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鳳都綾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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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沒想到,宛容慕的目的地,是鳴鳳國的首府,鳳都。
當初一聽說要去拜訪隱居的武林前輩高人,我就直覺認為是要去哪座大山裏,卻忘記了,有時隱居避世的最好所在,便是繁華熱鬧的城鎮。
而鳳都,則是五國中最繁華最熱鬧的城市之一。
進入鳳都後,出乎我的意料,宛容慕並沒有下令到類似於別院之類的住所落腳,而是,而是乘著豪華馬車徑直來到一個一看就是煙花柳巷的地方!
莫,莫非真人不露相,宛容慕其實是個好色之徒?!
哈,我開玩笑的。
進城以後,我和宛容氏們便都下了馬,此時就見我們十幾個要身高有身高——當然還是我最高了,要氣質有氣質,要長相有長相——雖然我還是戴著紗帽——的年輕人,個個牽著高頭大馬,簇擁著一輛閃亮亮華麗麗的馬車,有序地列在一個掛著書寫著“綾苑”二字的牌匾的大門前,甭提多有氣勢了。
門口收了打賞的小奴早一顛一顛地跑進去通報了,我們一幫人直挺挺地站著乾等,我估計那樣子,甭提有多傻。
過了十多分鐘,一個穿著打扮看著稍高級些的人,才姍姍來遲。
居然還是個男的。
說到這兒我實在納悶兒,這一路走來,我就沒見著幾個女的。仔細想想,剛來到這世界那會兒,我在無名山下的小鎮上就沒怎麼見到女性,後來遇見彤曉微被調戲,有所圖的救了她,成了她的小廝。回江城的一路,我們淨挑小路走,很少經過城鎮,因有彤曉微在,連著她的幾個丫環,都是女的,我才沒覺得不對勁兒。後來在彤曉莊園,我活動的範圍很小,也沒機會見僕人,可印象中丫環來來回回就那麼幾個。隆中谷學藝期間自不必說,下山後,我著急去見青芝染兒,無心觀察四周,可似乎也甚少看見女子,無論是女童少女還是少婦老嫗。江城到桐城,我滿心撲在朋友和情人身上;桐城到羽華城,我風風火火一心趕路;羽華城到鳳都,更別說了,就沒見幾處人煙!
直到來到鳳都,走過半條花街,任我再遲鈍,也覺出不對來。
怎麼街上跑腿打雜的,樓門口招攬客人的,穿紅抹綠的,全都是男人啊?!
就算那些男人不乏骨架纖細,身材瘦弱,描眉敷粉者,可男人就是男人,我又不是瞎子!
難不成鳳都裏有多處花街,這一處專門經營同志生意?
不對勁,還是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我突生疑惑,卻也知道,現在絕不是找人解答的好時機,只好安靜地呆在一邊,儘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同時打起精神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以期獲取更多資訊。
剛剛趕到門口處迎接的男子,二十左右年紀,個子不高,相貌頗為明豔秀麗。他似乎走得很急,額上覆著一層薄汗,正小口小口地喘著氣,動作舉止,十足秀氣。
待呼吸平順了,他才放下拍撫胸口的手,朝馬車車門處做了個禮,溫溫笑道:“當家的許久不來了呢,有一年了吧,明秀給您見禮了。這回,可得讓咱們好好招待您呢。”
神情語調倒不算諂媚,只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子仿佛已經刻到骨子裏的風塵味兒,笑容也是極客氣有禮的,幾分媚態卻在眉梢唇角處不經意地流露出來。
根據我上輩子逛花街的經驗判斷,此人從事該行業少說也得有十年了。
一個坐在車裏近身服侍宛容慕的宛容氏拉開車門,朝自稱明秀的男子點頭示意:“辛苦明管事了,家主還是住老地方。”
明秀笑著,有條不紊地輕聲指揮車夫把馬車趕進綾苑,再跟牽著馬的我們打了招呼,領著我們一行人往前走。
我們一直貼著圍牆——至少就在圍牆附近前行,避開了那些隱隱傳來絲竹之聲的樓閣,走了有二十分鐘,估計是到了這綾苑的深處,才進了一個拱門。在拱門前,宛容慕下了馬車,把馬車和馬一併交給一個宛容氏負責安頓。我們則跟著明秀過了拱門,繞過門後不遠處的一座假山,穿過一條不算長的回廊,在一片白梅林前停了下來。
宛容慕目光專注地望著朵朵白梅,看了一會兒,才率先進入林子。
林子不大,顯然只是種來欣賞的。林子的那邊,赫然是一幢休閒小別墅——這是我的理解,按這裏的說法,這幢小樓應該叫個什麼閣什麼樓,造得並不華麗,外觀素雅,線條簡潔大方,本來很平常,若不是它有著白色大理石堆砌的外牆的話。
那麼均勻大塊的白色大理石,可不是輕易能拿出這麼多用來蓋房的,更別說在煙花之地裏蓋了。
何況這時代的建築材料是以木頭為主。
宛容慕似乎很喜歡這個小樓,我注意到剛看到小樓時,宛容慕那薄薄的紅唇微微掀了掀,笑意是難得的清晰怡然。
可惜,好像宛容氏們都不敢在宛容慕在場時看過去,個個都挺直腰板,目不斜視。
他們錯過了呢,那如冰雪初融般溫然絕世的淺笑。
一行人進了小樓,明秀幫著招呼安頓,不到二十分鐘,一切日常事務就已安排就緒,明秀便恭敬地道了告退,退出小樓。
◆◆◆
明秀走了,宛容慕回房了,我呢?
