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夹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可他却更紧地抱住了我,用轻柔的声音半哄着我说:“别动,别动,我知道你的右手现在一定很痛,每动一下都会痛,别动。”
“别看,求求你别看,它很丑,我不要它被你看见,我求求你不要去看它!”我一遍遍地央求他,由于眼睛看不清,我更加因不确定而害怕着。
但好在我还有感觉,我能感觉到他将我的头按在胸口,我还能听见他为我而沉重的心跳,似是压抑了太多的痛苦,每跳一下都那么辛苦。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那个锁咒,你从很早就知道了,对么?”
我不说话,将头埋进他的臂挽。
“是在你杀我的那一夜知道的么?知道了,所以才用杀不死我的白木簪杀我,你是想放我自由么?你是在为我糟蹋你自己么?”
我突然心中很痛,泪水滑落,我努力摇头:“不是,和你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
“那是为了谁?”
“谁?”我被问住,又忽像是寻着希望般说,“珠华啊,我是为了珠华才杀的你,然后才发现锁咒的内容,和你没有关系,真的没有。。。”
我努力想要说服他,却不知这么迫切想要说服别人的我根本不具备一点说服力。
“你说是为了珠华,那么,珠华是谁呢?当天你当着全花都人的面说没有珠华,那么你现在所说的那个珠华又是谁呢?!”
我怔住,但听他在我耳畔说:“为什么总是要骗我呢?你忘了么?你根本骗不来人,你根本骗不了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嘶哑了,可还是带着一丝笑意,那是自嘲的笑意。
在送我回帐篷后,谛听就出去了,一整个下午,他都没有回来。
帝峻说,谛听刚醒来时就隐居在南荒,那时候他也会像现在这样时不时一人出去,大家已见怪不怪,两个月后他突然说要离开,临走只嘱咐帝峻在这三年内一定不准反抗太后,而他的去处,除了洛成,没人知道。
直到前一阵子,塞善、木达拉和多咄被判腰斩,东侯被拘禁,而太后平定所有起义军准备正式立灸舞为王的时候,他才又出现,只嘱咐东侯的所有臣子去南荒避难,自己则与洛成两人一同前去营救塞善他们。
帝峻没再多问我锁咒的事,面对我时,他永远是笑着的,就像我对他露出的笑容那样。
到了傍晚的时候,谛听回来了,直接进了我的帐篷。
我的眼睛还没恢复,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声音和一片银白中辨别出是他来了。
我的眼睛还没恢复,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从声音和一片银白中辨别出是他来了。
“好些了么?”他似是看着我,声音淡淡的。
“恩。”我向他点点头。
他坐下,沉默了很久才对我说:“倾城,我想过了,我无法原谅你。”
我心中一落,低着头轻轻笑了:“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回来后,又变回从前的冷漠了?”
他道:“那只是你的感觉,我没有变过,倾城,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自以为我不想当王,自以为要放我自由,然后拿全珠华最牺牲,让全珠华的人跟着受苦,你有没有想过,当知道这些后我会背负多大的罪孽,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很开心很感动吗?”
我怔住,想说些什么替自己反驳,可是,脑袋却一片空白,但听他道。
“我现在有我想要珍惜的东西,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时间不可能倒流,谁也回不到过去,所以倾城,请你活回你自己,而不是总为了我而活,我是王,珠华的王,这从来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怜悯或保护,以前不需要,今后更不需要!”
他直视住我,声音同目光一样冷地像冰。
而我依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脑袋里浑浑噩噩的全是他的声音。
其实从很早前起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根本是想当王的,他就是王,可我始终不敢承认这点,我只是很害怕,害怕自己这些年来苦心支撑的信念不过是自作多情的一场闹剧,而闹剧的代价,已逼地我无法挽回任何事情。
轻吸口气,我困难地张开了口说:“我。。给你制造麻烦了是么?”我抬起头,眼睛看不清,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正看着他,但是,我还是倔强地扬起了嘴角,“你有你要珍惜的东西,我懂,洛雁,桓儿,现如今,他们才是你的家人,而我什么也不是,是我太天真太自私,嘴上总说欠你了回不到过去了,可心里一直盼着能有奇迹发生,总是心存侥幸地幻想你对我还是有余情的,我还是可以回到你身边的,是我错了。”
声音好似不是自己的,否则,怎能平静地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我开始有点庆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如果我看见的话,那一定会是张冰冷至极的脸,这样的表情,会把我最后的一点倔强也灼烧地体无完肤的。
深深一笑,我向他鞠躬,一鞠不起的躬:“我要向你道歉,是我自作聪明,是我给你添了麻烦,是我抢走了你的江山,是我把珠华推进了火坑,我根本不了解你,一点也不了解,所以,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瓜葛,我会活回我自己!”
