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女儿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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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海小姐那日独自在琉璃湖畔赏柳,”他闭目微笑,似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风过粼粼水自游,依依不语没重楼。弱柳尚有扶风志,谁人甘为女儿囚?’呵呵,只听海小姐自语喃喃一遍,本王便牢牢记在心中。海小姐今日却说出‘区区一介女子’之语,却让本王有些失落。”
弱柳尚有扶风志,谁人甘为女儿囚……我虽不精古诗词,这浅显的诗却终究听得懂。难道,这海珍珠竟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子?
慧王睁眼向我看来:“是我那日突然从柳后窜出惊了小姐,以至于小姐转身便走,所以根本没有看清本王的面目,还是……圣女信不过本王呢?”
我心中大定,原来他与海珍珠并无深交。只是听得海珍珠无人在旁时独自的吟哦。我笑了笑,道:“王爷严重了。”随即低首不语。
我心中的震惊无以言喻。海珍珠这首诗内的“水没重楼”、“不甘身为女子的种种禁锢”无疑都说明了她不甘心做一个封建制度下的“好女子”。这在我崔琅琅身上或不稀奇,毕竟我是从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穿越而来的人。可海珍珠所留下的种种迹象显示,她与天国女皇一样,却是个异数!
我不禁问自己:若今天活着的是海珍珠,而非你崔琅琅,她会把眼前的状况变成什么模样?细想这两个月来的所遇之人,从蓝水行到眼前的慧王,这些助力竟然都是海珍珠遗留给我的。而非我崔琅琅之功。甚至,刚才与女皇的谈话,那海珍珠或许会做的更好?
我竟然忍不住开始与那个已经死去的,我身体的前任主人比较起来!
慧王笑了笑,低声道:“小王唐突,还请圣女见谅!”
一会儿海小姐,一会儿圣女。这称呼间的差别,我自能分辨,刚欲好言安抚,却听慧王忙道:“已到海府,圣女要与家人团聚,小王便不上门叨扰了。”
见他如此,我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好下了车。
脖子仰得老高,才能看到正上方那一块大匾上书的“海府”两个大字。拾阶而上,才是正门,门高三米有余也就罢了,那门槛都有将近半米高。我忍不住心中冷笑,对这海府的第一印象极为不好。更别提大门旁那两个石蛤蟆了——诸位看官,您没瞧错!不是石狮子,正是石蛤蟆!或者俗称金蟾的那个玩意儿,没想到这恶俗之物竟在哪个世界都一样,那两个满身疙瘩的蛤蟆嘴里还叼着两个铜板,那钱币的模样却与我的前世略有差别。我的前世所在极其讲究“外圆内方”的文化,简单的说,“外圆”自是通融处世、圆滑和善之道;而“内方”则讲究内在的原则与坚持,亦要明辨是非善恶。总之就是这么个大概意思,而这两只蛤蟆倒好,嘴里掉的钱币却是个圆环。

“内圆外圆”,靠!我只能说:真小人是也!可见是奸商之典范之家。
正在我站在门口鄙夷着呢,就看到门口颤巍巍地爬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仆,只听他大声道:“老爷!夫人!圣女小姐回来啦……”
这一嗓子过后,鞭炮声立刻响了起来。接着我就头晕目眩地瞧着一帮人五颜六色的人迅速地把我淹没在色彩之海里。然后我就被彩团裹起来一样地卷到了府内的大院中。
只见一位身穿红色长袍,头戴红色瓜皮帽,肤白如玉,体若弥勒佛的中年男子一把将我拥在怀里。只听他那高八度的颤音激动的哽咽道:“女儿啊!爹可担心死你了啊……”接着,是一屋子带着喜悦的哭泣声。
此时此刻,我只想抬起头四下寻找。
啊?看官您问我找什么?
哦,我找摄象机和导演!我想请导演把这一段儿掐了重拍!您瞧瞧这一屋子人儿,除了“我爹”把脸藏在我身后,我瞧不见,剩下这些瞧得的见的,正号啕大哭的,都哭的那么干燥,硬是没出挤半滴眼泪。您怎么也得备上两瓶眼药水吧!
太不敬业了!!
正批判着呢,我眼角瞄到一个同样是一身喜红的中年女性,这位女性样貌不丑,但颧骨过高,显然是尖酸刻薄之人。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敬业。我眼瞧儿着她正拿个辣椒往自己眼睛上蹭。大概这个女人没有听过“女人,对自己要狠一点儿”这句至理名言,蹭了半天才蹭出点名堂。
女一号来了!我心里刚这么一想。只见此妇果真飞扑过来。
“女儿啊……为娘想你想的好苦啊……”她大概是被辣椒辣的好苦,只听她声嘶力竭道:“多少个夜里我都凭栏远眺,渴望在期盼中看到你的身影。多少次午夜梦回,我都把你像这样拥在怀里……今天,竟真的让我如愿以偿了啊……”
丫不但是一诗人,还他妈的会吊嗓子。
这才叫职业演员!这才叫敬业!“我爹”那是会找镜头,找镜头的死角,然后用身体来表演!“我娘”这才是真正的敬业,您瞧!她眼睛已经哭得睁不开了!
我被两疯子搂得几乎窒息,才在大堂的门侧看到一个怯怯的身影,那是一个老妇,我几乎不能准确说出她是四十岁,还是六十岁。同样是一身红衣,却格外宽大不合体,显然是硬套上的。那似常年布满愁容的面孔上却流下了两行真正喜悦的眼泪,她握着门框的手也在隐隐的发抖。看到我投去的目光,她的身子一阵颤抖,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却依然掩不住哭泣。
一双手扶住了老妇的身体,一个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出现在老妇的身旁,他对我安静地微笑。我看到他用口型对我说:
“姐,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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