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云南向南 31、拯救黑熊拯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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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元旦来的好突然,我还没来得及换个好心情面对,一切就已经是新的开始了。
电视节目的改版,几乎可以称作是“一年一度”。一方面是电视节目形式变化快,竞争激烈;另外一方面,电视台的干部大多都是“内部粮票”,机构大、干部位置多,人员调整也几乎“一年一度”了。
改版,主要是改形式,其次是改人事。
我又官复原职了,重新当上了记者一组的制片人,其实这个官多半是生产队队长的意思。
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的大雪却是从上年末最后一天,一直下到了元月的2号。3天的雪下来,整个城市的交通几乎瘫痪了。大家是悲喜交加,悲的是有家难回,家住远点的,步行回去大约要2个小时;喜的是大雪封路,百姓除了看电视没得啥子选择,收视率必然大涨,改版的压力暂时没有了。
从准备节目改版到突如其来的大雪,我一直没回过家,也没见过董大民和王妍。本来准备的一系列新版节目都被天气打了个措手不及,所有采访都只能步行,每条新闻都来之不易。晚上下了节目,大家聚在一起,边吃喝边讨论明天的节目怎么做。在罕见的大雪面前,大家似乎忘记了明争暗斗,似乎忘记了妒忌猜测,前所未有地全情投入到节目当中去。那几天的日子,真是很让人怀念。
快乐的日子并不长久,雪除路开,收视压力又来了。作为一个日播节目,每天一个拳头新闻是最难弄的。主管新闻的张副台长找我谈了话,关于大棚一事的报道已经有了说法,虽然报道频次激进了些,但是整体大方向还是对的,组织上重新起用我,就是要拿出“创强小组”的创优精神来,把节目内容搞上去。
英雄难为无米之新闻啊,这大雪天的,又快过年了,上哪找足够份量的“大片”啊?
马达涵打来电话说,新闻处处有今天特别多,有“硬题”要不要。我说,你们除了逼良为娼、指鹿为马,还能有啥硬题。马达涵说,这是给你铺路呢,绝对是轰动性又不犯错误的好题,你可以主动联系王妍一起行动,她一定也感兴趣。
大致了解了内容之后,我沉思了许久,题材的确是硬题材,一旦播出,肯定是可以连续的爆炸性消息。可是马达涵为什么会这么好心的主动提供线索呢,难道仅仅是为我铺路么?记者对于新闻题材的冲动还是战胜了保守的思想,我拿起电话打给王妍,问她有好题材感兴趣一起去卧底不?她兴趣并不大,还是礼节性地问了句,什么题材?我缓了缓说,是关于拯救黑熊的。
一天以后,一对穿着时髦而又极缺品味的一男一女出现在了东江市郊的大栅栏村。这俩人出手大方,行为古怪,逢人就问哪里有熊胆卖,而且高价收。
其实我一直相信自己的演技,如果不是长得实在有点后现代,估计考个电影学院什么的是有如探囊取物、瓮中捉鳖一般。王妍说我,你长得天生就是卧底的料,怎么看都不像好人,不知道将来金盆洗手的时候,去韩国整个容还有没有得救。我说,世界上就只有两种人能吸引人,一种是特漂亮的,一种就是我这样的,这叫有个性。
由于我的长相实在是“出众”,尽管王妍初学乍练的演技实在是差,我们还是轻而易举骗得了养熊人的信任,得以深入熊场实地考察,然后就收购胆汁的大项目讨价还价。
进了熊场,我才知道这次马达涵提供的线索的确是够劲爆的。10只铁笼里囚禁着伤痕累累的黑熊,每头熊都被锁上了铁背心,见有人来一些熊似乎受到了惊吓哀声不绝。铁背心中间有个铁套与熊胆连在一起是取胆用的,场面的确是惨烈。
大栅栏村有好几个这样的熊场,养熊一夜间成了很多人“发家致富”的重要手段。为了能让熊老老实实地‘贡献‘胆汁,养熊人制造出各种各样的铁‘马甲‘箍在熊身上。我们打入进去的那家熊场,除了2只小熊外,其余的8只熊都被作了外科手术,腹部安装的一根导管,一端直通胆囊,另一端暴露在体外与马甲内的一个塑料袋相连用于抽取胆汁。由于胆汁长期外溢,不能帮助熊的消化道进行消化,也不能分解脂肪性的食物,所以糠和骨粉混合的稀饭就成了这些“胆熊”的惟一食物。

“胆熊”的使用一般是从三岁开始,每天抽胆两次,使用期限可达十年之久。一只熊一年可以生产2000克熊胆粉,一头熊每年的利润数万。但是面对如此残忍的锁熊取胆,实在让人看不过去。
我们节目当晚就播发了《拯救黑熊》的第一集报道,第2天《东江晚报》也推出整版的报道呼吁救救黑熊。我们俩家媒体的领导当即决定联手进行跟踪报道,市野生动物保护管理站、市森林公安部门纷纷开始对“受虐熊”事件进行立案侦查。根据相关法律规定,非法饲养和非法运输三只以上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就属于重大刑事案件,可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我们的报道有理有据地向前推进,也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争论。一方面的观点简单,就是非法养熊取胆手段残忍;另一方面的观点却是,村民们违法养熊是不对,但是合法的熊场也未必就有更科学的手段,是该取缔非法养殖的村民,还是继虎骨、豹骨之后把熊胆也列为禁用药材予以取缔。
节目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省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中国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乃至亚洲动物基金会都先后加入进来,共同启动了“拯救黑熊”行动。不过我总结经验教训,节目做到一定程度,就把每日话题转到“春节该不该禁放鞭炮”的报道上去了。事情不能整得太大,否则不好把握。
在最后一期报道播出的那天,我和王妍一起到东江野生动物园去看望那些被拯救出来的18只黑熊。由于长期被囚禁在半平方米左右的窄小铁笼里抽取胆汁,“胆熊”唯一能进行的活动就是摇摇头,有的黑熊被解救后甚至连站立的功能都已丧失。这些被解救的黑熊刚来到动物园时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自由,整天呆呆地站着不动,唯一的动作还是习惯性地摇头,更有些熊在人走近时会惊恐狂暴地向铁笼撞击。在等待治疗的这段时间里,痛苦和焦躁始终伴随着18只胆熊。
报道虽然成功了,我和王妍的心境都不是特别好。王妍说:“其实在这个社会上,我们是不是都是被锁在不同的牢笼里,每天被榨取着那么点‘胆汁’。”
我让摄像先去拍画面,和王妍一起走开了。我接过她刚才的话题说:“不能那么悲观吧,毕竟有的熊比较漂亮,有一大群人追,而有的熊却天生过于成熟,需要去韩国整容才能金盆洗手。”
我尽量把话题说的轻松,王妍还是有很多心事的样子。突然,旁边的一只黑熊猛烈的撞击着笼子。被吓了一跳的王妍,啊的一声躲进了我怀里。
我木在那里,双臂微张,不知道该搂下去,还是就这么僵持着。
抱抱我好么,王妍突然说。
冬季的动物园里,风干冷干冷的,刮在脸上有如鞭子抽打一般,而我的心底却升起了一丝暖意。我慢慢地收拢双臂,把这个曾经倔强、曾经坚强的女性拥入怀中。高秀才说过,当爱情来的时候,该伸出双臂拥抱,而不是伸出一只手握。
可惜,我还不知道抱住得是爱情,还是仅仅是一种温暖?
王妍突然抬头看着我说:“你知道这个非法养熊村幕后老板是谁么?”
我摇了摇头。
她叹了口气说:“是潘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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