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棋如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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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天半,马不停蹄的奔赶,终于在正午,透过车厢上的窗户,隐约看到了落荷居飘渺的影子。再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在落荷居的后门停了下来,迫不及待的掀开了帘子,跃了下去。
“你总算是回来了。”夜阑安心的走到我面前,为我拂开了吹散在额上的碎发。
我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夜阑,又看了看萧夜,只见他正得意的看着我,微勾唇角,笑道:“早在接到飞鸽传书的时候,我就回信,让家丁转告夜妈妈说,我们今天会回来。”
“是啊。”夜阑应着附和,牵起我的手,对着我和萧夜说道,“路途遥远,你和萧公子都进屋休息一会儿吧!”两只有些沧桑的眼,尽显慈色。
萧夜拿出扇子,放在胸前有序的扇动,一个翩翩贵公子的样子又回来了,谦逊的说道:“萧某今日就不打扰夜妈妈了,还有些事需要回去处理,就此告辞了。”说着,抱拳对她微微一拱。
夜阑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多留,谦和的笑道:“那萧公子去忙你的吧!下次再来。”依旧是淡淡的声音,听起来却没有冷意,反而觉得很舒服。
临走前,萧夜经过我身边,清淡却慎重的说了一句:“明天早上我再来找你,顺便带匠头过来。”
“好。”我敛住以往的戏弄,很是坚定的轻声应了一声。
萧夜再次坐上马车,只听‘啪’的一声鞭响,夹杂着浓浓的尘灰,随着马车遥遥而去。
“玥姬,进屋吧,我叫人去帮你弄一盆水,洗个热水澡,消消疲。”说着,不容我反抗,紧紧拽着我的手就往偏房的澡屋走去。
刚开始还好,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被她拉扯着走的速度也渐渐放慢,直至我完全停了下来。
察觉我的不对劲,夜阑笑着转过头看着我,可从她的笑容里,淡淡的可以察觉到她正在掩藏着什么:“怎么了?”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问道:“蓝雪呢?蓝雪是不是还没有醒来?既然是落荷居都得到我要回来的消息,为什么接我的只有你呢?夜妈妈?告诉我,到底蓝雪怎么了?”一股脑的道出了所有的猜疑,心里也随着这些话的出口,变得更是惶惶不安。
夜阑嘴边的笑也慢慢淡了下去。看到她的转变,我猛地转身朝我的房间跑去。我一把推开紧闭着的房门,冲了进去。
“忆姐姐,你回……”墨轩在看到我的那一刹,眼睛突的亮了起来,但当他看到我焦苦的眉头时,神光再度暗了下去。
蓝雪的样子和我离开前没有什么变化,变了的,只是她沉睡的时间在发生变化吧!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玥姬!”夜阑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同跑来的还有落荷居众多的姐妹。
我深深看了一眼蓝雪,扬起头,对着他们绽出一抹笑容:“夜妈妈,能不能让人帮我准备一下洗澡水?我想清洗一下了。”笑容如虹,声音却似冰。
一时间,房间只余微不可闻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夜阑才摇了摇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闭上了双眼,道:“好吧!”
