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荒马乱
纷纷扬扬的雪花，轻轻地从昏暗的天空中撒落下来。
山川、田野、村庄，全都笼罩在白朦朦的大雪之中。
朔州城，城主府。
一个侍卫飞快地奔跑着，来到书房外的院门口。他把手里的小纸条递给守卫。“密信。”
守卫不敢耽误，立刻进屋呈给青川风。
青川风轻轻地划开蜡封，看到纸上赵大全熟悉的笔迹。
他思索片刻，扬声叫道：“叫赵大平来。半个时辰后开军务会。”
赵大平刚二十岁，个儿不高，长圆脸黝黑，眉毛细长，大眼睛乌亮，透着一股聪明和机警。
原本城主府的管家是赵九。赵九死后，青川风就从赵家选个年轻人接替他。当时大家都觉得这小伙子太年轻，不能胜任如此重任。想不到，三个多月来，他把城主府内的一应事务打点得井井有条。
青川风瞧着赵大平额头上因为急促奔跑而渗出的汗珠，轻声笑道：“我这里话音儿还没落呢，你怎么就来啦？”
“呵呵，多谢城主大人谬赞……我知道肯定有急事儿。”
“算你小子机灵。我要成亲，娶翠妞为姨太太。你立刻着手准备吧。”
赵大平轻轻地抬起眉毛，问道：“什么时候？明天？”
“今天。”
赵大平暗暗叫苦：现在都已经是快黄昏，今天就成亲啊。
可是，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为难，爽快地回答道：“在下立刻去准备。但有两件事先要请城主大人吩咐。第一呢，是请不请乔先生来。第二呢，是穿不穿去年城主大人成亲时用过的那套衣服。”
乔智勇是青川明的谋士。几个月前青川风兄弟相残时，乔智勇正好回家乡办他老爹的丧事去。回来后方才知道发生剧变。青川风有意请他接着当自己的谋士，但乔智勇一直称病，闭门不出。
青川风略一沉吟，道：“给他发个帖子，随便他吧。至于衣服呢，你找件颜色鲜艳的就行。原来那套衣服，就赏给你吧。”他担心自己会睹物思人，想起亡妻乐安琪。
赵大平点头答应，就告退。
青川风轻叹一声，站起身来。他也想不到，自己又要成亲。
为让翠妞成为合格的人质，总得先给她个正式的身份吧。虽然自己并不是多么喜欢她。
要是安琪在，多好。
想到已经死去的乐安琪，青川风不禁长叹。
旋即，他又微笑起来：要是安琪在，自己怎么舍得把她送去当人质呢。
他走出书房，问道：“翠妞在哪里呢？”
“报告城主，她在后院里。”
在大雪纷飞的后院中，有四个人在嘻笑着玩耍。
这是翠妞和她的三个儿子。
自从陪着青川风上床以后，翠妞就不用去厨房干活。
青川风每天都很忙，就算是不忙也懒得理她。她唯一的功能是在床上满足他的**需要。
所以，她的时间忽然变得很充裕。
与此同时，她和三个孩子都有新衣服，天天可以吃肉。
这给她和孩子们带来麻烦。
对于长期吃糠咽菜的这四个人来说，忽然大量地吃肉，都消化不良。
所以，翠妞每天都带着这三个小子在后院里锻炼身体。这样可以帮助消化，多吃些肉嘛。
看到他们高兴的样子，青川风的心里不禁感慨：愚蠢其实就是幸福。聪明的人反为聪明所累。
他慢慢地走到他们面前。
翠妞一回头看到青川风，吓一跳，立刻站住，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城主。”
她只有上床并熄灭灯火之后，才敢叫他“小风”。
“嗯，你也跟着我好几个月，总要有个名份才好。等会儿有几个客人来，摆几桌酒，好歹有个仪式。以后你就是正式的姨太太。”
翠妞闻言一怔，想一会儿，才小心地问道：“这个……不妥当吧。俺是个寡妇，又带着三个孩子，哪里配得上城主大人……俺们现在就很好，俺们有衣服穿，有肉吃……”
“呵呵，是这样的。今天有个人给我算命，说是三天后有大灾，必须要办喜事才能冲冲……这也来不及去找合适的女人，就便宜你吧……另外，举行完仪式，你必须离开这朔州城……这样才能把我的晦气带走。”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翠妞脸上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忧虑的表情。头脑简单的人就是这样啊，心里想什么，全能从脸上看出来。
翠妞想好久，终于下决心，点头道：“要是俺有个三长两短的，俺还有个亲弟弟，能帮俺把孩子带大。”
