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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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他的银白,仿佛千万颗星辰点点凝聚的光芒,在阳光下,又徒生出一种异常柔和的俊美。
他仍像从前那样,披着雪白的长衫,银发流泻在地上,恍如黑玉的瞳眸里总流淌着淡淡的哀伤。
仿佛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沾污的银白,总能那么轻易地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黯淡住他周围所有的光芒,连同我的红也在他面前显得那么刺眼而多余,下意识地把头低下,我自卑地不敢看他。
“你怎么惹到太后了,竟逼她要这般杀你。”他向我笑笑,但那笑容,令我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忽然想起自己曾对他说的一句话,恨了,就没有爱了。。
原来,他是真的恨我了。
深吸口气,我抬头,蓦然对他露出灿烂的微笑:“你是来救木达拉他们的么?”
他怔了一怔,轻轻点头。
我哦了一声,轻松笑道:“那你可以走了,他们已经安全离开了。”
他不说话,静静地深看住我,我撑起嘴角,用尽全身力气在他面前堆砌出最不服输的笑容:“你真傻,他们刚才就是料定你会出现才敢杀我的,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个主意是我出的,因为太后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还活着,你真命大,被我在胸口刺了一剑还能活着,不过以后你就没这么好运气了,谛听,你是个傻瓜,而且是全天下最笨最傻的大傻瓜,竟然这么容易就曝露了身份,这样的你,怎么可能斗的过太后,怎么可能斗的过我!”
我睁大眼睛哈哈大笑,让自己最狰狞的笑意全部倒映进他的眸心。
而他的眸心依旧那么安静,安静地,好似根本不屑为我的狰狞荡起丝毫波澜,半晌的笑默后,他说:“你在骗人。”
于是,短短四个字,止住了我所有的笑意。
我颤抖,狠瞪着他:“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骗不了人,”温和地,他对我笑了,“因为你从来就学不会说谎。”
忽然满满的感动冲破了我的心脏,我像是突然忘记了反抗,面对他,我怔望、怔望、怔望。。。
想起以前在草原,在宫城,在我与他相处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对他撒的谎,他总能那么轻易地就揭穿掉,就好象我心底想的每一件事情,他看地比我还要清晰。
那么,三年前,当我把白木簪刺进你心脏的时候,他猜到了吗?没有,一定没有,不然,今天,他不会再出现在花都,不会再出现在宫城,不会再出现在所有以为他已经死了的珠华人面前!
“谛听,你会后悔的。。。”强压心中惊涛骇浪般汹涌的复杂情愫,我尽力平静住自己的声音。
“后悔什么?”他云淡风清地问我。
我深深吸气,傲然地扬起下巴:“后悔以为我还和以前那样天真,后悔以为我仍旧不会骗人,后悔以为太后是真的要杀我,后悔今天出现在这里在所有人面前现身,后悔你现在没有立即逃跑,后悔被我拖住时间好让太后带领大批兵马降你,谛听,想逃就趁现在逃吧,别说我不讲人情,反正不管你逃多远也逃不出太后的手心,你不是珠华,你注定不可能再当王,绝对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有我在,你这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你都休。。。。呃!”
我只是想努力地再骗他一次,骗过他的眼睛,哪怕只是一瞬也好,我只想让他离开。。。
可最终,我的谎话,依旧没能说完。
“嗖哧——!”
伴随一股剧痛贯穿我的胸口,我惊怔低头,缓缓将视线聚焦在胸前贯穿我身体的飞箭上,有一丝突兀的嫣红自我嘴角流淌,又有条弯细的血河从我的身体里延箭滴下,但那些血仿佛都不是我的,不然,我为何会这么平静,为何还会想着要抬头,去看谛听的眼睛?
“放箭——!不能让他们跑了!杀了他们!杀。。。”行刑官在我身后嘶声裂喊,可还没喊完就被一股灵浪被迫消音。
是我看错了么?还是人死前都会看见自己想要看见的东西?
