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绝世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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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沉吟着,忽又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铁心挚哩。”
秋水痕冷哼道:“你急什么?”他语声一顿,忽又冷笑道:“实话告诉你,铁心挚现在哪里,我其实在来之前已经知晓。”
“那么你刚才为什么要骗我?”楚楚显得有些惊惧。她现在对秋水痕已从心底升起一股怕意。
秋水痕冷冷道:“因为你在骗我。”
楚楚没有再继续理论下去,转口道:“铁心挚虽然自以为是,料定我绝对想为到他会藏身在那片荆棘丛中,但我偏偏就是知道。”他冷笑接道:“啸天山庄的四大护法虽然已经被他杀了灭口,但他只怕做梦也想不到我在四大护法的背后早就偷偷的安插了耳目。”他当然也没想到四大护法其实并非死于小伤之手。他的耳目毕竟不是万能的。
秋水痕缓缓接道:“所以等他们藏身到那片荆棘丛中之后,我的耳目立刻飞鸽传书给。”他补充道:“从啸天山庄到这里,一路上都有我秘密设置的鸽站,所以我虽然急着赶到这里来,但也并没有忘记到鸽站去接收消息。”他狠声接道:“因为我从来未忘记过要找到他,我到这里来也正是想要找到他。”——利用楚楚找到他。
因为秋水痕从那被他杀死的一家三口嘴里,已经受到了刺激和启示,已经开始怀疑楚楚对他的忠贞,自然就猜疑到秋风扬是否是他的亲生骨肉的问题,从而觉得已可以利用秋风扬要挟小伤自动现身。
当他从鸽站意外知晓了小伤的藏身之处以后,便很快又萌生了一个如何除掉小伤他们的计划。是的他才会如此对待楚楚和秋风扬。
楚楚将哭泣着的孩子抱得更紧。秋水痕虽然说他们只不过是短暂的生离,但在她心目中,死别的阴影早已笼罩,一时间悲从中来,泪又流下,哽咽道:“我是否明晨就要前去?”
“现在!马上!”秋水痕正色道:“车马早已在门外备好。”
说着话,他已将秋风扬自楚楚怀中拉了过去,冷冷接道:“你只需随车前行,车夫自然会将你带到地头。”
他语声一顿又道:“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那么你们母子都会平安无事的。”他的语声中虽显得不近人情,但他眼中却早已黯然失色。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的爱恨悲欢,恩怨情仇,不管那是否真的值得我们去动感情,但毕竟在当时我们都动了感情,身在其中,都已身不由已,情不自禁。几千年前如此,几千年后,我们无可奈何的还是会如此,人有生死固然如此,纵然人没有生死,又怎能不如此呢?
当事实已无可奈何的时候,就只有接受。楚楚踏上了征途。
当她和孩子分别的那一刻,她就已向自己发了誓——为了孩子,她不惜牺牲一切。
父母对子孙的爱本就是无私的,他们只有付出而根本不图回报。而誓言虽不可信,但却可敬,而真正可敬的誓言无疑就是向自己发誓——自己对自己也许无知,但却绝不会刻意欺骗——敢于求真,就值得敬。
这一去,楚楚会为孩子做些什么呢?
与此同时,小伤、无颜和风月铃的确还在那片浓密树林里的荆棘藤蔓丛中。
愚者千失,总有一得,智者千虑,总难免有一失,马有失蹄,人有失脚。这些都是道理真理。又有谁能逃脱真理的主宰?
