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阖曲栏狭,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面对李尘凛然的气势,横扫千军等人只觉得手中这杯酒似有千均之重,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面色灿灿,场面颇为尴尬.
沉默片刻,还是白马啸西风大笑一声,举杯道:“刃老大真是爽快,兄弟一场,既然事已至此,难道这一杯酒还喝不下去么?”说着一饮而尽,也和李尘一样,掷杯在地.
李尘心中暗叹,白马啸西风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他们几人背着自己作了这么多事情,要说互相之间还能回到以往的状态,根本没有可能,横扫千军他们犹犹豫豫,更显出白马啸西风的坚决果断.这一杯酒喝下去,不仅缓解了横扫千军他们的不安,更是断了横扫千军他们的回头之路,无论今后如何,流云,毕竟是散了.
李尘早料到如此结局,却难免难忍不平之气,如此决绝的掷杯表态,也有些发泄的意思,与白马啸西风的举动相比,倒似显得小气了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横扫千军他们也只能勉勉强强的将酒喝下,其中甘苦,只有个人自己知道了.
众人重新落座,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气氛沉闷至极,李尘定定心神,强笑道:“白马,这次信阳大战,你们流云帮可是出尽了风头啊.短短几个月就拉起了几百号人马,本事比我可大多了,哈哈.”
明知李尘是没话找话,白马啸西风也不想大伙都这么无言相对,凑趣的道:“我也是胡打乱撞,运气好而已,靠着流云这块牌子,回济南去拉了一百多快刀门的师兄弟,又碰上有人愿意投资,这才豁出去干了,还是沾了刃老大你的光呢.”
“有人投资?这人的眼光真是准啊.”李尘笑道,心中略转,笑问道:“莫不是花逢春那家伙?”
“江湖人称刃老大机变无双,真是所言非虚啊.”白马啸西风由衷叹道:“若不是花逢春资助了五千金币,我哪有钱雇来高手.单靠流云帮自身的那点人马,自保都嫌不足呢.”
“哼,花逢春还不是打着离间流云的心思,只不过正好遇上个犯贱的家伙而已.”雷龙黑着脸,不屑的道:“五千金币就把自己卖了,这脸皮倒真是便宜啊.”
这种刻薄的话当面说出,横扫千军等人都变了颜色,只有白马啸西风微笑依旧,道:“五千金币虽然不多,好歹也算雪中送炭,不过花逢春和我们只算是合作者的关系,谈不上卖不卖的.”
李尘对白马啸西风这种唾面自干的本事也有些佩服,更不愿为了点口头便宜让众人冲突起来,笑道:“山东地面,也只有花逢春有这种眼力手腕了,洛阳英雄会时,我就知道他对今后有详细打算,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找上你.”
白马啸西风摇了摇头,轻笑道:“他哪里知道咱们流云的虚实,这次却是我主动找上他的.”
李尘心中一震,叹道:“能在信阳有你这个盟友,他这五千金币花得实在不冤.”
邙山之战那个小型的分赃夜会,他并未对流云众人详细解说,白马啸西风能从他只言片语中摸清众多势力之间的微妙心态,果断的找上花逢春,这份眼光魄力,当真了得.
信阳是中原门户之地,商家堡落败后也成了各大黑道势力的交汇所在,虽只一城,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当时提议交给李尘的流云,也正是想作为各势力间的缓冲,反正流云实力不足,今后需要,再夺过来就是.李尘正是看清了这点,才没有接下这烫手的山芋.
花逢春也许正想着如何在信阳安插人手,白马啸西风送上门来,还顶着流云这块招牌,哪有不接受的道理.他所要付出的,不过是几千金币的投资,即便白马啸西风不能成事,其他人也不能因此将挑起争端的责任推到他头上,若是真的用这点钱在信阳扎下一个坚实的傀儡,那更是会有莫大的好处.周瑜打黄盖,两人自然是一拍即合.不过白马啸西风这等人物,会是甘心受人控制的么?