“呵呵，没有什么危险嘛，你不用害怕。只是算命先生说你的命硬，正好能帮我克服这次的厄运……至于孩子们呢，你愿意带着他们也行，愿意把他们留下也行。”
“俺还是把他们留在俺弟弟家吧。”
“那也好……现在就把他们送走吧。你要出门这事儿，务必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不灵。”
翠妞郑重地点头答应道：“俺知道……这是大事。”
看着她脸上庄严的表情，青川风几乎要笑出来。
对于这位根本就不识字的农妇，的确存在着很多的神灵与鬼怪，同时也有能够对付它们的种种措施。
为帮助她最热爱的城主大人，即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她的信念是如此的坚定，脸上的表情是如此地执着。
青川风忽然有些感动。
他其实是在欺骗她。他不过是把她送到幽州城去当人质。他其实对她的生死，是完全不在乎的……就算是自己把真相告诉她，她也一定会慷慨应允吧。
他垂下眼帘，轻轻地拍拍她的胖脸，笑道：“可能需要几个月呢，你要坚持住啊。等事情过后，我会派人把你接回来。”他心里即使有些感动，也不会在脸色和眼神中表现出来。
“俺一定会完成任务。请城主大人放心。”
……
因为城主大人突然要成亲，朔州城里忙翻天。
对于赵大平来说，要在一个时辰里完成成亲的准备工作，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动员城主府里的全部人手，开始送请柬、张灯结彩、在大堂中摆上桌椅。他同时派军警直接把各个饭店的厨子和厨房里的东西全搬到城主府里，立刻升火做饭。
接到请柬的人家也慌神。上次城主大人成亲时是在望月城，大家都不知道，所以错失送礼机会，这次总不能空着手去吧。要备办礼物，又要准备合适的衣服，女人们还要准备首饰、化妆等等。真是手忙脚乱啊。
他们在心里埋怨：当天成亲当天才通知客人啊，这是怎么回事嘛。
可是，埋怨归埋怨，谁也不敢迟到，居然都带好礼物准时到达。
结果证明，城主府里的准备工作也是漏洞百出。
直到要举行仪式，赵大平才想起来没有为新姨太太准备盖头，慌忙找块红桌布代替。
举行仪式时，大厅中间的彩灯因为没有挂结实，正对着青川风的头，“哗啦”一声掉下来。
幸好青川风武功不弱，一闪身，就躲开。
翠妞因为头上蒙着桌布呢，哪看得见啊，被砸伤脚，就这么一瘸一拐地当上姨太太。
不过她心里倒一点儿也不抱怨。她觉得真的是把城主大人的厄运转到自己身上。自己就是当场死掉，也很值得嘛。
……
仪式举行完毕，翠妞被人拉着出大厅。她心里想着：可以进洞房啦。
她脚很痛，每走一步都会冒汗。好不容易走若干的路，只觉得冷森森的。
有人掀开她的盖头。
这是城主府的后门口嘛。她惊讶地看着赵大平。
赵大平淡淡地笑起来：“实在为难你。可是城主大人吩咐过，现在就让你出发。”
他把一个小盒子塞在翠妞手里，低声道：“这是跌打药，你自己抹上点儿吧。”
翠妞没想到事情紧急到如此地步，只好点头道：“俺的孩子们，麻烦赵管家……”
“放心，我会经常去看看的……”他想想，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你到那里，要少说话，免得……”他多少有些同情这个傻乎乎的女人。
“俺记住啦。”
她吃力地爬上车，却发现车厢里已经坐着两个人。
她刚坐稳，车子就驶动起来。
她是个粗人，根本不懂得什么礼仪，径直脱下鞋子和袜子，给脚上抹药。
车厢里立刻充满某种味道。
挨着她的那个少女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把手里的香帕捂在嘴上。
这少女十六、七岁年纪，身材苗条，面容俊俏。
她是鹰翔天的妹子鹰小莲。
她继承下其父英俊的相貌，却没有学会鹰家祖传的轻功。
因为这功夫只是传给男子，从不传给女子。
车子颠簸前行，小莲的眼圈不禁开始发酸。
此去百里，是如此地遥远与陌生。可是，她没有选择，只能勇敢地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今天下午，她正在香闺里绣花呢，她娘忽然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把搂住她，就“哇哇”地哭起来。