我當然不可能安安生生地呆在原地兒。
正巧沒逛過古代的妓院,更沒逛過貌似只有男人的妓院,此時不去湊湊熱鬧,更待何時?順便抓個人問問為什麼這世界女人這麼少。
在分給我的屋子裏把笠帽摘下——這大帽子可真夠麻煩的,我戴上一塊早就準備好的深藍色紗巾,撥了些頭髮掩住雪白光潔的額頭,再換上一身藍色短衣長褲,便施展輕功從窗戶裏飛縱出去。
目標地,陵苑裏的花閣。
我出來時,天已擦黑,不過天黑天亮對我沒什麼影響——我的速度極快,就算有人能看見,看見的也是個影兒,八成會以為那是個小動物什麼的。
不過麼,嘿嘿,煙花之地的話,果然還是夜晚比較有意思啊。
我隱著氣息“遊覽”了幾座花閣,一邊感歎著陵苑令人咋舌的超大規模和奢華靡麗,一邊琢磨著抓人來解惑,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竟然停在一座小巧精緻的閣樓的扶廊上。
我打量了下所在的這座小樓——樓身上雕著精美的木紋,一些細處也用極精巧的飾品裝飾,使這小樓顯得分外綺麗迷人。
根據我對花街的瞭解,能住在這種“特別招待所”的,一定是花魁一類的紅牌。
倒要看看古代的紅牌職業男公關是一副怎生模樣。
我打定主意,屏住氣息,從扶廊上翻進內閣。
“喲,小玉兒,今兒怎麼駁了嚴家大爺的面兒呀?縱說嚴大爺一貫寵你,你也得把握著些分寸吧。”
“劉三爺這是怎麼一說呢,玉兒可真冤枉!嚴大爺本是要點玉兒的,可巧著在臥紅樓瞧上個清倌,晚上要給那孩子開苞呢,這才叫玉兒先回來招待三爺。”
“是這樣麼?哈哈,倒是爺讓小玉兒委屈了,過來……爺來補償你……你這個小磨人精……”
接著便是一片嘖嘖的嘬吻聲。
我落到傳出響聲的堂屋前,在紙窗戶上戳開一個小洞,看向裏面。
那顯然是一間招待客人的偏廳,地上舖著以大紅色為底色、上面印著精美花紋的軟毯;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間裏,正中擺著一張小圓桌,四把圓木凳子,東側有一隻半人高的白底青花瓷瓶,瓶裏鬆散地插著幾枝紅梅,西側牆壁上掛著一副美人圖,白描畫法,畫中美人體態輕盈,卻看不出是男是女;正對著我的屋子北側,靠牆擱著一張軟塌,塌上堆滿了看著就甚有手感的白色長毛墊子。
此刻,一男……和另一男,就在軟塌的一邊親熱膩歪。
我凝神細看,只見其中個頭略高的男子身著湖綠色綢緞長袍,臉色枯黃,頭髮在頭頂梳了一個髻,用綠帶子綁著,怎麼看怎麼俗。他懷裏摟的那人身披紅衣,膚色白皙,窄肩細腰,身姿柔美,長髮一部分用紅絲帶散散地綁了一個小髻,其餘零亂的散在胸前背後,樣子十分嫵媚。

綠衣人不停地親親親,一隻手熟門熟路的摸到紅衣人臀上,色情地揉捏著。紅衣人一邊承受著綠衣人的親吻撫摸,一邊伸出手在綠衣人胸前撩撥,同時輕輕地搖晃著自己柔軟的腰枝,摩擦綠衣人的下體。