果然,白马啸西风随后的话就印证了李尘的想法,他随意的笑道:“我却觉得他这五千金币不会有太大的回报了,除了他,还有另外的势力眼馋信阳这块地盘,一个出人,一个出力,倒是热心的很,哈哈.”
他说得轻松,李尘却可以想见其中的利益交换,讨价还价,白马啸西风这种利用双方心态左右逢源的做法,远期效果还看不出来,至少目前为止,他作得很成功.
“雄霸天下既然有这个心,何必还要你花钱雇人呢?”李尘不假思索的笑道:“跟NPC相比,玩家还是小气了点.”
“我要的是玩家高手,这又是拼命的买卖,安家费多一点也是正常的,若是能雇NPC,我还不愿意省一点?”白马啸西风平静的笑道,心中的剧烈波动,丝毫不敢显在脸上.
他那队扭转战局的黑衣玩家,正是从辉煌联盟雇来的,不过雄霸天下并没有要多少钱,基本是友情奉送,五千金币的大部分都被他用来疏通官府了.但李尘能瞬间说出他的另一个盟友是雄霸天下,实在让他又惊又惧.
这种事情他也不指望能长久的保密下去,本想顾做大方的当面说出,可是被李尘轻易的道破,登时生出所有心思都被看穿的感觉.怪不得那些大势力对小小的流云有些忌惮,有刃无心这个变态的大脑在,实在是让人寝食不安啊.
李尘这次是有意为之,白马啸西风玩的是平衡,现下附近显然很难找到与花逢春相等的NPC势力了,众玩家势力中,血旗盟和长乐帮现在都有自身的难处,飞龙骑士团的杰杰有这个实力却离得太远,落不到多大的好处,那就只剩下雄霸天下这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了.道理说破不值钱,他这么故作高深的展现自己的急智,就是要在白马啸西风心中埋下深刻的印象,今后双方之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能让他多些顾忌,也算未雨绸缪了.
白马啸西风虽然掩饰得很好,但目光中那稍纵即逝的惊疑早被有心的李尘收入眼底,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心中有些报复的快意,随手抄起筷子,对众人笑道:“大伙都别楞着了,这顿饭吃不好岂不是浪费了白马一番心意?都开吃吧,总这么闷着就没意思了.哈哈.”
其他无语相对的众人动作僵硬的也开始品尝精美的宴席,暗夜是不声不响的默默品尝,冷漠而不失风度.憋了一肚子气的雷龙就没什么掩饰,吃菜时还不忘对着白马啸西风他们几人冷笑.弄得横扫千军他们吃得味同嚼蜡,脸皮稍薄的飞天猫和我是一只鱼都恨不得把脸埋进盘子里去了.倒是流浪这个厚脸皮不甘示弱的跟雷龙对视,连吃菜时都不肯低一下头.
桌上只剩下李尘和白马啸西风神情自若的谈笑风生,好歹增加了一点人气,让这顿散伙饭不至于变成死人饭.对于这些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关系变成如此僵硬,真是莫大的讽刺.
众人就在这么古怪的气氛中吃了好半天,李尘和白马啸西风边吃边聊,脸上都洋溢着亲切的笑容,好象关系比数月前还热烈几分,巴不得说上几个时辰似的.
最终,还是暗夜开口结束了众人的煎熬,他还是一贯的干脆风格,将筷子随手抛掉,冷冷的道:“我吃饱了.”
其他几人听到这句话如蒙大赦,纷纷放下筷子强笑道:“我也吃饱了.”
“哈哈,这饭菜的滋味真不错,我今天实在是撑到了.”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我正在减肥,一定吃得汤都剩不下,哈哈.”
李尘听众人说着这些没营养的废话,心中长叹一声,对白马啸西风笑道:“既然大家都酒足饭饱,那这顿饭,就到此为止吧.”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白马啸西风淡淡的道:“今后若有机会,希望还能与刃老大痛饮一番.”
李尘干脆的站起,环顾众人,郑重的道:“山水有相逢,我只希望今后大家还能有机会坐在一起,无论如何,别忘了咱们当初的情分.”
