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5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欣然舍身
斧头山。
山脚下,激烈的厮杀已经开始。
小罗的部下大部分都是老兵,虽然对方人数有三倍之多,但他们并不惊慌,稳稳地守住阵地。
春花解下长裙,露出紧身的黑衣。
“秋月,你带着思盈先走吧。”
“我要和你在一起嘛,春花姐。”
“笨蛋,你怎么看不出来呢。我们的人数太少,时间一长必然支撑不住,又不可能有援兵。你现在不走,就来不及啦。”
秋月可怜巴巴地眨着眼,乞求道:“我留下来吧。你带着思盈走。”
春花忍不住又抬手去敲她的脑袋,嗔道:“真是笨啊!想想我为什么要留下来?”
“啊,春花姐要和你的鱼儿一起守在这里。好吧,我走。”
她从黑妞手里接过思盈,恋恋不舍地看看她,终于狠狠地擦去满脸的泪水,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春花大笑起来:“好!让他们也见识一下女人的厉害吧。”
她抽出长刀,准备投入战斗。
黑妞小声地问:“春花姑娘,给我也来一把刀子,行不行啊?”
“你又不会武功,不要白白地去送命。就在这里藏着,别乱动。”
“我知道今天就是大家的死期,我不要眼睁睁地被人杀死。我……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好啊,有骨气!”
她从腰上解下匕首,递给黑妞,笑得无比甜美,说道:“看准再下手啊,这匕首很值钱的,用完要记着还我啊。”
……
罗米欧奋力砍去,那个大个子抵挡不住,终于轰然倒地。
他擦把汗,环顾战场。
杰瑞已经把全部的预备队都派上来,自己这一方,只要能够再坚持半个时辰,就能打成平手。
可是,在以一敌三的情况下,自己这五百人始终处于劣势,只怕是坚持不住。
他绕过厮杀的人群,向杰瑞走去。
杰瑞抽出刀子,大声笑起来:“好嘛,我正等着你呢。啊,忘记告诉你,我老哥和安琪睡觉的时候,有一次正好我去汇报情况,他居然格外开恩,让我也玩她一回。”
罗米欧脸色不变,瞳孔却慢慢地收缩起来,他知道杰瑞说这些话,就是要激怒自己。
他双手举刀,深吸一口气,闪电般地劈下去。
……
叮的一声,罗米欧手中的长刀掉在地上,他的手腕子上鲜血淋漓。
杰瑞微笑:“放心地去吧,小罗。”
他也是重伤,此时只有凝聚起最后一口气,奋力砍下。
一个胖胖的人影,从大石头的后面,扑出来。
杰瑞的刀,砍在她的后背上。她手里锋利的匕首,同时划过他的脖子。
罗米欧抱住她。
“黑妞,你这是何苦呢?”
他并不畏惧死亡。只有长眠不醒,才会永远地解除他的痛苦。
黑妞的脸色苍白,她努力地微笑着。
“我是个粗人,也不会说话。可是,我现在,心里很高兴。”
她的头垂下,静静地死去。
罗米欧凝视着她安详的面孔,却没有一滴泪流下。
他终于知道,这个女人原来真的爱他,虽然她的地位卑微,虽然他一点儿也不爱她只是被迫和她发生关系。
但是,她却愿意为他献出自己的生命。
他慢慢地放下她的尸体,站起来,用左手捡起长刀。
一声如野兽般的怒吼,从他的嘴里发出来。他双眼赤红,如疯子般冲向人群。
……
果然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到中午的时候,斧头山的战斗已经结束。
杰瑞连同一千五百雇佣军,都把性命留在这里。
罗米欧的五百人几乎都拼光,能够爬起来的,不到十个人。
春花趴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她的头发凌乱,脸上四五道深及骨头的伤口。黑色的紧身衣上被割开二十多个口子。白色的肉和红色的血在黑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地触目惊心。
她终于喘匀气,慢慢地爬到青亭身边。
青亭还在昏迷中,左腿上有大片的血迹,软软地垂在边上,估计是已经折断。
她歇息一会儿,终于凝聚起内力,握住青亭的手缓缓地把力量送入。
过一会儿,青亭睁开眼睛。他慢慢地看看四周,终于确定自己还活着。
他吃力地展开一个微笑。“多好的天气啊。”
他的目光,落在春花的脸上。
曾经的花容月貌都只有留在记忆中。
现在,她的脸,只是一片模糊的血肉。
他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春花,如果我请求你嫁给我,你会答应吗?”