有眼泪在眸中凝聚,啪嗒滴在我的手背上,但我想他是看不见的,因为就在我方说完的刹那,他已经起身离开了。
银白从眼前消失,但觉一片软软的东西从他的身上落进了我的指隙。
耳边传来帝峻的声音,似是带了点惊愕:“王,你。。。”
“我没事。”
他淡淡回了句,决然离去。
直到眼睛恢复后,我才知道那天落在我指隙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那是一片枫叶,火红的枫叶,似曾相识的枫叶。
我们的关系又回到了漠然,他全身心投于反后大业,几乎没给自己任何休息的时间,即使给了,他也会去见见洛雁,抱抱桓儿,那时候,他的笑容是最轻松自然的。
而我也过回了我自己的生活,我去草原上见了鹰儿,它依旧是草原的兽王,只是身边多了一群小鹰仔,它比以前更成熟老练,统帅众兽时的英姿总能迷倒一大片母鹰儿,看着这样有为的它,我是真真高兴的,但也明白,从前只有我们两人闯荡天下的日子,已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这其间,我曾听到过一个奇怪的传言,传言说谛听生了很重的病,因为有人看见,那天他从我帐篷出去时脸色苍白地吓人,仿佛死人一般。
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假的,真正该脸色惨白的人是我才对,听谛听当时说话的口气,除了决然,已没有其他词汇可以形容了,能这么说话的人怎么可能脸色惨白呢?
不可能的。。。
“嘿?!你怀孕了?!”我像是见到了天下第一大奇闻般瞪着紫裳的大肚子,甚至不顾谛听还有一干众人正在旁边操练士兵。
紫裳好笑地看着我:“很奇怪么?我怀了你哥哥的孩子?”
“不是不是!”我忙摇头,“帝峻哥哥什么都没告诉我,我每次问他你去哪儿了,他只说女子在军营不方便,让你住城里去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不方便’啊。”
我左看右看,看地紫裳不好意思了,点点我的额头道:“疯丫头,看什么呢?”
我害羞一笑,怯怯道:“我可以摸摸它么?”
紫裳笑了:“你当它是豆腐做的呀,一摸就碎。”边说,边将我的手按隔衣按在她的肚子上,“有感觉到没?”
我皱眉努力感觉了会,紫裳道:“一直很想和你哥哥有个孩子,可你哥哥说,天下未安,何以为家,直到这几年,我年龄大了,再不生就生不了了,他才答应让我怀上一个。”
我叹了口气:“傻哥哥!家和天下一样重要啊,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紫裳摇头:“他是将门虎子,自然以天下为重。”
我笑笑:“天下为重,天下怎么就有这么大的魅力呢?我真妒忌它。”我低低说了句,紫裳没听清,我亦不想让她听清,忙问她,“你们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紫裳脸上又露了笑意,看着我道:“峻想要个女孩儿,像你一样的女孩儿。”
我突然兴奋起来:“女孩儿好啊,也起名叫倾城吧。”
紫裳笑了:“那我们家岂不是有两个倾城了,谁分的清呀。”
我忙笑摇摇头:“才不会呢,等她出世的时候,我说不定已经。。。”
“不会的,”紫裳蓦然打断了我,“你一定会看着她出世,看着她长大,长成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孩儿,一定会的。”
我听说现在南荒战事很紧,天玄已有发兵意图,难怪帝峻会不愿让紫裳继续住军营里,紫裳这次特地前来,怕是因为知道了我锁咒的事情,所以才急着来见我一面。
将我拉进怀里,紫裳抚着我的发道:“城儿,千万别再离开我们了,你不知道这几年峻有多痛苦,他几次想去花都把你接回来,可是他不能,南荒的战事,谛听的命令,太后的逼迫,他整整憋了六年,他不能再失去你了。”
紫裳几乎是在央求我,这个宁可为帝峻付出一切的女人,说实话,我真有点羡慕她。
“恩!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们!”我搂住她的脖颈,嗲声撒娇了几句,又摸着紫裳的肚子道,“小丫头,你可要给我乖点,一定要让我看到你长什么样啊。”
紫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刚落,忽觉一阵微动,紫裳轻呃一声,而我则大声怪叫起来:“啊!她踢我了!她真的踢我了!!!”