遣走了所有人,走进隔间的浴桶前,慢慢卸去身上有些汗味的长袍,抬起手摸索到发带,轻轻一扯,刹那间,黑亮如瀑的青丝倏的倾泻而下,落到腰际时,微微一弯,再次落下,直至落到膝盖,还会轻轻拂动,时不时与肌肤相摩擦。
小心的走进浴桶,温热的水面上不断冒着白色的水雾,不多时,周遭的空气也变得氤氲起来。愣坐在桶里好一会儿,直至雾气开始散去,水温变冷,才恍然回过神,快速清洗了起来。
擦干身体,穿好肚兜,披上了亵衣,眼神不留意间瞥到了铜镜,手指轻轻抚在伤疤处,疤痕已经淡的几乎要消失了,明明伤口早已愈合,可当手触到伤疤的那一刹,冰凉,还掺合着痛,却不是从疤里传来的。
“公子,你再这么愣在这里,可要感染风寒的。”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吻,熟悉的称呼。
我猛地回过头,只见蓝雪披散着发丝,扶在门边,清秀的面庞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我快步踱到她身旁,激动的抓住她的手,双眼闪烁着明光:“蓝雪,你可算是醒来了。”透过窗户的缝隙,一阵阵清风幽幽吹来,吹起了有些宽松的亵衣,将她的身子衬得愈加淡薄。
“公子,我还以为……还以为是在梦里见到了你……”带着浓浓的抽噎声,眼泪已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起了转。
“蓝雪。”我猛地抱住了她,紧紧的抱住,只觉面上有湿湿的液体从眼角滚落,“太好了,你没有死。”千言万语,都无法清楚的表达我此时的情绪。
“公子,你……”蓝雪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愣,但最终还是紧紧的回抱住了我。
过了好一会儿,我们才放开彼此,她轻轻为我穿好了亵衣,盈盈一笑:“过了这么久,公子还是不会照顾自己呢!”
对于她的嘲笑毫不介怀,戏谑的说道:“如果我会照顾自己了,那不就抢了你该做的活了吗?”
听闻,蓝雪不由捂着嘴呵呵笑了起来,只是一瞬,再次看向我时,眼神却是无比坚毅、慎重:“公子,你离府以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蓝雪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看着我的眼。
“蓝雪,你先告诉我,忆府怎么样了?为什么你会受这么重的伤?那对耳环又是怎么回事?”将她的疑问压了下去,一心只想了解许久以来,如梦魇般折磨着我的疑惑。
蓝雪慢慢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池莲花映入眼帘,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莲香。蓝雪看着满池娇柔纯洁的莲花,慢慢回想道:“我只知道,那天晚上,大家都睡了,突然从皇宫传来了刀枪声,没过多久天也被照红了。随后,所有的人都被叫醒,集合到了大厅,所有人都在,唯独纷然小姐失踪了。老爷刚准备带人进宫,就被穿着士兵服的一大群人包围住了,那些服装,似火。”蓝雪顿了顿,面色突的变得惊恐了起来,“过后,夫人把我叫到她的房间,将一对莲花耳环放到我手上,命我一定要找到你和小姐。趁着是夜间,那些人的防守有很多漏洞,再加上城里混乱,我便逃了出来。可走了没多久,又杀出几个黑衣人,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要杀了忆湮没。在逃跑中,我依稀听到他们提到什么公主的密令,必须杀了我们。我就一直这样逃,拼了命的逃,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跑了多久,最后到了这里……”
说完,蓝雪转过身看向我,问道:“公子,那你又遇到什么事了?”
我快速掩饰住心里的落寞,强扯出一个笑容:“你才刚复原,先休息吧!过几天我再跟你说我的事。还有,在这里叫我小姐,名字叫玥姬。”说着,穿好了外衣,带上面纱,笑道,“先去休息吧!待会儿我叫人送饭过来。”说完,大步朝门外走去。
“公……小姐……”蓝雪的声音再次传出,却被硬生生的挡在了门内。
靠在柱上,痛苦的呢喃道:“为什么会这样?纷然现在又在哪儿?何时才能打探到真正的信息?”闭着眼,心有些沉。
第二日,一大早,萧夜就带着匠头一并来到了落荷居。我再度恢复了原本的风貌,一袭红衣,一层殷红面纱,一支木兰发簪,妖艳神秘的玥姬再度出现。
我慢慢走入大厅,站在台上俯首看着已迫切等候许久的客人,迈着轻盈的步履向前走了几步,笑着说道:“玥姬会在今晚为大家献曲一首,以后每月定有一场舞和一首曲,还望大家捧场。”短短的几个字,瞬间将众人因等待而冒出的火苗浇熄。
“墨轩。”我转身看向他,他慢慢的向我走近,我将嘴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道,“去请萧公子他们来亭子。”墨轩暗淡的眼眸,也渐渐恢复了原来的神色,眸子也愈变水灵了。

萧夜在接到消息后,抬头与我眸目相对,简单的交换了下眼神,我对他微微颔首,转身便往亭子走去。
走进亭子坐下,抬手取了个杯子,漫不经心的沏满了茶,转头看向萧夜:“怎么还不进来?”