“人家都等两个月啦,现在才说啊。”
为这个男人,她已经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是,当终于听到这句话时,她还是禁不住热泪盈眶。
青亭微笑,女孩子真是奇怪啊。
她平时总是摆出那么凶恶的样子,其实在她心里,不知道藏着多少温柔啊。
******************
秋月看看身后的盗匪,再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们就要追上来。
她的背上插着一支长长的箭,鲜血不断地涌出来。
她不敢回手去拔,担心会因此而失血过多。
前面,偏偏是一道悬崖。
她咬咬牙,把怀里的孩子又多捆两道绳子。思盈还在睡午觉呢,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这道崖,有四丈多宽。要是没有受伤的话,奋力一跃,说不准就能到对面。
她微笑一下,擦去额头的汗珠。管它呢,听天由命吧。
她后退几步,猛然间冲向悬崖。
她轻盈地飞起,但是,离对面还有三尺多,她的力气就用尽。
她的身子一沉,如石头般向下坠去。
她灵巧地转身,用脚蹬在一块突出的崖壁上,来缓解下降的速度。
这样十几下之后,她已经见到谷底满谷的青草。
突然,有块她蹬过的石头松动,从空中直直地坠下,砸在她的头上。
她失去知觉,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怀里的孩子在哇哇地大哭着。她揉揉头上的包,茫然地看着周围。
这是哪里啊?
这个孩子,是谁啊?
自己又是谁啊?
她努力地想啊想,也想不起来。
孩子一直在哭,她只好摸摸身上,倒是有个水壶。
她艰难地坐起来,打开水壶,先给小孩喝点水。
她怔怔地坐好半天,终于确定,自己什么也不记得。
但是,既然这个孩子牢牢地拴在自己怀里,应该是自己的孩子吧。
她站起身来,只觉得后背钻心地疼。
伸手一摸,好大的一片血啊。
她活动一下腿脚,发现自己还能走路。
她抱起孩子,开始顺着山谷向外走。
无论如何,她要先走出这个山谷,不能留在这里等着饿死啊。
在幽暗的山谷里,她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着。
她并不知道,她已经走向和贝伦城相反的方向。
山谷的外面,就是荒无人烟的沙漠。
她只是怀着坚定的信念,决心无论如何,自己和孩子,都一定要活下去。
她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着。
仇深如海
月亮挂在天边,春风暖暖地吹过树林。
呼尔泽祥凝视着昏迷中的红玉,皱紧眉头。
经过一天的狂奔,她虚弱的身体,已经完全垮掉。
刚到中午时分,她就已经昏过去。他只好把她横在自己的马鞍子上,继续逃命。
现在,他们已经进入斧头山深处,应该比较安全。
鲜血,还在不断地从她的身体下面渗出来,裙子都被染红。
泽祥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刀子,却下不了决心。
面前,就躺着他的仇人。只需要轻轻的一刀,他的仇恨,就可以全部地发泄出来。
可是,自己已经答应师父,要把她平安地送到贝伦城。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如一片干瘪的菜叶子。
月光透过树枝,照着她安详的面孔,每一根细小的皱纹都清清楚楚。
泽祥长叹一声,放下刀子。
师父之所以让自己带着她离开,就是要给自己留下活命的机会。否则,以师父的功力,大可以带着她独自逃命,却把自己和卫队留下来送死。
可是,血海深仇,哪能轻易地说放下就能放下呢。
他走到小河边,舀一壶河水。冰凉的水,猛地倒在红玉的脸上。她慢慢地苏醒过来。
她看看树林,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泽祥,最后看到自己浸满血迹的裙子。
她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真是可惜啊,小龙很想要这个孩子呢。”
泽祥的声音嘶哑而低沉,问道:“为什么要留下我的性命?当初你为什么不杀死我?”
