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新政府的尝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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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皇上为国事操劳,这些日子都累瘦了。臣看着心里……唉,国事繁杂啊!”回到东暖阁,曾楚卿试探性的向七王说道。皇上有没有累瘦之类的话都是托词,虽然有些议论君王的感觉,但说出来却无伤大雅,而且显得食君之禄、耽君之忧,其实目的还是想从当朝第一权贵那里探听出点口风,以解除今天从皇上那里看到的疑惑。
七王对曾楚卿的话明白的很,在朝当官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天威难测,自己在心里揣测圣意可以,但是别当众说出来,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所以便出现了许多借口托词的绕弯子说话。
曾楚卿疑虑,七王爷又上哪里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呢?皇上当政之初,国事不明,政务不熟,一直对七王言听计从,然而自从孙起良的外甥李栋杀人那件案子以后,皇上的主见多了起来,对七王虽然还像以前一样倚重,但却不再事事问计。这倒不是说七王在朝里的地位下降,但至少说明皇上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皇帝了。七王有些茫然,他也渐渐觉出了天威难测。
“事无巨细皆出圣命,咱们当臣子的应当多为皇上分忧才是。”七王模棱两可的答了一句,他觉得继续在东暖阁呆下去不知道又要引出多少话来,忙转身对一旁的萧雨明说道,“萧大人,皇上让咱们安排明天封赏郑纪的事,仪程安排地如何了?我们一起到礼部衙门走一趟。”说完。七王爷也不与其他人打招呼,当先走了出去。
曾楚卿愣了愣,暗自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门外颇有些阴沉的天空,自言自语说道:“怕是要下雨了。”
方明德、马树华、刘有光和史景隆相互看了一眼,早已心知肚明,但却都没有说话。
曾楚卿说的没错。“天”果然“下雨”了,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场“雨”并不大,只能算得上毛毛雨。
第二天早朝上,交接完蓟镇事务调回京城的郑纪得到了他迟来的封赏,不过这个封赏并不是他早先听到的领兵部左侍郎衔、新设武阁学士等官职,而是实授江北第三镇大将军,与马树华同列武阁大学士(皇帝高级军事参谋)。
皇帝地这个决定不要说作为当事人的郑纪感到吃惊,就连与此事毫无关系地朝臣们也是不明所以。按照以往的惯例。驻在外地的高级将领因战功调回京城任职一般在提升职务的同时不授兵权,这是不明说的削其权,可郑纪当了武阁大学士,依然兼任大将军,这本身就是一种“叛经离道”。再加上江北镇控制着豫鄂两个布政使司的所有军队,并且镇所在地即在京城附近,与京军同为拱卫皇室的精锐部队。这样一来,郑纪和担任京军大将军地马树华都史无前例的入了阁。这在整个大汉朝整整两百年里都是从未有过的事。
郑纪是明白人,虽然皇上临时改变主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对高级官员的临时改动本身就是权力架构的重大变动,面对这种突然的变动,郑纪不可能没有一点惊慌,他知道自己是皇上信得过的人。皇上把他捧到如此重要地位子,一定是要靠他做大事,如此一想,郑纪便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郑纪没有什么担心,可那些身为亲贵的大臣却有点犯嘀咕。怎么回事?原来郑纪和马树华一样都不是亲贵,而是凭战功从普通兵士一步步提拔上来的。当年先帝当朝,诸王都掌有实权,在军中的五王爷对郑纪青睐有加,把他提拔到了虎贲营都督佥事的位置,后来征北时更把他保举为中军副将。一举坐到了虎贲营副都督地高位。征北失败。五王爷战死,紧接着便是先帝驾崩。新帝登位。朝廷权力斗争与妥协的过程中,七王硬生生的让郑纪当上了虎贲营都督,为后来陈鑫争权留下了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
