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回龙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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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韦小宝三人联手跟那个欧阳公子相斗,那公子手中一把扇子使的滴水不漏,三人拼劲全力,怎么也攻不进他身前一尺。
那公子眼睛不看着郭靖韦小宝,一边抵御三人联手相攻得招式,却冲着黄蓉嘴角微笑,做出一幅颇为潇洒的样子,黄蓉也自跟着他微笑,手中十指纤纤,却都点向这位公子的要害大**。
韦小宝此时心中大急,他这一生中从来没遇上过这般令人绝望的阵仗,适才狂喝乱杀了一阵,却毫无建树,这回看看周遭情形,终于明白勇无所用,自己武功和眼前这些人天差地别,心头愈发害怕起来。
他几个时辰前带着众人去状元楼取了行李马匹三狗,出城奔逃,黄蓉自行坠后去点倒了几个跟踪的尾巴,韦小宝又乱布疑阵,东边跑一会儿,西边跑一会儿,要让后面追赶得王府武士摸不清方向,找不到他们行路的脚印,黄蓉很快跟回来骂他笨蛋,说我既然找得到你们,这样不反倒拖延了逃离北京的速度?
要是先时郭靖领着众人一路奔逃,他不知道使诈,反而能跑得稍远,众人只要过了溱河,绝了踪迹,完颜洪烈他们就不至于沿途跟随逮着他们。
又如果黄蓉当时没有后缀伤敌,就一定会让包惜弱和杨铁心骑了小红马先走,他们几个就可以施展轻功提高速度,终于能跑的远远的。
韦小宝身边的两个老江湖,杨铁心沉浸于与自己妻子久别相逢的喜悦中,除了妻子包惜弱,周边的一切似乎都与己无关,韦小宝到那儿他们就相拥相视的跟到哪儿。
王处一却还在演算完颜康的真实身份,心里想着这个穆易可能就是当年的杨家义士,大金国小王爷是他亲身儿子,丘师兄与江南七怪的赌约就在他跟郭靖身上,穆易就是郭靖的叔父,可他妻子当年失散怎么又跑到大金王府去?杨义士不是死了么?他这恍恍惚惚的推算过往,就机械的跟着韦小宝瞎跑。
总之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韦小宝回南宋年间,五年来几乎没有出过任何昏招,却终于在北京郊外的奔逃中,显露出他缺乏江湖经验的弱点,而此时彭连虎沙通天带着完颜洪烈一行人一路追踪过来,他们俩既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黑帮巨盗,这种巡路追踪的手段自然不知道有多少,凭着风雪中的些许蛛丝马迹,很容易的就追到近前,韦小宝的那套障眼地小小把戏,又怎么能瞒得过他们俩人。
于是回龙观外,完颜洪烈带着大批金兵家将追到,韦小宝连忙驱自己爱狗先行相斗,把众人都护到道观内去,王处一让观内道士躲到后堂不许出来,自己窜到观门前燃放一枚示警烟花,以通知附近的全真同门自己的方位。
韦小宝啜口哨趋使大白二白成功的撞倒了沙通天,三犊子嘶吼着扑向彭连虎时,却被他的一枚金钱镖穿透头骨,再一掌击飞至观门内。
而沙通天毫发无伤的迅速爬起来,大怒下正要出手,他身后的一个白衣公子却快步上前,摸准了两只獒犬继续撞过来的方位,一扇子一个,都击在头骨,两条雪獒哼都没哼一声,直飞出丈外,砸在院墙上掉下扶地不动。
韦小宝这三狗阵从两年前韩宝驹传授阵法后一直玩到现在,几次涉险添为臂助,从无失手,隐隐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本钱。却哪知道它们在沙通天这等大高手的面前直是孩童儿戏,根本连拖延一刻时间的用处都无。
韦小宝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三条狗惨死,惊诧莫名之下,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胸腹间一种酸酸的感觉由然腾起,脑袋嗡的一声,一种幼年间面对群狼勇往直前的熟悉念头一股脑的翻上来,双目泪水狂涌,发疯般的大吼大叫,挺了手中长剑,上前乱批乱划,已然不成章法,扑上去跟那个白衣公子拼命。
但这位白驼山的少庄主欧阳克却不是草原上那群瘪了肚子的恶狼,扇子只一挥一张就接下了韦小宝不顾生死击出的杀招,紧接着一缠一绕绞着他手臂格嘣一响,韦小宝右手臂脱臼,冷汗直冒的跌在一旁。