“因为……第一,你长得很像某人,留着你还有用处。第二,我一生造下的杀孽太深重,上天既然留下你来行刺我,我总要给你足够的机会嘛。”
她看着泽祥迷惑的目光,慢慢地说:“有个痴情的女子失去丈夫,她一心要陪他于地下。我为要救她的性命,就用你当一回种马。”
原来,他当初并不是在做梦。
“她是谁?她也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我骗人的本领,是大陆上第一流的。她还以为是她丈夫的遗腹子呢,于是就高兴地活下去。”
“你……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
“你的孩子,现在应该已经出生啦。你不来谢我,还跟我生气啊。”
“我……”
他抽出刀子,锋利的刀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哈哈,真的生气啦。放心吧,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因为你和她的丈夫长得很像啊,生下来的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区别吧。”
泽祥的刀子,已经顶在她的脖子上。
红玉看也不看,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已经给孩子起好名字,就叫天赐,她也答应。你杀掉我以后,麻烦你把我掩埋好。坑要挖得深些,不要让野狗把我刨出来吃掉。”
“你……真的不怕死?”
“啊,按说是应该害怕嘛。可惜啊,我的心灵和**,每天都泡在痛苦里。要是能一下子解脱,应该很舒服吧。”
泽祥大吼,挥刀向旁边的一棵树上砍去。
好好的一片树林子,被他砍得七零八落的。
红玉轻笑道:“真是的,干什么破坏树木啊,又不需要点火。再说,就是要点火,也用不着砍这么多啊。”
迷途难返
贝伦城。
小龙慢慢地醒过来,睁开眼睛。这里应该是客栈吧。
坐在床边的小鹰绽出灿烂的微笑。
“你这个家伙,终于活过来啦。连着发烧四天啊,我都以为你要完蛋啦。”
“红玉呢……她怎么样?”
“还没有消息。她如果平安的话,应该前天就已经进城。你派谁和她一起啊?”
看着小龙脸上怪怪的笑容,小鹰倒抽一口凉气。
“是泽祥!你就不怕他趁机给她来一刀啊?”
“放心吧,泽祥一定会把她送来的。”
他的心里,其实也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认为应该给泽祥活下来的机会。
“其他人,怎么样啊?”
“小罗的部队全完蛋,只剩下十一个人,昨天就已经到达。我们这一组啊,运气出奇的好。没有遇上杰瑞他们,直接就进山。我想你们一定是和他们遭遇,所以就飞马赶去救人。”
“只怕你急着去救的人,原来不是我吧。”
“那是当然。红玉的肚子里,还有我的儿子呢。”
两个男人突然都沉默下来。
对于一女两男的这种尴尬的关系,他们自己也觉得难堪。
小龙侧过头,看着自己左边的肩膀:“啊,真的没有胳膊。这回可惨啦,朔州四少的第一名,要被你抢走啦。”
“我长得比你英俊多嘛,让我当第二,我可一直不服气呢。”
无容走进来:“龙帮主,你醒啦。主人回来啦。”
小龙立刻从床上跃起,可是,他毕竟受过重伤,立刻疼得冒汗。
小鹰扶住他的右臂。
“不要着急嘛,慢慢地走啊。”
红玉静静地躺在床上,看样子还在昏迷中。
泽祥低着头,低声说道:“师父,不要怨我啊。她已经昏迷五天,孩子也没有啦。我一路背着她,好不容易才走到城里。”
小龙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好样的,泽祥。男子汉言而有信。”
小鹰按住红玉的手,她的脉搏虚弱,但跳动得非常规律。
“她只是太虚弱,多休息几天就能缓过来。”
他把内力慢慢地输入她的体内,却如泥牛入海,一下子就没有踪影。
看来她的内伤,始终在她的体内作怪。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内伤时时刻刻的折磨,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痛苦。
偏偏她从来也不叫一声痛,照样每天精神抖擞,笑容满面。
他从怀里摸出药瓶,倒出几棵淡黄色的药丸。