“戰事”一觸即發,我期待地張大眼睛。
不是我沒出息,對這點小場面感興趣。想想看,我畢竟是開過葷的人,又身負深厚內力,精神勁兒甭提多好,卻近兩個月沒有過**,難免憋得慌,望梅止渴一番,也情有可原。
關於生理需要,自己解決,我是不肯的,嫖娼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反正是金錢交易。可惜我這人要求過高,除非覺得很順眼,讓我很有興趣,否則我是不屑嫖的。
即便只是為瞭解決生理需要,我也絕不要委屈自己。
自私——楚藍瀟的性格特點之一。
也正因為此,上輩子我出入花街的次數甚多,卻從沒找人做過,其實就是不想花錢買不愉快。我看不上眼的人,憑什麼碰我的身體?
“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偏廳的小門被大力地撞開,一個青衣少年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大聲叫嚷著,打破了屋裏的旖旎氣氛。
紅衣人不慌不忙地一扭身子,輕鬆的從綠衣人的懷裏轉出來,隨手攏了攏衣裳,朝綠衣人一笑,啞啞地嗔道:“真是好事多磨呢,三爺……”又對青衣少年笑道:“說過你多少回了,你這個不長記性的,還是這麼魯莽。說吧,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咱們小青兒急成這樣。”
青衣少年臉上泛紅,呐呐道:“奴婢知錯了。啊,剛才著急,是因為,因為明管事昏倒了!”
“什麼?”紅衣人驚呼一聲,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兩步,卻立刻收回腳來,幾個慢步伏回綠衣人懷裏,聲調嬌軟:“三爺,您瞧,我這個哥哥就是這麼不會照顧自己,真讓人替他捏把汗。三爺向來疼我們兄弟,今兒晚上就先讓玉兒去看看哥哥,玉兒承三爺的情,改明兒,一定好好服侍三爺。嗯……聽說三爺昨兒瞧上倚綠閣的靜兒啦?三爺放心,那孩子,早晚是三爺的人……”
“就你這狐媚子嘴甜懂事兒!”綠衣人哈哈大笑,狠狠擰了把紅衣人的腰肉,又親了半晌紅衣人的嘴,才淫兮兮地道:“今兒你三爺發慈悲,賣你這個面子,不過……有些個把戲,下回爺再來,想在你身上玩玩,怎麼樣?”
紅衣人嬌笑道:“玉兒人都是三爺的,三爺想怎麼玩兒,玉兒豈會說半個不字?只盼著三爺心裏舒服,玉兒就知足了。”
綠衣人又是一串大笑,揮了揮手,打發紅衣人出去。
厲害啊……這個穿紅衣服的,就是擱銀座裏,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公關人才!
