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闻佚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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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佚事
一、不眠之人
莫斯科第一大学的生物学教授伊万·斯捷潘诺维奇·瓦格纳教授,是一位博学多闻、知识渊博的智者,一位天才的发明家和大胆的革新家,他在学术界同人中早已名闻逻迩。还是在5年之前,瓦格纳教授曾作为“窃狗案”的被告上了人民法庭受审,自那以后,他的大名就广为人知了。
我手头保存着一张当时的报纸。下面就是一位当时出席旁听的记者对他外貌所做的描述:
“他的头发和胡须是栗色的,其间偶尔可见几根银丝。他的气色很好,双颊红润,蓝色的眼睛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朝气。他的外表看上去绝对不会超过40岁。”
实际上,瓦格纳教授那时已经50多岁了。
他被指控盗窃他人爱犬进行科学实验。在法庭上,一些很有意思的细节被披露出来。原来,瓦格纳教授发明了一种消除疲劳,而且再也不需要睡眠的方法。用瓦格纳教授的话来说,睡眠该算作一种疾病。
瓦格纳教授还给自己提出了一项任务,就是发明一种能给人脑灌输大量知识的方法。而教授自己因为既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睡眠——他几乎能在一昼夜之内一连工作24小时——达到了这一目的。
除此之外,他还通过练习获得了大脑的两个半球各自同时进行独立思维的能力。他的两只眼睛也能各自为政,所以瓦格纳教授能同时对好几种现象进行观察。他还能同时两只手左右开弓地写字……
这一切还有许多其他材料都在“审理窃狗案”时公诸于世,所以瓦格纳教授的大名已被报纸的读者所熟知。他被称为“不眠之人”。
我也是对瓦格纳教授颇感兴趣的人中间的一个。我非常想和他认识一下。一个偶然的机会帮了我的忙。我和瓦格纳教授是在克里米亚的锡梅伊兹相识的,我和他进行过几次极为有趣的谈话。
后来,瓦格纳教授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一般来讲,他是经常相当频繁地更换住处,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莫斯科大学讲课。他利用无线电讲课。他只在指导实习时到莫斯科来待上一两个月。他所有学生的学习成绩都非常好,所以学校领导也不反对他采用广播教学法。
就这样,他的人踪影皆无,而声音却准时在教室里响起。
关于他的不同寻常的实验和发明继续被人们交相传说。我细心地记下了这些传说。其中有不少的内容,我觉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于是,我就在笔记本的空白处打上问号,以备将来遇上瓦格纳教授或是获悉他的地址之后,再核对一下这些传说的真假。据说,他正在列宁格勒从事一项无线电试验,他还打算去新地岛,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地址。没想到在不久之前他自己找上门来——我有一次用自己的短波收报机接到了他拍来的电报。他向我表示问候,并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我。
我马上把我所听到有关他发明的故事重抄了一遍,然后给他寄了去,请他告诉我其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的回答使我确信,我的担心果真不是多余的。唉,我所听到的有关瓦格纳教授的故事当中,竟然有一多半是假的。好多神话就是当着我的面编出来的,在这些神话之中不仅包括瓦格纳教授的发明,还包括他生活中的奇闻佚事。