“先给她来点水,把药送下去。明天应该就能醒过来。”
*********
整整等待一个月,也没有秋月的消息。
红玉长叹一声:“我们今天就出发吧。不用等啦。”
小龙轻轻地为她擦去腮边的泪水:“不用担心。思盈的命,都说是很硬的,一定能活下来。”
红玉微笑:“我一生作恶多端,遭到报应,也是应该的。”
这次流产使她失去生育的能力。
“说不定她们只是迷路,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能见到她们。”
“但愿如此吧。”
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
秋月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则不论怎么迷路,一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迷途知返。
前尘如梦
十五天后的中午,车队终于到达圣城。
宫泽从马车里下来,伸个懒腰。坐整整半个月的马车,他的老骨头,都要被颠散。
春花拉开车厢的帘子。“啊,已经到啦。”
她的脸上,蒙着厚厚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
红玉躺在马车里,费力地抬起头。
“啊,真是雄伟啊。”
巍峨的大教堂直耸云霄。
宫泽走到车边,说道:“让小顺子先带着你们去住在一个朋友家里吧。我现在立刻去见他。”
红玉点头:“麻烦宫先生。”
这个朋友,就是城里的商人,叫做格林的。见到小顺子,非常热情,招呼大家先吃饭。
红玉笑笑:“多谢格林先生。无容,你们先吃吧,我要进屋去躺一会儿,给我端些汤来就行。”最近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一直依靠着药物维持生存,基本没有正式吃过饭。
春花扶着她,慢慢地走进屋子。
一会儿,宫泽匆匆地回来,急切地说道:“快,我们立刻出发,否则就来不及啦。”
“让小鹰赶着马车,小龙陪着我。其他的人,都留在这里。”
***************
小小的房子里,窗帘低垂。
昏暗的光线下,十几个大主教跪在床前,都在低声地祈祷。
宫泽轻轻地走进来:“高利,他们来啦。”
一个中年人点点头,挥手让床前的人都离开。
宽大的床上,克劳德静静地躺着。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三个东方人慢慢地走进来,头上都蒙着黑布。
宫泽轻声说:“门外已经安排好守卫,高利也不是外人。”
红玉慢慢地拉开黑布,高利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
三十多年前,他还只有十几岁,可是,已经牢牢地记住那个东方公主美丽的容颜。
红玉微笑:“我不是她本人,我是她的女儿。”她们真的长得很像啊。
红玉转身望向小鹰:“把你的药拿出来吧,我要和他说几句话。”
走过千山万水,不过是为能见他一面。
不到十分钟,药物就发生作用,克劳德慢慢地睁开眼睛。
渐渐地,他看清坐在床边微笑的女子,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明月,是你吗?”
“我是她的女儿,我叫红玉。”
“啊,我真是老糊涂啦。”
这中间,隔着三十年漫长的岁月呢。
红玉慢慢地解开小包袱,拿出一个银盒子,慢慢地打开。
“这里面装着的,就是她。”
盒子里,是黑乎乎的灰,还有个亮亮的东西。
克劳德慢慢地捏起来,是个金戒指。
他把它举到自己面前,看着戒指上刻着的字母。
“她已经在四年前去世,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把她的骨灰送到这里来。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和你葬在一起。”
克劳德长叹:“是我对不起她。”
东方人最重视灵魂要回归故里,可是她却要在死后来到异乡,不过是要陪在他身边。
“我这一生,只有过她一个女人。我已经思念她三十年,想不到还能有相聚的一天。”
虽然不过是她的灰烬。
“她也要告诉你,她这一生,也只有你这一个男人。”
“你……是我的女儿?”