作為一個妓,他對自己的職業有很深刻很正確的認識,並且相當稱職,不錯嘛。
我閒著無聊,便有點好奇那明管事昏倒的原因,不曉得與宛容他們有沒有關係。於是尾隨紅衣人離開小閣樓,來到一觸偏僻不起眼的小院。
紅衣人進了院子裏唯一的一間屋子,我就在外面蹲牆角,偷窺。
偷窺這種行為,我做得不多,但覺得很有意思,呵呵,人性嘛。
方才在閣樓裏,燭光暗淡,且紅衣人與綠衣人幾乎一直糾纏在一起,是以我並未看清兩人的長相。這間屋子卻比那小偏廳大上許多,光線明亮,紅衣人進屋後剛一抬起頭來,我便看清了他的容貌。
在這世界,我見過不少美人,若硬要按容貌美麗的程度排個名次,我自己這張臉當之無愧,可排第一;而後便是與秋楓,排第二,第三便是宛容慕。當然,宛容慕以氣質取勝,若要真論氣度風華,我自認是及不上這位年輕的宛容家主的。
第四麼,嗯,該是櫻絕色,賀蘭允兒緊隨其後,排得第五。青芝固然也是美人,五官卻過於柔和清淡,美麗之感不甚突出;而染兒,則僅是清秀而以,從前勝在可愛,如今麼……不提也罷。
細數下來,我知道的美人裏稱得上絕色之姿的,也頗有那麼幾個,與那幾張臉相比,紅衣人的相貌,實在算不得多麼美。
可是,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很美。
柔黃色的燭光映著他雪白的面龐,柔嫩細緻的肌膚瑩瑩生光,一雙黑寶石般的杏眼波光流轉,小巧挺直的鼻子下,抿過淡淡胭脂的櫻唇嬌豔如春花……
真的,很順眼,很美麗。
朱紅的衣衫襯得白膚愈發晶瑩,行走間柔若無骨的柳腰款擺生姿,劉海在額間跳躍帶出幾分俏皮,細滑的髮絲柔順地垂下,灑滿整個瘦弱單薄卻挺得筆直的背脊。
真的,很誘人呢……
我舔了舔嘴唇,瞇了瞇眼。
身體有些發熱,以前只有殺意濃重時我才有這種感覺,可此時我確定,我不想殺他,殺這個我一眼“煞”到的尤物。
紅衣的妖精停在床前,注視著床上昏睡的人兒,唇邊揚過一抹溫柔而無奈的淺笑。
“唉,傻哥哥,你這又是何苦呢?”他低聲叨念著,自言自語:“人家又不喜歡你,你卻非要把自己困住,讓自己難受,真是想不開。咱們做這一行的,進來容易出去難,那些個一心從良的傻孩子們,哪裡知道,從良以後的日子反而更苦?外頭的人誰瞧得起咱們呢?還不如在苑子裏過活,伺候那些爺們兒們舒坦了,咱們照樣吃香喝辣。在這苑子裏,大家都一樣,誰也不會輕視誰,豈不比外面輕鬆?至少活的得勁兒啊。其實咱跟外頭那些販夫走卒也沒啥區別,只不過咱做的是皮肉生意,賣的是自己身子,賣的是甜言蜜語,賣的是客人開心享樂,無本買賣,也沒坑著誰害著誰,賣得倒更加踏實放心!又有什麼不好了?”
他說著說著,神色愈加坦然,語氣卻有幾分怨忿:“哥哥真討厭,為了個不懂得你好的臭傢伙,把身子都搞垮了,動不動就昏倒,上回大夫說你內裏虛弱時,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當年哥哥還在接客時,身子也還蠻健康的,現在改作臺面生意了,反而愛胡思亂想,自尋煩惱,卻不顧我這個做弟弟的心情,真過分。”
小聲抱怨了一會兒,他又哼了哼,咬住指甲呢喃道:“討厭……劉三爺說要玩的把戲,肯定很磨人!上回小遊被他玩得整整三天動都不能動……不過沒關係的吧,我可比小遊老辣多了,到時把劉三爺的火兒挑起來,讓他忍不住動真格,我就不會受那許多旁的折騰。”“撲哧”一聲,他嘻嘻笑道:“劉三爺的床上功夫我是知道的,那個我可不怕,呵呵。”
床上的人兒一直沒反應,紅衣小妖精打了個哈欠,很稚氣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左右看了看,便脫掉鞋子,小心地爬上床,繞過外側的人,躺到裏面,蓋上兩層棉被,不一會兒,大床內側傳來了平穩的呼吸聲,他睡著了。
我在窗外,不可自抑的,滿臉滿眼的笑意。
好久,好久,沒這般輕鬆愉快,純然開心的情緒了。
那個美麗的小紅衣啊,真是個小妖精,可愛的小妖精。
雖然剛“認識”他不過兩個小時,可他的長相我看著實在順眼,他的性子和對事情的看法,我也實在喜歡!
我安靜地笑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這個夜晚,收穫不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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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我們小楚不是花心哦~有問題的話一定是我米處理好~就像一眼就喜歡宛容慕一樣,小楚這麼快就喜歡上明玉,只是因為他至情至性~唯心唯情~要不他怎麼沒一眼喜歡上與秋楓呢~而且小楚絕不會自欺欺人,他想什麼就是什麼,會痛快承認。這是他“藍色之魂”的行事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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