‘九阴蛇母’门下,武功绝错不了,再说,有‘九阴蛇母’作靠山,放眼江湖,敢和她们作对的人,实在寥寥无几,借重我们,似无必要。”
陆天霖摇摇头,笑道:“世上有很多事,单凭武功,未必就能解决,我只是这样推想,究竟她们要如何借重你,目前还难论断,但确有用你之处,却是无可置疑。”
方云飞讪讪一笑道:“我和她们相处数月,始终未能发现她们来历,怎麽大哥一见之下,就知她们是‘九阴蛇母’门下呢?”
陆天霖笑道:“这要怪她们行动大意了,在二女举杯相邀我们用茶之时,我突然发现左边一女手中白罗帕上,用绿色丝线刺绣着一个蛇头,当时我也未曾留心,後来愈想愈觉不对,因为女孩子都害怕蛇虫一类东西,纵然身负绝世武力,不怕毒蛇巨蟒,但也绝不会喜爱这类东西,何况刺绣在手帕上面,每天都可以看到,虽是刺绣,但如不喜爱,绝不会把它绣在帕上,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竟会喜爱长虫,那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因此,使我联想到迹江湖,二十年未再露面的‘九阴蛇母’了,昔年那女魔头纵横江湖之时,总喜身着绿装,杀人之前,必以绣有一条小蛇的白罗帕先予警告,久而久之,这蛇帕变成了‘九阴蛇母’的一种标帜,那时和人相约,亦用蛇帕代笺。我饮茶时幸得警觉尚早,那杯茶,只喝了一口,如果把一杯全部都喝下,只怕早已死去多时了。”
第三回
银笛金蛇割据江湖成双绝
仙音魔啸漫天蜈毒定一尊
方云飞急道:“她们既在大哥茶杯中下了毒药,我的茶杯中自然也有……。”
陆天霖摇头,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说她们有借重你的地方,也就是依据这一点论断,我们两杯茶中,单单我用的一杯有毒,这说明她们只存了算计我一人之心。”
方云飞皱皱眉,道:“大哥深谙医理,能辨百毒,何以这次竟未看出茶中有毒呢?”
陆天霖拂髯一笑,道:“天下各种毒物,大都有色有味,只要稍微细心,不难看得出来,但二女在茶中放置的毒物,不但无色,而且无味,如非我看到她们绢帕上绣有毒蛇标志,暗中运集真气,试出中毒,势必要遭她们的毒手不可。”
方云飞一声轻叹,道:“二女和你素不相识,自然谈不上什麽恩怨,为什麽要在杯中下毒害你,想来实在使人费解。”
陆天霖沉吟一阵答道:“廿年前‘九阴蛇母’莫幽香,纵横江湖,杀人无算,黑白两道中人,无不闻名丧胆,不少成名的武师、侠客,都送命她的手中,而且她杀人方法,异常惨酷,不是先把人双臂断去,就是先把人两眼挖掉,让人受尽疼苦,然後再慢慢处死。据说:
她幼年时失意情场,怀着一腔幽恨,走避入深山大泽之中,遇得一位异人,传授了她一身超凡绝俗的本领,她因满怀尽是怨恨,所以对人对事,毫无半点恻隐仁慈之心,这传说不知是真是假,但莫幽香心狠手辣,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金翅大鹏”接道:“难道武林中当真就没有人能制服她吗?”
陆天霖叹道:“莫幽香一身武学本已奇高难测,再加上她行?飘忽,出没无定,虽有不少仇家筹谋联手对付她,但却无法拿准她落足之处,就这样被她在江湖上横行了十一、二年,不知伤了多少条人命!”
方云飞问道:“以後她又怎麽会归隐了呢?”
“圣手医隐”呵呵一笑,道:“她出没江湖中十一、二年,已闹得武林震动,人心不安,如果时间再长一点,那还得了,不过她在这十一、二年之中,可算是出足了风头,尤以在她归隐前那一年中,大江南北的武林高手,合集有三十馀人,追?数千里,足迹遍及了**省,终於把她追上,在金陵郊外展开了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拚搏,因为莫幽香做事从不和人讲什麽江湖道义和规榘,所以大家对她也不按江湖规榘行事,一拥而上,把她团团围住,以当时情景看去,莫幽香武功再高,也难抵三十多个高手联合轮攻,哪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经过一夜激战,三十多个高手不但没有捉住莫幽香,反被她连伤了十几个人,馀下未伤之人,看出苗头不对,如果再打下去,只怕全都要伤在她的手中,只得罢手撤退,大概莫幽香也斗得十分困倦,群豪撤走之时,她并未趁势追击。”
方云飞听得十分神往,忍不住追问道:“莫幽香经这一战,怕以後更嚣张了?”