人的命运本就是由诸多不可定的因素主宰着的,而我们人从来都不是主宰者,所以我们人的命运也从来不可捉摸和预贝。
但只有不断进取的人的命运才可能越来越好,不然智者千虑,为啥才有一失?愚者虽有一得,却已失千?失蹄之马,失脚之人,都不会仅仅前进一步。
小伤、无颜和风月铃能避过秋水痕的层层封锁,的确动了不少心机,他们最终还是没能逃脱秋水痕的跟踪,当然不能怪他们不够聪明,只能说他们的对手秋水痕太过狡猾了。
既有千虑千得,不可避免的总有一失,失又何妨?只是小伤他们现在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被发现。
这片荆棘丛可真不小。小伤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就大吃了一惊,令他们最惊讶的还不是这荆棘丛的大小,而是这里面的景象。
纵横绵延达几百米的荆棘藤蔓林,遍地当然都是荆棘藤蔓,这并不足奇,可是这纵横绵延达几百米的荆棘藤蔓赖以攀附的不是乱草杂树,而是次鳞栉比的古老建筑,就已足令人震惊了。
这古老建筑的历史无疑已很久远,久远得已经令人不复记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有被记忆的时候,一定已至臻人类建筑文化的极限。
从小伤他们所站屋顶的位置放眼看去,已可见它的外观大气豪华、威严而不失雅致。可以想见此问的主人在当时也一定不可一世,威风八面的,纵然时过多年,他们仍然感到这里气势压人,令人不敢有丝毫唐突之意。
无颜不禁叹道:“一片废墟已令人难以自禁,若在当时,还不让人心花怒放?”
小伤笑道:“若在当时,若咱们也置身其中,反而什么样感受觉都没有了。:物以稀为贵固新而奇,这不假。
无颜笑道:“看来无论是雨笠还是斗篷都派不上用场了。”
小伤微笑道:“但咱们从白云生等人身上取来的食水却正好用得着。”这里曾经虽然锦衣玉食,极尽奢华,但现在的确连一滴水都没有。
小伤在进来之前就没有存有任何幻想,否则他根本就不会去注意白云生等到人身上的食水,他若是个愣头青,也根本考虑不到在这穷山野林里食水的重要。
他小心扒开密如鸟巢的荆棘缠藤,再将屋顶上的琉璃爪轻轻的掀开几片,探首向里望去,
里面光线模糊,显然是因为此建筑大半被埋于地下所致,但他还是勉强分辨出这屋子人屋顶到地面至少在十丈开外。他回首向无颜和风月铃笑道:“咱们只怕利用藤蔓攀滑下去才行。”
这的确比一纵而下来得稳妥。没有人反对。于是他们很快的砍藤为索,将藤索一端牢系于屋顶横梁之上,小伤率先滑了下去。
无颜一直关切的看着小伤的一举一动,待他双脚步着了地,才回头对风月铃道:“你先下去。”风月铃居然并不见气,似乎一直都对无颜毫不人介意,淡淡道:“好。”
“好”字未落口,已从下面传来小伤“啊”的一声惨叫。无颜急道:“伤哥哥,出了什么事?”
小伤却并没有回答她。她只听见刀风破容之声不绝二耳,紧接着空气中就弥散满了一种作呕的血腥气。
莫非小伤已遭遇到了别人的埋伏?莫非这里还有别人?
无颜再也顾不得考虑别的,抓住藤索以最快的速度滑了下去。很快的,她也发出了一声惊叫。
因为她又脚刚一着地,在黑糊糊的光钱里,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她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一张脸。
这张脸的面部五官几乎完全错了位。现在这张错了位的脸居然还在笑——也许那根本就不是在笑,因为那实在不像是笑。
无颜只觉得背瘠一下子发了麻,她正准备大着胆子问“你是谁”时,那知这张脸上错了位的嘴里居然在说道:“千万别动!”是小伤的声音。
无颜失声道:“你……”她实在不敢相信站在面前的这人真是小伤。
“是我。”小伤道:“这里的蟒蛇毒虫实在太多了,我刚一下来就遭遇到他们的群起攻击,要不是我反应快,此刻我只怕已成了它们的腹中美食。”
无颜倒抽了口凉气,定晴细看,站在面前的确实是小伤(此时,他们早已恢复了铁心挚和悠悠的面目。)他脸上身上血渍当然都是在斩杀那些蟒蛇毒虫时不慎被溅到身上的。
她虚惊一场浑身早已吓得没了二两力气年倒在小伤怀里,幽幽道:“你吓死我了。”
小伤当然明她对自己的关切,宽慰道:“现在我不是很好么?”
无颜忽又抬头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身周一片狼藉的蛇虫死尸,后怕道:“你真的没受伤么?你骗我,你知道我爷爷是有名的神医,他曾教过我不少解毒之法,这些毒蛇毒虫的毒我也肥解的。”
小伤微笑道:“我刚下来时,就已心存警惕,当发觉有蛇虫扑过来时,立刻以风笔掩面,拔刀砍杀,又怎会中毒?”
