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海边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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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天洪被他说的汗毛直竖,愣神半晌才听旁边黄蓉道:“黎大哥,你别理他,由着他继续犯浑这才甩了甩脑袋,却不敢再跟这小子摆热情套交情了。
此时适才前去镇中联系的一名乞丐带着一个生意人打扮的中年汉子匆匆赶来,那中年汉子对着黎天洪行了一个奇怪的礼节,双臂交叉恭声道:“启禀香主,仁义堂的余香主传信来,说是已在子牙河口等候多时,只等香主带着诸位兄弟大捷归来,这就速速上船离开此处。”
黎天洪点了点头,对那人道:“李云平,你这次事情办的甚是得力,由你呈上的那个关于韩氏后裔的消息经过前次和这次的查探确认了,连岳阳总舵那边的鲁长老都为此大为震动,月前颁下长老令,命我们江东和河北两地分舵合作,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个秘密公布天下。刘舵主那边我爹已写了书信,算是答应了你小子先前附在那些信中三番五次的请求了,你今后就正式划归河北分舵之下,暂代理聚众堂的香主一职,刘老舵主过些天会派人与你联系。”
那个叫做李云平中年汉子垂头应命,又恭敬道:“多谢香主成全,还请在黎老舵主的那边替我说声谢谢,说小李子一定不负他老人家的厚望,让北边的弟兄们也知道江南污衣派都不是吃干饭的孬种。”
黎天洪含笑答应,冲着他连连点头,李云平看了看韦小宝等人,颌首打了一个招呼,即转身大步离去。
韦小宝自心道:说什么兄弟手足,不也还是分着等级,你姓黎的怎么又不上前抱抱下属,奶奶的跟老子假正经,要个饭吧还非要分什么分舵,香主的,也不知这里面有哪些鬼名堂。一边却也好奇的问道:“老黎,你爹也是丐帮的?怎么又给这边的什么舵主写信来着?”
黎天洪道:“我爹姓黎名生,是丐帮江东分舵的舵主,刚才的那位李云平也是丐帮的四袋弟子,原本是他老人家的得力手下,去年自愿来河北负责南北两地联络事宜,就在这沙河镇开了一间小酒店,他未加入丐帮前家里是酿酒的出身,所以开了酒店的酒水也都是自制蒸酿,生意在这里做得有声有色,所以金人也没啥怀疑。。。。。。不说这个了,我们得赶紧走,听黄姑娘说你们三个是要去临安是不?这次就正好跟我们一道,坐船自海路南下。”
韦小宝听了这话就再无疑问,心中只是想瞧瞧那海船是怎么个模样,他长到十几岁从未坐过大船,扬州城里的保障湖中原本也有些竹艘木船,多用于捕捞河鲜,他自然也没上去玩耍过。又在大漠待了将近五年,草海那就算见过,真正的大海那是见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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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随着黎天洪出了沙河小镇,依旧向东直走至子牙河,河岸边微风徐徐吹过,一排白杨树枝杈繁杂,枝叶间摩挲抖动,瑟瑟作响,树下一大汪江水向北流淌。
子牙河下游河面甚为宽广,入海处占域极宏更是一眼看不到头,水势却平整缓和,衬着四周显得尤为安静,一派杨柳青青江水平,春至江水绿如蓝的光景。
黄蓉瞅着江面心中奇怪,却是在此找不到一丝舟船鱼梭的痕迹。她自不知金尚书府十几年前即在境内的山东东路、河北东路即大兴府等沿海区域内大力颁行“禁渔令”,官府凿沉船只,没收渔具,不许百姓私自造船捕鱼。
金人的这一番作为是怕沿海渔民们从海路逐渐南下,一去不返,丢失境内人口。也主要是因为当时私渡过境已形成气候规模,以至于内陆居民也都纷纷举家前来找船渡海,有些沿海村落十室九空,留下来的也都是图了银钱协助北地汉人偷渡南朝的。
一行人又沿着河岸向前走了半天,行得几十里路,黎天洪即对三人道:“前面河道拐角处就是事先约定的会合地点,咱们的船就在北边,这一路既无金狗沿岸阻截,咱们这可就算安全,等会儿只要船一出了海,那就真的是四海皆空任我逍遥再无凶险了,你们三个从大漠来,一定还没有坐过海船吧?”郭靖连连点头,韦小宝却连连摇头,黄蓉只是笑着不说话。
众人沿岸又走得一会儿,果然远远的看到一艘大船停泊在河道弯角之处,此时一阵逆风从远处吹来,却隐隐约约的**兵刃交接,呼喝械斗的声音。
黎天洪和随行的那几名乞丐立时大为着急,都加快了步子向前疾冲,心中也是颇为奇怪,海船上是江东分舵仁义堂的一众兄弟,前日放下众人后立刻出海潜藏,金人沿海并无战船哨站,决不可能露出行藏,好端端的怎么在这节骨眼上遇敌?