紫裳苦笑:“是我怀孕,这话该我说,你个黄花闺女说这话害不害臊呀?”
“可她就是踢我了嘛!”
“还说!”
“她踢我了!我侄女踢我了——!”
下午紫裳回城,我主动提出要送她,依依不舍地陪她走了很远,直到能见都城城门了,她才以再不走就赶不及在天色暗前回军营为由硬将我推了回去,我远远看着她,见她站在城门前向挥手示意我快回,我才安心转身离开。
才走过一个草坡,我就停下了,抬头看向迎风而立的魅影,我笑了:“就知道你会来,荧惑。”
荧惑站在草坡坡头,脸上同样笑盈盈的,身后是一片血色霞光,我心中一叹,真是个妖魅的人呐,有他在,连好端端的夕阳也跟着诡异起来。
自从那天冲突后,我与他再无多说一句话,彼此形同陌路,见着了只当没看见对方,但我知他迟早会来找我,他要的只是一个没有其他人在场的地方,而送紫裳回去就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没外人了,可以说实话了吧。”我走至他身边,并未看他。
他笑了笑,反一瞬不瞬地看着我:“我一直在说实话呵,我是太后的军师,也是谛听的军师。”
我冷哼:“那你帮的是哪边,害的是哪边?”
“当然帮的是太后,害的是谛听咯?”他笑地童叟无欺。
我皱眉,冷瞟向他:“你究竟是谁?以你这样的能力竟会甘心臣服于太后?我实在觉得惊讶呵!”
他向我眨了眨眼睛:“我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不能回答,秘——密!”他嘿笑,想了一瞬又道,“不过,后面一个问题我倒可以说,因为太后藏了一件我非常想要的东西,所以,我才答应帮她,不是臣服。”
我道:“什么东西?”
他继续迷魅地笑。
我挑眉:“又是秘密?”
“你与其问我想要什么,不如问我我找你做什么。”
“你找我做什么?”
“找你帮忙咯!”他倒答地爽快,竟让我一时看不透是真是假。
眯眼直视住他,我道:“你从三年前起就接近谛听,这么说,太后从三年前起就知道谛听还活着了?”
荧惑摇了摇手指:“不,是两年前。”
“为什么要隐瞒她一年。”
“因为我复活谛听后的一年并不在珠华。”
“你去哪儿了?”
“秘密!”
“你去做什么?”
“去确定一件事情。”
“什么事?”
“秘密!”
我暗叹口气,这家伙笑眯眯的,口风却不是一般地紧,皱眉盯住他,我继续问:“以太后的个性绝对不允许谛听活着,他这么信任你,你要杀他易如反掌,为什么要在他身边逗留两年,甚至还成了军师?”
我想了一瞬:“什么东西?不会又是秘密吧!”
“才不会!又不是我要的东西,才不配当我的秘密,”他竟还白我一眼,悻悻道,“太后要的是玉玺,谛听几年前重新铸造的玉玺。”
我一惊,忙道:“那玉玺难道不在太后身边么?”
荧惑耸耸肩:“太后篡位那天,谛听似要早有准备,把玉玺给藏了,这几年太后用的一直是那枚已经作废的老玉玺,按照珠华律法,作废的玉玺无任何皇权意义。”
我闻言忽地笑了出来。
那个太后,自以为得了珠华,却因一枚玉玺始终成不了珠华真正的主人。
难怪,她会这么急着逼灸舞当王了。
“让西侯送上奏折,称在西土看见谛听的人就是你吧,自然太后也应该是知道这事的,所以,从头到尾,西侯递奏折以及散播谛听仍活着的谣言,根本就是你们逼我牺牲灸舞的计谋,你们知道我定不想让别人知道谛听仍活着的事实,而能让灸舞当王的人也知道我,所以,我定会为了护谛听而骗灸舞当王,这样,至少灸舞的王位保住了,至于玉玺,将来则可以灸舞为新王为由命令四方再造一个,如此一来,谛听的玉玺就不具威胁了,是不是?”