“是的,我是六月初十出生的。”
在他们黯然分手八个月后。
“好孩子,谢谢你。”
红玉握住他软弱的手,叫道:“父亲……”
“好啊,明月啊,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吧……”
他的笑声突然间断,脸上却还含着微笑。
红玉慢慢地跪在床前,泪如雨下。
日夜盼望的相聚,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小会儿。
红玉慢慢地站起来,看着高利。
“放心,我会把他们葬在一起,没有人会知道的。”

“听说高利先生很喜欢东方的玉石,所以就捎来一块。”
她的手上,是圆圆的一块小石头,颜色碧绿,晶莹发光。
高利接过来,细细地打量,满脸的惊喜:“这……这么贵重的礼物……”
“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事,需要请高利先生帮忙呢。”
“好啊,只有能力所及,一定会帮忙的。”
红玉微笑点头,慢慢地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龙和小鹰因为语言不通,只好莫名其妙跟在她后面。
宫泽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四个人很快地来到街道上,登上马车。
车子飞快地离开。
教堂的钟声开始响起来,向着小小的圣城宣告教皇已经去世。
刚到格林家,红玉立刻吩咐:“马上出发,我们回去。”
格林一把拉住宫泽:“好啊,十几年不见面,见到我居然一句话不说,就要回去?”
宫泽苦笑一声:“你这老家伙,不要捣乱。我们真的是有急事,过几年再来看你。”
格林只好松开手:“都快七十岁啦,还能有几年的活头啊。”
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绝尘而去。
身世之迷
贝伦城。
客栈的院子里,红玉躺在竹床上,凝视着落日。
小龙走过来,把酸梅汤递给她。
“天气越来越热,要多喝些水啊。”
红玉默然地喝下,仍旧一言不发。
“不要担心,秋月说不定已经回到望月城。等我们到那里,就能见面。”
“你也是真沉得住气,已经一个月,居然就不问我一句。”
“我不过是个侍卫。主人的事,还是少打听为妙。”
“你去把小鹰叫来吧。我讲给你们听。”
***********************
三十三年前,为寻找失落多年的天鼎,青竹明月(也就是安国公主)来到西域。
那时她只有二十多岁。
她在西域游历一年多,不仅学会当地的语言,也认识克劳德。那时,他不过是个小教士。
他们都是聪明而野心勃勃的青年人,一心想着要爬上权力的最高峰。
当明月终于找到天鼎的时候,他们面临着痛苦的选择。
最后,谁也不肯为爱情而牺牲自己的事业,只好黯然分手,各奔东西。
明月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珠胎暗结,是到家才发现的。
好在她和定远侯早有婚约,立刻举行婚礼。
六个月后,小红玉出世。
***********
“啊,原来那个老人,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是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我定要见他一面。”
老天想必可怜她,终于让她完成心愿。
“如果他们知道今天的结局,当初会不会重新做出选择呢?”
“你不明白的。对于他们来说,分手是最正确的选择。”
在那以后的三十年间,明月终于获得权倾朝野的成就,而克劳德南征北战,一手创立教皇国,成为圣教历史上最有成就的一位。
或者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远方的爱人,他们才会潸然泪下吧。
两个男人都默然不语。
他们都是单纯而痴情的人,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为权力而甘愿放弃爱情。
骨肉相残
望月城。
城主府。
满园都是盛开的鲜花。乐安琪坐在花丛中,轻轻地抚琴。
青川风坐在一边看着她,脸上是淡淡的微笑。
她是他心灵的归宿,虽然她现在的智力水平,只相当于四五岁的小孩子。
她会因为一支糖葫芦而欢呼,也会偷偷地把糖果藏在柜子里留到晚上才吃。
好在她已经不再那么胆小,自己能乖乖地在花园里呆上一天,只是天黑以后就不行,必须要他时刻陪着。
赵大全悄无声息地走过来。
“朔州城来的急信。”
青川风打开看看,皱起眉头。
“大全,立刻准备,今天就出发去朔州城。”
信上说他父亲病危,非常想见他最后一面。
“要带多少人?”
“有四十多个就够。”
赵大全犹豫一下,现在老城主病危,只怕是大公子会有什么小动作。
“是不是我另外派五十个人,先去朔州城里藏好。要是万一有什么事情,您也有个备用的人手。”
青川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好点点头。
“其实也用不着,你要是不放心,就派人去吧。”
他看看乐安琪,决定也带上她。
否则,这一来一去,要一个多月,那么多黑暗的夜晚,她怎么能一个人过呢?