小莲还以为大哥死掉呢，拍着她娘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娘，娘，大哥不在，还有我呢。”
韦翠花立刻瞪大眼，叫道：“呸、呸、呸……不许说这不吉利的话儿……”
“啊，原来大哥只是受伤。”
“胡扯。你哥这傻小子，走一个多月也不来个信。前两天好不容易在信上写几个字，就一句话。说他很好，就三个字。他命硬着呢，轻易死不了。”
小莲这回可纳闷。自己这位老妈向来强悍，爹死的时候，她不过是哭半回而已，今天这好好儿的，怎么哭起来。
她不敢再乱猜，只好问道：“娘，你这是怎么？”
“唉，娘对不起你啊……”韦翠花把要送小莲去当人质的事情，告诉她。
小莲闻言反而不害怕，笑道：“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事干，就去幽州城里呆几个月，也挺好。”
韦翠花不敢把自己的担心告诉她，只好说：“我是怕你从来没出过远门，又是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我实在是舍不得嘛。”
她担心青川风或者是青竹红玉会趁机吞并幽州城，自己的女儿可要丧命。
可是，她也知道，眼下形势紧迫，必须把小莲送去当人质。
理智与情感的冲突之下，她忍不住又哭起来。
小莲搂着她的腰，说道：“娘，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十六岁，会照顾自己。什么时候去呢？”
韦翠花轻叹一声，道：“就是今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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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的对面，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他是薛贵的长子，名叫薛永涛。他的相貌酷似薛贵，小小的年纪就有精明之色。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非常灵活。
在得知自己要被送去当人质时，他居然神色不变，淡淡地道：“好啊。我还没有去过幽州呢。”
薛贵的妻子曲氏已经哭得满脸泪水，搂着薛永涛泣不成声。
薛贵只好安慰她道：“别哭啦，快去准备衣服吧。这天气多冷啊，可别冻着孩子。”
等她呜咽着走开，薛贵才低声道：“涛儿，这是你立功的机会。虽然当人质有风险，却也不至于送命。等你回来，就算是有功之人。你二叔打算把你过继到龙家，将来也好正式接任帮主之位嘛。”
因为薛贵其实是龙海生的异母哥哥，所以他的三个儿子也算是龙家的后裔。
薛永涛坚定地摇头道：“如果是为立功，爹还是让小波去吧。我不要过继，也不要当帮主。”
“为什么呢？”
薛永涛的神色间充满向往，说道：“世界如此广阔，我要闯荡一下。飞龙帮不是我的归宿。”
薛贵轻叹一声，苦笑道：“年轻人就应当是这样嘛。”
就像是龙海生，为一个女人，抛下祖业四处乱跑，结果连胳膊都赔进去，他还不后悔。
他拍拍薛永涛的头，叮嘱道：“此去幽州，还有两个女子，是韦帮主的女儿和城主大人新纳的姨太太。你是个男人，要负责照顾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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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永涛打量着车厢里的两个女人。
对面这个柔弱而美丽的少女，肯定是小莲。
她这俏生生的样子，惹人怜爱，自己当然要照顾她。
至于这个又胖又丑的中年妇人呢，肯定是那位新姨太太。
嗯，看她粗壮的样子，似乎不需要别人照顾嘛。
