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制服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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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烈是奥德萨市警察局刑事犯罪科的警员,今年二十五岁。自从上次邂逅,每天早晨,他都会在“波将金”石阶的尽头等我。
我大概是有严重的情结,曾经因为对德服的崇拜,被人在网上狂砸过板儿砖。 安德烈穿着警服的样子,总让我想起“盖世太保”,那蔚蓝的深邃的在帽檐下带点冷冷神情的蓝眼睛。
比起中国人的伶俐,他和大部分东欧的同龄人一样,有点没心没肺的纯朴,好象脑子里缺根弦。
他开着一辆二手“拉达”,四四方方一个壳,乌里八涂的颜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虽然他并不承认这是辆破车,可北京街头一块二一公里的破夏利,都比他的车整齐。
混熟了我问他,“听说你们黑钱收得很厉害,你怎么窘成这样?”
安德烈的脸慢慢涨红了,他真是个英俊的男孩子,连生气的时候都让人心折。他说,“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这么敏感,连忙认错,“我言重了。”
“你应该向我道歉,至少我从没有起过这种念头!玫,你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我喜欢你,可是你不能误解我。”他很认真。
我把手插在裤兜里,看着他笑,“安德烈,你真纯洁得象个孩子。中国有句老话,叫做近墨者黑,总有一天,你会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我,“也许你说得对,警局三个月没有发薪了,人总要活下去。”
他说的是实情。一个警察的起薪,通常只有四百格里夫纳(乌克兰货币),不到八十美金。
乌克兰的平均收入低于国内,物价却比国内高出一倍有余。进入天寒地冻的冬季,蔬菜瓜果更是贵得让人乍舌,西红柿每公斤接近八个美金,黄瓜则超过十二个美金。我也只能偶尔打打牙祭,而当地人的餐桌上,只有土豆、洋葱和胡萝卜,吃到人反胃。
我耸耸肩,“算了,安德烈同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跟我走,我请你喝酒。”
“真的?”他喜出望外,看得出是真的高兴。我走过去把手臂穿进他的臂弯,在他的脸颊吻上一下。
在安德烈面前,我总是控制不住地言行轻佻,也许是他太实在,也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了。
那天他说了很多,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工作前途,英文中夹着俄文单词,我默默听着。
其实社会的变革,也就两种方式,要么像钝刀子拉肉似的和平演变,要么是手起刀落的政治剧变。反正承受家国劫难的,永远是底层的普通百姓。
和大多数前苏联人一样,他们无限怀念苏维埃解体前的生活水平,那时的卢布,曾是世界上最值钱的货币之一,而如今的俄罗斯黑市,一美金可以兑换到四百卢布。
安德烈的家庭背景,和我很象。父母都是工程师,解体前曾属于生活优裕的中上阶层,九一年之后则物事全非。他在大学修的是西方史,毕业后却设法加入了警局,因为警察至少职业稳定,又比一般的公务员多些保障。
“安德烈,”我终于瞅了个空子插进话,问出心中埋藏许久的疑问,“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什么样子?”
我一直想弄明白,我记忆空白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非常狼狈。”他看着我,眼底有一丝柔软的笑意,“只会抱着人哭,脸上身上全是血,都以为你受了伤。女警替你洗过脸,才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后来的事,你应该都记得。”
我脸红,“就这些?”

“就这些。”他眨眨眼。
“现场应该还有一个中国人,他说了些什么?”
“你说的,是那个姓孙的中国人?” 他摇摇头,“和你一样,什么也没说。你认识他?”
忽然觉得心虚,“只是好奇。你干嘛这种表情?”
“孙一直是税警和警察的目标。几进几出警局,没有足够的证据,每次只能不了了之。”
“可是每次都要花钱才能放人是吧?”我冷笑一声,“中国人在你们眼里,是花旗银行?”
他凑近我,将近一厘米的棕色长睫下是碧蓝冷峻的眼睛。“你真单纯,可听说过‘灰色清关’?孙有一家这样的清关公司。”
“那又怎么样?”我瞪着他。
对我的是非不分,安德烈表示出极大的震惊。
“他帮助进口商偷税漏税和走私!玫,我知道他是你的国人,可这里是乌克兰的土地。”
我闭上尊嘴,表示和他无话可说。
说我幼稚,其实他才是真正的纯情。
的灰色清关,是独联体国家的一道独特风景,我不清楚其中的内幕,也知道这种清关公司,基本上都有当权的大人物做后台,或者,黑社会背景。
出关的商品,不论贵贱,拢堆儿按货柜算钱,没有任何清关单据,货主从此祸福自担。
在乌克兰的华商,提起灰色清关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按照正常的清关程序,进口商品均以奢侈品300%征税。以廉价为卖点的中国商品,不走点歪门邪道,难道让那些批发商喝西北风?
但我没想到,孙嘉遇做的是这一行,一直以为他是进口批发商。
察觉到我的不悦,安德烈也不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酒吧里放着怀旧的歌曲,一曲《山楂树》,让我想起爸妈,一时间有点难过。
他忽然问我,“玫,你的名字在中文里是什么意思?”
我举起啤酒杯子笑笑,“你猜。”
“m-e-i, 很象May的发音,”他也笑,缓缓念出那句著名的诗句,“我可否将你比作一个夏日……”
他既然抬出莎士比亚,我只好回他以巴尔扎克,“但是,这一朵玫瑰,像所有的玫瑰,只开一个上午。”
“难道是玫瑰的意思?”他伸出手抚摸我的面颊,带着一点醉意,“美丽的名字,非常适合你。玫,能否允许我说爱你?”
我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安德烈,我累了,想回家。”
他一怔,随即明白我的意思,伸手召来侍者结账,我抢着付了钱。
喝了酒不能再开车,我们在酒吧门口分手,他没有说送我,也没有说再见,我想他是真的醉了。
斯泰因说: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是一朵玫瑰。那么,一个人是一个人一个人。
我明白这样对安德烈不公平,可我渴望见到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那晚之后,我喜欢窝在他坐过的地方,细细回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细节。虽然知道他是令维维伤心的人,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马路上人烟稀少,我皱着眉头拉紧大衣。到处都是冰冷一片,真的是冷, 虽然这里不会经受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没有北京街头凛冽的寒风,却有整整三个月的冰雪覆盖期。
脚下的雪被践踏得肮脏不堪,天上的雪又飘了下来,一元硬币大的雪花,柔软得令人难以置信。令人倍觉寂寞的冬季,我抬起头,鼻子隐隐发酸,想家想北京。我想我也喝多了。
本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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