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谈判[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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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
“重庆方面提出的条件,相信诸位都已经看过了,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尽管脸色与语气都很平静,但实际上,中国名义上的最高领袖已经被达绮芬妮提出的条件彻底激怒了。如果不是顾及自己的面子,他一定会在会议上歇斯底里的大声叫骂。
达绮芬妮提出的他从未见过,同时也从未想过的苛刻条件,按照那些条件,无论接受或者不接受,南京国民政府最后的下场都只有一个:灭亡。
要么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推翻,要么被西南的强大战争机器毁灭,毫无希望,永远是一条死路。
这并不是蒋总裁阁下想要的结局,然而在现在这一刻,他似乎什么也不能做。很显然,在莫非和郭波掌握的那台强大而可怕的战争机器面前,如果他还有一点反抗的余地、还有一点可以采用的手段,他又怎么会主动派人前往重庆听取条件呢?
而且他也不用再为目前的困境烦恼了。
但他一点余地、一点手段也没有。莫非和郭波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对手,他们强大,而且没有任何顾忌。只要他们决定实现某个目标,至少在中国,就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们……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始终是这样。
所以,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们并不打算推翻自己的统治上,希望用妥协退让化解突然遇到的危机——然而现在,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混乱。
绝望。
消沉的恐惧。
在如此明显的局势面前,不仅仅是蒋总裁阁下一个人,所有那些个人命运已经与南京国民政府的命运挂钩的、而且无法摆脱的可怜人,当他们看到达绮芬妮提出的条件时,他们一下子全部垮掉了。
至于剩下那些人,那些还有机会重新选择的幸运儿,尽管他们还没有彻底绝望,但谁也没有胆量公开自己的真实想法。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了解最高领袖的脾气,如果在这个时候、在他面前不加掩饰的表明自己的选择,那他就会比所有人先走一步。
没有人愿意自己成为一件牺牲品,所以他们只是伏窝似的坐着。
会议室里异常寂静,甚至比坟场更寂静——至少坟场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而在这里,人类的呼吸声都已经消失了。
沉默很长一段时间,最高领袖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为什么没有人说话?难道你们所有人都变成哑巴了吗?还是你们只想让我一个人做决定!”
高官与幕僚们依旧保持沉默,只是一动不动的坐着。
在最高领袖心中,怒火开始快速聚集,但就在爆发前的那一刻,它又以更快的速度减少,并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我决定——”他大声的说,让他的决定传进每一双能够听见的耳朵里,而所有人立即条件反射似的站直了身体,“——拒绝重庆方面提出的条件”
所有人都愣住了。
拒绝?拒绝就意味着战争、意味着南京国民政府将在几周甚至几天内覆灭、意味着众多高级官员可能没有机会顺利出逃……
“委员长——”军政部长何应钦第一个叫起来,接着其他人也开始大叫,但他们的喊叫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最高领袖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
片刻以后,那些别无选择的人也离开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一群本来还有另一条路的、现在却被逼到绝境的高官。
“这下全都完了,拒绝重庆方面的建议……如果不能说服委员长回心转意,国内政府几周内就会覆灭,在座诸位也只有去国外避难了。”何应钦仿佛彻底失去了力量,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椅子里。
“不,如果拒绝,我们连出国避难的机会都没有。”军令部长徐永昌悲哀的摇了摇头,“我们都了解那位郭将军是怎样一个人,也了解他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如果他通缉我们,无论我们逃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
“他会发布通缉令吗?”坐在角落里的徐恩曾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他开始后悔列席这次会议了,否则绝不会接连听到两个可怕的消息——虽然这并不会影响最后的结果,不过有些时候,什么也不知道是件很幸福的事。

但现在,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而且徐恩曾也很清楚,自己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郭波会那样做。
“诸位,我们应该怎么办?”有人问到。
“我们应该怎么办”,这才是这里的每个人真正关心的问题。当然,其实他们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将它提出来。即使是何应钦,尽管他在另一个时空中曾经在西安事变中毫无顾忌的派遣飞机轰炸西安、根本不在乎最高领袖的死活,但现在,他依然无法将那个答案提出来。
因为直到现在,也没有人可以回答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在逻辑上,郭波现在做的一切根本得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那么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究竟想做什么?”
“游戏。”郭波微笑着,习惯性的耸了耸肩,“这仅仅只是一个游戏。”
“游戏?”史雪儿根本不相信他的解释,“你动员了两百万军队,浪费数亿美元,竟然就是为了玩一个游戏?你以为我很傻么?”
“但那的确是一个游戏,虽然投资稍微大了一点。”
这简直是发了疯了。史雪儿暗自发表了一个评论。如果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简单,一个投入巨大的游戏,那么郭波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总有一天。”她带着轻微的厌恶说,“你的游戏会让你陷入困境,而我希望那时我就在旁边看到它。”
“你不会——”
郭波刚开始反驳,但在这个时候,飞机驾驶舱的门打开了,副驾驶快步走到他面前。“主席阁下,收到重庆的无线电通信,南京决定拒绝你的条件。”
“看,我刚说完,你就陷入困境了,主席阁下。”史雪儿笑起来,嘲弄的笑。
但郭波并没有感到恼怒,也不着急。“显然,我们的委员长阁下开始自暴自弃了,这可不是好事情。”他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抬起头问副驾驶:“这是南京代表的正式回复还是我们截取的无线电通讯?”
“是截取的电报,主席阁下。”副驾驶回答到。
郭波向他的政务副官笑了笑,眼睛中闪过一种得意洋洋的“我早就告诉你我不会陷入困境”的神色。“如果委员长阁下拥有绝对的权威,那么他真的可以把我困住。”他愉快的说,“但遗憾的是,他还没有获得绝对权威。”
“你又想到了什么?”
郭波只是笑笑,然后转向正在等待命令的副驾驶。“联络达绮芬妮,让她迫使行政院长阁下代表南京政府接受我们的条件。”
他相信他一定会接受条件;即使达绮芬妮什么也不做,他也一定会接受。与那位委员长完全不同,这位行政院长的骨气并不怎么硬,甚至根本没有。而且还有一点,他一直与蒋委员长激烈的争夺着权力,只是一直处于下风,如果让他发现一个超越竞争对手的机会……
他会接受那些条件的。
郭波愉快而又充满邪恶意味的微笑着。
南京。
会议室里,愁眉苦脸的政府高官们依然在为黯淡的前景担忧着,同时思考着是否应该将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提出来。何应钦已经快忍不住了,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终于想起了另一个办法。
“我们还有一个希望,请汪院长不必理会委员长的决定,代表中央接受重庆方面提出的条件。”
“请汪院长接受条件倒没什么问题,但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政府一样会垮台?”尽管,以徐恩曾的地位,他不应该现在插话,但谁也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但他的问题仍然是不需要回答的。
接受条件的好处只有一个,而且十分明显:或许这仍不能避免南京国民政府倒台的命运,但至少不会得罪郭波。
对于个人而言,这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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