奇怪啊，青川城主如此年轻英俊，怎么找个这么俗不可耐的女人啊。
马车拉着各怀心事的这三个人，飞快地向幽州城方向驶去。
剑拔弩张
已经是半夜时分，银白色的大地反射着淡淡的月色。
城主府中仍旧是灯火通明。送走最后一位前来祝贺的客人，青川风轻轻地伸个懒腰。
赵大平笑嘻嘻地跑到他身边，低声报告道：“大义来啦。”
三天前，青川风与李济世达成协议后，就给驻守望月城的赵大义发出急令，让他带着两千骑兵立刻赶来。
青川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嗯，不错，比我估计的，快两个时辰……让大伙儿先到城南的兵营中休息吧……让大义来见我。”
他缓步走回到书房。不一会儿，赵大义就来到。
因为刚刚跑了数百里的路，他的盔甲上结一层薄冰。因为屋子里热，头盔上的冰就化成水顺着头发流到脸边。
见到他风尘仆仆的样子，青川风微笑着递给他一条毛巾，笑道：“快擦擦吧……辛苦啦……坐下说话吧。”
赵大义恭敬地行礼，然后才欠身坐下。
“望月城那里，情况如何？”
自从夺得朔州城后，青川风一般都在这里呆着，而让赵大义镇守望月城。
“城里一切正常。我已经留下一千五百人守城，把精兵都带来。我把该交待的事情，都跟大正说明白。”
赵家这一代的男子都是按“大”字辈排行的，其中成年的十几个人都在青川风手下服务。
“嗯，你做得很好……”
青川风把要出兵南下的事情，简要地告诉赵大义，然后问道：“我本来想让大全留守在这里的，可是他还有要事，已经去海州城。你说，把谁留下好呢？”
赵大义犹豫一下，心想：二公子是聪明人，不会想不到相互制衡的招数。
望月城已经由赵家的人在守着，想必不能还让姓赵的人来守朔州城。
当然是由秦家人来守比较合适。
而且赵家的家眷上百人都在这朔州城里，压根就不怕赵大正敢生叛逆之心。
他笑道：“秦将军经验丰富，为人又稳重，由他老人家来守城，再合适不过。”
秦路是青川风的亲舅舅，虽然对于青川风兄弟相残的事情有些意见，毕竟是至亲，可以依靠。
青川风笑着点头：“啊，我倒没有想到他……嗯，不错，他最合适。”
他心中暗想：这个赵大义的心里，倒是挺明白啊……赵家前几代人都是以武艺出众而著称，到这一代，武艺都不太好，头脑倒是都挺机灵的。
青川风又问道：“你说，我们如此倾巢而出，每座城只留下不到两千人守着，会不会有什么闪失呢？”这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他已经把老本都押上。
赵大义想想，摇头道：“她向来以守信闻名，辛苦二十年才建立起来的名气，不会为这区区两座城而放弃。”
建立和维护守信的名誉是艰难的事情，可是毁掉名誉往往只需要一次背信就够。
青川风心里担忧的，不是有盗匪或蛮族入侵，而是红玉会以南下为诱饵，让他把兵力调动到永平城，然后趁机下手斩断他的后路。
“那么，徐如岳会不会趁机……”
这也是青川风的后顾之忧。徐如岳在一边按兵不动，也让人不放心。
赵大义略一思索，回答道：“这个么，倒不必担心。一来我们有人质在手，二来两城相隔百里，他一出动，我们就可以知道情况……关键在于徐如岳是个谨慎的人，在大局尚未明朗的时候，不会轻易采取行动。”
青川风微笑点头，道：“你很聪明啊，大义。”
“呵呵，二公子这哪是问我，明明是在考我嘛。要是我答得乱七八糟，二公子就要批评我啦。”
青川风笑着站起来，说道：“好啦，那就这么定。你回南营休息一会儿，我们卯时出发。”
他们并肩走出书房。
青川风看着天上皎洁的月光，轻声叹息道：“明月皎夜光，众星何历历。不念携手好，弃我如遗迹。”
他想起已经不在人世的乐安琪。
如果她还在，该多好啊。
哪怕她只是像个孩子那样依恋着自己，也比只留下自己孤单单一个人强啊。
赵大义感觉到他的寂寞，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造化弄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二公子要想开些……天下间聪明美貌的女子何止千百人，二公子以后可以……”
他始终不明白这位城主大人何以对乐安琪念念不忘。
在他看来，乐安琪是很漂亮，行为举止也很娇媚。