无颜也展颜道:“看来这风笔还是帮了咱们大忙。”任何存在的事物本都是有用的,只看你会不会用,能不能用,适不适用而已。
小伤看着她,忽又问道:“我母亲怎么还没有下来?”
话未说完,他只觉眼前一黑,风月铃已滑了下来,关切道:“孩子没事吧?”
小伤只觉心中一热,应道:“孩儿没事。”
无颜却只是一声“哼”,风月铃自然不予理会,而小伤则只有暗中叹了口气——这倒不是因为他偏袒自己的女人而不去顾忌父母的感受,相反的,他正是因为绝无偏袒,是以才会如此——
风月铃曾经的所作所为虽绝多是因为他才去做的,但纵然如此,他仍不能完全释怀。连他自己都不先赞同的事又怎能强要无颜色接受?
他叹了口气便自怀中掏出火折子打燃,这才气清他们所在这间屋子的景象。
这里原本无疑是一间客厅,虽然里面所有的物体布满了厚厚的一层尘地,此时又被蛇虫搅浑得乌烟瘅气,但仍依稀可看出这客厅的布置极其古雅豪奢。
这一点他们还未下来时,就已料想到,已不足为奇,可是这本已完全尘封绝世的所在,却有了一行人的足迹他们又不觉大吃了一惊。
严格的说来,他们看到的并不是足迹,而只是一条干干净净毫无尘土的路,这条路自他们脚步下蜿蜒通向厅门外,而另一端却通向他们背后的偏门。没有足迹,又怎么会有路?所以他们的印象中这是足迹。
无颜讶然道:“这里果真有人居住。”
小伤点头,沉吟道:“奇怪的是他居然与蛇虫共处?”
无颜皱眉道:“住在这种怪地方的,自然都是怪人,我只奇怪这么舒适的环境他居然不懂享用?”这里的桌椅几凳的确都不曾有动过的迹象。
“怪人行事自然难免怪异。”小伤道:“我只奇怪,这里闹翻了天,他居然也不来过问?”
他俩的语气和措词都有些相同,不觉相视一笑——两情相悦,两心相通的爱人间本就有许多默契之处。
小伤看着她又道:“咱们进去之前,已围着这片荆棘藤蔓转了一圈,并未找到有任何一条可以通到这里的路,也没有找到任何一条荆棘藤蔓有被掀拨过的痕迹。”
无颜望着他的眼睛道:“你是说此人根本就未曾出去过?”
小伤目光闪动道:“除非他也像咱们这样进出,或有秘道通行,再就是他一年难得进出一两回,他上次进或出至少已在三个月以前。”
无颜眨着眼睛,有些不解。小伤早已心领神会——若真爱一个人,又怎会不注意对方的每一个细节呢?他解释道:“以前我在深山老林里居住过,我知道荆棘藤蔓一经被拔动,至少也得三个月才能勉强恢复原象。”也就是要等到几个月后才能勉强让人觉察不出它有被拔动过的痕迹。
无颜失笑道:“一个人居然愿意居住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倒也难得。”
小伤道:“是难得。他也许根本就不曾出支过,就算出去,也许,也只因为他非出去不可。”他沉吟着忽又道:“也可能他很少进来,他进来,也只因为这里有令他非进来不可的原因。”
“你怎么能确定他是一个?”无颜色问道:“他难道不可能是两个人、三个人或更多的人么?”
小伤微笑道:“这一行有足迹的道路实在太窄,而且蜿蜒伸展,若是两个以上的人,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既不必掩饰自己的行迹。那么他们的行迹又怎会完全一样?这是绝不可能的。”
无颜却道:“如果其佘的人根本没到过这里,或者根本不能到这里……”这的确有可能。
小伤猛然想到戚儿和那个卧病在床的中年妇人,如果这里有一个或数个比那中年妇人病情更重或根本无法行走的残疾人,这里当然还只会留下一个人的足迹。他失笑道:“看来凡事都有例外的,世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事。”
他环在顾四周道:“无论如何,咱们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一举一动都有得分外小心才是。”
方才攻击他的一大群毒蛇虽已被他砍杀掉一大半,但还有一些仍在四面墙壁、地上或物什间蠢蠢欲动,不肯离去,而那些毒蝎、蜈蚣、蜘蛛以及其佘更多大小小奇形怪状的不知名的毒虫更在蛇尸死虫间来回爬行,有的竟在吮吸它们身上流出的血,惨碧色的血。
小伤苦笑道:“这些毒物想必都是此间主人的心爱之手,否则有人迹的地方,它们怎会这么嚣张?”他叹道:“现在却将此间主人的心爱之物给毁了,接下来的麻烦只怕不小?”