荧惑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但道:“是。”
我冷笑:“可你们没有想到的是,灸舞竟会不顾一切要娶我为后,而我也始终不肯认他当珠华,魂女是不能有子嗣的,不是珠华直接当王到底会被人说是伪王,这样一来灸舞在民间根本不够威信,所以你们最终还是想到了谛听的玉玺,太后甚至用塞善、木达拉和多咄来引谛听现身,可我就不懂了,你们怎么就那么自信谛听一定会现身救他们?以谛听大局为重的个性一定知道自己的出现定会为珠华引起轩然大波,他何必冒这个险?”
“那是因为太后要杀的是东侯之子,而东侯对谛听师恩如山,而且谛听当时已有反后之意,没必要再牺牲他们三人,更重要的是,”他又向我摇了摇食指道,“你弄错了,真正让谛听现身的不是他们三人,而是——你!”
“我?”我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荧惑笑笑,更确定地说:“是,你,否则,我何必让太后安排人杀你?救他们三人,以洛成一人实力再加个方天印已足够,只有当你遇到生命危险时,谛听才会为救你而不得不现身!”
我怔怔呆住,心徒然跳地极快,可想了一瞬,忽又觉得不对,忙又问:“你们为什么要让谛听现身,如果只是为了拿他的玉玺,你暗中进行也行,让珠华人知道他还活着只会动摇民心,根本得不到一点好处。”
“这个嘛。。。”荧惑点点下巴,“我有我的目的,不过是秘密!”
他向我一笑,又道,“当然,太后也有太后的目的,一来她不想让你嫁给灸舞,反正也用不着你为灸舞铸造新玉玺了,趁此机会能杀死你最好,二来,让谛听以救反贼的形象出现在百姓面前只会让百姓变地不相信他,其三嘛,太后是个喜欢斩草除根的人,谛听一日不现身,向着他的人一日不会聚在一起,之前他隐居的那几年,很少有人知晓他还活着,向着他的人都是分散在珠华各地与洛成联系,再经由洛成递交给谛听,甚至除了洛成,没人知道谛听在哪儿,包括我!”
“所以,你们就用我诱谛听现身,好让向着他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太后趁此机会一网打尽,而你则呆在谛听身边继续打探玉玺下落。”
“没错,不过,说实话,把事情搞这么复杂还得怪你不好,”荧惑埋怨地看我一眼,“当初我告诉你锁咒只是想让你否认谛听当珠华,没想到你有了前世的记忆,竟会用白木簪帮他诈死,害太后失去了问玉玺下落的最好时机,我也是后来找了好多史籍才知道了你的真正目的,真看不出来,你的脑袋还挺好使,只可惜,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
我听到此处,狠狠瞪向他,他倒无辜地向我笑笑,一副我又没说错的样子。
我冷把目光移开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没兴趣。”
“因为谛听已与你正式划清界线了么?”
“因为我不屑!”
“不屑呵。。。”荧惑笑哼,故意拖长了音,十分邪魅地笑看向我,“你该是不甘才对。”
我望着夕阳,面无表情,手指微动,却曝发出一阵梦灵。
荧惑面迎灵浪,笑眸微迷,反笑地更加别有深意:“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不惜与太后为敌,不惜与全天下为敌,不惜把真心爱你的灸舞当作棋子,不惜着红妆,不惜毁天性,可他呢,只送还你一句,倾城,我还是无法原谅你,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这话连我听着都心寒,我就不信,你心里,当真一点波澜都没有。”

我心中一紧,但不露声色。
他又道:“可知,天玄已正式发兵珠华?”
我面色一怔,他笑了,继续道:“又可知,太后不准备给南荒任何增援和粮饷?”