可是，长得俊秀的妙龄女子多得很嘛，干啥就不能再找别人呢。
青川风苦笑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
对于他来说，乐安琪是一个象征。
她代表他曾经拥有的纯真与善良。
现在，这个美丽的女子，还有他曾经平静的心灵，都永远地失去。
联袂南下
就在朔州城中匆忙准备的同时，飞龙堡中也是人声鼎沸。
飞龙堡是人工兴建的城市，所以也沿袭平州城中半军事化的管理模式。
最近一年多，除最初的两千难民，又陆续收容六千多来自四面八方的闲杂人等。包括许多草原上的盗匪和沙漠上的蛮族。
两年前西山瑞雪从南方带来三千骑兵，红玉招募六百多个盗匪，收编蛮族的骑兵大约有三千多人，从望月城中收来八百多人，再加上两年来陆续征招的自卫队和边防队，加起来有上万人。除蛮族的骑兵还在本部落牧羊外，剩下的部队基本上都在飞龙堡中。
所以在飞龙堡中，军队和居民差不多是各占一半。
这些居民大部分都是农民，其余的几乎都是工匠。
除出售部分兵器和器皿有四万多两的收入外，飞龙堡基本上就靠着飞龙帮和飞鹰帮维护商路所获得的利润在运转。每年挣回来的利润不过七十多万两，除两个帮会自身需要的二十万两外，其余的五十万两有一半投入到军费中，另一半投入到城市建设和维护中。
韦翠花和薛贵跟红玉建议过多次，说什么也可以让往来的商人在飞龙堡中停留啦，这样也可以发展贸易和娱乐业嘛。
但红玉一直坚决反对。
她的观点是：商业会腐蚀民众的斗志，懒散的人无力在未来残酷的战争中生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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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准备南下，西山瑞雪从军队中抽出三千精兵，这是她能够使用的最大兵力。
她把鲁宾、汤姆和瓦特都留下守城。
这三个人都是雇佣兵出身，打仗时向来是出工不出力，不如留下他们。
罗米欧一直积极地要求去当敢死队，倒是合适的先锋。
李水牛一直梦想着沙场立功，能够当个将军，好光宗耀祖，所以也吵着要上前线。
西山瑞雪已经急召沙漠上各蛮族前来出征。最近几天陆续到达近两千人，能来的基本都来。
为出征而进行的准备真让人头痛。因为部队的组成非常复杂，后勤准备工作也是繁杂得不行。
虽然韦翠花和薛贵都是富有经验的管理者，但他们以前管理的，都是组织纪律性比较强的帮众。现在换成由各路盗匪、雇佣军、蛮族组成的联合部队，真是搞得颠三倒四。
瑞雪向来不擅长后勤这方面，以前都是水镜来管的。水镜去世后，就依靠韦翠花和薛贵。
她是个处事谨慎的人，否则红玉也不会放心地南下，而把飞龙堡完全地托付给她。
其实，要是直接带着她手下的三千飞龙军和罗米欧、李水牛手下的两千人南下，要简单得多。
问题在于，虽然这两个帮会比较可靠，可是他们的人手都散布在商路的各处。把飞龙堡留给由盗匪、雇佣军、蛮族组成的联合部队来防守，实在是太危险。
这些人都是红玉通过威胁利诱的手段组合在一起的，他们的忠诚根本就没有保证。
所以即使很麻烦，瑞雪也要留下一半飞龙军和若干自卫队守城，而带着这乱哄哄的联军南下。
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算是基本准备妥当。
瑞雪叫来韦翠花和薛贵，叮嘱道：“我这一去，也许一年，你们多辛苦。”
这两个人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有睡觉，都是满眼的血丝。
薛贵因为说的话太多，声带都几乎要断裂，他勉强笑道：“放心吧，有我们两个人在，保证飞龙堡安然无恙。”
“招待好幽州来人。”她的意思是，务必看紧这个宝贵的人质，别让他跑掉。
“明白。以后我和他吃住都在一起，时刻照顾着他。”
韦翠花累得恨不得立刻倒下就睡觉，此时也沙哑着嗓子道：“这回可是冒险之旅，又是和青川风一起去，千万要当心。”她想想，又说道：“我家的那个傻小子，肯定高高兴兴地跑到战场上去卖命。你要是见到他，好歹照顾他一下……唉，其实我也是瞎操心。”