但他们却并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他们在这院落套院落,房间接房间方圆几百米的建军筑群里转了圈,非但没遇到任何麻烦,还碰上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一个天在的好人。他们实在没想到自己竟这么走运。

他们刚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正在被一条毒蛇追赶。小伤他们若是来迟一步,他一定已被毒蛇咬死了。
他年纪已不算小了,事实上,他年纪大得几乎已可做小伤的父亲,可是他怕得却像是个孩子,哭得更像个婴儿。
小伤将毒蛇赶跑以后,他就开始在哭,不是站着哭,也不是跟蹲着、坐着哭,面而是伏倒在泥尘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号啕大哭,正像一个撒浑的孩子。
可是他却不是因为撒浑才哭,他哭是因为恐惧。因为他的两个裤裆早已湿透,小伤远远就已经嗅到一股骚臭味。
每个人都皱起了眉,每个都在苦笑,每个人心里都是疑云重重。
小伤忍不住问道:“你是这里的主人么?”
他知道自己这句话问得很愚蠢,因为一个怕蛇的人又怎会终日与蛇为伍?可是他的用意也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问出这个奇怪中年人的来历而已。
这个奇怪的中年人一身泥巴色的长衫在泥土里滚,看上去更简直就是一块泥巴,他的一张脸却铁青得像锅灰。
这张如锅灰的脸上却露出了少女般的怯慌,就你一个少女忽然发觉自己竟亦**裸的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那种不胜娇羞,他很快的用双手将自己的整个脸部都捂住了。
看来他怕蛇还远逊于怕羞。
他意似不愿见到任何一个人。一个怕蛇怕羞的人当然更怕死。暮然问见到小伤他们,他不怕自己遇见的是比蛇蝎更毒的坏人,所以他一捂住了脸,就立刻开始回答小伤的问话。他哆嗦道:“不是。”
小伤看到他这样子实在有些不忍,却又不能不问道:“你可知道此间主人在哪里?”
中年人道:“不知道。”
小伤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中年人道:“不知道。”
小伤道:“你来了多久了?”
中年人道:“不知道。”
无颜忍不住道:“你除了不知道还知道什么?”
中年人道:“不知道。”
无颜鼻子已在哼气。她当然没好气。幸好此时中年人已补充道:“我不知道自己已来了多少天,但我却知道我已有三天三夜未睡觉了。”这是什么话?
小伤不动声色,仍道:“那么在三天三夜前呢?”
中年人道:“不知道。”
小伤只有苦笑。这时中年人却又道:“但我知道三月三十那天夜里我睡得很早。”今日是四月初六。
小伤已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试探道:“你是说你在三月三十夜里一觉睡醒后,就已经在这里了?”
中年人“嗯”了一声。如此看来,他在三月三十夜里到四月初三里他根本就人事不省。而在他发觉自己竟完全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后,也许正是因为恐惧,他才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小伤叹了口气,又道:“你知道你家在哪里么?”这句话问得同样愚蠢,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谁知中年人却道:“不知道。”
小伤这下了不是好笑,而是好吃惊了。他失笑道:“你怎会连自己家在哪里都不知道?”
中年人道:“不知道。”
小伤已准备闭嘴,他已开始怀疑这人脑子有毛病了,谁知这时中年人又补充道:“你这样问我都把我问糊涂了,我怎么知道?”
小伤发觉自己对这中年人还不够尊敬,便道:“不知前辈家在何方,可否见告?”
中年人更正道:“只有后背前胸,哪有前背,你这都不懂?”
小伤道:“不知您可否见告?”
中年人道:“不能。”
小伤闭上了嘴,他已不愿再废话。中年人却又道:“因为我不知道。”
小伤终于还是忍不住想问道:“不知道?”