我咬紧牙关,呼吸渐渐急促。
“帝峻一定什么也没有告诉你吧?可知原因?那是谛听不允许呵,虽说你当初是为了放他自由才刺杀的他,可如今他与你闹到这一地步,难保你不会一气之下投靠太后,有这般考虑的他怎会把这么重要的机密告诉你呢?”
我缓把眸垂下,胸口徒然闷闷的。
“倾城,你不是个笨人,就算帝峻什么也不告诉你,你也该算的出被两国夹攻,南荒会有什么下场。”
我微微皱眉,这几年赤焰虽未能踏进珠华半步,可也不曾被南荒重挫,两者可算实力相当,南荒略胜一小筹,可若再加个天玄,以南荒现有物资根本抵挡不住,结局只有,南荒全灭!
“不错,只有全灭,全死!”荧惑蓦然盯紧了我的眼睛,笑中流出丝残忍。
我不满地皱起眉头:“你读我心。”
“谛听也不是常用星灵占卜么?不然,你以为你们一路逃亡怎可那么安稳,他早已占出哪里危险哪里不危险,所以,即便太后派去更多的杀手也是枉然。”说到此处,他懒懒打了个哈欠,竟似是困了。
我冷哼一笑:“是呵,他是全珠华星灵最强的人,说不定,他早已占出了南荒这次会安然度劫呢?”
“不可能!”荧惑扬声否定,我轻蔑地勾勾唇角,他却笑地越发漂亮美丽,“可知道,再强大的星灵也占卜不出一件事。”见我徒然怔住,他缓凑近我,但在我的耳边低声道,“那就是他所爱之人及其所爱之人相关的命运,所以,这次南荒的战事,未来他是否能抢回他的王位,这些,他统统都占卜不到,只要他还爱着。。。”
他说到此处,忽然不说了,转而看着我的眼睛道:“你知道,他如今爱的是谁,想珍惜的又是谁。”
我垂眸但不说话,脑中回荡的全是洛雁去桓儿的影子。
荧惑道:“不过,我敢保证,帝峻,你的家人,还有所有你想珍惜的人,他们全都不会死,只要,你肯帮我。。。”
天边燃尽了最后一丝余辉,突然来至的铺天盖地的暗将我与他的瞳眸同时黯然,他一动不动地笑看着我,即使我用濒临杀意的眼神瞪住他,他嘴角的笑,依旧是纹丝不乱的妖媚动人。
半晌,深吸口气,我问道:“你既能读心,为何不去读谛听的心好知晓玉玺在哪儿?”
他略扬了扬眉,缓着声道:“这问题,还用我回答么,能让我读不了心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
我冷瞥他一眼,但望住天边黑夜晌久,他亦不再说话,笑眯眯地站在我身边,片刻,星辰升起的时候,我开口了:“说吧,让我帮你什么?”
他笑了,在夜雾中紫裳纷飞、粉发飘动,好不妖娆。
我始终不明,这么一个妖娆的人究竟从何而来,虽然他说自己是天玄人,可从未有任何一个天玄人拥有淡粉发色,哪怕是珠华、赤焰亦没有,那么,他究竟是谁?
当晚陪了鹰儿一夜,第二天清晨回来,走至主帐篷,见谛听等人仍围在案旁议事,似是一夜未睡,各自脸上都显了疲惫。
洛成取下信鸽脚上的纸条,转身步进帐篷:“王,探子来了消息,天玄至少出兵十五万!”
“十五万?”帝峻惊愕,想了一瞬又问,“那知道确切的扎营位置了吗?”
“没有,”洛成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只知他们定是藏在云岭山脉,可山脉地势错综复杂、树繁叶茂,根本无法找到他们的确切位置,派出去的探子也都有去无回,估是天玄在山脉各处布下眼线,根本不让我们有机可乘!”
云岭山脉横阻在天玄与南荒之间,天玄欲攻南荒,必过此脉,且山中枝繁叶茂,可以说为天玄大军当了天然的遮风屏。
多咄拍案而起,大喝道:“该死的一群狗杂种,有种出来打个爽快,这样躲着藏着算什么英雄好汉!”
谛听轻点额角,定声道:“他们这是在耗我们的耐力,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先输。”
多咄闻言,颔首退了一步。
谛听转眸看向帝峻:“南荒还有多少兵力和粮食?”