在讲述真实情况之前,我先讲几段人们编造出来的故事,这些东西要是画成连环画一定很好看。我尽量把讲故事人的原话逐字照录。
二、赛马的故事
1926年5月21日的那一天,在伊普松①每年一度的赛马大会上,大家伙儿全盯上了那笔5000英镑的头奖奖金。在英国最好的3岁跑马当中,有两匹最有希望拿头奖:一匹是毛色金黄的洛雷,一匹是毛色火红的威金。大多数的人都把赌注押到了这两匹马身上,它们俩在训练中就表现出卓越的素质啦。不过,一般人都认为威金赢得机会更大些。
①伦敦附近的一个小镇。——作者原注
比赛开始了,没过一分钟,洛雷和威金就跑到前面去了,又过了几秒钟,威金竟然领先了所有的马足足有半圈。
“加油,威金!”发了疯的观众们狂吼乱叫。看来威金是要赢。可是,就在弯道处出事了,当时在场的人恐怕很长时间都忘不了这件事。
威金好象疯了一样。在弯道处该拐弯也没拐弯,而是径直朝着护栏冲了上去,一下子就撞到护栏上,跌倒了,从后面急驰而来的马群差一点就把可怜的威金和它的骑师踩成了肉饼。
他们刚刚逃过头一个大难,紧跟着又大祸临头。一群人就像疯了一样,朝威金冲了过来。可敬的绅士们冒着被踩到马蹄子底下的危险,从看台上蹦到跑道上,恨不得把骑师撕成碎片。他们毫不怀疑这个骑师已经叫洛雷的主人——一个大丝绸批发商——给暗中收买了。
多亏了那个骑师经验丰富,临危不惧,他瞅了个空子逃离了追逐他的人群,他跑得飞快,就好象他自己想代替退出比赛的威金参加赛跑一样。
人们对输掉这一场的威金又恼又恨,好多人跑到了出事地点,连推带搡,对着威金的肚子又踢又踹。真叫人看不过眼去。人群把跑道堵死了。比赛只好暂停。看台就像是一个充满岩浆的火山口。群情激奋,其可怕程度一点儿不亚于真正的岩浆。
当最初的愤怒平息之后,人们就立即开始追究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是一队警察及时赶到,那私设公堂的滋味准够骑师受的。
骑师当然是赌咒发誓,说他一点儿错都没有,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威金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时这匹马非常听话,手略微一动,它就乖乖听从命令。
人们不相信骑师的话,可又无法证明他有过错,于是就再换个角度追查。威金被扶了起来,对它进行了仔细的检查。它的胸口处受了重伤,连皮带肉撕下来一大块,不过,这是撞到护栏上受的新伤。马的双眼和四条腿好象都没有受伤,它看起来很正常,有人抽了威金一鞭子,看看它走起来如何,威金摇摇摆摆地朝前走去。它的前头有根柱子,威金像瞎下一样,径直朝柱子走了过去,不躲不闪,一直到胸口撞到柱子上才站住。
“它瞎了!”人们叫道。
一个绅士走过来,在威金的眼前晃了晃自己的帽子。威金不由把脑袋往旁边一闪。
“它看得见哪!”
“它在捣蛋!”有个人叫道。
“难道马也会捣蛋?”人们纷纷反驳他道。“它们只会受惊,但这完全是另外一码事。”
从柱子前把威金牵开之后,有人又给了它一鞭,它重又朝前走去。怪事!它只走直线,既不往右拐也不往左拐。最后,它走到了两个亭子中间的死胡同里,就再也走不出去了,它站在那里,好象是羞愧难当,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就谁也不见似的。有经验的马夫立即断定,没有别人的帮助,威金是走不出那个地方来了,它之所以要进去,只是因为那个地方正好就在它的正前方。
现在,谁也不怀疑威金得了一种只会走直线的怪病。但这并没有洗清骑师的嫌疑,可是,人们毕竟拿不准马的怪病是否出自骑师之手。骑师们都很爱马,很难想象一个骑师能下得了这种毒手。别人害这匹马倒有可能。
但作为一个骑师,他事先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一点呢?
人群又冲到骑师跟前:
“威金得了什么病?”
