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少爷挠着头发光着脚走到茶几跟前翻袋子，小孩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完全不烧了才放心的走回去继续热饭。
乐乐洗好了从浴室走出来，过去也伸手摸了摸少爷的额头，然后叫瑞明进去洗。
“你最后。等那孩子把浴室再攒热点，免得你又发烧。”
少爷没说话，从袋子里摸出一个果冻吃。乐乐过去笑眯眯看着小孩的头发，也觉得他看上去更小了。
大年初一，四个人一块过，也算是件挺不错的事。
少爷又拿出来一袋果脯，拆了袋子抱在手里。窗外阳光大好，他却一点也不想出去。今天是拜年的日子，他想了一下应该找的人，好像除了李革非就已经全在身边了。
“呆会去警察家蹭中午饭。乐乐你今儿没事吧？”
乐乐帮着小孩把热好的东西端上桌子，脸都没转过来看他。
“我没事，待会一块去。”说着又把包里的饺子都拿出来放在旁边，等着一会解冻。
吴三儿朝着浴室看了看，想了想跟少爷说，“哥我想陪瑞明回趟家，完了过去找你们。”少爷转头看了看他，回答他你自己安排，然后转回来继续看着窗户吃他的零食。
瑞明洗好了少爷又往嘴里塞了个果脯才舍得进浴室。饭已经热好了，乐乐又帮着下了饺子，瑞明擦好头发就过来坐在桌子边上，小孩盛了一大碗饺子递给他。他也不客气，直接端起来拿筷子夹着就往嘴里塞。
味道不错，他边吃边抬头朝着三儿看了看。小孩没看他，再盛一碗递给乐乐。小孩穿一件格子衬衣黑色毛背心蓝色旧仔裤，静静站在饭桌旁边盯着浴室看，瑞明第一次发现吴三儿明亮的眼睛变得有些黯淡了。
本来想说些什么的，但是食物的香气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还能说什么呢？大早上的全都起来忙活着吃饺子，喜气洋洋的大年初一，难道还要明目张胆的问吴三儿你为什么这么悲哀地看着浴室的小破门？
胡思乱想着往嘴里继续塞饺子，少爷随手叼了根烟从浴室里走出来了。吴三儿低了头转脸坐下，端起自己的碗埋头苦吃。
瑞明看见他的动作，手里的筷子停了一下。那种表情他很熟悉。那种情绪他同样很熟悉。他觉得心里突然很憋闷，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就不给你放辣子了，免得你嗓子再发炎。”
乐乐过去把饺子给少爷盛了端过来，无视少爷抗议的眼神把烟掐了筷子塞进手里，“三儿带回来的，吃吧。”
“……你是管家婆吗？我要辣子！”
乐乐无视他的一张臭脸，过去把醋倒了一些盛在小碟子里扔他面前。“就吃这个，没辣子你能死啊？”说完坐到小孩旁边继续吃自己的，完全当他不存在。少爷看他一眼，端起醋碟子沾饺子开吃了。
瑞明最先吃完，吴三儿问他去不去徐漠家，瑞明朝着小孩的衬衣领子发了会儿愣再往自己裤子口袋里摸了摸，果然发现手机没带也完全忘了给徐漠讲自己在小孩家。想到这心里忽然有点发寒，站起来就要穿外套往门外走。乐乐跟少爷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只有小孩跟在他后面把衣服鞋子穿好等着一块出门。
瑞明穿好鞋子朝着小孩看了看，吴三儿的眼睛让他没办法说出你别去的话来。无奈只能转身跟少爷和乐乐说了要回家新年快乐下回再见，就拽着小孩的胳膊出门去了。
乐乐等着少爷吃完饭也就准备穿衣服出门找警察。少爷挺自觉的把桌子收拾了，从包里拿出一半吃的提上，跟着乐乐穿鞋出门。
两个人都懒得开车，在路边上拎着东西等了十分钟，终于打到车。十五分钟开到李革非家，乐乐从少爷兜里掏出根烟塞进嘴里，冻得颤颤巍巍在楼底下的防盗门输密码。门开了两个人进去爬楼梯，来回碰见几个出门拜年的叔叔阿姨们，个个容光焕发幸福满面。乐乐和少爷两个落魄人只能低着头专心爬楼，尽量忽略掉他们不怎么感兴趣的新年气氛。