帝峻忙道:“兵力八万,粮食。。。顶多只够吃十日。”
“十日,他们三日之内必逼过来,十日应该能撑段时间,”谛听沉吸口气,闭了闭眸,再睁眼时,目光蓦然坚定,朗声下令道,“帝峻,先把草原里所有牧民全部迁往城内,此事要快,今日内必须完成,我让木达拉与塞善走另道与东洪其他将士会合,估计这两天还能带来二万人马,到时十万对十五万,我们未必会输!无论如何,定要撑够十日!”
“那十日之后呢?”多咄疑问。
谛听淡言:“我自有办法。”
洛成道:“万一赤焰与天玄合攻珠华呢?”
谛听摇头:“不会,如果真有合攻之意,天玄何必躲在山脉中,早该出山与赤焰会合了。”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帝峻面露难色:“可我们并不知道天玄究竟扎营在哪儿,山脉出口众多,兵力若被分散的话对我们十分不利。”
谛听点头:“山脉出口虽多,但真正能容十五万人的出口只有四个,他们知我们兵力少,一定不会分散攻打,你们分别带领人马守住这四个出口,一有动静立即互相支援。”
“是!”众人忙应。
谛听颔首,浅浅一笑:“这次仗怕是有去无回,你们。。。”
他还未说完,洛成已朗朗打断:“我们誓死跟随您,王,有我们一日,任何人也别想踏入珠华一步!”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话,我听过无数遍,看过无数遍,我只是不懂,这群总把天下和牺牲挂在嘴边的男人何时才能明白,死并不可怜,而那些爱他们却又被他们留在这世间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轻轻掀帘进去,但见谛听转眸看住了我,于是,帐篷里其他人也寻了他的目光,刚才还豪情壮志的气氛就这么被我打散了。
帝峻一步跨至我身边,略带责备地道:“城儿,你昨晚去哪儿了,一夜没回来!”
我俏皮一笑,撒娇着道:“陪了陪鹰儿,没调皮呢,我保证。”
转眸看向谛听,他已弯身研究地图,脸上依旧一脸漠然,我心中苦笑,径直走到他案前,看了眼上面的南荒版图,又望向图上的三色旗子。
以前爹爹在的时候,我也常陪他看图,所以看南荒版图对我而言并不陌生,那时,爹爹是用红旗子来代表赤焰军营,白旗指的是珠华自己,那么新冒出来的黄旗。。。
“这个是指天玄么?”我拿起黄旗转了转,谛听未回我,但怔了一瞬后抬眸看向我。
我笑了笑,但听帝峻道:“城儿,别胡闹,回你的帐篷去。”
我看他一眼,未答话,弯身扫了眼版图,片刻,将黄旗插到云岭山脉的脉末森林处:“天玄的军营在这儿。”
众人一惊,帝峻问我:“你怎么知道?”
“我都说我昨晚没去调皮了嘛,”我扬起下巴,露了得意的笑,“我让鹰儿派它的臣子去查的,查了一夜呢,一定不会有错,”转眸看回谛听,我又道,“信不信由你。”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了谛听,谛听皱眉看我半晌,忽道:“你。。”
“我不是要帮你,”早已料到他要说什么,我淡笑着又拿起一面黄旗捏在手里**,“太后之所以不给援助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还活着,她不容许,她要的是你的命,却要全南荒来陪葬,换言之,只要交出你,南荒就得救了。”
“城儿!”帝峻喝令我住口。
我反狠看向谛听,笑意骤冷:“可我知道他们一定不会允许,帝峻哥哥更不会允许,他把你看的比什么都重,比我重,比紫裳姐姐重,比这个家重,所以我要救的是我的家人,而不是你,你要死我不会拦,可我不允许我的家人出任何事情。”
帐篷里忽然静地可怕,众人但见我与谛听直直对视,不知如何反映,片刻,还是洛成先破了沉默:“臣曾听说先朝有名将养雕为探,鹰与雕乃同类,又飞地高远,不易被箭射落,且倾城的鹰非比寻常,是草原兽王,与倾城又亲近,依臣看,这情报可信。”
连多咄也跟着点头,毕竟事出紧急,谁也无暇顾及从前宿怨,可谛听依旧一瞬不瞬地紧盯住我,冷声问道:“天玄来袭之事是机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心中一落,强扯嘴角:“你在怀疑我窃听你们机密么?你还是不信我。”
他皱眉,淡把目光移开。
我笑叹了口气,将黄旗缓缓**云岭山脉中:“我说过,我不想再失去任何我所爱的人,我失去不起。”
转身离去,从他的面前淡然离去,我垂眸,只觉脑袋昏沉沉的,昨夜为找军营所在,我和鹰儿忙至天明,如今,该说的说完了,倦了,困了,想睡了,也该睡了。
可方欲掀帘,帘已被人掀开,我抬眸正见荧惑站在外面,看我一瞬后又一步绕过我进了帐篷:“有救星了。”他但道几字,忽将整个人心都吊了起来。
谛听皱了皱眉,问:“塞善和木达拉回来了?”
