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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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人院的候诊室里摆满了桌子和各种造型的睡椅,这些东西都漆成了冷色:薄荷绿、冰蓝、淡黄。墙上钉着疯子们创作的艺术品:有指画,还有许多以耶酥、迪马乔以及富兰克林·罗斯福为题材的作品。丹尼坐下来等着范德里奇。今天,他一副泰德·泰德式打扮:粗棉布裤子、圆领汗衫、高腰硬头靴子和投弹手皮上衣。整个晚上,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研究麦尔提供的情况。昨天一天,他独自核查了杜安和乔治的背景,暗中探查了他们在峡谷的巢**,但除了隐隐觉得这两个人是同性恋外,一无所获。打扮成泰德的模样,他感到放松。他将车直接开到了卡马里洛的大门口。门卫上下打量着他的装束,并仔细查看了车子的纽约牌照,不相信他是警察。于是,又验证了他的工作证和徽章,给西好莱坞警察局挂了电话,这才让他进门。到目前为止,丹尼假扮泰德的工作还算成功——今天下午在警戒线经受的严格盘查就是一个例证。
值班男护士领进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此人身着茶褐色军服,个子不高,瘦骨嶙峋,**却很大。一双灰色的眼睛嵌在深深的眼窝里,留着爵士乐队乐师的发型——一绺棕褐色头发,油光发亮,完美地覆盖在额头。护士说了句“就是他”,便退出了房间;范德里奇叹了口气:“这是个骗局。在交换合我有关系,女接线员说那都是谋杀案。我可不是杀人犯。对你们这些小丑来说,爵士音乐家都是乔·隆克米特(Lunchmeat)一类的人。这几年,你一直想置伯德(Bird)于死地,现在你又想整治我。”
丹尼没有反驳,只是以范德里奇说他那样的口气说道:“你错了。这次我是为了菲利克斯、杜安和乔治来的。我知道你不是杀人犯。”
范德里奇一**坐在椅子上,“菲利克斯可是个人物。杜安长得什么样,我根本不知道。乔治道貌岸然,一副大人物的派头,无非是想给菲利克斯圈内那帮有钱的同性恋留下深刻印象。你今天怎么打扮得像个搞同性恋的粗汉?你以为这副打扮就可以让我开口了吗?这形象蹩脚透了,我早就不怕这个了。”
丹尼想:对付这样的猎物得精明,了解其弱点,更要机智。范德里奇的挖苦令他全身感到震动;他轻轻地摸了摸袖口,皮革的触感让他觉得惬意,“范德里奇,他们都让你给蒙了。他们不知道你是真疯还是假疯。”
范德里奇笑了笑,变了一下坐姿,蹶起**冲着丹尼,“你认为我在装病?”
“不是吗?我还知道,对这些进进出出的老面孔总判三个月,轻罪法庭的法官已经烦了。要是能把他们划到惯偷重罪之列,法官绝不手软。在法庭上,根本没有你说话的机会,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肯定知道得不少,看你那身皮行头。”
丹尼反扣双手,搭在脑后。上衣的软毛领子蹭到了脸上,“把你知道的乔治和菲利克斯的情况告诉我。也可以说说菲利克斯知道什么或不知道什么。合作的话,以后可以总判你三个月,敢耍滑头,法官就会收到一封信,说你隐瞒一起三人凶杀案的证据。
范德里奇咯咯一笑:“菲利克斯让人干掉了?”
“不,是乔治、杜安和一个吹长号的。吹长号的叫戈因斯,他总是管自己叫“吹王’①。听说过这个人吗?”
“没有。但我也是个号手,人称‘情唇’②。这有双重含义,你没想到吧。”
①这里是双关语,指吹号,也指**。
②同上。
丹尼笑得前仰后合,“给你五秒钟。不然的话,我就去找法官了。”
范德里奇笑了,“我会配合的,警察先生。我甚至会给你来一个免费情况介绍。可我得先问个问题。菲利克斯跟你谈到过我吗?”