不然,我怎会看见他抱住我,看见他眸滚动着惊震与揪心,还有,似乎有一声声模糊的“丫头”在我耳边飘荡着,如同天籁般温暖、动听。
“轰——!”飞沙走石,浪尘滚滚,一圈白色巨浪自他脚地奔腾向四周,千余士兵在他的星灵下根本不堪一击。
他将我抱起腾飞至天空,抱着我的手很紧很用力,我忽然明白他是真的要救我,哪怕方才的惊震与揪心只是我日思夜想的梦,哪怕方才的声声“丫头”只是我奢望下诞生的幻听。
至少,他还会救我,不舍我在万箭下凋零,这样的心已很足够,已让我满足到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闭眼的刹那,看见漫天飞扬的花雨里,他的发,他的衣,纷飞如摇曳的白兰,将我的嫣红牢牢包裹在中心。
就这样吧,死在他的怀里。。。我微笑着松软了身体。
可忽然,一声嘶心裂肺痛喊在远处惊起:“倾城——!”我一怔,在坠入黑暗的前一刹那认出了,那是小五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
又见紫云山,又见珠华坐在崖端,对着从树林里窜出一身脏兮兮的我无奈苦笑。
我把手背在身后,一步、两步、三步地慢慢挪到他身边,却在离他只有几分距离的时候忽然哈哈地抱住他。
“好不好看?”我晃晃手中的野花,得意地向他扬起了下巴。
他将拉至怀里,任凭我坐在他的腿上,搂住他的脖颈,靠在他的胸前,而他的笑里,满是宠溺:“你溜出去玩了这么久,就只为摘野花么?”
我“哼!”地一声不服气:“哪有,我还做了很多好事呢,帮土地伯伯整理药材,帮风姐姐寻找花种,帮云师编制晚霞,帮雷师修理雷鼓,这些野花就是他们送我的,是能治百病的大宝贝,很了不得的,再说了,好不容易你不在人间,我不趁这个时候溜出去难道还乖乖呆在宫里不成。”
“就你理由多,”他点点我的额头,“弄这么脏,哪像个姑娘家。”
“我。。。。”我害羞地把头低下,委屈道,“这不是刚知道你回来了,急急忙忙赶来,没顾上洗澡嘛。”
“怪不得身上一股子臭味。”他笑看我。
我一下跳了起来,忙伸起手东闻西嗅:“真的吗?真的很臭吗?早知道就不和鹰儿抢兔儿了,害我一不小心摔进泥坑里,指不定那里面藏这么什么臭东西呢!”
我愤愤不平地抱怨起来,偏我越是抱怨,珠华笑地越是开心,末了,他将我一把抱住,刮着我的鼻子道:“骗你的,当真了?”
“哎呀!这种事情你也能骗啊!”我生气地想要推开他。
他却将我抱地更紧:“可你全是脏兮兮的却是事实呵。”边说,边还拿袖子替我轻轻擦去脸上的污滓,“你调皮去吧,等以后我不在了,看谁还能这样帮你擦脸。”
我心头一紧,忙抓住他的手问道:“你不在了?你要去哪儿?你不要我了吗?”
他一怔,很快回了笑意:“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
可是,他眼中一晃而过的哀伤依旧没逃出我的眼睛:“你骗人,你在不开心,是不是因为天玄和赤焰的事情?风姐姐都和说了,他们把天界惹火了,是真的么?”
珠华怔了怔,半晌,笑着问我:“你还听到了什么?”
我歪头想了会说:“风姐姐说,天玄和赤焰是因为向天界请求将人间还给人类自己统治,所以才会惹怒天界的,我还听说,天界勃然大怒,将他们全部驱逐了,我以为这些都是只是传言,该不会是真的吧。”
珠华并未回我,微笑着轻轻为我擦洗,这样的他反让我更加担心,我一把推开他的手紧张的问他:“那你呢,天界对你做了什么?”
他摇头:“什么也没做。”
我安心地吁了口气:“还以为一直是你在统领天玄和赤焰,天界会因此罚你呢。”
“罚倒还好,不过是驱逐出天庭,就怕我要承受的是比罚更残酷的事情。”
“什么事?”我心中猛紧。
珠华道:“天玄和赤焰,他们都有自己的臣民。”
“所以呢。。。”
“所以,”他涩涩一笑,“所以,他们会向我开战,因为如今,我代表着天界,他们必须讨伐我,而我也必须讨伐他们!”
我心中一沉,整个人都跳了起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不讲道理,你和天玄和赤焰一直都是很好的兄弟啊,难道天界不知道,难道他的眼睛是瞎的。”
“丫头!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他一手捂住我的嘴,用严肃的语气警告我,又用担心的目光看了看四周,我知道他防的是谁,天界,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天界。
心中一阵害怕,我落下了泪水:“天玄和赤焰说的没错啊,明明是人类的人间,为什么偏要让天神来管呢?天界就是不讲道理,从来不考虑你的心情,要你做这就做这,要你和兄弟反目就反目,珠华哥哥,你不要当天神了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我可以带你去我生活的地方,我们可以永远呆在山里。”
我摇着他的手,半是撒娇半是央求地哭泣。
他淡了笑意,心疼地抹去了我的泪水:“丫头,我也想,可是,我就是天神,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心凉了半栽,我低下头,哭地更加伤心:“那如果天界叫你不要我了,你会不要我么?”