然而在亲贵掌握实权的情况下,郑纪和马树华这样的人毕竟是另类,皇帝让他们坐上军界的最高位置并且还掌握军权,这本身就说明皇上所依靠的力量发生了重大变化,由此再联系到手控关外十数万雄兵的苏靳昆和掌握水师的余贺伦同样不是亲贵,这事可就有点让作为传统势力地亲贵们惊慌了。
然而亲贵们也仅仅是惊慌而已,并不会出现过多地抵触情绪,这是因为他们都明白亲贵这个说法并不固定,除了那些开国时便传下来的亲贵家族,其余亲贵家族皆是因为出了对朝廷有大功地人受到封赏,经过几代人慢慢融入亲贵集团的,这是亲贵集团的壮大,更是他们掌握权力的保障。现在马树华、郑纪和余贺伦他们已经势无可挡的封了爵,也就是说他们成了新亲贵家族的第一代人,即使他们因为与传统亲贵的不同而难以融入这个集团,他们的后代也必然可以成为亲贵势力的一部分,并且像其他亲贵一样为整个亲贵集团服务。这种经验是经过几千年历史验证的,百试不爽,亲贵们完全可以接受,然而亲贵们却不能不担心最近的这几年,因为他们的这位皇上与以前的君主们太不一样,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然而顺从实权皇帝向来是保身的唯一办法,所以亲贵们即使有想法也不会提出来,只希望用时间来消除这代皇帝与其他君王的不同。

封赏的仪式结束以后,作为恩典的一部分,陈鑫把郑纪留在宫里赐膳。郑纪坐在陈鑫御膳桌对面凳子上颇有些拘谨。因为北方的吃紧,他已经有三年多没有面圣了,虽然每个月都有几封书信来往,但那毕竟不同于面圣。
陈鑫看出了郑纪的拘谨,很随和的笑道:“纪叔放开了吃,宫里不比边地,朕用膳也少,你不要因为朕亏了自己的肚子。许仕勤,你把这个菜,这个,还有这个放咱们郑将军桌上,让他敞开了吃。”
许仕勤亲自端着菜讨好的摆到郑纪桌上,郑纪却诚惶诚恐的站了起来:“皇上体恤臣下,臣谢主隆恩。只是这个……这个‘叔’字臣实不敢受。”
皇帝为了表示亲近可以随便称呼,但臣子却没有权力泰然受之。陈鑫笑微微的摆了摆手:“纪叔一边吃一边跟朕说话,那些虚礼数能免则免,别把吃饭弄得跟受罪似的。当年你跟着皇父王四处征战时,朕见了总要喊你一声叔叔,不能因为现在朕当了皇帝就忘了根本。对了,朕事情太多,也没机会去蓟镇看看,你在蓟镇这么多年,那里什么情况也跟朕说说。”礼数到了就行了,所以陈鑫不再继续称郑纪为叔叔,免得让人感觉他在巴结郑纪。
郑纪是坐下来了,可让他放开了吃却有点难为他,所以他只好陪着小心道:“边关的军情臣以前每月都向皇上禀报。至于其他……蓟镇临近边关,噢,臣是说原来。燕城算是蓟镇最大的城池,人也多。皇上兴商,臣在蓟镇抽空也办了些器造场,大部分都安在燕城了,一方面作为边关资用的补充,另一方面也可以多吸纳点流民,免得出了乱子。燕赵之地的民风虽然自古彪悍了些,但毕竟与女真邻接,所以臣用人防金倒也便当,比从其他地方征调的人好的多。关外辽南一带,自从夺回以后,臣按皇上的圣意前前后后征发了六十多万人过去屯边,毕竟是常患难的人,倒是也踊跃,臣能控制好辽南,也算靠了他们了。”
“嗯,现在北边安定了,朕也不想让你继续在那里受苦。”陈鑫略略沉了沉声,“朕原来一直有个想法,不过因为你在外头,七王爷、马树华他们又各领着要务忙不过来。你回来就好。”
皇帝把郑纪与七王爷、马树华这两个超级亲信同提,这是明显的对郑纪表示重视,下边的话一定是重点了,郑纪不由自主的停下了筷子。
“朕前些日子增设武阁的时候,朝里颇有些异议,说什么大汉没有武将入阁的先例。呵,哪来的那么多先例?朕兴国之道讲的是文武并重、百业昌盛。要按着先例干脆什么都不干好了。朕思谋着女真虽然灭了,但四境还颇不太平,所以这军队嘛,就不能再向以前一样让文官们管着,哼,他们懂什么兵道?没来由的坏了朕的兵。增设武阁就是与文阁各机枢同列,该管什么的管什么,这样也好量才适用。这些话朕曾跟七王还有马树华说过。今天跟你说,也是让你心里有个数。”
陈鑫兀自说着,把一些大家都明白却都不说的话也说出来了。当然,陈鑫也不是没隐瞒什么,诸如由朝廷文官系统控制军队财权以及如何使将领不能拥兵自重的办法他不可能明说出来。
都说皇上打完女真要有大动作,看来这话不假。郑纪虽然表面上没露声色,但心里已经明白皇上把军队完全抓在手里并不是恋权那么简单,他是要借兵权在手的稳妥对朝廷进行一次大动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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