众人奔至近处,但见岸边几百士兵和几十个丐帮子弟身子涉在水中,酣战正欢,又有近百士兵拖着两根粗大的铁索,正在发着号子拼命回拽,丐帮的那艘海船两个长桅吃了饱帆,离了岸边数十米,那两根铁索的尽头却嵌在船舷木板之中,弯弯绕绕的露出几根抓钩的铁尖,船上几个船夫打扮的丐帮弟子手持斧锯正在砍砸削切,用尽办法的想弄断那两根铁索。
那几十个身子陷在水中的丐帮弟子正半围了一个圈子,不让金兵靠近海船,却也不上岸拚斗,只是半结了一个打狗阵抵御。他们其中的一个中年乞丐看着黎天洪等人迅速奔来大叫道:“老黎,你小子去河间城是找粉头去了?说好了申时出发,那就得是申时出发!这天都快黑了才给老子死回来,你也太他奶奶的不懂得守时!”
这人和身边的乞丐将将陷入金兵的半包围中,只是依着身后的水深才不被人完全围住,此时正是退后一步也会水没颈项,情形危急到极处,他此时却决口不提自己险境,只是跟黎天洪抱怨时间。
黎天洪一看形势危急,顾不上分辨,一边指挥受伤的两个乞丐从侧面上船,自己率领了手下的乞丐绕水泅渡,迅速加入群丐阵中,这才大骂道:“余胖子,你他娘的从那儿惹了这么多仇家来?怎么又不开船先走?”
姓余的乞丐道:“自然是等你老兄,你不来,我又怎么能就这么灰溜溜的走?”黎天洪心头一热,却也不称谢,只是问道:“挡了多久?这铁索子是怎么个意思?”
被他称作余胖子的乞丐叫做余兆兴,是丐帮江东分舵仁义堂的香主,他两人在江东分舵被称作“黑白双义”,余兆兴自幼拜入黎天洪叔父“江东蝎神”黎坤的门下,黎坤十年前在真定府被叛徒出卖遭金人大举围攻,身重几十箭壮烈牺牲。
余兆兴后由黎天洪父亲黎生带着抚养长大。他两人一同学艺,年纪也是相仿,黎天洪勇猛好斗,余兆兴聪明多智,两人相得益彰,自幼就是过命的交情,近些年来又为丐帮在江南江北做了不少大事,深受丐帮总舵污衣派长老鲁有脚的喜爱,是丐帮江东分舵引以为傲的两名俊杰。
余兆兴回答黎天洪道:“也就半个时辰,狗子想是有备而来,还带着一门床弩,发射铁钩铁索不让船只出航,你河间城的事又办的怎样了?”说完却摇了摇头,又咬牙道:“算了,还是先别跟我说,这回可有点悬,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逃的掉,我就想不明白了,这群东西怎么能直接找到这儿来。”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一阵翻想,却也想不到什么,只是一根竹棒在身前翻飞披划,激的水花四处,身前的金兵上身频频中招。
郭靖自然随着黎天洪等人加入群丐战团,丐帮打狗阵在水中结的颇为勉强,他们加入后,原本一边倒的情形因此大减。
韦小宝却心中不耐,暗道:处处遇敌,处处打架,这他奶奶的是没完没了,没日没夜了,凡事总有因头,我招谁惹谁了就要这么上午一回、下午一次的挨命拼杀,这总是辣块妈妈的好没道理。他手中握着长剑发呆,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冲上去随着众人拼杀,胸口的伤口隐隐作痛,这会儿却突然疼起来了。

黄蓉突然在旁问道:“小宝,你会游水么?”韦小宝道:“我绰号江南小白龙,你说我会不会?这会都又被金兵包围了,又要游水干么?这又能游到哪儿去?”黄蓉急道:“到底会不会?”韦小宝怒道:“不会!”