中年人道:“我从小到大从来未出过家门,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又怎知这是哪里?我家在哪里?”
小伤不觉一愣。一个人活到四五十岁居然还未出过家门半步,有谁会相信?
中年人道:“我爸爸妈妈很疼爱我,小时候怕我伤风感冒,跌倒拌倒,长大又怕我在外面被人欺负,怕我受骗上当……”
说到这里,他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哭诉道:“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们,你们在哪里,我好想你们。”
三人不觉又一下子愣住了。
这中年人又哀求道:“小兄弟,求求你,能不能将我带回我爸妈身边去?我好想好想他们,我肚子已饿得快不行了。”
一个在世上活了四五十年的人,居然还像奶孩子一样离不开自己的父母,这也许并不是这“孩子”的错,而是他的父母亲戚太过溺爱他的结果。
试问一个娇生惯养,衣食无忧的孩子,从不需要支独立去谋生,他又怎么能独立,怎么能谋生?可是父母总有年迈老死的时候,而孩子也总有长大需要独立的一天,到那时候,这些孩子是否也像这中年人一样根本才法独立呢?
小伤道:“你已有多久未吃过饭了?”
中年人道:“我从被掳到这里来到现在,根本就粒米未沾。”
这已在小伤的意料之中。他叹道:“你为什么不到处找找食物?”
他这话虽在问,其语气却充满责备,他的意思是说:“你如果去找,多少总可找到些可以充饥的食物的,你父母难道连这些最起码的常识都没有教过你么?”
中年人怯声道:“我不敢去找。”
小伤皱眉道:“为什么?”
中年人道:“因为我妈自小告诉我一定要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我不做坏孩子。”他指着旁边桌上的一个包袱道:“你看,我爸妈叫我一定要将这包袱交给到这里来的人手里。”
小伤他们才留意到旁边桌上确有一个黄布包裹。
小伤皱眉道:“你怎知是你父母叫你这样做的?他们忍心将你送到这里来么?”
“不知道。”中年人道:“可是我三天前刚醒来就发现了这个包袱和一封信,那封信上叫我要这样做,所以我就这样做了,因为我知道那我爸爸的字迹。”因为他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小伤心是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这时中年人又哭了,道:“他们为什么要将我送到这里来?难道他们不要我了么?”
小伤叹了口气。写这封信的纵然是他的父亲,也绝非出于他父亲的本意,他你亲当然被人胁迫的,可这神秘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他本已不忍再问,可是他们就是到这里来的人,这包袱就是送给他们的他又不得不问,他问道:“你可知道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吗?”
中年人道:“不知道,我妈叫我不能擅自用别人的东西。”这倒是好习惯。
那包袱里有些什么呢?是不是一个陷阱?里面是否装有机关暗器一触即发?设置这一切的人又是谁呢?对他们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他又怎么料定小伤他们会到这里来?莫非这神秘人物要这可怜的中年人等的本不是他们,他们只是造逢其全而已?
小伤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他是否告诉过你到这里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父亲叫老胡子,我叫老小子,他说到这里来的人一定是铁心挚,欧阳悠悠和风月铃。”中年人已被小伤像审犯人一般讯问了很久,这时已被问得连说话都结巴起来,吃吃道:“他叫我一定要交给他们,你……你们是否就是我父亲说的人?”
“是。”小伤只有点头。
这神秘人无疑已认定他和无颜就是铁心挚和欧阳悠悠了。他和他们究竟有什么瓜葛呢?莫非又是倍老朽所为?还是几个时辰前才遭遇的神主一碎?
无论他是谁,都可怕得很。无论他有多么可怕,小伤都已不准备再逃避。因为他早已知道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不是逃避而是面对。
一个人在面对困难时最难得的就是面对。但你若真的敢去面对了,你就会发觉原来事情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糟。
小伤凝注着这个装得鼓鼓的黄布包袱,就像面对的是无知的极限。他用刀尖小心巽巽的挑开了包袱。
似乎所有的戒备都是多佘的,包袱里装着的不过是几套衣服和几包食物。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那中年人虽然害羞害怕却还是忍不住从指缝间拿眼去偷看,他当然也看见了衣裳和食手,可是在他的意象里也许只有食物。
小伤听见他似乎在说:“我爸爸怎么不告诉我这里有吃的呢?害得我饿了这么多天?”但他神思全不在这里,他已看见了一套衣衫下压着的一张半露半隐的纸条,上面用黑墨写着一行字。
“薄衣淡食,聊表寸心,但望贤仿俪和尊夫人笑纳。”
未后还有小字签名:神主一碎敬奉。
居然又是神主一碎,他究竟有何图谋?