**************
青川明的脸上枯黄如落叶。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儿子。
“小风,你瘦多啦。”
青川风跪在床前。
“爸爸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把望月城治理得井井有条。”
“我知道你很能干。但是,我总是担心。你太善良。心太软,会坏事儿的。”
青川风默然不语,比起从前,他现在已经够狠毒啦。
“孩子,不要怪我啊。你以后就会知道,为获得权力,总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啊。”
青川风点头,他知道父亲当初也是为他考虑,不过……可怜安琪成为权力之争的牺牲品。
“前面的路,会更艰难的。记住,定国郡主是为帮你,不要恨她。”
青川风勉强点头,答道:“好的。”
青川明笑笑,咽下最后一口气。
青川风泪眼模糊地凝视着他的脸。
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最终不过是个干瘪的尸体。
秦寒秋慢慢地走到床前。
青川风惊讶地看着母亲脸上的浓妆和身上华丽的衣服。
她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
“好孩子,你已经长大,也成家。我可以放心地去。”
青川风抱住她的腿,哭道:“不,娘,我要你活下去。你不要做傻事。”
“我已经喝下去啦……你父亲平时总是找不到衣服,又不肯好好地吃药,我要去陪着他。”
她慢慢地躺在青川明的身边,露出微笑。
“小风啊,你说这身衣服,好不好看啊?”
“娘……娘……”
他抚摸着她渐渐冷去的面孔,只觉得头晕。
他才不过是二十六岁,就同时失去父母。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站起来。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来。他要去花园里找安琪,要听她弹个欢乐的曲子。
然而,琴还摆在那里,安琪却不见。
地上,躺着四个陪着安琪的丫环,都被点中**道。
青川风狠狠地咬着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蹲下身,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她们的情况。看来,已经有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自己刚一进屋,就有人劫走安琪。
远处,传来女人惊叫的声音。青川风飞一般地掠过去。
在花园的湖水里,一个**的女人,飘在上面。
青川风跳到水里,抱住她。
曾经如此柔软的身体,已经冰冷。
她曾经纯真的面孔上,是瞪得大大的眼睛,脸上的曲线因为惊恐而扭曲着。
青川风大叫一声,飞身跃起。
就在他跃起的同时,三支利箭射到他原来站的位置上。
青川风头也不回,如飞鸟般奔向内院,三个黑影迅速地出现,跟在他后面紧追。
奇怪的是,青川风并没有逃向院子的围墙,而是来到他从前住过的院子里。
很快地,三个黑衣人踢开屋门。
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们仔细地搜查了每一个角落,终于在床下找到地道的机关。
但是,青川风已经走远。
青川云听过报告,慢慢地点头,沉声吩咐:“立刻封锁城门,在全城展开搜捕。”
******************************
飞龙帮。
薛贵看着脸色平静的青川风。
“二公子的意思是说,要把城主府整个炸掉?”
这个主意太恐怖。
城主府里面,除去老城主夫妇的尸体,还有青川风的一个亲哥哥,两个亲妹子。
其他的,也有百十口人啊。
青川风微笑,他的匕首顶在薛贵的脖子上。
“你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和我合作,要么大家一起完蛋。”
幸好赵大全在城里留下五十个人备用。他们已经迅速地潜入飞龙帮。
“我知道飞龙帮里,早就藏着上千斤的火药,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可是,就算是我答应你,也来不及去埋下火药啊。”
“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你出两百人,我这有五十人。让他们直接冲到墙外,把火药包扔进去。”
薛贵汗水淋漓,这事一则太过残忍,要伤害百十条无辜的性命,二则风险太大,要是不成功的话,飞龙帮也跟着倒霉。
他看看青川风平静的脸色和冰冷的眼神,真的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那个曾经温文尔雅的二公子。
青川风手上微微用力,鲜血从薛贵的脖子上流下来。
“阿贵啊,我数到三,你再不答应,我就动手。”
“唉!骨肉相残,自古如此。好吧,我答应你。”
街道上已经戒严,二百多个汉子疯子一样冲出飞龙帮,奔向城主府。
在戒严部队调动来之前,他们已经冲破阻拦,来到城主府外。
……
一连串的爆炸声震耳欲聋。
雄伟的城主府,变成硝烟弥漫的废墟。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浓烟中跃出来。
青川风冷冷地挥手:“放箭。”
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立刻执行命令。
那个人,像个刺猬似的,从半空中坠落到地上。
青川风慢慢地踱过去:“大哥啊,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呢?”