好容易爬到五楼乐乐扔了烟把门敲得震天响，不一会儿就听见拖鞋踢踢踏踏的过来开门。门开了就看见李革非皱着眉毛睡眼惺忪头发乱翘的明显还没睡醒，乐乐却一把把他搡进门推进浴室用毛巾给他擦了把脸，这下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少爷无奈笑着带上门走进去把吃的放在矮几上，眼睛看到DVD播放器的红色指示灯竟然还亮着。他从桌上找出根烟看了看堆成小山的酒瓶和碟片，朝着浴室喊着说话。
“我说你昨天晚上熬到几点？”
李革非已经把牙膏挤好了，听到他的声音朝着客厅回了句话。
“刚睡下，可能有一个来小时吧。”
少爷听到后无奈的捞起酒瓶子喝了一口，“看来我们来得真不是时候。要不呆会你吃个饭继续睡？”
李革非只顾着刷牙没回答，乐乐已经脱了外套在厨房忙里忙外。少爷眯着眼睛点了根烟打开电视，李革非放了一半的片子，《钢琴教师》。警察刷完了牙拿着毛巾出来站在客厅擦脸，边擦边跟他说这是他一直想看但就一直因为种种原因看不完的片子。少爷抬头无奈的看看他，那张消瘦的脸上胡子渣都长出来了。
“大过年的你找这种片子看？还嫌不够难受？”
“……过年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
少爷被他一句话生生噎回来，自讨没趣继续看片。李革非回去放了毛巾窝在他旁边继续盯着电视看，两个人谁都没去拉窗帘，所以明媚的阳光被完全拒之门外，没有留下一丝入侵的痕迹。
乐乐把饭给他做好端过来，少爷把包里的零食掏出来扔了一桌子。三个人就继续窝在昏暗的客厅里吃东西抽烟喝酒看电影，上上下下的鞭炮声倒也没怎么影响他们的情绪，顶多也就是让人心里小小不耐烦了点儿。看到女主人公自残割下体的时候李革非愣是没忍住，跑去洗热水澡了，剩下没看过的乐乐和只看过简介的少爷胆战心惊的看到最后，然后就开始集体犯困。
李革非洗好出来看见两个人已经叼着烟握着酒两眼皮打架了。叉着腰在客厅站了会儿，把他们两个揪到大床上干脆三个人一起睡觉。
三个人的大年初一就在一部变态电影和混乱睡眠中基本过去了。最后在下午六点的时候少爷被自己的电话吵醒，拿起来一看是三儿打过来的，报了个地址叫他去接。乐乐被吵醒了揉着眼睛看他，李革非依旧朝着墙壁没转身。他跟乐乐说去接小孩，然后自己爬下床揉着眼睛穿鞋穿衣服。
早上还阳光明媚的，现在外面竟然开始下大雪。少爷站在路口拦了半天出租也没等上，最后跑到附近的大学门口硬是拦了一辆，花了十几分钟到三中门口，远远的就看见小孩窝在校门口，整个人已经被雪盖完了。
少爷让车在路口等着，自己跑过去把三儿拽起来。小孩的表情有些慌，看见是他才又恢复正常。
“怎么了？”
“没什么，瑞明他哥出了点事。……咱回去吧。”
说着三儿扭脸朝学校里面看了看，温暖的橘子色灯光照到他的头发上，散发出好看的明亮光泽。
雪花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小了，路边的出租车朝着他们不耐烦的打喇叭。少爷抓着小孩的胳膊走过去把他塞进车里，他的手都冻得有些僵硬了。
小孩窝在后座里继续看着窗外的雪。少爷把他的手塞进自己怀里慢慢暖着。吴三儿转过脸来朝着哥哥的衣服领子看，然后把脸靠在少爷的肩膀上闭上眼睛。
“冬天真好。只要穿多一点坐在车里就会暖和。不管外面有多冷，只要有人来接，立刻就缓过劲来了。”
少爷伸手抱住他的肩膀，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在发抖。他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问，只想用自己所能，尽快驱除他世界中的一切孤独与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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