“它是病了,”骑师回答道。“马夫跟我说过,威金昨天就没好好吃草,没好好喝水。吉布斯先生,也就是威金的主人,甚至想放弃比赛,但汤姆逊先生,也就是兽医说道,这是小事一桩,天一亮就会好,他自己答应要照料威金。汤姆逊先生的的确确在威金的马厩里待了一整夜……”
调查在赛马结束后继续进行。对汤姆逊先生进行追问的,已经不是那些老百姓,而是侦察员。兽医发誓说,威金除了因马夫喂食不当而略微有些打蔫儿外,一点儿毛病也没有。而且他汤姆逊至今也没法确定威金到底有病没病,尽管它的的确确出了毛病:只会走直线。
为了确定威金到底得了什么病,请了最好的医生和兽医进行会诊,但他们也全部百思而不得其解。一匹好端端的赛马就这么给毁了。是谁干的?是什么时候干的?是怎么干的?威金给科学家们出了一个不解之谜。
这时,正在牛津大学进行学术访问的瓦格纳教授出头露面说话啦。他在报上看到有关威金得了没人说得清的怪病的报导之后,给一家报社的编辑部写了封信:
“威金现在的身价还抵不上它的那张红皮。宰掉它,打开它的颅骨,你们就会知道它的病因所在。”
这话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就好象瓦格纳教授亲眼看到威金的脑袋里发生了什么似的。而实际上,现在就是在跑马场也没人看得见威金了。
威金的主人听从了这个建议,把马杀了,揭开了它的头盖骨,到底发现了什么呢?威金的脑子少了一部分。显然不知是什么人收买了兽医,他在夜里给马做了手术,因为刀口缝合得非常好,所以谁也没发现手术的痕迹。汤姆逊否认这一罪行是出自他自己之手。但仔细调查之后找到了证据,汤姆逊只得招供。况且他最近收到了那么多的恐吓信,他自己也觉得待在监狱里反倒比在外边溜达安全。
出了这件事后,英国人也知道了瓦格纳教授的大名……
(A。A。K同志讲述)
伊万·斯捷潘诺维奇·瓦格纳教授在这篇手稿的最后一页的背面写道:
“此事纯属杜撰。1926年5月我根本没去过国外。但切除马大脑的部分脑叶,就跟切除狗的部分脑叶一样(我亲自做过这类实验),的确可以导致这种古怪的行为:动物(其中当然也包括人)在失去部分脑叶之后,就会造成静态协调的不稳定性,丧失拐弯的能力,狗经过这样的手术之后只会一直向前跑,直到跑进死角或死胡同为止,如果得不到帮助,它就无法自己离开。
上述现象和威金的情况完全相似。但是……第一,我看过当时伦敦出版的报纸,并没有找到任何类似有关您所听到的事件的报导。其次,如果此事真的发生过,那么伦敦的许多科学家都会对威金的病做出解释,对于研究过反射学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什么不解之谜。而在伦敦,对此进行研究的人并不比我国的少。最后,威金一牵出马厩,它的病症在头一个拐弯处就会被发现,骑师决不可能骑着这样的马参加比赛。”
三、跳蚤的故事
有一回,瓦格纳教授到了巴黎。他是被我们的一个同胞沃罗诺夫大夫请去当科学顾问的,沃罗诺夫大夫当时正在研究返老还童问题。瓦格纳教授到了巴黎之后,离开旅馆去找沃罗诺夫,他走到一条街上,看到一栋房子前面挂着一块招牌:
“博学的跳蚤在此进行演出”
瓦格纳教授决定去拜访一下自己的科学界同行,跳蚤的确非常出色,它们会跳卡德里尔舞,拉着小炮车跑,互相用纸板小车推着走,表演拳击,甚至还会骑小小的自行车。
跳蚤剧团的主人得知来访者是位科学家后,就跟瓦格纳教授聊了起来,并且让他欣赏了最拿手的节目。
演出结束后,经理把全团演员放在自己的手掌心请他们饱餐一顿自己的血,然后就放它们去休息了。跳蚤吃饱之后喜欢睡一会儿。
“只有一点不好,”这家大剧院的老板说道,“我的演员的个子都大小,而现在的人,视力好的也不多了。如果观众看演出时脑袋俯得太低,跳蚤就会叮他的鼻子,而离得远了,又很少有人能看得见。用放大镜看也不方便:跳蚤总是乱动,一会儿就打人的视野里蹦出去了,也就是离开焦点啦,不过,这是些多么有力气而又聪明的动物呀!它们能拉得动超过它们自己的体重几百倍的重物。再瞧瞧它们跳得多棒!寄居在人身上的普通跳蚤长度如下:公的是2。2毫米,母的是三四毫米;而身高呢,大约是两到两个半毫米。跳蚤能跳起足足1米高。跳远的距离跟这也差不多。这就意味着——超出自己身长的500多倍。要是跳蚤跟人一般高会怎么样呢?”
