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旗鼓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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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嘉遇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摸黑点起一支烟。路上不时有车经过,车头大灯的光亮扫过,照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我觉得无趣,更感觉自己身份尴尬,推开车门同他道别。“我走了。”
他“嗯”了一声转过脸,神色有点茫然。也许是我多心,类似的表情,在维维脸上似乎也出现过。
这么时髦悦目的一对男女,他们在一起才算,我不可能是对手,可也犯不着做别人闲暇时的点心。
他追上来拽住我的手臂,“你要干嘛?上车,我送你回去。”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的晚饭。我自己能走回去。”
他用力扳着我的肩膀,把我的脸转到路灯下,“好好的,突然这么别扭,我得罪你?”
“没有。自己心情不好。”
“国内的女孩儿怎么都这样子?忒难伺候。”他不耐烦。
我笑笑,“再见。”
是我错了,被黑暗里的声音所迷惑,自导自演,美丽而哀愁地上演了一场单恋。
洋葱一层层剥开,我也流了泪,可里面并没有让我惊喜的内容,最终还是颗洋葱头。
我有点轻松,起码以后不用再躲着维维,好像欠了她什么。但心里有处地方,象被人拧着一样难受。
多少这也算是自己的初恋,第一次遇到真正心动的人,却结束得毫无创意,象电视剧中最蹩脚的情节。
天气极冷,呼气间眼前被一片白雾笼罩,我想笑,眼泪却淌下来,流了一脸。
维维并没有回家,屋里依旧漆黑一团。我没有开灯,倒杯伏特加慢慢喝下去,渐渐浑身松弛。开始明白,为什么维维会在家中常备着烈酒。
在沙发上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头痛如裂。维维的房门依然关着,没有回来过夜的痕迹。
我胡乱洗把脸,换好衣服赶到学校。镜子里脸色有点发青,两个大黑眼圈,是宿酒的原因。
折腾俩月足够了。为感情寻死觅活,是人家有钱有闲阶层的专利。父母的血汗钱,我没胆量糟蹋。
课上到一半,包里的手机开始振动。我出去接电话,电话那头是维维,她居然在警察局。
“赵玫,带点钱赎我出去。”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复平日的圆润。
我吃了一惊,手机几乎落地。“维维,真是你?为了什么?”
“你来了再说。”维维垂头丧气。
“你等我。”
奥德萨街头的出租车极少,我拦辆私家车讲好价钱,先冲到银行取了现金,再直奔警察局。百忙当中不忘打个电话给安德烈。“安德烈,麻烦你帮我问问,到底为了什么?”
到了警局门口,一身警服的安德烈迎上来,“两人半夜喧扰,女方试图纵火,被邻居报警。”
“纵火?”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人是谁?”
他不出声,朝一边努努嘴。
我的视线追随过去,呵,我看到了孙嘉遇,他一动不动靠墙站着,衬衣揉得一团糟,正盯着对面的墙壁发呆。嘴里叼着一只烟,已经结了长长一条烟灰,脸上分明有几处指甲刮过的血痕。
“维维呢?”我转过头,强压下心里的疼。
“还在接受警方的询问。”
安德烈指点着我办理保释手续。我忍不住质问:“为什么男方无需做这些?”
“赵小姐,是你的朋友伤人在先,又烧毁对方半间厨房,几乎造成燃气爆炸。”那美丽的女警笑着回答,“你说该控告谁?”
我不再说话,默默地交钱签字。值得吗?我在心里叹息,一定要闹到两败俱伤,反而让不相干的人看了笑话。最终收拾残局的,还不是自己?
我是没什么血性的人,生来就没有这份刚烈。同样的事换做是我,一见形势不对,早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图穷匕见也需要足够的勇气。
一名女警带维维出来。一夜未眠,她憔悴了很多,下巴愈发尖俏,大眼睛里一片空洞。

原想教育她两句,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向安德烈致谢道别,他吻我的脸颊,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我笑他婆妈,可是心里非常感动。因为还记得上次的事,所以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当地孩子,就是有这点好处,什么事情都说在明处,开心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即使不负责任,至少磊落大方。
孙嘉遇还在大门口等着。
“维维,这件事,我设法替你摆平。”他说,“你好自为之。”
“谢了,没你我活得更好!”维维仰着脸从他面前走过。
我看他一眼,他也盯着我,眼睛里的神情非常复杂。我很意外,原来一个人的眼神,真能泄露如此多的信息。
我并不怪他,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世界上这么多男人可以选择,为什么我偏偏要看上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终于没能忍住。开口问维维。
“没什么,就是不甘心。我彭维维出道,还没失过手。他凭什么?不就有几个钱吗?”维维说得轻描淡写。
我不好再接着问。但这件事之后她变了很多,衣着逐渐往暴露上走,原来那点艺术系学生的雅皮气息渐渐消失,夜不归宿变做家常便饭。
我很担心,却又无从劝起。既然帮不到她,只能装作看不见。
安德烈和我恢复了邦交,每天清晨还是在老地方等我。
“玫,你朋友还好吗?”
我叹口气不说话。
他看我的脸色,“那天你怎么回事?脸色真难看。”
“别担心,”我说,“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安德烈隔了很久,才说:“你爱上那个男人了?”
“谁?”我明知故问。不知为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也叹口气,“我们有句谚语,只有爱情和咳嗽是瞒不过的。你看他时的眼神,和平日不一样。”
“见你的鬼。”
我假装被得罪,紧跑两步。但我知道他说得对,双颊不觉热得发烫。
“我不会怪你,”他追上来说,“他长得那么漂亮,没有女孩子抵挡得住。我见过的中国男人,很少有这样整齐的。”
街头经常能看到灰头土脸的中国人,说是民工不会有人异议。真正的身家亮出来,却能吓人一跟头。象孙嘉遇这样招摇的,的确不多见。
我使劲白他一眼,“那你去追求他吧,我可以为你拉皮条。Gay如今正流行。”
他的漂亮人人看得到,可是天知道,最初吸引我的,并不是他的容貌。我迷恋的,竟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这样一个人,谁喜欢上他都是个劫数,维维就是个现成的例子。我呆呆地想着。
“你又在想什么?”安德烈伸出手指在我眼前晃晃,“别怕,还有我爱你呢!”
我被他逗得笑起来,他并不傻,什么都知道。
我喜欢安德烈这点天真,心里藏不住任何事,从不装模作样,也很少愁眉苦脸。
“算了吧,安德烈。”我夸张地皱起眉头,“你们乌克兰的女人,简直象苦力。生七八个孩子,每天上班贴补家用,下了班牛一样忙家务。我听说有更离谱的,丈夫回来还要给脱靴子……”
他大笑,过来捏我的鼻子,“你从哪儿听到这些话?一派胡言。”
有辆加长卡迪拉克经过,车牌号是666888,我追着看,告诉他中国人的数字崇拜。
安德烈说:“乌克兰也有,车牌前三位是000的,肯定是政府的车。”
我心里一动,问他:“前三位是TTT,又代表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顿时凝重,“中国的黑社会首领。”
“什么?”
“他们都叫大哥。”
我被鹅卵石一跤绊倒,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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