青川云早已经断气,却依旧是怒目圆睁。
青川风轻叹一声,抬着看着阴沉的天空:“老爸啊,儿子终于长大,你这回可以放心啦。”
青梅竹马
帝都。
纳维沉着脸坐在书房里,军务处大臣柳逢春正在绘声绘色地报告。
“探子说青川风就这么把他们青川家里的其他所有人都杀光啦。不过,据臣分析,青川明应该是自己病死的,还有那个三姨太,是青川风的亲生母亲,他应该不会那么狠心吧。”
“那个女人或许是自杀的。可是,青川风为什么会突然兽性大发呢?听说,他从前是很温和的人啊。”
“从半年前他到了望月城开始,听说他就突然变得很残忍。这一次是青川云先**他的那个傻老婆,没想到那个女人忽然发疯,一下子落水而死。不过,青川云好像也做好准备,要杀这个弟弟,好把望月城夺过来。”
“我们都忽略一个人,是她起到关键的作用。否则,青川风不过是一个嫩雏,就算是他正好遇上杰普叛乱,也不能轻轻巧巧地就把望月城夺过来啊。”
柳逢春的眼里,露出恐惧的目光。
“陛下的意思是说,那个岳三娘很可疑?”
“是的,如果她真像是情报所说的那样手段出众,早就应该出名,哪里还会在朔州城里作个默默无闻的帮会堂主。再说,飞龙帮为什么要把全部老本都拿出来,修飞龙堡啊。这不符合逻辑嘛。一个地方帮会,就算是最近几年发点儿财,也用不着建一座新城啊。”
“这么说,她并没有死?”
“是啊,一直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嘛。这个人,命硬得很啊。一抓住机会,就会兴风作浪啊。”
柳逢春咬咬牙,这个女人要是真的还活着,早晚会来找他算帐的。
“那,应该立刻趁着她立足未稳的时候,出兵征讨。否则,等她羽翼丰满,就困难啦。”
“不用出兵,她现在并没有在北方,据说已经西去。只怕她并不是定远侯的亲生女儿,而是有个亲爹在西域。不过呢,她已经离开快半年,也该回来。我有对付她的办法,保证让她迅速完蛋。”
他低声地交待几句,柳逢春的脸上露出笑容。
“好,我立刻带人去办。”
他急匆匆地退下。
纳维站起来,慢慢地走到窗前。
正是盛夏,在茂密的花草深处,是一架破旧的秋千。
纳维凝视着它。
这个秋千,曾经是崭新的玩具。
那一年,他才只有八岁,小红玉也只有七岁。
两个孩子高兴得连吃饭的时候,都要在秋千上吃。
岁月过得真快呀。转眼间,就是二十多年。
要不是自己的母后联合到一些大臣拼命反对,十年前父亲就要把王位传给红玉啦。
幸好她是个女孩子,而自己是个男孩子。
要是倒过来的话,这个位置一定不会落在自己手里。
纳维叹息一声,或者自己要是个女人,反倒好。
他很快又摇摇头,似乎要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掉。
无论小时候有过多少两小无猜的快乐时光,他们现在都是势不两立的死敌。
为争夺最高的权力,哪怕是亲妹子,都要毫不留情地杀掉,更不要说什么表妹。
他长叹一声,叫来侍卫。
“花园里的那架秋千,已经很破旧。今天就拆掉吧。”
侍卫小心地问:“从前,陛下不是说要留下来看吗?”