闻言,萧夜跨步,走进了亭子,快手夺去我手里的茶杯,坐在了我对面。一个身穿素衣长袍的中年男子也一并走了进来,面貌朴实憨厚。他笑着走了进来,对我抱拳,恭敬的说道:“在下王寒微,见过玥姬姑娘。”言谈举止都看不出哪里像个简单的匠头。
我立刻起身,谦逊的说道:“如果从年纪来看,玥姬还应该称您一声王叔呢!就不要多理了,请坐。”将手伸向我与萧夜只见的座位,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王寒微呵呵一笑,随意的坐了下来,我顺手为他沏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看着茶,他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面色严肃,只是一刹,他再次扬起头时,刚才的严肃之色早已没了踪影,他看了萧夜一眼,再看了看我,笑着说:“听萧公子说的,玥姬姑娘想让人在一块儿没人可以找到的地方修房子?”
“没错。”我笑着应道,顺便瞟了一眼萧夜,他正品茶赏景,好像我们才是局外人一样。
王寒微身形微微一僵,手握水杯的力度也加重了些许。蓦的,他淡淡一笑,立刻化解了这层薄弱的尴尬,眼睛看着我,散发着明亮的光:“玥姬姑娘想修的房子,一定不是普通工匠就能修的吧!”将杯子放到嘴前轻啜了一口,饶有兴趣的打量了我一番,最后说道,“而且,是有去无回,只能永远呆在那里对吧!”
我惊愕的看着看他,再看向萧夜,他正兴致浓厚的欣赏着我的惊疑表情。
“其实……”王寒微再度出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转过头又一次看着他,听他继续说道,“在王某来这里之前,萧公子就已经告诉我了。虽然,这种地方,王某并不是真的相信,但在这种杂乱的尘世存活了这么久,真的想找个地方隐居,安度晚年了。就算没有,那王某就当去外地闲游了一番。”
“小男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被他完全弄懵了,为什么他会猜到我的想法,能够找到这样的人,这样几乎弃生命于不顾,用命来下赌的人。
萧夜敛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正如你所想的,从王叔的言谈举止,你就应该看出来他不是一般的人了吧!其实,王叔十多年前是宫里的总工头,可皇宫毕竟是不洁之地,没过多久,他就被贬为了匠,王叔不想再在这种地方生活下去,就连夜逃离了。可沾了王宫污垢的他,宫里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所以,他好不容易才逃离的追杀的人的视线,乔装打扮,躲在了洛菏镇,从此隐姓埋名。”王叔被他提到往事,刺到痛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眉头紧锁。
“那……其他工匠知道了么?”有去无回,如果是我,也不会愿意吧!除非是万不得已……
“加上我,总共五十八人!”王寒微笑着替他答道。
我不由激动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指着萧夜,惊颤的问道:“你不要告诉我,这些人都是从宫里逃出来的?”
听闻,王寒微和萧夜都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拿着扇子就往我的头上敲了一下,笑得及其夸张:“小女人,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谁说,都是从宫里逃出来的了?和王叔一同逃出宫的总共有十一个,可早已分散到各地去了。其他五十七人,一部分是王叔门下的徒弟,部分是为报恩的,所有,当他们听了以后,依然愿为王叔效力。”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王叔,若只是恍然走过身边,定不会再记得他的样貌。但只要与他有一面之交,会从他不凡的举止,还有言词发现他的不寻常。黝黑的脸上,那双褐色的眼眸,只要细看,定已经历了沧海和桑田。
过了好一会儿,王未寒笑着问着我:“玥姬姑娘,不知你打算何时前往那个地方呢?”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我,眸里也透着笑意。
听闻,我忙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看向了远处的天,有些彷徨的说道:“这……自然是越快越好,但是,如果你们离开了,亲人怎么办?”