陆天霖点点头,道:“不错,那一战,不但未挫‘九阴蛇母’凶焰,反而使她的名头,愈加响亮起来,大江南北的武林中人,大概没有不知道‘九阴蛇母’莫幽香了,她的行动也愈来愈狂妄,直闹得天翻地震,江湖中只要一提起‘九阴蛇母’莫幽香几个字,无不退避三舍,望风而逃,眼看整个江湖上的规榘,要被她一手毁掉,这才惹起一位归隐已久的奇人怒火,不惜重入江湖,独挽狂澜。柬约‘九阴蛇母’比武黄山始信峰,那一场激战,除那位老前辈和莫幽香本人之外,大概再无第三人见到,自那次比武之後,莫幽香果然销声匿迹,江湖上再不闻‘九阴蛇母’之名了,武林
传说,莫幽香已被那位老前辈击毙黄山,事後也有不少人专程赶往黄山始信峰查看,但始终未查出‘九阴蛇母’死去的痕迹,因而又传出莫幽香未死之言,这一传说,不过数月,就遍及南北各省,一时风声鹤唳,谣传出‘九阴蛇母’即将重现江湖之说,并将大肆搜杀仇家,这段谣传,直闹了两年之久,才逐渐平息下去,莫幽香生死,至今仍是个难解之谜,想不到廿年後,她的门下弟子,却出现在‘神武镖局’之中,这麽看去,那‘九阴蛇母’莫幽香,恐是当真未死了。”
方云飞道:“这件事,小弟也听人谈过,只是不及大哥说得这样详尽,莫幽香的门下出现在‘神武镖局’实使人大费疑猜,难道‘子母梭’张子斌生前,和那‘九阴蛇母’有什麽恩怨牵缠不成?”
“圣手医隐”捋髯沉思良久,说道:“以张子斌在武林中的身份,自不足和‘九阴蛇母’为敌,但除了‘九阴蛇母’之外,放眼江湖,再无用青蛇作标志之人,那两个少女不肯以姓名相示,个中颇多蹊跷,只是一时间,难以推想出原因何在?”
方云飞自陆天霖中毒之後,心中焦虑,滴水未进“圣手医隐”服药解毒後,两人又谈起廿年前“九阴蛇母”一段往事,谈兴极浓,忘了腹中饥饿,现下一停,都觉饥肠辘辘。
“金翅大鹏”吩咐寿儿,让船家准备了酒饭,两人对座豪饮起来。
酒过三巡,方云飞又把话题转到莫幽香身上,问道:“大哥刚才谈起那位力败‘九阴蛇母’的老前辈,可是指‘瞎仙铁笛’罗乙真,罗老前辈吗?”
陆天霖笑道:“不错!除了‘瞎仙铁笛’罗老前辈,只怕当今之世,再也无人是‘九阴蛇母’莫幽香的敌手了。”
方云飞长长叹息一声,道:“廿年前,江湖上被莫幽香闹得天翻地覆,哪知‘九阴蛇母’刚被制服,继起了‘陆地神魔’‘燕赵双凶’和关中一煞,江湖四魔,这四个魔头各居一方,把武林道上搅得神鬼不安,看来这江湖之上,是永难有安静之日!”说罢,又一声长长叹息,神情黯然,双目泪下。
陆天霖知他心中又忆起十二年前的一段惨事,怕勾起他创痛回忆,立时举杯邀饮。
待两人酒足饭饱,天色已到二更,陆天霖缓步出舱,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一阵扑面江风吹来,顿感精神一爽,抬头看蓝天若洗,上弦月亮如冰轮,放眼江水滚滚,渔火闪烁,夜景幽美,不觉神往。
蓦地,一阵金声玉振的笛音,遥遥传来,月光下一只小舟,分浪裂波而来。
这时,陆天霖等所乘帆船,已泊在距岸数百丈处,那小舟疾行如飞,从两人所乘帆船旁边驰过,留神看去,只见小舟头上,坐着一位素服儒巾的少年,手横一只二尺左右的笛子,放在嘴边吹奏,笛声激昂,一片跃马横戈之声。
“圣手医隐”心中一震,暗道:“这笛声如此激越,杀伐盈耳,慑人魂魄,绝非平常之人,能吹奏得出。”
他心念转动之际,那小舟已裂波而过,月光下溅玉飞珠,直达丈外,速度实快得惊人。
陆天霖心头又是一震,望着那站在船後的摇橹大汉,忖道:“这大汉好大的臂力,怕不在千斤之上。”
但闻笛声渐远,小舟快如流矢,直向岸边驶去。
陆天霖回头望去,只见方云飞在他身侧四五尺处站着,两道眼神,却怔怔盯着小舟去向,直待那小舟消失不见,他仍然怔着出神,良久才转过头来,说道:“大哥你可看清楚了那吹笛少年吗?”
