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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又怎能长久呢？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这种事是不能瞒的。就算皇上宠着咱们不怪罪，可总是犯了规矩，还是赶快告诉皇上，皇上自然会想妥善法子，你不能这样执拗的，现在的宫里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了，不必太过担心。”萧玉关切的对翠儿说道。
搞什么鬼？要说宫里其他人有瞒着我的心思我可以理解，但要说翠儿，我却一万个不相信，自从太后死后她们没了约束，翠儿连脚趾甲旁边长了根刀刺这样的事都告诉我，这完全是一个受宠过分的小妻子情态，她怎么会有事瞒着我，而且还是犯了规矩的？我不由愣住，屏气听着她们的对话。
“这件事现在只有我那里几个人和你知道，他们也明白事关重大，我不说，他们自然也不敢说。要是告诉了皇上，皇上少不了又是进封、加派侍女宦官，宫里人都知道了。玉姐姐，我都快愁死了。咱们受宠是好的，可是这事皇后娘娘会怎么想？以前这种事在宫里多的很，我……我……玉姐姐，再瞒下去我真不知道会怎样，这样做总是我的错，要是皇上不改那些规矩就好了，我就是死也死的塌实。”翠儿似乎很心烦，有些说不下去。
怪哉，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不知道翠儿是怎么想的，进封这样的好事她都发愁，还有什么事不发愁的？而且还牵扯到了皇后，难道是……
“唉，也许皇后娘娘当真是贤良淑德呢。再说你能瞒得了几天，总会让人知道的。”萧玉话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皇上眼光是不错的，而且娘娘对咱们也很好……”
翠儿打断了萧玉的话：“太后在世的时候，宫里人谁不念她的好？可是原先淑妃的那件事是谁都知道的，这事还是你告诉我的。记档以后，太后也是对淑妃娘娘好上加好，可最后淑妃娘娘却不明不白的没了，先帝不就是因为这事不理朝政的嘛。”
“唉，咱们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萧玉又叹了口气，“多长时间了？”
“我自己知道也有七八天了吧。没想到会这么苦，忍也忍不住，根本吃不下东西。那天皇上没说一声就去了雅翠居，正好赶上那样，我硬撑着见了皇上，皇上好歹算是没起疑心，我当时真的很想说的，可心里就是怕。”
“那你想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咯噔”，这是我心里唯一的一个感觉。没必要再听下去了，我已经知道出了什么事。前朝淑妃那件事我也听到过风言风语，先帝其实并不是没有子嗣，先帝登基的第四年，最受宠的淑妃怀孕记档，满朝天下都盼着龙种降世，太后——也就是先帝的皇后——更是百般“呵护”，结果淑妃却在临产前两个月小产大出血而死，从那以后本来就不大关心政务的先帝就再也不临朝了，要不是后党力量强大，先帝仁懦对她没有办法，只怕太后的后位早就丢了。
翠儿所说的“改了规矩”是说我在大婚以后去除了皇帝临幸后妃记档和招幸乾元宫的规矩，在本朝以前，皇帝要做“那事儿”，总是翻牌子让妃嫔到皇帝寝宫侍驾，完事以后有专门的太监记档，并问皇帝留不留，如果皇帝说留，那么就有专门人员跟踪观察被临幸者是否怀孕；如果皇帝说不留，那么太医就用特殊的方法使被临幸者怀不了孕。
我在去除这项规矩的时候心里想，这种事本来就是皇帝和后妃们的私事，关太监和太医什么事？凭什么皇帝可以凭一己之愿剥夺别人的生育权，难道拿妃子们不当人看？如果当真是怀孕了，好好照顾就是，费那些洋劲干什么？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发明点避孕措施。我想到了这些，却没考虑到后宫里的真实情况，所以才出了翠儿这件事，她这样做是凭着在复杂皇宫里观察了十数年的经验不由自主的自我保护法。她错了吗？她没错，这样的历史教训太多，翠儿根本不是胸无城府，她想的很深。
“最好是个女孩儿，咱们在宫里没有皇子公主就没有保证，可如果在皇后娘娘之前添丁，皇后娘娘就没法自处了。可是……谁又能保证呢？”
“唉，为什么咱们这样命苦呢？”
我没敢去惊动萧玉和翠儿，如果我和她们面对面，翠儿怀孕的事就不得不公开，而我也不敢保证她们说的那些可怕事不发生。