“自然是带着家眷一同前往,至于我的徒弟,他们也会带着家眷的,所以玥姬姑娘不必为难。”说着,他也望了望天,笑道,“现在还不到午时,如果从现在开始准备的话,明天午时之前就能准备完毕,明天走可好?”
心有余悸的看向萧夜,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转头对着王寒微说道:“王叔,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午时,在洛菏镇口等。”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说着,王寒微站起了身,最后看了我们一眼,拱手,“那王某就先告辞了。”说着,他甩了甩衣袖,跨步而去。
慢慢转回头,端起一杯水,正欲喝一口,杯口与嘴已近在咫尺,却再刚要碰到的一瞬落了空。我惊疑的看着夺杯的那只手的主人,不由叫道:“蓝雪!”
她已换好我事先为她放在房里的淡蓝色纱衣,白嫩的肌肤在纱衣下衬得分外诱人,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来刺火国,第二次穿刺火国的服装,早已没了第一次来时,换衣的羞涩。她披散着发丝,一头黑亮的发,落在了背上,一些则划过颈子,搭在了胸前。
她怒视着我,将那只从我手里抢走的杯子很用力的放到石桌上,杯里的水也四处飞溅。她一把扯住我的手,将我从石凳上拖了起来,冲我大吼道:“小姐,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舞姬?为什么你会变成青楼的舞姬?为什么?”撕心裂肺的大吼,连同泪水也一同迸出。
“蓝雪……我……”为什么蓝雪会突然出现?而且一直都没有发觉到。
倏的,蓝雪猛地抱住了我,不一会儿,肩上的衣服湿了大片,透进皮肤,灼灼的痛。她哽咽的呢喃道:“小姐,你不要走好不好?要走带着蓝雪一起走,不要再丢下蓝雪了,呜呜……不要再留在青楼了好不好?是不是他们逼你的?我们去告官,对告官。”说着,蓝雪满带泪痕的放开我的怀抱,拉着我就往外走。
见状,我心下一急,忙看向萧夜,向他求助。却见他唇边正含着笑意,晃眼撇到他身后的假山,刚好可以躲一个人。以他的功夫,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一切只能说明一点,他一早就知道蓝雪躲在那里了,却还故意装作不知道。
就要被蓝雪拖出亭子了,只见一颗小石子‘咚’的一声打在了蓝雪的肩上,她立刻就僵住了,不再动弹。
“姑娘,何必这么激动,心平气和的喝杯茶再做决定也不急呀!”身后传来萧夜的调凯声音。
突然意识到这里还有男子,蓝雪的脸顿时如绽开的花一样鲜红,原本的冲动和怒气也消失了大半。
看着一动不动的蓝雪,我愤恨的看着正漫不经心的走过来的萧夜,冲他吼道:“萧夜!你到底对蓝雪做了什么?”
萧夜邪邪一笑,玩味的伸手耍着蓝雪的青丝,看着蓝雪的脸,对我说道:“我只是点了她的**,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解开。”他顿了顿,蓝雪的脸也在他玩耍她发丝的同时越变越红,“看来你还有好多事没有和这个姑娘说呢!那我们就明天午时见了!”说着,他脚尖轻轻一点地面,人已远去,最后淡淡的传来了他的声音,“对了,不是明天,今晚我还要来听你的曲!”
在他走后,我将所有事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蓝雪,她也不再反对我继续留在落荷居。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我让她留在这里,将身体完全调养好了,再去忘鹤山。
看着远边的白云,站在莲池旁闭上双目,静静的享受着日光和莲香,该为晚上的表演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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