“丫头,我们不聊这个好么?”
“会么?会么?”
我倔强地一遍遍问他,用充满恐惧的眼睛,看着他哀伤无奈的眸心。半晌,像是忽然决定了什么事情,他猛然抓住我认真地问我:“丫头,你真的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么?”
我用力点头:“你不准不要我!”
他皱眉,迟疑着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我掌心:“丫头,我所说的永远是真正的永远,不只今生,还有来世,生生世世,你都不能爱上别人,只能和我纤绊在一起。”
我不懂了:“来世?可你是天神,我是精灵,我们没有生老病死,怎么会有来世,生生世世。”
他笑了:“傻丫头,不是只有生老病死才能带来死亡,能带来死亡的还有很多东西。”
“什么东西?”
“比如说失去亲人的悲痛,又比如说,失去所爱的绝望。”他抬眸,深情地凝视住我。
我隐隐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想着,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他了,我是不是也会像人类一样死去,变成魂魄,进入轮回之门。。。
他将覆在我掌上的手移开,于是,我看清了他放在我手里的东西,那是支很精美的白簪,洁白胜雪,更或者说,是我活了千年从未见过的清澈洁白。
“这是什么东西?”
“白木做的簪子,白木簪。”
“是你从天界给我带的礼物吗?”我兴奋地睁大了眼睛。
他温和地笑了,轻轻将我的掌合起,将白木簪夹在中间:“丫头,刚才我问你的话,你愿意么?”
额头点着额头,我们的距离是如此接近,他的呼吸已让我迷离。
“恩。。。。”迷离中,我陶醉地轻轻点头。
他宠溺地笑了:“从此以后,你不能再爱其他人,即使这样,你也愿意?”
“珠华哥哥,除了你,我不会再爱其他任何人了。”
“傻丫头,我也是。。。”
“扑哧——!”
血光飞溅,在我还未来得及反映的时刻,他握住我的手,将白木簪刺进他的心脏!
“不——!”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血泊泊流出他的身体,鲜血延着白木簪温暖了我的指尖,我害怕地想要放开,慌张地想要向别人求救,可珠华却一把抱住我,用哄孩子般的声音在我耳边哄道:“不怕,不怕了,我只是在向白木宣誓,没事的。。”

他的声音仿佛一个甜美的梦境,让惊慌无措的我渐渐安静,他说:“这是用天界神坛白木做的簪子,只有用心脏的血对它立誓才能让它屈服,丫头,我不想束缚住你,所以,我不经过你同意就选择了被束缚,丫头,这个簪子吸了我的血,进了我的星灵,以后,当你遇见我来世的时候,是否要唤醒这段承诺,是否要开启这般命运,是否要用我的爱来束缚住你自己,这些选择的权利,我都交给你自己,在此之前,我不会记得你,不会认识你,甚至或许根本就不会爱上你,所以,如果你不爱我了,不要逼你自己。”
他并不知道,在他还未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已在他的怀里狠狠哭泣,他更不知道,他的这席话,自那天后就如同刺在我心头的伤痛,结不住痂,止不住血,反反复复地磨来磨去,至今只要想起,依旧会疼痛地无法呼吸。
轻轻地,将簪子从他胸口拔下,怕弄疼他,我真的万分小心。
伤口迅速复合,连疤都未曾留下,见我终于放心地笑了,珠华刮了刮我的鼻:“我说吧,它伤不到我。”
“它是支不会伤人的簪子么?”
“不,它只是不会伤到我,因为,簪子里,盛满了我们的承诺。”
我看见珠华捧住我的脸慢慢向我靠近,他的嘴角有异常俊美的笑容,如同夕阳柔和的光影,于是,我也笑着闭上了眼睛,感觉他的吻,轻轻,落在我的额心。
而不久后,我终于知道,原来白木是天界神坛的圣物,珠华摘取它的枝叶作成簪子,那是很重很重的罪名。那时我该高兴的,高兴着至少珠华还愿为我违反天规,至少在他的心里,我是第一。。。
可是,我错了,因为在知道这件事的同时,我也知道了另一件事情,而那件事最终让我失去所有,甚至,比珠华,更早地失去了生命。
模糊中,我似是听到了许多声音。
。。。为什么要救她!她是太后的人!。。。
。。。王,她活不下去的,失血太多了。。。。
。。。她这是自食其果。。。
。。。王,您不能再给她星灵了,至少休息一下,您的身体会支撑不住的。。。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睁眼的刹那,似是看见了谛听憔悴的面容,还有瞳雨,站在高高的云端,微笑着将我推下天空。
“你终于醒了。”然后,两人的脸庞如云般淡薄散去,只剩下洛成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我,我微微皱眉,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洛成知道我在寻谁,扬着唇道,“王去休息了,你睡了整整四天,好不容易才把命拉回来,要不要吃些什么?”