晚膳前，我满怀心事的到了皇后寝宫。史娉婷见我紧锁双眉，不禁诧异：“皇上，前边又有事让您心烦了？”
“那倒没有。”我看了史娉婷一眼，不觉叹了口气，“朕是想起先帝的事了。”
“先帝？”史娉婷更是诧异。
我靠坐在凤塌上略略笑了笑：“说起来朕这皇位来的也是稀奇，如果先帝传下子嗣，朕这一辈子也许不过是个王爷。其实那样也很不错，岂不是很自在？”
“皇上不要说这样的话，皇上是天命所归，这大汉朝本来就是皇上的。”史娉婷坐在我身旁柔声说道，不过眼神里依然掩不住诧异。
“也不能这么说，大汉朝是天下百姓的，皇位是陈家皇族的，先帝没有子嗣，所以皇位传给了朕，如果朕也没有子嗣，也当如此。”
“皇上说什么呢？皇上春秋鼎盛，又是万民归心的好皇帝，天地自然保佑皇上。而且臣妾和幽兰她们几位妹妹……”史娉婷不禁羞涩，但接着似乎明白了什么，“皇上，是不是宫里哪位妹妹已经……”
史娉婷不是傻子，我突然说到这事，不可能没有原因，她还能听不出来？这事对她影响不小，她本能的表现出了复杂情绪：“皇上，要是如此，您为何不告诉臣妾？”
不行，这情绪有点激化，我忙释然的一笑：“朕上哪里知道？朕只是今天看奏章时见他们提到了先帝，所以才有感而发。朕现在都有点后悔，当初不该改了记档和招幸的规矩。”
史娉婷已经不再听我的混话，掩面抽泣了起来：“臣妾知道皇上想的什么。皇上信不过臣妾，怕臣妾有小人之心，皇上既然这样想，当初何必立我呢？”
真是理不清楚，如果说外面的事我还有点可以依靠的经验，但这种一夫多妻制的后宫生活让我上哪里找经验去？古时候贤后不少，可恶后更多，我不是信不过史娉婷，但我又怎能不担心？这是我小人吗？是吗？
史娉婷止住了哭泣，呆呆的坐了半晌才道：“臣妾失言了，臣妾知道皇上担心的什么。臣妾不敢自比古时候的贤后，但臣妾也明白皇上为夫，臣妾为妻，做妻子的怎能不为夫君着想？如果臣妾只想着自己，算什么妻子，又算什么皇后？可是……可是皇上刚才的话太让臣妾伤心了。”
“你误会朕了，朕不是那个意思。”
完了完了，我算是彻底小人到家了！我忙欠身揽住了史娉婷，她微微扭了扭身，不过没有挣脱出来也就不动了：
“皇上在前边革新图强，臣妾的父亲每次进宫都要嘱咐臣妾善待后宫姐妹，不要让皇上分心。其实何必父亲交代？臣妾一直在想着这些事。皇上曾经说过，天下人不分贵贱，有道为民者方能为君，臣妾知道这些话说的其实也是后宫，臣妾既然是皇后，怎敢不善待姐妹？臣妾听了皇上的那番话后曾经想过，既然后宫姐妹都是侍奉皇上的，又何必分出那么多高低贵贱？既然大家都是姐妹，不管是谁添了皇嗣，那都是臣妾们的孩子。皇上革新图强，臣妾也不敢糊涂，知道大汉江山要想千秋万代，就得有如皇上般的贤君主政，如果臣妾得获皇子而不贤，只因为他是嫡子便能继承大统，百年以后江山不稳，臣妾就是大汉的罪人，如何面对皇上和列祖列宗？”
史娉婷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我，不过这时天色渐暗，我也看不清她的眼神，不过我想她现在一定是怨我的。
没等我做出道歉或者其他表示，史娉婷接着说道：“后宫列了这么多妃嫔，目的并非是为皇上一人私欲而设，乃是希望皇族兴旺，多出贤良辅弼江山，然而贤良辅弼终究不是主政，如果君上不贤，贤良也得不了善终，又何来江山永固？臣妾们自然也不能得善终。如果大位为贤德者继承，即使不是臣妾所出，但他知道孝义的道理，又何尝不是臣妾们的福气？所以只有立贤不立长，从诸皇子里选贤良以继大统才是家国永保，七庙长存的法子。这些是臣妾心里想的，臣妾知道自己只是后宫，不能说这些话干预朝政，所以只有寄希望于后宫姐妹和睦，不使皇上操心，可以安心主政。将来后宫里子嗣繁茂，臣妾们悉心教导，再请皇上延请良师教授，必定可以使他们学到圣德而相互亲善，其中必能出一个圣君一群贤臣，这才是臣妾应该做的，也是臣妾得以自存的好办法，可是皇上……臣妾怎能不伤心呢？”
我无话可说了，都说古代女子早熟，考虑问题能力超过现代的同龄人，看来这话不假。如果史娉婷今天只用大话空话糊弄我，我还真不能对她放心，可是她却把国家利益和自己的个人利益结合在了一起说，让我明白后宫友善，立贤不立长对她个人的好处，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呢？小人，小人，我才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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