“是啊……”瓦格纳教授说道,并沉吟起来。
他就这么一路苦思着走到了沃罗诺夫大夫家。
沃罗诺夫见到贵客登门,非常高兴。他马上把自己的新成果给客人看:一个看起来18岁上下的小伙子——原先是个老头,还有一个吃奶的前老太太,给她返老还童返过劲了,于是她就变成一个吃奶的婴儿啦。
“不过这关系不大,”沃罗诺夫说,“她在我这里很快就会长起来,也能再开始学说话的。只不过我有一样没把握,她是不是还得重新研究语言,她原先是个挺不赖的语言学家来着。”
瓦格纳教授听他讲着,一边透过胡子含糊不清地说着:“对,对,对……”而后来他问:
“这些真不错。可您能不能把跳蚤变得跟人一般大呢?”
“为了什么?”后者问道。
“为了科学,为了做实验哪。”
“不行,”沃罗诺夫说,“我就直说了吧,我不会。”
说完,他甚至臊得脸都红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好吧,我来干这件事,”瓦格纳教授宣称道。“您只要给我提供个大点儿的地方放跳蚤就得了。”
于是,瓦格纳教授开始进行实验。巴黎女仆给他送来跳蚤,跳蚤用一种腺体提取物和维生素V喂养它们。
瓦格纳教授喂出了一打有黑蟑螂那么大的跳蚤,把它们送给了跳蚤剧团的老板。老板千恩万谢。
几乎整个巴黎都来看这种奇异的跳蚤,直到发生了一件小小的麻烦为止:一只大跳蚤叮了共和国总统先生的脑门儿一下,结果把他脑袋爪里头等重要的国家大事给搅得一塌糊涂。犯上作乱的跳蚤被枪毙了,剩下的全被戴上小镣铐,省得它们再跳得那么高。
瓦格纳教授也险些因为这只跳蚤而被驱逐出法兰西。好在没闹成真的。
瓦格纳教授只准备把两只跳蚤培养得跟人一般高,这样能节约点儿跳蚤的伙食费;这两只跳蚤简直不是一天天地长,而是一个钟头一个钟头地往大里长。它们被关在笼子里,又锁在铁链上,喂的是鲜血。每天都得从屠宰场成桶成桶地往回拉鲜血。
你们能想象得出跳蚤大了一千倍是什么样吗?再没有比这样的东西更可怕的野兽啦!甚至打动物园里雇来照看这俩家伙的警卫都吓得浑身打哆嗦。而当跳蚤从笼子栏杆往外伸出它们的爪子和尖嘴时,看守的腿都软了,他们飞快地逃出屋去。
终于发生了不幸。当母跳蚤的身长长到177厘米时(公跳蚤的个子比它略小一些),它的肌肉和颚骨比狮子的还厉害,母跳蚤逃出了牢笼。它挣脱了铁链,乘着黑夜咬穿了木头做的后门,打窟窿里钻了出去,一跳就没影了!