小伤暗自心惊,但他面上却只是笑道:“他果然对咱们知根知底,知道咱们衣服被雨淋湿正需更换,咱们肚子也饿得正慌,正需食物,却不知这衣物是否合身,这食物是否对胃口?”
衣服居然刚好合身,饭菜也很合肠胃。
现在他们当然都已换上了崭新干净的衣服,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在这段时间里,那些毒物居然并不来干扰,反而消逝得无影无踪了,这倒是一件怪事。
这时老小子早已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而风月铃也已到后面的屋子睡觉去了,无颜便道:“你想他这样对咱们究竟是什么意图?”“他”就是神主一碎。
小伤苦笑道:“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究竟长得什么样,是男是女,因为我根本不曾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这里,因为我看出方才咱们见到的足迹并非老朽的脚印。既不是老小子的,自就是神主一碎的。
他勉强笑道:“但我却知道咱们好歹都得在这里耽上一两天了。”他目中充满了忧虑,况吟道:“咱们必须得等秋水痕的属下搜索过以后,才能离开。”他叹息道:“我只希望秋水痕真的还有点人性,因为无论如何,我都得等风声一过,才能赶到啸天山庄去。”
“到啸天山庄去?”无颜失声问道:“这你不是自投罗网么?”
小伤笑道:“他一定认为咱们避他还来不及,又怎敢自投罗网?这一去正是神不知,鬼不觉,他又怎会知道?你放心我办完事很快就回来。”
“你去干什么?”无颜并不放心,问道:“这件事你难道真的非去做不可么?”
小伤叹道:“去告诉龙盈泪关于秋水痕身世的真相,你说这一趟我是不是非去不可呢?”龙盈泪毕竟是小伤心目中二十多年的亲妹妹,而且纵然不是,以他的为人,他也绝不会视若无睹的。
无颜一下子沉默了。她不能否认。却又忍不住问道:“你认为应该告诉她真相么?你不觉得这样做对她很残忍么?”
小伤叹道:“我说过,我只希望秋水痕还有点人性,否则……”
无颜打断了他的话道:“否则你就应该杀了秋水痕,而不是去对龙盈泪说明真相。”
小伤黯然。他怎么能杀秋水痕呢?若是两年前,他也许会这样做,但现在,他做不到,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因为秋水痕这一生本就是已是个无辜的悲剧,他又怎么能再在他身上制造悲剧?
任何有违天理良心的事他都不愿再去做。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那样去然做了,无论得到了什么,都一定得不到快乐和无愧于心的坦荡。
这了很久,他才道:“现在我还没有想出更好的法子,但此去啸天山庄之行已成必然,我必须得去了解真实的情况,到那时,我也才能最终决定自己应该怎样做。”
无颜凝注着他的眼睛道:“为什么是你而不是我们?”
小伤没有正视她的目光,扭头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我一个人反倒好些。”
无颜无颜不湍道:“多一个人也未必就比少一个人坏。”
小伤终于去正视她的目光了,他们的目光都炽热得像团火。他叹道:“以前我总对那些能同生共死,几经悲欢,几经磨难的伴侣羡慕不已,现在我才知道,如果每一对伴侣都能平平凡凡,无惊无险的相携到老,那才真的是值得人羡慕的。”
他嘎声道:“因为那才真的是难得的幸福,难得的快乐。所有生老病死,聚敬悲欢的经历。虽然惊心动魄,感人肺腑,令人听来向往,看去羡慕,却不知当事人是多么的无可奈何,多么的不情愿,多么的痛苦,而他们所向往和羡慕,的也许正是向往和羡慕他们的那些人哩。”凡尘俗世里永远只有凡夫俗子才是最幸运的。
他们的目光忽然者黯淡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小伤改变了话题,勉强笑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怎样落到风月铃手里的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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