“谈到过。”
范德里奇的习惯动作又来了:他翘起了二郎腿,优雅地晃着手。在丹尼看来,这一系列动作就像是同性恋要于事一样。他觉得浑身开始冒汗,挨着范德里奇的左半身燥热难受,“好了,快说吧。”
范德里奇逐渐安静了下来,“我是二战时认识菲利克斯的。当时为了逃避兵役,我正在装疯。这一着我哪儿都用。那时我靠一份遗产生活,日子过得还不错。经常去参加菲利克斯的晚会,有一次还和乔治做了笔买卖。菲利克斯觉得我神志不大正常,所以如果是他派你来的,那他或许在玩什么花招。完了。这就是我的免费情况介绍。”
他对菲利克斯的这种本能反应进一步证明:这个鸭子不耍点鬼把戏就活不下去——这说明他在隐瞒实情。“讲得不错。”说着,丹尼掏出了笔记本,开始询问事先准备好的问题。
“范德里奇,关于那起入室盗窃案。你知不知道乔治也卷了进去?你知不知道还有谁和菲利克斯这个惯盗有瓜葛?”
范德里奇摇摇头,“不知道。刚才说过,我曾和乔治做过一次买卖,他不善言谈,所以我们只谈生意。他从来没有提到过杜安这个人。他让人杀了,我很难过,不过我从来不和盗窃犯打交道。看上什么,我都是从商店里买。”
丹尼记下了“不知道”,“那么牙医和牙科技师的事也不知道吗?就是可以给人镶假牙的。”
范德里奇露出了一口完美的牙齿,“不知道。从高中起,我就没去看过牙医!”
“有个年轻人,大家都叫他小子——满脸都是烧伤留下的疤痕,裹着绷带。他是个盗窃犯,这是发生在二战期间的事。”
“不知道。哎呀。烦死了。”
又是两个“不知道”。丹尼说:“关于佐特拐杖。一种用木头做的拐杖,很长,顶端装有一个或多个刀片。这是战争年代的一种武器,用来割墨西哥人穿的佐特套服的。”
范德里奇说:“两个不知道,再加一个不知道。什么穿佐特套服的墨西哥人,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丹尼在下面划了线。接着,他提出了最致命的问题,“现在来谈谈那几个四十多岁,高个儿,灰头发的人。这帮家伙,都长着漂亮的银色头发,熟悉爵士乐夜总会,知道在哪儿买‘白面儿’。他们都是同性恋,像你一样,经常参加菲利克斯的晚会。”
范德里奇说:“不知道。”丹尼翻了一页纸,“范德里奇,这可是你经常出入的地方。告诉我菲利克斯的情况。把你所知道的一切,所听到的一切,所想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菲利克斯是……是个……人物。”范德里奇吞吞吐吐地说,“他既不和人打交道,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和动物打交道。他惟一的乐子就是介绍年轻人入会,让他们承认自己的角色,然后……给他们拉皮条。他有一家合法的人才中介所,不断地接待年轻人,那些敏感、具有创造力的年轻人……他们……嗯……他们都有点像……”
丹尼想大声喊:变态狂、性倒错、男妓、同性恋、街头卖淫仔、皮肉客、阿飞、狗杂种。想将报道好莱坞演员排闻的污言浊语塞到范德里奇的喉咙里,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唾出来。他揉了揉衣袖说:“他让那帮小子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从中寻求刺激,是吗?”
“嗯,是的。”
“范德里奇,现在你可以说了。五分钟之前,你还在和我耍滑头。”
“这……这不太好说。这太丑恶,太露骨,太冷酷了。”
“菲利克斯把这些同性恋介绍入会。然后呢?”
“然后就让他们在他举办的晚会上露面,为他们安排约会,让他们干事,然后向他们收取介绍费。有时他在海边的房子里举行晚会,屋内装有许多镜子。透过这些镜子,他可以观察室内的动静。他能看到卧室里情况,而卧室里的人却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丹尼记起了他第一次路过麦尔蒙特的情景:他的身子紧贴着窗户,非常兴奋,“就是说,菲利克斯是个窥淫贼,他喜欢看那些同性恋**和**。那么你说说:对自己所做的中介服务,他有没有记录?”
范德里奇已经把椅子推进墙里,“没有。那时候他还没有后台。据说他的记忆力特别好,还听说他害怕把事情记下来……主要是担心警察。可是……”
“可是什么?”
“可——可是我听——听说他喜欢把事情记在脑子里。有一次我听到他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和认识的每个人都拉上关系,并利用这种关系来获取利益。
“比如敲诈?”