“是。”荧惑笑答。
多咄忙问:“救星?难道他们带回来很多兵马?”
“不,兵马只两万,”荧惑摇摇食指,“但是,他们带回来了‘太后的援兵’。”
他说“太后的援兵”这几字时,突然别有深意地把眸转向了我,我下意识地一阵警觉,但见他眸心笑意越发诡异,忽然心中一紧,原本一片空白的脑海但闪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帐篷外徒然爆发出一阵喧闹叫嚣,我忙掀帘冲出帐篷外,但见尘浪滚滚中两万人马徐徐行来,为首的是塞善与木达拉,而他们身后,正用马车拉着一只巨大的铁笼。
“王!”塞善与木达拉同时下马,向不知何时已走到我身边的谛听颔首。
谛听略点点头:“辛苦了,”目光也移向了铁笼,“那是什么?”
塞善与木达拉相视一眼,面露难色。
荧惑笑盈盈地从众人中间走了过去,走至铁笼边停下,但掀起那布的一角说:“这可是能够换取南荒千万人性命的筹码呵。”他笑着,将那笼子上的布一点、一点缓缓扯下,“我以军师的身份保证,有了他,太后的援兵怕是不想来,也得来了。。。”
他说话声音慢悠悠的,却让全军营的人都兴奋激动起来。
军营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为有援兵来到,为塞善和木达拉的归来,而我却怔怔看着那只铁笼,除了面对我的那一面,铁笼三面被布遮起,挡住了阳光,里头黑洞洞的,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黑影蜷缩在角落,而那个黑影。。那个人。。。。
一股风浪从草原尽头吹过我的身体,呼呼的风声蓦然灌满了我的耳畔,还有手腕铃铛脆动,如同泉水般的丁冬渐渐敲醒心中如雾般的迷惘。
于是,我上前一步,又上前一步。
“城儿,你怎么了?”帝峻问我。
我忽然心中涨痛,全身血液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冰冷了我的身体,身体,开始颤抖,帝峻想扶住我,但听我口中痴痴低喃出一个名字:“小五。。。”
。。。倾城,我等你。。。
又想起我离开宫城时他所露的笑容,在清晨的薄雾,比阳光更明亮,更温柔。。。
“小五。。。小五。。。。。”我茫然向他快步走去,却见荧惑眸心的笑意,突然一浓。
“呼哗——!”布被他全部掀下,漂浮在空中,又落到了地上。
于是,道道阳光涌射进铁笼,笼中人徒然一惊,哀号着在笼中四处逃躲,可无论他往哪里躲都逃不开阳光的照射,终绝望了,他缩回笼子角落尽力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野兽受伤发怒时的呜咽声。
我的胸口如同被人狠捶了一下,怔地脑中全然空白,但听谛听冷问:“这是怎么回事?!”
塞善忙道:“王,我们是在回来的路上抓住他的,他。。。”
似是终耐不住阳光了,灸舞的呜咽声越来越暴躁,越来越凄惨,我蓦然惊醒,拔腿跑到铁笼边,冲着荧惑歇斯底里地喊道:“你在干什么?!没看见他怕光吗?!没看见他怕光吗——!!!”
木达拉跑上来一把拉住我:“倾城,他不是怕光,他是遇到光会发狂!他失心了,被人下咒了!”
“我不管!!”我推开他,心里已听不进任何事情,“我只知道他在难受!他讨厌光!把他放出来!不准把他关在笼子里,不准!!!”