而这一天恰恰是7月14日,法国国庆——攻占巴士底狱的日子——的前夕。7月14日这一天全巴黎的人都上了街。而跟人一般高大的跳蚤也冲出了自己的巴士底狱,挣脱了铁锁链,一步跳到了大街上!可街上自一大早就人山人海了。
瓦格纳教授的“动物园”在居维叶大道上,恰好和动物园紧挨着。跳蚤几下子就跳过了整个巴黎。它第一跳就跳过了几座占了整整一个街区的酒库,第二跳飞过了凰黎圣母院,落到了塞纳河的对岸。然后又往回跳,两三跳就飞到了残疾人救济院,跳过它之后,一个大跳就打艾菲尔铁塔上空飞了过去。跳过300米的高度对跳蚤来说只是小菜一盘,根本算不上困难。它超过艾菲尔铁塔后又往上飞了有200米,而且差点儿就跟天上受检阅的机群撞在一起。那拿广场和艾图阿尔广场是它的后两站。等落到凯旋门上时,它决定歇一歇。
观众们一开始都热烈欢迎这个飞“兽”的出现。他们全都以为这是游行当中最棒的节目之一呢。没准儿这是哪一位发明家打算在这一天向全国人民献上的一件意外的礼物——一种新型垂直起降的飞行器。

为了引起轰动,这位发明家把他的飞行器弄成了这副怪模样。
诚然全巴黎都知道瓦格纳教授的实验,可谁也没想到他的跳蚤看起来会是这种怪样。
但是,人们的兴奋很快就变成了恐惧。跳蚤在凯旋门上稍事休息,就突然跳到街心人群最稠密的地方,抓住一个兴高采烈的公民,把自己的尖嘴扎进了他的肩头。这个巴黎人绝望地怪叫起来。人群吓呆了,一个个全像石头人似的呆立了几秒,然后就像退潮一样撒腿逃命。跳蚤稳稳当当地吸了大约有700克血液之后,就拨出尖嘴,又跳回凯旋门上。
那个法国人由于失血和恐惧,一下子瘫倒在地。好在跳蚤没有把他的血吸干——一个法国人的血管里流动的鲜血有5740克之多呢。要是失去2000克左右,他的性命就难保了。
但跳蚤用不了这么多就心满意足了。它是宁可每次少吸点儿,但得勤来几回。
过了几分钟之后,它又飞下凯旋门,这一回它的进攻对象是位老太太,它把尖嘴刺进了她的后背。跳蚤尝了尝老太婆的血,就把嘴拔了出来,目光对准了一位年轻的摩登女郎。跳蚤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吸血鬼。
一队警察急急忙忙赶到出事地点。但警察刚开了一排枪,跳蚤就从凯旋门上跳了起来,尽管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轻快。
从警察队伍上方飞过去之后,跳蚤就在爱丽舍宫前的草地上蹦了过去,飞过了协和广场,最后落到了杜伊勒利宫花园的草坪上。
瓦格纳教授已经得知了出事的消息。他急忙下令尽快打死第二只,也就是那只巨大的公跳蚤。要是公的也跑了出去,那就不得了啦。这一对儿跳蚤如果繁殖起来,那会是什么结局呢?……
关于可怕怪兽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巴黎。条条街道顿时死气沉沉。居民们堵上了窗户,担心跳蚤撞碎玻璃破窗而入,闯到他们家里来。
全副武装的军队到处追逐跳蚤,但它只需一蹦就躲得离他们远远的了。就是飞机拿它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把炸弹朝着城里扔吧!
而跳蚤在城里待得相当自在。人血的滋味比当初关在笼子里喂它的牛血味道好多了。于是它继续攻击人类。
巴黎吓懵了:跳蚤已经被说成像是弥诺陶洛斯①一样的吃人怪物,可惜的是没有一个忒修斯来把城市从巨大的恐惧中解救出来。倒是有几个想当忒修斯的人出现过,但他们壮志难酬,没能宰了跳蚤。
①弥诺陶洛斯,希腊神话中牛头人身的怪物,躲藏在弥诺斯王统治的克瑞忒岛上的迷宫里。弥诺陶洛斯以食罪犯之肉而生,但每年还要吞吃7个青年和7个少女。弥诺陶洛斯后被雅典国王英雄忒修斯所杀。——作者原注
许多人纷纷开始抨击瓦格纳教授,说他居心叵测地培育出跳蚤并把它放到巴黎市区里。德国人也乘机挑拨,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跳蚤……;
而瓦格纳教授睡不着觉了——其实他从来也不睡觉,开始用大脑的两个半球一齐考虑如何弥补自己的过失。一切都糟糕透顶,连沃罗诺夫也在一旁幸灾乐祸。
巴黎市长召见了瓦格纳教授,对他说道:
“我们已经忍无可忍了。限您在24小时之内杀死跳蚤。我们的血都快叫跳蚤给吸光啦。”
“消灭跳蚤,”瓦格纳教授回答说,“不是我的专长,而怎么捉跳蚤,我倒可以贡献一些意见。只有当人也能像跳蚤一样跳时,跳蚤才能被捉到。我已经发明了一种能使人也像跳蚤那样跳跃的工具。咱们去马尔斯校场①,我演示给你们看。”
①马尔斯校场是古罗马的著名练兵场,讲故事人把它给搬到法国去了。
他们驱车前往校场。瓦格纳教授随身带了一只皮箱,箱子里放着几个弹簧和一套像臭虫皮似的红衣服。
“你们看,这些弹簧应该固定在手上和脚上,”瓦格纳教授解说道,“而这身衣服是橡胶做的,它里面可以充气,在还没有学会侧身和仰面朝天落地之前,能保护人不被摔伤。谁想试试?”