可是这当娘的，还是忍不住要担心。
瑞雪笑道：“保重。”她背着长弓，手里提着大刀，利索地跳上马。
后勤部队和工兵前天就已经出发，因为他们需要赶着羊、拉着粮食和干草，还有攻城用的各种装备。现在和瑞雪一起出发的，都是轻骑兵。
虽然说是轻骑兵，可是看他们的样子，携带的装备也不少。除盔甲和衣服、武器之外，每个人还要随身带着十天的口粮。
那些蛮族打着形形色色的旗子，头上插满五颜六色的羽毛，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袍子，腰间挂着酒壶，真不知道他们是要去打仗还是要去旅游。
那些盗匪和雇佣军出身的家伙们则在腰上挂满大大小小的刀子，好像是去贩卖兵器的。
有几个家伙还带着宠物，什么猫咪呀、狗狗呀、小强呀、老鹰呀。
有个最过分的家伙，居然抱着一头黑白花的小猪。不过他路过城门的时候，刘老根正举着旱烟杆子等着他呢。
“奶奶的，连老子的猪都敢偷……”
那家伙马术相当不错，一闪身，一溜烟地跑掉。
刘老根只好骂骂咧咧地去找薛贵，要求由飞龙堡当局赔偿他的巨大损失。
跟在这帮闹哄哄的家伙后面的，是沉默的飞龙军骑兵。
他们披着黑色的斗蓬，面无表情地纵马前行。
西山瑞雪跟在队伍的中间，离开飞龙堡。
清晨淡淡的阳光照着白雪皑皑的山峰。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晶晶的雪，像一张色彩淡雅的水彩画。
她仰头看着天空，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又要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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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飞龙堡七十里的地方，有个小村子，叫做马家村。
当西山瑞雪带着队伍到达时，已经到该用午饭的时间。
她看看天色，低声道：“休息，用饭。”
在村子边的山坡上，已经驻扎着数千骑兵，看旗号是青川风的部队。
瑞雪犹豫一下，决定还是过去打个招呼吧。毕竟是盟友，以后总要合作一段时间的。
她跳下马，摆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向青川风走去。
“见过青川城主……”她端正地行礼。
他们一年多以前，曾经在朔州城和望月城见过数面。
“啊，西山将军来了，你很准时啊。”
青川风的笑容看起来很虚伪，至少在瑞雪眼里是这样的。
比起他现在冷漠阴暗的样子，她更喜欢他从前温和的样子。
瑞雪无语，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她向来不擅长言辞。只有在沉默时，她才会更自在些。
“哦，我刚才似乎看到小罗的部队。他也来啦？”
罗米欧曾经是乐安琪的未婚夫。每次青川风见到他，都会觉得别扭。
瑞雪点头。在不需要说话时，她一般喜欢用动作来表示。
“好啊。听说小罗很喜欢当敢死队，到永平城就让他先冲上去送命吧。”
“行。”
这正是罗米欧本人的愿望。他希望能够迅速地战死，好摆脱心灵的痛苦。
面对这样一个少言寡语的谈话对象，青川风良好的修养充分地表现出来。
他们看起来很愉快地交谈好一会，瑞雪才告辞离去。
在这段期间，她说出总共……十二个字。
看着西山瑞雪娇小的背影走远，赵大义笑嘻嘻地凑到青川风面前，说道：“呵呵，西山姑娘长得不错嘛，人又安静，还很有名……二公子对她有没有兴趣啊？”
青川风的心情很好，笑着撇嘴，道：“胡扯……你见过和刀子成亲的人吗？她根本不是个女人，而是一把快刀。”
赵大义吐吐舌头，也笑道：“怪不得我一靠近她，就觉得冷森森的呢。”
两人正说笑间，一骑马飞奔而至。
先头派出的前哨送来快报：幽州城发生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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