不等横扫千军他们说话,李尘大步走出亭外,雷龙紧随其后,暗夜临出门之前,目光冷峻的在白马啸西风脸上停留片刻,有意无意的握住了剑柄,这才转身离开.
白马啸西风面容一紧,随即恢复常态,带着余下四人送出亭外,对着正翻身上马的李尘拱手长笑道:“保重了,刃兄”
李尘的动作微凝,利落的坐上马背,回身对白马啸西风意味深长的笑道:“你也要保重啊,白帮主,还有好多弟兄指望着你呢.哈哈.”
大笑声中,李尘三人策马而去.
周围聚集的玩家们一阵骚动,想不到李尘与白马啸西风的相会,就这么波澜不惊的平淡收场了.早先可是有不少人等着看他们大打出手的好戏呢.不过还是有些有心人从他俩临别的称呼中,感觉到了点异样.
白马啸西风看着李尘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冷笑:“刃无心,你是聪明人,希望今后你我不会成为敌人,否则……哼哼.”
李尘并不知道身后白马啸西风的森森心意,此时的他,沉浸在一种郁闷却又解脱般的茫然状态中.他一手创立的流云散了,而且是以这样一种突然的方式,今后即便再见,也只是普通朋友,不再是亲密无间的兄弟了.
其实这种结局在他当初决定以利益为纽带将众人团结在一起时,就已经注定了,只是想不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为维护这个集体耗费了太多心血与努力,到了最后,自己却感觉放不下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沉重的心理负担此时终于可以抛在脑后,刃无心再次变成了初入游戏时的那个独行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这种放松的感觉,又让他无比的轻松.
其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自己对待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团体,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恍惚之间,暗夜与他并排而行,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李尘听见这种暗夜少有的温和语气,心中顿时一暖,笑道:“放心,我没什么的.流云虽然散了,但兄弟还在,对吗?”
“兄弟当然会在,我还怕你想不开,自己到江湖上去流浪呢.”暗夜微微一笑。
“我有那么脆弱么？”李尘哈哈大笑，只觉得仿佛又心情又回复到以往的舒爽状态。
他们说话时，已经离开白马啸西风他们好远，不知不觉的放慢了马速，就在此时，路边忽然有人大声喊道：“刃老大，刃无心刃老大。”声音激动急切，引得三人转头望去。
只见后边玩家的人丛中，有一个身影正在奋力往官道上追来，边跑边挥舞着手，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刃老大，请等一下，请等一下。”
李尘看那玩家追得辛苦，心中甚奇，稍稍拉住缰绳，细看那玩家相貌，却是平平常常的圆胖面容，圆滚滚的矮胖身材，在记忆中搜索一番，实在想不起认识这么一个人。
“你叫我吗？有什么事情？”待那玩家好不容易跑到跟前，李尘莫名其妙的问道。
“刃老大，我可是仰慕你很久了。”那玩家顾不得歇一口气，连额头上的汗水都来不及擦，匆匆从怀里逃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册子，兴奋的叫道：“今天我特意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见你一面，请你务必给我签个名哦。”
李尘等人哑然失笑，想不到在这里竟能遇到个如此狂热的粉丝，看来刃无心这个偶像在天下中还是颇有些号召力呢。
出于一种莫名的心态，李尘傲然向白马啸西风他们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见其他玩家也没有围过来让他们不好脱身的意思，这才笑道：“流云帮的白马啸西风帮主就在那边，你怎么不去找他呢？”
那玩家用衣袖擦着脸笑道：“我就是流云帮的，当初我加入也是因为刃老大你的名头，不过你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这次我哪能错过呢？”说话之时，满脸殷切的将那本册子和一只硬笔递了过来。
