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哀,莫大于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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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漠漠第一百零一次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短小利索的胡服,才能不将关彩追丢,同时也一百零二次感叹关彩真的是厉害,穿着累赘的长裙,披着长长的碍手碍脚的披帛还能跑得那么快,可是,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她得先将人逮,哦不,是请回去才是啊,“彩儿,你,你,啊,呸。”一张口,应漠漠就吃了一嘴的雨水,认命了,应漠漠把剩下的一只木屐也脱下后,痛惜的看了一眼,狠下心将木屐一丢,加快脚步去追关彩了。
“砰!”一倒霉的路人惨遭木屐之吻,摇摇晃晃的扭了一会身子,两眼翻白,软软的倒了下去。
“啊!砰!”没想到关彩会突然停下,应漠漠一个收势不及,直接和一棵老桃树亲密拥抱了,唰,老桃树抖落剩下的不多的花瓣给滑落趴在地上的应漠漠撒上幸灾乐祸的祝福。
“应姑娘,请应姑娘不要再管奴家了,奴家嫁与不嫁已经无所谓了,奴家现在只想好好侍奉老爹,让他安享晚年,所以,所以请应姑娘不要再多事。”关彩背对着应漠漠。
应漠漠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可是从她微微颤抖的双肩可以知道她有多么难过。“可是,可是彩儿,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应漠漠从地上爬起来,理都不理一下自己满身的泥巴和花瓣,走到关彩身后,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但看见自己满手的泥巴只好在稍微干净一些,不沾泥的衣服上擦了擦,才敢碰关彩。
手才刚触到关彩,只见关彩有些歇斯底里的喊到:“不要管奴家了,求求你,应姑娘,求求,你走,你走啊,让奴家一个人静一静好吗?求求你,让奴家一人待一会,就一会还不行吗?“
应漠漠的手像触到烧红了的烙铁般,猛的缩了回来,有些慌了神,是不是她做了让关彩不高兴的事?她不是故意的,关彩和花枝是她在卯山村认识的朋友,她不要她们不开心,“对,对不住,小女子不,不是有意惹彩儿生气的,彩儿不…”
“走啊,让你走,你没有听见吗?走啊…”关彩语带哽咽的说,她捂住双眼,透明的温热的泪水从指尖滑落,滴在地上,与雨水融合在一起。
“是,是,走,马上走…”应漠漠像有鬼在后面追她似的,头也不回,用她所能跑的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雨,纵然是那样温柔的春雨,依旧是落花满地,片片落红如蝶飞舞,萎地无声,花落知几何,飘零的花瓣,春依然无法留住那纤弱的美丽。雨,顺着青瓦屋檐划出一条与石板铺陈的走廊的水带,滴答,滴答,积年累月,竟在坚硬的石板中砸出一个个洞出来,原来雨也是有如利刃的时候啊。
应漠漠在房内坐立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不会是关彩会出什么事?不会不会,应漠漠使劲摇头,自己吓唬自己,诅咒关彩啊,可是,越想越不对,关彩的举止真的很让人担心,应漠漠决定还是去和关彩分开的地方看看,如果看不见关彩,就证明她已经回去了,是自己多想了。
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雨,看遍世间的冷暖,对那凡间的悲欢离合早已麻木的老桃树,此刻正巍巍颤颤抖着不堪重负的树枝,倒下的青色石头显示有人曾用过。很美的一双绣鞋,鞋面是华丽的变体宝相花纹,鞋头用由大红与墨紫丝线织成的斜纹锦,图案为红地五彩花,鞋头呈高耸的云头状,此刻这双绣鞋却在半空中摇晃着。
应漠漠愣了一下,有着鱼子形的散点花纹的近七尺的披帛,此刻绕过粗壮的树枝,在它打着结的那处赫然是关彩那被雨水冲刷了妆容,露出美丽却也苍白的脸,“彩儿!”应漠漠回过神,冲了上去,抱住关彩的腿将她放下,不过她忘了,关彩虽然瘦弱可她也不是孔武有力的男子,所以在关彩的颈离开披帛的时候,两人便一齐跌倒在地,关彩压着应漠漠,应漠漠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挤出来了。

不过她没时间多想,应漠漠从关彩身下爬出,使劲掐她的人中,好一会,关彩咳了一声,才幽幽醒了过来,一见应漠漠,泪又流了下来,“为什么还要救奴家呢?奴家已生无可恋,死亦何惧,为什么还有救奴家呢?为什么?”
“傻瓜,笨蛋,大笨蛋,你死你,你爹怎么办?他就你一个女儿,你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怎么对的起他?什么生无可恋,连你爹也留不住你吗?”应漠漠半跪着像个母亲一般将快要崩溃的关彩抱在怀里。
“不知道,不知道,奴家该怎么办?奴家活着也只是让爹他蒙羞,看着爹到处求媒人为奴家做媒,奴家对不起爹啊!奴家一步走错,这辈子就都永远抬不起头,那污点也连累了爹,奴家不孝,不贞不洁,奴家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上呢?奴家死了反而更好,更好,对谁都好…”关彩狠狠的要住红唇,将脸应漠漠的怀里,眼泪像在烈日中融化的雪水一样流淌着,冰冷的心,滚烫的泪,撕心裂肺,痛不欲生,静静的像要把血呕出的哀鸣,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绝望,只能慢慢的倾泻心中的痛。
“彩儿…”应漠漠拼命不让自己的声音不因为泪水而颤抖,可是不行,泪水像泉水般的涌出,话语中仍是止不住的颤抖,“好傻,彩儿好傻,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了结不了,你让留下来的人怎么办?越是痛苦才更要坚强活下去,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漠漠不是在关伯父和死老太婆面前说过吗?漠漠一定会帮关彩找到一个人中龙凤的相公的,一定可以的,找不到漠漠陪彩儿一起不嫁!彩儿要好好的活着,只要彩儿好好的活着,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应漠漠,不要再说死了,不要再说了,不就是男人吗?普天之下,小女子应漠漠就不相信找不到一个可以配得上彩儿的!如果真的没有好男人的话,大不了将小女子的表哥配与彩儿,小女子偏要和这些三姑六婆,流言蜚语斗上一斗!”
应漠漠对天起誓,她从来就不在乎那些世俗礼教,也没有她应应漠漠办不了的事,她不信,她就是要让那些成天只会道人是非长短的人看看,在他们眼中所不屑之人有一天可以成为他们必须仰头才能瞻仰到人上人的。
远在横阳的某人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男子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将窗户关上,“看来本公子该多加些衣物才是。”
应漠漠将关彩送回关家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街上的行人很少,家家户户大门口或者是屋内都透着朦胧的烛光。万家灯火,有一盏为自己点亮,有一人为自己守候,这便是幸福。狼狈的两个人身上满是雨水和泥浆,幸好没有多少人见着,否则到时候便又是一堆的流言蜚语了,才望见关宅大门口的那两盏随风摇摆的红灯笼,便也看见了灯下那抹单薄的身影,忽明忽暗的火光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地上的影子也在摇晃着。
“爹…”关彩鼻子一酸,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又纷纷落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关父反反复复说着这句话,老泪纵横,关彩看着他鬓角的银丝才发觉自己真的太冲动了,没想过她若死了爹怎么办呢?
“谢谢你,漠漠。”关彩握紧应漠漠的手,心中是满满的感激。
“彩儿只要记住漠漠的话就是对应漠漠最好的报答了,小女子要回去了,关伯父,彩儿,赶紧进去吧,风凉。”应漠漠在父女俩出声挽留的时候便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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