“现在让你拆除!立刻去执行吧。”
很快,那个地方就变得空荡荡的。
纳维依旧默默地站在窗前,凝视着那块空地。
三年前,她死去的消息传来后,他难过得一天都没有吃饭。
虽然他是胜利者,却感到深刻的悲哀。
或许父亲不喜欢自己这种多愁善感的性格,才想到要把王位传给红玉吧。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同。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十年,再柔软的心灵,也变得坚韧冷酷。
思深忧远
朔州城外,一座新城已经拔地而起。
飞龙堡突破了惯常的建筑模式,不是依山而建,而是把一座小山峰完全地围到城里。
山坡上,是绿油油的庄稼。
山顶已经被削平,修建一座水库。
山腰里和山脚下,还有四个小水库。
在雨季到来的时候,大量的雨水可以存在里面,即使有些渗漏,也不过是浇灌下面的庄稼。
城墙坚固而结实,分成内外两座。
一条深深的护城河围在外面。
除非动用十万人以上,否则休想攻克这个坚固的堡垒。
初秋的阳光,照在水镜的身上,他断断续续地咳着。
“小朱子啊,我总算是不负所托,完成任务啦。我这样子,只怕是过不了年啦。”
小朱子的眼眶红红的。
“师父,不要这么说。您的身体,还可以再支持下去嘛。我姐很快就要回来。”
“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啊。好在你已经把我的本领学会一些,应该可以对付得来吧。”
可惜,这孩子心地仁厚,不可能学会太多的阴谋诡计。
根本就不象是红玉小时候,向来都是学一反三。
不到十岁的年纪,就敢出招害人。刚过十二岁,就能带兵打仗。
他凝视着雄伟的飞龙堡,长叹一声,这是他一生中最后的杰作。
他坐上马车,小朱子骑马跟在车后。
朔州城里,每天都是这么热闹。
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都为挣钱而跑到这个巨大的中转站来。
再转过一条街道,就是飞龙帮的大院。
四块巨大的石头,突然从街道边上的屋顶落下。
小朱子原本就不是高手,但好在他反应挺快,立刻大叫一声:“小心。”
一块石头,正好砸在马车上。
小朱子扑进马车,水镜的腿似乎折断。
他爬上车,要扶他下车,水镜大笑:“傻孩子啊。”
一把将他按在自己的身子底下。
二十多支利箭穿过车厢,射在水镜的身上。
水镜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立刻让两个帮会……全部撤退到飞龙堡里去。要快……”
……
韦翠花不解地看着小朱子,问道:“你确定水镜先生临终前,是说让我们撤离城里?”
“不错,当时我就在他的身子下面,听得清清楚楚。”
“会不会是他的神智已经不清醒。”
朔州城是两个帮会的老窝,哪能说走就走啊。就算是要走,至少也要准备一个月啊。
薛贵沉思一会儿,抬起头来。
“我相信小朱子没有听错。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要追查凶手或者是办丧事,应该立刻把人撤走。什么东西也不要带。现在就走,两个时辰后就要关城门。”
韦翠花大叫:“那我们辛苦经营这好几年的家底,就都扔在这里啊。”
“留下性命,还能再挣。要是没命,就全完啦。”
“为什么呢?”
“因为有可能帝都那边已经发现情况不对。或者青川风想要连飞龙堡也吃下去。更坏的情况是,帝都方面已经和青川风联手,要对付咱们。现在不走的话,等城门一关,谁也走不掉。”
韦翠花的脸色,变得无比的苍白。
“好,我们立刻走人。”
不到一会儿的工夫,朔州城就乱套啦。
两个帮会的上千帮众,还有他们的家人,没头苍蝇似的向着城门方面狂奔。
青川风站在城墙上,漠然地看着混乱的人群。
赵大全走过来,低声地请示:“城主,要不要关上城门啊?”
青川风摇头:“让他们跑掉好啦。等会柳大人问起来,你就说是本来想要晚上关门后再动手的,没想到他们跑得这么快。等他们跑得差不多,就关上门吧。总要做个样子给他看嘛。谁的腿脚慢,谁就倒霉。”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