李尘不好意思去看身边的暗夜和雷龙是何表情，习惯性的伸手去接，笑问道：“你倒是有心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玩家面露喜色，忙道：“我叫……。”
手指触到那本册子的刹那，李尘心中猛然一动，莫名的寒意布满全身，只觉得眼前这个平凡的矮胖玩家身上透出浓烈的危险气息，动作不由自主的立时僵住。
几乎同时，暗夜一声断喝，流星剑闪电般出鞘。
那玩家只在李尘收手的一瞬，面上那惊喜的神情一扫而空，眼中爆起两道凌厉寒芒，圆胖的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手腕一抖，那本小册子化作满天飞舞的纸片，一道乌沉沉的光芒自他袖中无声射出，直扑李尘前胸。
李尘虽然先一步察觉有异，但距离实在太近，即便以他灵敏的反应，也来不及纵身闪避，好在临阵经验极其丰富，猛然折身侧弯，全力向地面滚落。
这一下姿势难看至极，总算是避开了当胸一击，那道乌光来势甚极，重重的钉在了他的肩膀上。
李尘痛叫一声，已扑倒在地面上，而那暗算的玩家在暗器出手的同时，双手连扬，一连打出七八道迅疾的暗器，飞袭暗夜和雷龙，自己则看也不看出手的效果，足下发力，一个箭步窜出丈外，头也不回的纵身掠起。
等暗夜和雷龙无奈避开这些阻拦的暗器，那刺客早已掠出十数丈之远，轻功之佳，简直匪夷所思，而且丝毫不见气竭的样子。两人都不以轻功见长，只能无奈的放弃追赶，匆忙去看李尘的伤势。
此时李尘已经勉强坐起，肩头上却是一支两寸多长的袖箭，看似没有受多重的伤，只是脸色灰白的吓人。
雷龙刚掏出伤药想为他敷上，李尘却咬牙站起身来，低声道：“不要多说，赶快走。”
不等暗夜和雷龙答应，强撑着烦上马背，双腿狠夹，向南疾驰而去。暗夜和雷龙急忙跳上马背紧随其后。
白马啸西风他们本来就要回城，忽见这边异变，匆忙拔步奔来，可是赶到近前，以也只能看到李尘他们掩在烟尘中的模糊背影了。
流浪等人膛目结舌，目光古怪的互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向白马啸西风望来，却见一直神情坚定的白马啸西风脸上也满是慌乱之色，不住望向周围惊诧愕然的玩家们。
李尘他们一直奔出十几里，才来得及稍稍歇一口气，雷龙赶忙问道：“老大，你怎么样了？伤得很重吗？”
“我中毒了。”李尘面色更差，艰难的道。
“什么？白马啸西风这个王八蛋竟然还敢来这一手？”雷龙狂怒吼道：“暗夜，你照顾老大，我回去宰了那个狗娘养的。”
“不行，”李尘急忙挥手阻止，在马背上晃了几晃，差点摔下马来，幸亏暗夜在一旁扶住。
“你都这样了，还要护着那个反骨仔？”雷龙叫道。
“不是白马干的。”李尘喘了口气，低声道：“先回船上，这里…不宜久…留。”最后一字出口，眼前一黑，身子瘫倒在马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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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社会，古城X市。
“刃无心这次命大，不过我的箭上用了新研制的一种药剂，估计他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这笔帐，他自然会算在白马啸西风那个家伙头上，哈哈，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听着电话里阴恻恻的话语，坐在宽大老板椅上的壮汉微笑着将双腿随意的搭在了那豪华的像木老板台上，笑道：“还是你出手最干净，刃无心死不死没关系，反正咱们是作给白马啸西风那边刚聚起来的乌合之众看的，白马啸西风蹿起的太快，不压制他一下，他怎么会乖乖的听咱们摆布？”
“你堂堂辉煌联盟的雄霸盟主，也会在意白马啸西风这样的角色么？”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这个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他现在地盘有了，人马有了，盟友也有了，要是再让他达到一定的声望，我还真不太好对付他。哈哈，不过现在么，江湖上会怎么看他这个刚散伙就对付原来老大的人呢？”壮汉得意的笑道：“想作我雄霸天下的对手，他没那个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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