我失望地垂眸,想要摇头,可一动,就觉到胸口阵阵撕心裂肺的痛。
洛成道:“你别乱动,伤口贯穿了,要愈合很难,好不容易才止住血,万一又裂开,痛苦的是你自己。”
“可以问你个问题么?”我虚弱地开口。
他道:“你问。”
“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知道,救你的不是我,是王。”
他淡淡回答我的问题,将水凑至我唇边:“要不要喝?”见我又想摇头,他道,“你还是喝吧,万一出了什么事,王怪罪下来,倒霉的可是我。”说完,他把我的头托起好让我喝水,我本也想喝点,可才吞一口,伤口的牵动就痛地我一阵抽搐,水没喝成,反还被呛着,接连不断的咳嗽更让我痛地冷汗涔涔。
洛成忙把水杯放下,见我咳地不行欲将星灵传给我,恰巧门被推开,有人从外面走进来,见到我后冷笑一声道:“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魂女娘娘。”
是塞善近侍的声音,我强忍住痛,抬眸狠狠盯住他,他把手中拿的布袋往地上一扔,一把勒住我的下巴道:“你该庆幸我们比你有人性,就算你作恶多端,就算你残害忠良,就算你手上沾满了珠华人的血,我们还是要救你,因为我们是人!比你有血有肉的人!”
“多咄,放开她,王有过命令,不准对她动粗。”一个蓝衣男子从里屋走出来,欲将近侍的手从我身上拉开。
可多咄硬是不放,回身冲着蓝衣男子喊道:“塞善爵爷,连你也要护她吗?她害我们差点被腰斩,害予王爷无辜被冤,做过这么多丧尽天良事情的女人,有什么救的价值?!”
“不管有没有价值,我只听从王的命令!”
“可她刺杀过王!”
“这点,王比你更清楚,放开她!”
“不!”他的不字才发一声便蓦然止住,回头惊愕地看着我,却见我强忍剧痛,苍白着脸将他勒在我下巴上的手硬是扯开。
“我不用你怜悯!更不用你告诉我我到底过多少坏事,予王爷是我陷害的,塞善的行踪也是我招来魂魄透露的,我做的坏事还不只这些,你要本事就在这里掐死我,没本事就给我滚地也远远的——!”
“你!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多咄抡起一拳却被塞善赶忙抓住。
将几近抓狂的多咄艰难地拖到门口,塞善朝洛成使了个眼色苦笑道:“我搞定他,你给她吃药吧。”
“好。”洛成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将叫嚣怒骂的多咄关至门外。
木达拉蹲下,看着因剧痛不断喘气的我,不值地啧啧啧道:“你的嘴巴还真倔,都伤成这样了,让他说几句又不会死。”
我已无力气说话,半喘着倚在床缘上,洛成无奈地看我一眼,笑道:“是不是一定要有王在,你才会变乖。”
我怔住,但见木达拉半是惊讶半是幸灾乐祸地指着我:“啊,你看她的表情,洛成,还真被你说中了诶!”
“你再唧唧喳喳的我就把你扔出去陪多咄。”
“呃!”木达拉忙把嘴捂住,不敢多言。
洛成未再理他,将地上的布袋拣起,拿出里面黑如树皮的东西闻了闻,笑道:“多咄自小被家人遗弃,养惯了嫉恶如仇的个性,可其实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孩子脾气,和木达拉一样,你别介意。”
“诶!说他就说他,干吗把我扯上!我比他成熟多了,哪有孩子脾气!”木达拉抗议,却被洛成冷白了一眼。
将黑色树皮凑至我唇边,他道:“这里荒山野林,没有药铺,这是岌岌树的树皮,只长在悬崖峭壁上,很难弄到,多咄表面说恨你,可王让他去给你弄药,他还是一言未说就帮你弄来了,至少看在这份上,你别气他了。”
我垂眸,看着他手里的树皮没有说话,他已未多言,把树皮又拿近了些:“快吃吧。”
我微微张口,舌刚碰上树皮就被股浓烈的药味冲地恶心。
“咬啊!”见树皮半塞在我嘴里没有动静,木达拉忍不住叫了出来。
我皱眉,想试着咬上一下,可胸口的伤、涩口的味道,坚硬的树皮根本容不得我将其咬碎,于是,牙齿刚微用力,人就被苦味呛住,咳嗽几声,树皮也从口中掉落。
吃力地闭上眼睛,沉重的睡意又席卷而来,木达拉着急地碰了碰我喊道:“喂,别睡啊,你没吃药就睡会出事的,洛成,你想个法子吧!”
