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万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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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圣节的下午,彭维维带回两套女吸血鬼的衣服,除了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著名披风,还有足能以假乱真的獠牙。
我把两颗尖利的獠牙套在牙齿上,望着镜中白森森的齿尖,忍不住哈哈大笑。
彭维维把一头漆黑的长发染成金黄,用大卷做出繁复的波浪。《夜访吸血鬼》曾是我俩的最爱,她粉布拉德皮特,我迷汤姆克鲁斯。这个造型,一眼就知道是那个暗恋路易斯,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克罗迪娅。.
“你的路易斯呢?”我提着吹风机帮她做出造型。
她正在画眼线的手停下,表情忽然之间复杂起来,阴晴不定,但是她还在微笑,“你也知道,吸血鬼是不能见到阳光的,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只能化尘化土。所以克罗迪娅是不能有真情的。”
“哎哟,真叫一个酸呐,您老若认第二,琼奶奶都不敢认第一。”我一边笑一边嘀咕,“我还知道,西南苗寨有一种情蛊,沾上它一辈子不能动情,您要不要试试?”
“这是谁家的段子?卫斯理?”她茫然地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有丝阴郁,“情蛊?真有这种东西?”
我闭上嘴不再说话,傻子也知道,他们之间肯定出了什么事。屋内只有吹风机呜呜的声音在空洞地回响。
待她化妆整齐,我站远了轻轻鼓掌。她的脸孔涂的雪白,粉蓝的眼盖,鲜红的嘴唇,右眼角被我特意用蓝色的眼线笔,画了一颗心型的泪滴,并不觉诡异,只有一种浓郁的华丽。
她抓住我问,“为什么不化妆?”
我摊开手无奈地回答,“你看看我的衣服,除了牛仔裤还是牛仔裤,甭出去给你丢人了。”
维维从床上掀起白床单披我身上,笑得咯咯的,“那就扮贞子得了。”
我吓得倒退两步,“别别,我对贞子有心理障碍。”当年看完《午夜凶铃》,我一个多月不敢看电视,总怕看着看着电视机里爬出一什么东西来。
最后我还是换上一件蕾丝衬衣和维维的丝绒长裤,素着一张脸跟她出门,临时在路边买了一张面具充数。
派对在一所海边别墅里举行。今晚这里汇集了当地华商中的大部分精英,还有无数不同种族却同样身份暧昧的淘金女人
舞会现场至少有一打黑披风吸血鬼,十个八个白衣贞子,维维很沮丧,因为吸引眼球的创意完全失败。
到了后半夜,人们完全玩疯了,四处弥漫着一种末日狂欢的气氛。维维索性褪去披风,一身鲜红的丝绒短裙出尽风头。她正跳得兴奋,香汗淋漓脂粉退却,肌肤却愈见晶莹,那颗蓝色的泪滴似乎摇摇欲坠。
也许是红酒喝多了,或者是面具戴久了,我觉得头晕胸闷,看到隔壁有间书房,只亮着一盏幽暗的壁灯,里面没有人。我偷偷走进去,想坐椅子上透口气,却意外地看到一架钢琴,“Blüthr”的标志引人注目。这就是“布吕特纳”,被众多钢琴家称颂的“aliqt Sealg”。
我忍不住诱惑,走上前掀起琴盖缓缓奏出熟悉的旋律,“Tghtlebraty lovfor y,It ss thatural thg tdo,Tghts ga fds ,ll leavthrld behds…”
今夜我为你庆祝我的爱情,它似乎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今夜没人找得到我们 ,我们将把这个世界抛在身后……)
一直喜欢这首歌,每次听到它都想哭,可真的流了泪,脸上又总是不由自主地在微笑。我跟着哼出声,“Tghtr spiritsll blbg,Ta sky filledpth diads,Whaklovty, tghtlebraty lovfor y…”
当我向你示爱的时候 ,今夜我们的灵魂将一直攀升到缀满钻石的天空,今夜我为你庆祝我的爱情 ……)
黑暗中有声音轻笑着问:“谁是那个幸运的人?”
我浑身一震,心脏仿佛跳漏半拍,琴声曳然而止。我认得这个声音。
“你究竟是谁?”