陆天霖道:“看他不及弱冠之年,但那笛声之中,却隐伏重重杀机,激越震人,绝非……”
方云飞截住陆天霖的话,道:“我问大哥,是不是看清了那少年形貌长像,我看他很像一个人。”
“圣手医隐”笑道:“我被他那激昂的笛声所动,倒没有留神他的长像,你说他像谁?”
方云飞黯然一叹,道:“他很像二哥夫妇的孩子,琪儿。”
陆天霖听得一怔,道:“什麽!他是琪儿吗?”
方云飞淡淡一笑,道:“我只是看他有些像琪儿,究竟是不是却拿不准。”
陆天霖道:“既是有些像琪儿,那咱们就追上去问问他。”放眼看去,但见江涛滚滚,那小舟早已隐没不见。
方云飞望着那小舟去向,只管呆呆出神,心中想着十几年前的一幕惨剧,不觉眼眶中涌出泪水。
陆天霖也被他两句话触伤情怀,泫然欲泣。
正当两人回忆往事,伤感旧情之时,蓦闻两声尖锐刺耳的怪声,划破长空传来。
这两声怪音,似啸非啸,入耳惊心,惨厉至极。
两声尖锐的怪叫过後,下流处,疾驰一艘双桅巨舟,扬帆破浪,来势极快。
不大工夫,已到十丈之内,全船上不见一点灯光,但闻木橹拨水之声。
巨舟到陆天霖等的船侧不远处,陡然橹停帆收,抛下铁锚,不再前进。在明月照耀之下,陆天霖瞥见那双桅巨帆船头之上,插着一面三角白旗,旗上绣着一条昂首吐舌的青蛇,不禁心头一惊,一拉方云飞隐入舱中,随手熄去烛火,全船顿时一片漆黑。
方云飞愕然不解何故,正要发问,陆天霖已低声说道:“我们船侧那艘下碇的双桅巨船,船头白旗上,亦绣有青蛇标志,船中不知是什麽人?想必和‘神武镖局’中的二女,有着关系。”
方云飞心头一震,道:“那双桅巨船之中,会不会是‘九阴蛇母’?”
陆天霖道:“即非‘九阴蛇母’本人,亦必是她的门下,好在咱们这只船是艘渔舟,不甚起眼,如果此刻起碇驶走,说不定会引起她们怀疑,索性泊在这,看个明白。”
两人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只见那双桅巨船舱中,陆续走出四个白衣垂辫小婢,最後出来的,是一个全身红装的少女。当空皓月,十分明亮,陆天霖和方云飞又都是武林高手,眼神充足,大异常人,两船虽然相距数丈,但他们却能看巨船上五女大略形貌。
那四个小婢,年龄都在十六、七岁,每人背上,都斜背着剑,身材窈窕,十分清丽,红衣女人看上去也不过廿三、四的年纪,长发垂肩,红裙拖地,衣袂随风飘动,姿态娇美动人,只因两船之间,尚隔有两三丈的距离,无法把人家长像,看得十分清楚。
那红衣少女,似乎已注意到陆天霖等所乘之船,眼神不时向船上探看。船家早已安歇,寿儿亦沉沉入梦,陆、方两人隐在窗边,一动不动,凝聚眼神从窗缝中向外探视。
突见红衣少女突然一举右手,四个白衣小婢一齐取出个三四寸长短的铁哨,放入嘴中。
但闻四声凄厉哨音,鬼啸般划空响起,传播四周。这本是一片十分僻静的江面,除了陆天霖等的渔舟和那艘双桅巨船之外,数里江面之上,再无其他船只。
哨声馀音散去不久,又见那红衣少女,转脸吩咐左面两个白衣小婢几句,声音很低,听不出她说什麽,却见两个白衣小婢点点头向後梢走去,那双桅巨船,缓缓向陆天霖等渔舟靠来。
“圣手医隐”急附在方云飞耳边,低声说道:“她们动了怀疑,只怕要上我们船上查看,快些躺好,装做入睡模样。”
那巨船靠近陆天霖等渔舟丈馀左右时,两个白衣小婢双双抽出背上宝剑,纵身一跃,落到陆天霖等船上,手横宝剑,直入舱中。
这时,陆天霖、方云飞都躺在舱中装睡,两个白衣小婢十分胆大,竟敢晃燃火摺子,点上舱中火烛,用长剑挑动两人身上盖的棉被。
所幸两人都是久历江湖之人,沉得住气,虽然冷森森的寒锋,不停掠面摇动,但仍是一动不动。两个白衣小婢闻得两人鼻息重浊,心中疑念消释,相对一笑,熄去舱中烛火,退了出去,跃向双桅巨船。
陆天霖、方云飞待二女出舱後,立时翻身跃起,取出兵刃,又伏在窗边,向外探视。
只见那双桅巨船,又逐渐向後退去,泊在四五丈外。
突然间,一声怪啸回应,紧接着传来了一阵木橹拨水之声,陆天霖低声说道:“来船极可能就是这红衣少女等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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