黄蓉再不说话,嘴里咬着峨嵋刺跑至河岸边,突然一个猛子扎进水里,韦小宝大惊失色追上查看,却见河面上淡淡的泛起一缕涟漪,转瞬即散,黄蓉的身形早已毫无踪影。
韦小宝在岸边一边拨水一边急的大叫道:“媳妇儿!你开什么玩笑?快上来,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着,你要我会水,我他娘会就是了,你生的哪门子的气要寻短见吓我?”等了一会儿见水面并无动静,就手忙脚乱的卷起裤管,要下水相救。
他沿着水底礁石走了几步,脚下觉得河岸砂石陡峭,江水已极至腰间,于是不敢再下,只是对着四处水面大嚷大叫,呼唤黄蓉的名字,此时江水缓缓而过,水面平静如初,有哪儿有黄蓉的半片身影?急的韦小宝直欲哭出。
突然间江面起了一阵大风,丐帮的那艘海船风帆受了推力缓缓离岸,那队拉着铁索的官兵被拉得随索而动,身子都大半淹没在水中,头前的几个更是吃了一肚子水,赶忙狗刨回岸,趴在岸上喘息不已。
岸边的一名金人头领跟着大声呼喝,几十个手持弓弩的金兵于是对着船舷刷刷的放箭,射倒了几个正在砍削铁索的丐帮弟子,一人更从船头大声惨叫的跌进水中。围攻群丐的金兵听了那名队长的指挥,又分出几十个人来,上前握住铁索相助另一队拉船的金兵。
大风转瞬减缓,金兵手中铁索的压力顿减,又开始缓缓向后拖拽,要把船只拉的靠向岸边,岸上金人弓弦不停作响,箭镞准确的射向船舷,船上的丐帮弟子只能缩在船板上不敢抬头,铁索自此无人再砍。
余兆兴和黎天洪此时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丐帮结的阵型逐渐被水流和金人兵刃逼的一阵松散,已有十几人倒在金人的紧逼之下,乞丐和金兵的尸体随着波浪一起一落漂沉起伏,岸边河水染成一片血红。
就在此时,那队拉扯铁索的金兵队中突然有人长声惨叫,几个金兵放开铁链,拼命挣扎的逃回岸边,一边大叫道:“水下有人,水下有人!”
几人低头查看,发现自己的脚面被人用利器刺穿,鲜血汩汩直冒,窜回岸上就再也动弹不得。那名队长急令弓手放箭,但上百个金人围做一团的拉着铁索不放,水底的黄泥砂石浑浊一片,又哪能看见水里有什么人来。
就这样的一会儿功夫,不停的有金兵在水下遇刺,都是伤了腿脚,大声呼通,金人毫无办法,有的放开铁索持了佩剑在身边水中乱刺,却都刺了个空,水中那人直似鬼魅,在众金兵身畔游鱼般的不停游动,竟似不用换气,只是一个一个的扎人脚面。
众金兵看着同伴呼通奔逃的惨状,心中害怕,这时再也顾不上军令,齐齐发一声喊,同时丢下两条铁索,向岸边狂奔,有的大叫:“水鬼!是水鬼!”
那艘海船此时离了束缚,慢慢的向江中远离,船上的乞丐也终于把船舷上失了众金兵强力拖拽的铁钩顺利起出来,连着铁索一道掷在江中,一边大声叫道:“香主,船可以开了,大伙快游过来,快游过来!”