欧阳克这几下兔起鹘落,伤人只在瞬息之间,而他招式又是柔展有力,显得诡异无匹,把在一旁看见此情形的王处一吓了一跳,心道这大金国六王府怎么网罗了这么多武功强悍的大高手?他速抢上前相救,欧阳克却看都不看他,扇子一张,在胸前轻轻挥风,自等王处一持剑过来搏杀,却也不屑对已经受伤的韦小宝再行出手。
旁边的吐蕃喇嘛灵智上人上前拦着王处一相斗,不让他过去跟这欧阳克械斗。此时郭靖拔出长剑,黄蓉空手,两人驰援韦小宝,齐齐扑上与欧阳克交手。
杨铁心在观门外眼看着众人打斗,心中暗道自己武功跟这些人相比差距太大,上去反而给人徒添麻烦,只得带着女儿穆念慈两人守着观门,不让王府兵士轻易入内抢夺包惜弱。
韦小宝咬着牙用左手一扭,利落的接上了自己右手臂骨,用力甩了甩膀子,平了平心气,持剑施展越女剑法又自扑上,与黄蓉郭靖三人恶斗欧阳克。
三人翻翻滚滚的相斗数十招,欧阳克看着黄蓉的身姿气度,指尖所出招法大异一般点**手法的常理,既美妙绝伦,承转间又似乎很有道理,不由大觉奇怪。突然间招式一变,收了手法中那些狠辣煞手的招式,只是固守不攻,心头一时好奇,要看看这三个小辈的武功出自何人。
王处一与灵智上人交手数十回合,两人都走刚猛一路,都想尽快的解决对方,一个决定在王府众高手面前露威,一个想去相助三个小娃,这番将将斗到四十招时,王处一胸前卖一个破绽,运气于腹,生生受了灵智上人的两记大手印掌,右手乘虚击出,袭中灵智喇嘛的前额百汇**,把他打得即可晕死过去,倒在院墙脚下。
他自己却也受了严重的内伤,口中连连喷血,实没想到这个喇嘛的手中劲道接招得时候不怎么觉得,打在身上却如此厉害,劲气居然破了他的先天真气,直达内腹,疼得他出掌的时候一哆嗦,就没能取了这个番僧的性命。
王处一这厢尚未缓上一口气来,沙通天就又扑上来交手,不打招呼不纷说,一出手就是最得意的黄沙扑天掌,王处一此时既受了内伤,武功就大大打了折扣,被沙通天一轮凶招逼得险象环生。
正在危急关头,一名须发花白的道人从王府兵士的包围圈中挤进观门前来,站在沙通天和王处一之间,低声唱诺。
王府官兵先前受了主子的吩咐,分三层把道观观门守的严严实实,实不明白这名道人怎么能够连一片衣衫都没沾到的,一人不扰就钻了进来。

这名道人此时单手负后,一只手迅速与沙通天接了几招,对了一掌,沙通天退了两步,道人却只是退了一步即稳稳的站定,脸露诧异的神色,王处一赶忙上前见礼,口中尊称大师兄,彭连虎等人自然知道此人是全真掌教真人马钰。
马钰和王处一二人早先约了丘处机,三人要在中都商议与江南七怪赌约一事,约定时日是明日,来中都也是丘处机的主意,自己这位二师弟神神秘秘的十几年来,隔些日子就北上滞留数月,却从不对同门师兄弟说明原因,此时似乎终于有什么事情要跟他两人交待了,于是马钰按约定赶到中都。
可他还没进城,却看到了北方极远处王处一的示警烟花,就赶忙施展轻功疾驰过来相助。
马钰眼见王处一内伤在身,这些人还落井下石的相攻,一幅要置之死地的模样,他性子尤为慈和,心下间虽是恼怒,却还是稽首与沙通天见礼,就要开口问问情况,为什么一大队人马围着自己师弟缠斗不放。
彭连虎眼见全真掌教驾到,却笑吟吟的上前伸手客套,马钰不知道他的底细,只道眼前这个矮小汉子要捏捏手劲试他功力,心中不疑其他,就微笑着上前跟他握手相试,那知彭连虎手中暗藏针套,针上又喂了剧毒,马钰着了道,只感到半边手臂麻木,实是又惊又怒,自己和这汉子全无瓜葛,可以说无怨无仇,他却上来就要害死自己,饶是他性子再好也终于按捺不住,使起浑身功力猛下杀手,想把这个毒辣的矮小汉子毙于掌下。
彭连虎武功不弱,马钰此时既中毒受伤,他一双判官笔绕着他盘、缠、封、格,却不跟着马钰比拼气力,这么一来马钰自是奈何不了他,眼看着酸麻的感觉沿着手臂缓缓移至胸口,只得单使左手招架攻势,暗暗运气想把毒从右臂经脉中逼了出来。
王处一自不知马钰中了剧毒,但他瞅着师兄状如疯虎般的跟彭连虎相斗,跟平日恬淡冲虚的安详模样大不相同,知道马钰一定是吃了暗亏,就连忙驰上相援,两人联手相斗彭连虎,沙通天自然哈哈一笑,从旁边窜出接过招式来。
这下两个毫发无伤的江湖大盗比拼两个受伤的全真道士,自是大占上风。情势立刻急转直下又堪危急,马钰王处一只好使出北斗阵法中的二人站位,只守不攻,拖延时间,一边把真气聚集于胸,运功疗伤逼毒,盼着自己身上的毒伤能愈得几分。
可他们两人此时受的伤势显然颇为麻烦,一定要在静室内运气打坐,再配合药物经日间才能愈治。
全真教的北斗阵法虽然神妙,他二人使用,人数既大大缺短,施法出来就一定大耗真气,拖一时三刻的也已颇为勉强,又怎么能短时间内治愈身上的伤势?