“没法子,这岌岌树的药性不溶水,用水熬也没用。”
“可她。。。”
“她怎么了?”忽然间,一个令我心悸的声音让我猛然睁开了眼睛,心头随之绷紧,明明慌乱无比,可我的眼睛还是不自觉地寻声望去。
“王!”洛成恭谨地向他颔首。
“王,这药,她咬不动!”木达拉直接把原因说了出来。
谛听微微皱眉,缓步走向我,仍是那袭不染风尘的白衣,银发如星河流澈在地,整个屋子仿佛都因他的白突然亮堂起来,我怔怔望着他的身影,视线似被蒙上了一层雾气,因那朦胧的白芒令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多咄和塞善呢?”他在我身旁坐下,拿起被我掉落的岌岌树皮。
木达拉指指门口,又指指我道:“他和她吵架,塞善就把他拉出去解决了。”
谛听笑笑:“我还以为你会和她吵起来。”
木达拉忙道:“怎么可能,我才不和女人斤斤计较!”
洛成好笑地勾勾唇角,与谛听对了一个眼,便走过去将门打开,多咄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正蹲在树下生闷气,见谛听出现,才悻悻站起,干巴巴地喊了声:“王!”
塞善拉他进来,颔首道:“王,休息地可还好。”
谛听轻点点头,转眸去看一脸委屈的多咄:“谢谢你帮我采的东西,辛苦了。”
多咄道:“王要臣做的事情,哪怕去死臣也愿意,臣是为王采的药,不是了她!”说完,还不死心地瞪我一眼。
谛听但笑,转眸,正撞上我慌张的目光,我忙把眸垂下,但听他问我:“咬不动么?”
我紧张地把头点下。
他笑默半晌道:“我们还算是夫妻吧。”
忽然心头一坠,我不知所措地瞪着他,但听他道:“那这么做应该不算越礼。”
撕下小条树皮放入嘴中咬碎,他忽然弯身凑向我,甚至不给任何考虑的余地,他已吻上我的唇心,温热夹杂着他熟悉的气息灌入我的身体,突然又有好多似曾相识的回忆灌满脑海,我动了动,本该推开他的手,却因这些回忆留恋,迟疑,悲伤,震惊。
感觉药从他的嘴被送入我的嘴,令人作恶的苦意让我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吞下去!”他低声命令,不让我有吐的机会,又把另一条树皮咬碎送进我嘴里。
周围四人像是突然石化了,一个个呆若木鸡地瞪着我们。
而我自己早已迷失在现实与梦境的雾色中,怔怔看着他忽远忽近的脸庞,乖乖吃着他一口一口喂给我的药,我像是忘了苦,忘了痛,忘了自己曾亲手将白木簪插进他的胸口。。。
“槐花的味道很甜,可以代替糖果,把它吃了就不苦了。”他从布袋里把花拿出来递给我,我忽然睁大了眼睛,满是惊怔地将他望住。
“这花,是你特地让人去采的么?”揣揣不安地,我仍是将这话问出了口众人不懂我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可是,他懂。。。。
微微默了半晌,他轻点点头说:“是,是我让多咄去找的。”见我眼中惊痛更甚,他撑起丝苍白的笑容,“我还记得你最讨厌吃药,每次哄你吃药,就得备上糖果。”
已无法再对视他的笑容,我硬将目光从他的眸心移开。
他道:“把花吃了吧。”
我摇了摇头:“不要。““不怕苦了么?”他涩了声音。
我笑笑:“是,天天都在吃苦的东西,你以为我还会怕么?”
“是么?”他淡笑着看我半晌,终是略带一丝失落地将花放下,“也对,差点忘了,你已不是草原上那个单纯无邪嚷着不想吃药的小丫头了,对么,倾城?”
明明用的是问句,却根本不给我任何回答的机会便已淡漠起身,花被他不小心带落在地上,我方想出声,却见他已面无表情地从上踩过。
忽然,心头一阵揪痛。
他走了,冷漠的背影,如同才告诉我,从此,我们形同陌路。
淡淡地闭上眼睛,装做是睡着了,直到确定身边已无任何人留守,我才睁开眼,忍着痛,咬牙将地上的槐花拣起。
残瓣破芯沾染了污尘,无力地耷拉在掌中,有谁知,它们也曾经灿烂过,纯白过,如同透明般的娇柔存在过?
其实,它们就是我,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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