“我!……还有我!……我!……”
瓦格纳教授挑了一个人,给他穿上了橡胶衣,在他的脚板和手掌上用小皮带各系上一块板,板上都装上大盘簧垫,让他四脚落地待好,然后就把他红色橡胶外皮给吹了起来。这一切都鼓捣完了之后,那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吸饱了血的特号大臭虫。
“跳吧!”瓦格纳教授说道。
年轻人抬起前爪跳了一下,摔了个仰面朝天,他跳了两回,回回都摔得像只四爪朝天乱晃的大甲虫。
“不行,”他说道,“我没法从地上跳起来。还是从高处往下跳吧。”
人们搬来三张桌子,一张一张地摞了起来,然后把“臭虫”举了上去。
“跳!”
“臭虫”往起一跳,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又仰面朝天地跌在地上。又跳了一次、两次、三次,次次如此。
“没关系,一定能学会!”瓦格纳教授安慰道。
人们又把“臭虫”举到桌子上。
没说的,“臭虫”总算找到窍门了。他跳了一下,四爪落地,随即腾空而起,跳得比房子还高,跟跳蚤一样。盘簧又碰了地面一下,这一回跳得更高。
“好哇!”人们欢呼起来。
而当他第三次从天而降时,突然叫了起来:
“我现在可怎么停下来呀1”
真的。这还真是个难题儿!他跳是会跳了,可停却停不下来啦。
“抓住我呀!”他嚷道。
人们追了过去,哪儿能抓得着哇!他跳了三次就飞越了整个马尔斯校场。
“这孩子算是回不来啦!现在他恐怕得绕着地球跳个没完没了啦……”
然而算他造化,一下子落到塞纳河里去了。他一直沉到河底,后背的气囊把他浮了上去,人们总算逮住了他。
这个勇士所遇到的情况再糟,也糟不过跳蚤了。这个年轻人还有其他的人开始练习跳蚤的跳法,他们很快就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甚至能列队跳呢。这使陆军部长大为欢喜:
“一个新兵种,”他说,“跳人部队!他们能轻而易举地越过堑壕。”
跳人们开始追捕跳蚤。跳蚤被追得走投无路。被追出了巴黎。跳蚤摸不着吃喝,**后头总有人在追。追到阿让特伊,跳蚤倒毙了。20个年轻的“忒瑞斯”,把“弥诺陶洛斯”的皮带回了巴黎。
兴高采烈的总统奖给瓦格纳教授一枚荣誉团勋章。
“不过,”他说,“您得乘头一班飞机立即离开巴黎!……”
(根据H。A。П和K。E。H两同志叙述记录。他们俩几乎是互相争着说,所以这篇东西显得有些凌乱。)
瓦格纳教授的注解:
“又是胡编乱造!我根本没干过这种事。不过,类似的故事我几年前倒是在一份杂志上看到过,看来,已经有人开始给我杜撰一些荒唐之极的丰功伟绩了。
我们来设想一下,跳蚤若是真能像人一样高大,那么,说它能跳过最高的楼房就完全不可信:这里忽略了一点,地球的引力是按物体质量大小或是直线倍率的立方而成比例增加的。所以,尽管跳蚤的身体结构使它具备很强的弹跳力,但一旦它的身体和人一般大时,它的弹跳力也就几乎和人一样了,或者略强一点儿。
我倒是有一个关于跳跃的设想,但它完全属于另一范畴。我考虑的是汽车甚至火车如何通过增加一定的速度而飞越沟堑江河,把有断面的道路变成坦途。那样的话就不需要再架桥了。这是美国佬式的行事准则。为什么不让列车在拉芒什海峡①上一跃而过呢?也许这要比在拉芒什海峡底下开凿隧道方便得多得多呢。地点我都想出来了:海峡最窄的地方——只有33公里宽;两岸都是陡峭的山崖。可惜的是我没工夫计算啦。我得飞到新地岛去。要是有人问起我要去干什么,您就说我去孵鸵鸟②啦。
您的瓦格纳教授”
①拉芒什海峡,即英吉利海峡,法国人对英吉利海峡的称呼。
②孵鸵鸟,双关语,有不着边际地切说八道之意。新地岛在北冰洋沿岸,岛上大部分地区被冰川覆盖,其余地区为冻原。