彭连虎沙通天二人多年来一同做过多起大案,又是素来交好,两人联手起来配合尤为默契,马钰二人此时别说进攻递招,就是连自怀内取一枚焰火求援的缓手也没有,王处一只盼二师兄丘处机也在附近,看到之前的那个信号前来赴援,以丘师兄的武艺,或许就能斗的过这两个江洋大盗,保的众人不至全军覆没了。
丘处机没有看到王处一的信号,却带着完颜康沿路寻至回龙观,他此时与梁子翁彭连虎相斗,沙通天包扎了自己伤口,舞着一只铁浆也即加入战团,三人联手的威力,丘处机就绝对遮拦不住了。勉强接了几十招,终于被梁子翁的手中药锄割伤了持剑手腕,退后数步喘息不已,心中焦急,手腕流血滴到身前白雪上。
这时韦小宝等四人的战团也已打到白热,欧阳克冲着黄蓉挤眉弄眼,黄蓉一幅叫花装扮,把自己弄得黝黑丑陋,欧阳克却也能看得出她是个貌美女子,又见她施展身法招式绝不寻常,功力虽然尚浅,使不出这些招式的利害之处,但其间的意境却是深邃广博,气象万千,如此的招式攻法他从未看过,这丫头的授艺师傅一定颇为了得,说不定武艺还不在叔父之下,她如今一身小叫花子的装扮,难道竟然是那个要饭帮头子的门下?如果是那样,就需从长计议,不能在叔父未来中原之前就给他惹一身麻烦。
韦小宝却越打越是心惊,心头刚才那阵誓死拼杀的狠劲被一阵北风吹得无影无踪,瞅着眼前这个挥扇似舞的家伙年纪岁数看着已过三十,浑身上下轻袍缓袖,一幅少年公子哥打扮。要换了他早前的神气心思,老早就一个上瘾的嘴巴煽过去,嘲讽他挺大个岁数还他妈的装嫩充小厮了。
可这会儿看着这名白衣男子好以暇整,毫不费力的对付着他们三个联手相攻,无论黄蓉的诱招、郭靖的杀招、自己的玩命招,他手头扇子一转一划,或迎或放,瞬息间就给破掉,手法之巧妙直是匪夷所思,就算是二师傅朱聪的扇子跟他比起来也是相差甚远。
韦小宝此时只感到一阵冷到骨子里的惧意,想着今天真的要死在这北京城外的破道观里,心里愈发毛毛的,怕的腿脚哆嗦,连招也不大递得出了,眼睛在四周乱瞧,一边心道:金国的这个王爷要抢了他老婆回去,老子既不认得这个姓穆的,干么又在这儿为他送死?穿白衣这老小子打死了我的狗,以后抽冷子在背后咬死他就是,这仇既然今天肯定报不了,这么打下去我们三个落不了好,这就准得都死在这儿。
他这儿念头还没转完,那欧阳克看着他贼头贼脑的东张西望,斜眼又看着沙通天三人状若疯虎的攻击,逼退了那个突兀出现的老道,自己却还这么跟三个刚出道的雏儿腻在这儿。
瞧那长相油滑的少年的架势,恐怕是要抽空子夺路而逃了,这要是在自己手底下给他们跑了一个去,事是不碍着什么,跑了也就跑了,但终究是在他大金六王府有点吃不住面子,给沙通天、彭连虎一伙人比了下去。
想到这儿欧阳克面上神色一紧,手中扇子招式大变,不再只是御守观望,却终于开始施招攻击,一套神驼游身掌伴着手中的扇子点戳对手**道,手掌翻飞,扇影满天,浑然不理黄蓉郭靖的剑指相攻,突然趋前攻击韦小宝,右手扇子随即架开了对手手忙脚乱拼命抵御的长剑,左手手掌却闪电般的印在他胸口膻中**上,韦小宝被这一掌击得向后飞出老远,脸色紫胀,口中兀自骂道:“辣块妈妈。。。。。。”随即身子缓缓软倒在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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