余兆兴大喜,立刻大唱莲花落让群丐变招,众人突然一阵强攻,逼退身前的金兵,各自返身向河中左扑右划的游去,黎天洪水性甚佳,拉着郭靖的头颈单臂滑动,却游在最前,余人跟着他向前奋力游向海船,江东分舵这次北行坐船,因此都是挑了通水性的,个个游的飞快。
此时岸边梆梆梆弓弦作响,几十只箭射来,两名乞丐背上中箭,手脚发软,沉入水里不起。岸边又有几十个会水的金兵脱去衣甲下水追赶,突然又有数人被水下的敌人伤了四肢,大声惨嚎的挣上岸来,水底那人似乎故意只是伤敌呼嚎,要起到吓阻的作用,于是再无金兵脱衣下水,只是弓箭手走到近前,冲着水中的漩涡放箭,却毫无效果。
黄蓉远远的在河中探出头来,长吸了一口气,冲着河岸上的金兵微笑,金兵见水下的鬼怪原来是这样的一位明眸皓齿的小姑娘,都是傻了眼,弓箭手都楞着忘了射箭。
这时左首岸边有人大声呼救,却是韦小宝的声音,黄蓉心中一惊,赶忙一个猛子扎至水里,手腿使力划了树下,一会儿就到了他身边,只见韦小宝在水里沉沉浮浮的吃水,蹬一下露嘴出水面来就喊一声救命,却真的是一幅毫不会水的模样。原来韦小宝寻找黄蓉未果,突然脚下一滑,掉到河里,旱鸭子扑水求救,眼看就不行了。
黄蓉从小在海岛周围与海中鱼虾为伴,水性实是好的出奇,就连她父亲也是颇为不如,此技可谓天成,并无从师相艺的学过,一看韦小宝如此,知道自己上前救援,他必手脚胡乱纠缠,不仅不便于救助,还颇不雅观。于是游至水底,手指轻点,已拂中他腰间意舍**,让他在水中晕厥,这才扶着他游上水面来,又出指一缕劲道透入他鼻畔迎香**,让他能缓缓呼吸,紧接着单臂双足划着水躲开了金兵射来的羽箭,拖着韦小宝向丐帮的那艘海船飞快的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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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呛的半死的韦小宝弄上海船,郭靖见他脸色苍白,翻开眼皮只见眼白,吓得连声询问:“怎么了?中箭了么?”黎天洪用手掌压着韦小宝的肚子一起一放,压得他嘴畔一会儿溢出水来,惊醒过来咳个不停。等他回过神来看着郭靖关切的看着自己不放,又对着他头脸大声道:“小宝,咱们脱了险了,这次是真的脱了险了!”
韦小宝嘴角抽搐,虚弱无力道:“辣块妈妈螃蟹龙虾不开花,我以为这回可以进龙王的水晶宫逛逛了,你们却又把老子从里面拽出来。”不信郭靖,却挣扎着坐起身来,要亲眼看看他妈的到底脱了险没有。
海船此时吃饱了风口,正在江中迅速向北行驶,岸边的金兵只得沿着河岸追赶,却眼睁睁的瞧着毫无办法,一会儿河道转东,两边都是高耸的土丘,金兵就再也无法追赶,大声鼓噪的放了一阵箭,都远远的落在船后的江水里。
此时前路再无阻碍,河道变得尤为开阔,远处景象已是不同,水域一半是黄,一半是蓝,似乎是已到了入海口。
韦小宝终于吐出一口长气,骂道:“这他妈的一天过得,太有道理了,太精彩太刺激了,我很满意,我非常满意,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倒霉勾当,郭小子你告诉我,老子一定跑的远远的,绝不再跟这趟子扯上任何关系。。。。。。”
他还待继续使泼乱骂的发泄,却看着黄蓉一身绿色长裙紧紧贴在身上,全身湿漉漉的,却微笑的看着前面的河流海洋的分界处不语,眼神游离,出神含笑的俊俏模样,雏菊待放的绝妙身材。把韦小宝直看的发愣,再也说不出话来。
郭靖奇怪的顺着韦小宝的眼光看过去,看见黄蓉衣衫尽湿却兀自迎着风口在船舷看风景,怕她受了风生病,除下自己的衣衫,用力拧尽了水,在风中轻轻抖动,衣衫内的羊毛里子离了水转瞬就干。郭靖走过去披在她身上,他身材高大,衣服自然连头带脚的遮着黄蓉全身,倒像一张毯子似的,韦小宝顿时失了风景,恼怒的盯着郭靖翻白眼,黄蓉却只是一笑,又转过头去看这海中景象。一边柔声道:“小宝,靖哥哥,你看这一番景色,有多美?”
此时一轮红日在远方正自影影绰绰的缓缓落下,海天一线,天色随之一黯,一群海鸥在天际高鸣飞翔,天际间竟似没有穷尽,远眺而望,自然一阵极宽极广的感受油然而生,却又陡然间觉得落寞孤寂,天地间既是如此广博,自身就显得尤为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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