孵鸵鸟去!这当然是在开玩笑。可是,也许有人把教授的话当真,再添油加醋,演绎出一篇篇有关瓦格纳教授发明的天方夜谭来……
四、保温人
鲁布佐夫——这也就是我。名字和父名是伊里亚·伊里奇。今年24岁,我的脸色红扑扑的,整天嘻嘻哈哈,在哪儿也坐不住。同事们都叫我小黄鸟儿。同事们——这就是普罗宁·伊万跟达什克维奇·卡济米尔,也就是卡济亚。普罗宁跟我一样,也是脸色红扑扑的,整天嘻嘻哈哈,哪儿都坐不住。而达什克维奇不像我们,有时他甚至连他自个儿都不像自个儿。他就像春天的天儿一样:一会儿雨,一会儿雪;一会儿阳光灿烂,一会儿乌云密布;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全长不了,说变就变。卡济亚的个子又高又瘦,人长得见棱见角。他的身板儿不错,可就是疑心太重,总能发现自己得了根本就没得的病。
命运把我们抛到了天涯海角——到了新地岛啦。我们在气象站当电报员。对我来说新地岛的确是新鲜的。但新地岛的新鲜劲儿对达什克维奇来说转眼就变成陈芝麻烂谷子了。卡济亚看腻了北极光天天演出的千篇一律的“电影”,受够了冰天雪地、见不着太阳的冬季。
“够啦,都干了3年了,”他说道,“就这么定了!头一班轮船一来我就离开此地。万一要是有架什么水上飞机偶然来我们这里串串门儿,我一定当时就跟着飞走。我病了,我已经完全垮啦。总发烧。身体就好象要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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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象‘北极熊极其友爱地拥抱了你一回似的’是吧。这话我们听过不止一回啦。别没完没了的啦,卡济亚!”普罗宁说道。“你已经一连打了3天蔫儿了。去找找瓦格纳教授吧,也许他能治好你的病。”
“瓦格纳教授不是医学家,”卡济亚回答道。
“瓦格纳教授——那是本百科全书,无所不通。去找他吧,他一准儿很快就治好你的病,叫小黄鸟儿陪你去吧。”
达什克维奇犹豫不决地望了望我,叹了口气说道:
“我用不着保姆。我找得着……可要是瓦格纳教授把我撵出来怎么办呢!他可能会说,我根本不是您的什么大夫……”
普罗宁抓起达什克维奇的帽子,给他往脑门上一扣。与此同时我把皮大衣往他肩上一披,然后普罗宁打开门,于是我们就把我们这位同事给推到零下40℃的严寒里去了。做完这件与人为善的好事之后,我们就坐到电报机前,开始埋头工作。我收报,普罗宁把观察报告发出去。
过了1个钟头,达什克维奇还没有回来。瓦格纳教授住得离我们不远,只有10分钟的路。达什克维奇该回来了呀。我已经有些不放心了。普罗宁也坐立不安了。
“一个疑难病例,”他说道,“看来连瓦格纳教授也难以确诊。我们的卡济亚显然是病得不轻……”
就在这时,被冻住了的门吓人地喀嚓一响,接着就吱呀一声打开了。屋里顿时变得雾蒙蒙的,雾气散去之后,我俩看到,我们的朋友就像走出大海浪花泡沫的维纳斯一样,从团团寒气中走出来。
我们互相盯着:达什克维奇盯着我俩——眼里有一种高深莫测的嘲弄神气,我们盯着他——满含疑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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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普罗宁终于忍不住问道:
“去过了?”