“不行!他见了光会发狂,会乱杀人,他现在是个怪物!”木达拉一口回绝。
“小五不是怪物!!!”
“他是,他被人下了失心的咒,他现在不是你的小五了!”
“不准你说他是怪物!你给我闭嘴!!!”
“可他现在就是个怪物!”
“小五不是怪物!!!不是不是不是!!!!”我捂住耳朵,不愿去听任何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事实,忽然跪倒在地上,我像是崩溃了般,掩面哭泣,“小五不是怪物,他是被我害的。。他变成这样都是被我害的。。。我才是怪物。。。我才是啊。。。”
草原上忽然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我的哭声,和灸舞的呻吟声一样凄厉。
不知过了多久,荧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真的想放了他么?”
我停止哭泣,仰头狠狠盯住他,但见他眸心迷雾般妖娆的笑意:“那,我替你放了他吧。”
“荧惑!”木达拉还没喊完,铁笼的锁已被荧惑打开。
门支哑一声自动向旁开去,我跪在地上,侧头看向笼子里那个依旧蜷缩的身影,然后,那身影忽然抖了一抖,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缓缓抬头,缓缓朝门外的我看来。
“小五。。。”我向他伸出了手,“小五。。。”
没人敢说话,甚至没人敢动弹,大家都生怕惊动了他,更怕他下一刻就会变为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只有我,含着泪,带着笑,一点点靠近他,用力地伸长我的手,如同从前他看见我右手上如同蝼蚁般的黑咒时那样的温柔与心痛。
“小五,小五。。”我笑唤着他的名字,笑着回想我与他曾经历过的太多种种,然后,看他动了一动,又动了一动,我更开心了,靠地也更近了。
突然一声怒吼,几乎是在谁也反映不过来的时刻,他顿时目露凶光,整个人向我扑来,发凌乱地遮住了他的脸,但留一双因杀意而通红的双眼,看着那般狰狞,我没有惊愕,只有心痛。
“砰——!”
一计闷响,身前张开一道弧形屏障,白袍随风吹拂过我的脸,还有那头银发,如同沾满星辰的丝带满天飘落于我的眼前。
“看清楚你要杀的人是谁,灸舞!”
那是谛听的声音,还是那么淡,那么冷,却成了我唯一的救赎。在所有人都错愕到无法反映的时刻,他已挡在我身前,挡住了灸舞的猛攻,挡住了灸舞的杀意,挡住一切会危害我的事情。
他总是这样,每每最先挡在我身前,让躲在他身后的我越来越无助,越来越不懂得如何去保护别人。
可其实,我想懂。。。
深吸口气,我起身,忽然冲出谛听的屏障一把抱住灸舞。
我想这次连谛听也惊愕了,不然,他的星灵怎会突然弱下?
灸舞的手猛然撩起欲拍向我的后背,而我更紧地抱住他说:“小五,是我啊,你的傻瓜倾城啊,你不记得了么?”
身后一阵掌风,却没有剧痛,是他的掌停在了离我只有一隙的地方,他的身体渐渐僵硬住:“倾。。。城。。。。。”
“恩!倾城,你的傻瓜倾城,你想要娶的那个倾城啊,还记得么,记得么?”我捧起他的脸,对着他灿烂地笑着。
他一脸迷惑,眼中有怒焰在减弱:“娶。。。你。。。。”
“恩,”我笑着点头,“你说过要娶我的,让我嫁给你,好么?”
“嫁。。。”
“让我陪你一辈子,好么?”
不去看身后的人群,不去看身后的谛听,不去看心里最真实的爱意,我只想着要还清欠了别人的所有东西,而我欠灸舞的,就是一个一辈子的承诺,他一直在等、等了好久好久的承诺。
“倾城。。。”他叫我了。
“恩,我是倾城。”我笑了。
“倾城。。”
“恩!”
看着他脸上渐消的疑惑,看着他眸心熄灭的怒焰,我笑了,那么开心地笑了,而他也笑了,傻傻的略带一丝孩子气的笑容在他嘴角扬起,他对我说:“终于。。。等到你了。。。”
忽然泪如雨下,我轻恩一声,但觉他身子一沉,昏厥在我的怀中。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