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的灭亡算是去除了大汉朝最大的一个心病，虽然更北方还有蠢蠢欲动的罗煞国，西北还有虽然分裂但力量并不弱的蒙古人，西南还有随时都可能惹出乱子的吐蕃诸部，南方隔着重洋还有占领着南洋群岛的欧洲列强，东边还有一个乱成一锅粥的倭国，但在短时间内他们都没有挑战大汉的能力。当然了，反过来说，大汉经过近三四年几乎没有停息的战争后，经济和人力承受战争的韧度也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继续战争，那么得到的不会是胜利果实，只能民怨四起，国家衰亡。在这种情况下，要想消化战争的胜利果实，所能做的只有休养生息，发展经济、积蓄民力。
不可否认，关外的混乱暂时是无法完全平息的，那里刚刚结束战争，旧政权轰然垮塌，新政权还未能发挥它的作用，国家权力出现真空的阶段最容易滋生犯罪。在这样的阶段，苏靳昆刚刚组建的关外第九镇迅速转换了角色，除接替女真镶黄旗防区与罗煞殖民军对峙的两个营四万人继续保持战备外，剩下的四个营总共八万人暂时变成了警察性质的治安部队分布在了关外各地，同时因为人手不够，还从蓟镇又抽调了两个营四万人。这种局面用苏靳昆的话说就是“哪里有带兵打仗痛快”。
移民关外的大潮已经开始，官府也在组建之中，但万事头绪纷杂，苏靳昆虽然有牢骚。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有等着政权完全建立并且发挥效力才有可能扔下这个该死的包袱只管军政地事，不过就算这样，苏靳昆给陈鑫上的折子里还是免不了露出牢骚的口风。
陈鑫看到那些折子只是一笑了之，他理解苏靳昆的心情，老百姓哪有当兵的那么好管？但是既然你以雷霆之势横扫关外，留下的烂摊子总不能让别人替你来收拾吧？所以陈鑫给苏靳昆的回复中除了勉励便没有其他内容了。
陈鑫让苏靳昆去“受罪”。他自己要考虑地事却要更多。陈鑫何尝没有苏靳昆一样的想法呢？当年太后死时政权不稳、百废待兴，他可以大刀阔斧。甚至不计后果地推行新政、四处出兵，但现在国家的强敌去除，压力突然一减，做事却又不能不小心谨慎了，这种行事方式的转变一时半会儿还是让人头疼的。
既然要求稳，既然要休养生息，那么要做的最基础的事应该是什么呢？现在经济已经上来了。而且也形成了最初的经济次序，这方面地事暂时不用过多操心，然而经济发展的环境真的已经那么好了吗？陈鑫心里却总是有些不塌实，他亲政之初便出现了参加者多为流民的西北农民起义，而且镇压下去以后到现在依然没有完全解决流民问题，移民关外的政令一下，成万成万的移民潮便说明了这个问题。流民自古就是国乱的根源，可流民没有固定的居所。管理起来是最难地。建立户籍制度加强管理看来是当务之急了。
陈鑫来到这个世界来一直没有弄清楚的事就是大汉朝到底有多少人口。方明德曾经说过大汉有八千万人，但他这也是个估摸数，因为离现在最近的一次人口统计也已经有五十多年了，其后在各代“伟大君主”的莫不关心下，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准确的人口数字根本就是一个迷。要想宏观地调控经济。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防止因为贫困出现混乱，弄清人口数量和他们的经济状况势在必行。
女真平定后，新任建州将军济尔哈朗那份女真的人口土地统计折子让陈鑫大感兴趣，同时也方便了大汉朝对女真的统治，不过陈鑫也明白，女真是军民一体，加之人口少，统计起来也容易，但大汉却要复杂的多。不可能像女真人那样容易。然而从中借鉴一点内容还是可以的。
早朝以后，陈鑫把方明德叫到了御书房里。这回陈鑫没用方明德候着，早早的就进了御书房，当看见方明德进来时，早已满面笑容的招起了手：“方大人这些日子因为设置关外州府的事辛苦了。赐座。”
今天这是怎么了？赐座是少有地事，方明德不禁犯嘀咕，忙低头答道：“臣不辛苦，谢皇上隆恩！”