暗影里打火机嚓地一亮,有人从沙发上坐起来,“告诉你名字,你又能记多长时间?”他深深吸口烟,“这歌真老,多少年没听过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只有十六岁,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看不清他的脸,傻坐着听他说话,心底有种奇异的感觉,如被催眠。
他走过来向我俯下身,彼此的气息咫尺可闻,那是一种鞣制的皮革与烟草的混合味道,令人魅惑。他的手指滑过琴键,一片杂乱的叮咚声。
“再来一遍吧,宝贝儿。”他说。手心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温热的呼吸扑在我耳后最敏感的地方,一阵颤栗涟漪一样扩散,我全身都软了下来。
耳边轻不可辨的啪嗒一响,顶灯突然大亮,瞬息的目眩之后,我立时愣住了。两张脸距离只有三十公分。对面那张脸上分明是一种白日见鬼的神情,我相信自己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十几天前曾在海滨林荫道上演过一次。眼前这人,就是那个跑车上载着艳女的中国男人。
我转过眼光,维维站在门口,手指仍旧按在开关上,嘴巴张成一个O型。
他直起身,吊儿郎当地笑,“原来是你。”
我看着维维,她拦在门口,大眼睛眯起来,一脸冷笑,“孙嘉遇,你胃口是不是忒好了?荤素不忌,也不怕吃多了撑死。”
嘿,孙,嘉,遇!所有的记忆碎片拼在一处,我低下头,世界真是小,无巧不成书。
当晚维维喝得烂醉。我们返家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
孙嘉遇帮我把维维抱进卧室,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上。
我做了咖啡提神,也递给他一杯。孙嘉遇捧着脸,过半晌抬起头,“维维喝醉了会胡闹,你要辛苦了。”
“她喝成这样你不心疼?”
“我比较心疼你。”他翘起一边嘴角笑,调笑的意味极浓。
明知道他在占我便宜,可他笑起来真是好看,眉眼的轮廓象极了高加索人,却有着当地人比不了的细腻。一边面孔开始不争气地辣发麻。
“那什么,上次的事,谢谢你。”我说,“还有签证,也没机会当面说谢。”
“这话我爱听。”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接不上话。这人顺竿爬的水平倒不坏,想起维维,我沉下脸。
“记着你还欠我一顿饭,我保留随时追债的权利,心肝儿。” 他很识相,抓起大衣开门走了。
彭维维在床上辗转,痛苦不堪地呕吐呻吟,我跑进跑出地服侍着,为她擦脸抹手,换床单拖地板。天亮的时候她睁开眼睛要水喝,我已累得腰酸背痛。
她沙哑着声音说:“你睡去,我没事。”
“维维,我不认得他,昨晚是个误会,真的。”我急急地解释。
“算了,不干你的事儿,是我自己犯贱,对不起。”她疲倦地微笑,化妆完全糊掉,一大半眼影洇在下眼睑上,另一半全抹在雪白的枕套上。
“起来洗个澡,吃点儿东西再睡。”那张脸依然漂亮,美丽的眼睛里却带着煞气。我不敢胡乱说话,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她躺着没动,眼圈乌青,象大病过一场。“你知道吗,赵玫。”她笑得似乎很欢畅, “我以为他是路易斯,没想到他是莱斯塔特。”
我一下笑出声,“你个白痴,真以为自己是克罗迪娅?”
“赵玫,你可千万别碰他,那不是人,是个混蛋,简直人尽可妻。”
我唯唯诺诺着答应,她打了个呵欠,终于沉沉睡去。
午有两节语言课,我不想错过。窗外曙光初露,补觉是不可能了。此刻倒下,不到中午十二点甭想起床。
索性换上跑鞋出去晨练,穿过半圆广场和著名的“波将金”台阶,沿着海滨大道一路跑下去,早晨的空气寒冷却清冽而纯净。
对面有跑步的人经过,目光在我脸上长时间地驻留。我没有在意,冲他笑了笑,两人擦肩而过。
身后有脚步声追了上来,我回头,冰冷的空气里看到一脸和煦的笑容,犹如春日午后的阳光。
“早安。”他用英语说,“我是安德烈. 弗拉迪米诺维奇,还记得我吗?”
本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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