达什克维奇还是带着那种叫人猜不透的微笑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治好了?”
达什克维奇没有回答。他的脸色非常红,呼吸又快又勤。显然他的体温更高了。我甚至觉得他就像一个烧得通红的铁炉子一样热气逼人。
“瓦格纳教授把我给治过了头啦!”达什克维奇笑着说了一声就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糟糕!”普罗宁小声说道,“要是瓦格纳教授不再帮忙,达什克维奇还要完蛋了呢……”
我们又开始埋头工作。突然,达什克维奇的房间的门打开了,他自己走了出来,可是……瞧瞧他的模样吧!他就像个运动员一样,一身短打扮。达什克维奇浑身上下红通通的,就像刚打澡堂子里发了7遍透汗出来一样,他连瞅都没瞅我们两人一眼,打开门……径直走到零下40℃的严寒之中去了。
这事可太荒唐,太意想不到,太可怕啦。达什克维奇的行径无异于自杀。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把胳膊腿儿全冻掉,连肺叶也会冻死。可怜的卡济亚,他这只能是烧糊涂了:我迅速站起身来穿皮袄。可慌忙之中胳膊怎么也伸不到袖子里去。普罗宁已经穿好了,过来帮我。
“快!快!”
我们跑到门外。
外边月色皎洁。房前有一条道直通我们平时打水的一个大湖。在这条道路上我们看到了非同寻常的奇事。
路上有一团巨大的蒸汽团在慢慢滚动,严寒把汽冻成了霜,变成了这个移动气球的外皮。月光照在水晶般的冰霜之上,形成了状如彩虹一样的光晕。球的后面拖了一条扬起的雪花形成的尾巴。你可以把这想象成天上落下来的一颗带着自己大气层的小行星。但我们马上就明白这不是什么小行星,这个怪东西在它后面留下一串深深的、清晰的人的光脚板足印。这是我们的卡济亚裹着他高烧的身体蒸发出来的热汽在行走。
“也许这蒸汽,”我想,“能多少保护一下达什克维奇的身体免受过分的冻伤,就跟大气层保护我们地球免受星际空间绝对零度的寒冷似的。但是,卡济血体内的热量能维持多久呢。在卡济亚走到湖泊之前恐怕就散发没了。”
“卡济亚!卡济亚!停下来!”我们追着路上的云团喊道。
这团蒸汽云中的卡济亚本人我们却无法看到。
达什克维奇不但不答理我们,反而加快了脚步。他的身后卷起了一团雪花飞舞的小旋风。他已经跑到了湖边,踩到了冰上,他停下了脚步,突然绝望地大叫起来。从他站着的地方马上升起一大团蒸汽。我们朝着喊声跑去,钻进像牛奶一样的蒸汽之中,小心翼翼地向达什克维奇的嗓音传来的地方摸索过去。这声音好象是从下面传来的。
“见鬼,脚底下的冰给化了!”卡济亚叫道。“我现在掉到水里上不去啦。我一抓到冰,它马上就化成水……”
我模模糊糊看到卡济亚黑乎乎的脑袋和一只乱抓乱摸的手。是啊,要是我抓住的不是一段燃烧的木柴,那就该是手了:这只手发出的热气都钻到我的皮袄袖子里去了。“像这么热,他的体温得有多少度哇?”我暗自寻思道。
我们把自己的朋友拽到了岸上,是从零下40℃的冰窟窿里!但可怜的卡济亚被谵妄和高烧折腾得根本就不知道寒冷和危险啦。他从水里爬了出来,像头狗熊似的抖了抖身子,就离开我们沿着湖岸往远处跑去,他跑得非常轻快。他在一步一陷的道路上跑得跟狗一样飞快,我们穿着皮袄根本追不上他。很快,我们“冒着汽儿的”朋友形成的闪闪发光的球就转过一个小山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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