等许仕勤安排好座位后，陈鑫方才从沉吟中抬起头来：“朝上人多口杂地，有些事情商量起来也烦心，今天把你叫过来就是想沉下心来商量一件要事。”陈鑫说到这里顿了顿，这事还真没法在朝上说，由于等级制度的存在，贵族官僚家里有许多私属，这些人仗着主人地权势，向来是不受官府统计征税的，只是向主人纳粮，他们之间有一种相互依存关系，贸然提统计人口土地的事难免受到些抵制。
“还请皇上明示。”方明德又答道。他越来越奇怪了，皇上以前有什么安排，从来都是开门见山说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朕记得你以前给朕说过，大汉共有子民八千多万，不知道这个数是如何得出来的？”陈鑫说到了正题上。
方明德起身略一躬身道：“启禀皇上，嘉乐三年时经过民乱，户籍多散不可统，征税之事已混乱，所以为社稷稳定，朝廷统计了一次。当时是一千一百四十五万余户，六千四百三十二万余人。从那时到现在大汉承平五十余载，以前例来算，当下应为八千余万。”
“方尚书身为户部堂官，做的不错，几十年前的事也难为你记得这么清楚。”陈鑫略略表扬了方明德一句。
“臣不敢，皇上谬赞了。”方明德是那种荣辱不惊的人，只是略略躬身答了声谢。
陈鑫没理方明德的谦虚，接着说道：“不过方大人说承平几十年，朕却不敢苟同。远的不说，女真努尔哈赤、皇太极作乱，这几十年没少杀伤掠夺大汉子民，占去的土地多也已荒芜，而且因为前些年岁币等等事，流民增加许多，如此一来，大汉到底有多少人，到底有多少土地恐怕方大人也没有个准数吧？”
“是是，皇上教训的是。”方明德不觉汗颜，他刚才还有整有零的在那里说事，可皇上几句话就把他说的内容给推翻了。
陈鑫笑了笑道：“方爱卿不要这样，朕不是教训你，只是说个事实。如今女真归顺，朝廷算是除了个大心病，不过疆土开拓，人口增加，朝廷要想加以管理，咱们心里总得有个准数才行，而且现在朝廷兴商，不少人弃了土地做起了买卖，这些人离了原籍，若是再按以前的算法恐怕有些不妥，另外现在大量百姓迁往关外，这些人也要当地官府重记方能有个准数。”
“皇上的圣意是重新统计各类百姓以及土地数量？如此确是应当。”方明德突然闷过点来，上次皇上看着女真人呈上来的人口土地折子连连称好，那时恐怕就有这个想法了，“如今已经过去五十余载，准确数目已经不清，而且女真归附，大量百姓北迁，也应当加以统计，方能加强朝廷的管理。以臣愚见，这事可由臣户部牵头，各承宣布政使司，各州府县进行统计。至于土地、财产等事也应有妥善的统计方式，这事可以依照嘉乐朝时的例子进行。”
进行统计的具体事户部有的是法子，陈鑫并不想多操心，他现在想的主要是怎样解决贵族官僚控制下的土地人口的统计问题，要是明说统计，那些人肯定以为朝廷想把这些土地人口从他们手里抢过来，难免进行抵制。
“这些事你们户部安排就是了，不过有件事朕有些担心。”陈鑫颇有些顾虑的说道，“朕固然支持你去做，但恐怕有些人要心惊了。”
方明德是聪明人，还能听不出陈鑫的弦外之音？私属这件事不同于以前的封地家臣，大汉朝开国之初就已经严令贵族官僚控制土地人口，不过建国时间长了，那些贵族官僚有了新办法，那就是借助朝廷恩赏官吏家属不必纳粮纳税的政令，把自己近房远房的亲属列到自己家族户籍下，这样一来那些人就不必向朝廷纳粮，只需把一部分所得给家主就行，时间长了以后，许多官僚胃口越来越大，通过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控制的人口土地越来越多，成了一个尾大不掉的大问题
方明德略一思考道：“嘉乐朝时并未将这些人统计进去，这确是个麻烦事，不过皇上整顿吏治，官吏们已少有人敢列私属，可这个家族人口却难控制。这些人一说就是一家子，家国家国，有家方有国，朝廷也不好说什么。”
古代人重视家族这件事陈鑫是了解的，不论是再大公无私的官员也不敢踩这个底线，只要踩了，全天下都得反对他，所以才让那些有私心的人钻了空子。
陈鑫不觉无奈的一笑道：“朕知道这事有些难办，不过此事若不解决，过些年恐怕天下的百姓和土地都被他们瓜分完了。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可以变通变通，一步一步的来。”
“变通？”方明德略略愣了愣，他知道陈鑫又要耍小心眼了。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