“没——没错,我想是的”
“你认为菲利克斯会那样干吗?”
“会的。”非常干脆。
丹尼感到软毛领子有些发粘,“滚吧。”
菲利克斯隐瞒了实情。
人才中介所是助其实现窥淫恶好的加油站。
敲诈。
没有发现菲利克斯对诈骗犯杜安之死有什么可疑的反应。查尔斯——“矮小,秃顶,像个小猎兔犬”,其长相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富兰克中士对其性格的评价也说明他不是嫌疑人——现在还无法接近。如果菲利克斯是个敲诈犯,那他肯定和杜安有共同的特点——两人活动的世界都充满了被敲诈者。人才中介所就是罪恶的发源地。
丹尼乘水翼巡逻快艇回到洛杉矶,所有的玻璃都摇了下来,因此他可以穿着上衣,系好扣子。根据麦尔的命令,他将车停在距好莱坞警察局三个街区远的地方,步行向警察局走去。他准时走进集合室,出席由他召集的午间会议。
他的手下都已经到齐了,坐在第一排椅子上。布勒宁和肖特尔正在抽烟闲聊。奈尔斯坐在与他们相隔四个座位远的地方,翻阅放在膝盖上的一堆资料。丹尼抓过一把椅子,面对着他们坐下。
肖特尔说:“你看上去还是像个警察。”布勒宁点头表示同意,“嗯,不过激进分子们不会看出来的。他们要是有那么精明,就不是激进分子了,是不是?”
丹尼大笑。奈尔斯说:“不要瞎扯了,丹尼,嗯?我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呢。”
丹尼拿出纸和笔,“我也一样,肖特尔警官。你先说。”
肖特尔说:“简单地说吧。我调查了九十一个牙科实验室,翻阅了大量负责人的陈述,一共找到十六个嫌嫌疑人:都长相古怪,并有下流犯罪记录。我通过血型检验,排除掉九人。还有四个在服刑,另外三个我亲自找他们谈了,但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加上案发不在现场的人,目前一无所获。我会继续查下去,一有东西咬手,就会立刻打电话给你。
丹尼说:“但要先弄清咬你的是假牙。”而后转向布勒宁,“布勒宁,你和奈尔斯警官有什么收获啊?”
布勒宁打开一个大活页本,看了一下,“我们的收获是个鸭蛋。关于咬人的惯技,我们查看了洛杉矶市警察局和县警察局的档案材料。发现一个黑人男同性恋咬掉了他男友***的记载。还有一个奈尔斯发碧眼的胖子,是个专门**儿童的**犯,总爱咬小女孩。另外两个也能和嫌疑人的形象对上号——都因加重恐吓行为被关在阿卡斯卡德罗。在同性恋酒吧,零。咬人仔们不会泡在酒吧里,说:“我咬人。想要吗?’我去酒吧调查,了解同性恋详情的警察一个劲地嘲笑我。有关缉捕队和性攻击的资料,一无所获。盗窃案,同上。我反复核查过,没有对得上号的。没发现脸上有烧伤疤痕的小子。有六个中年、灰头发的人符合案犯特征,但不是案发当夜在押,就是有不在现场证据——都是守法公民作证。关于征询意见的情况——什么都没有——这个办法都老掉牙了。格里菲思公园老黑城,戈因斯被抛尸的地方,一无所获。没人看见什么,屁都没有。关于举报者的情况,忘了吧。这小子不合群,我以养老奈尔斯向你保证,他和地痞流氓没有任何瓜葛。我个人认为有三个人最为可疑,我是从州县假释委员会那儿了解到的——其中两个是同性恋,一个是情种——这家伙个子很高,灰头发,长得像传教士似的,在战争期间曾给三个水兵钻过洞,常常用牙膏润滑他的***。三个人都在午夜外出活动时违反过宵禁令——只有玛丽·埃克特妹妹一个人为他们不在案发现场作证。
布勒宁停下来,气喘吁吁,点了一支烟。他说:“奈尔斯和我严密盘查了我们所能找到的每一个海洛因贩子,人也不太多——但也没什么干货。有谣言说,杰克或科恩正准备脱手一批削价商品。零。我们对爵士乐师活动的角落进行了严密的监视,但没有发现符合案犯特征的。安眠药的情况同样。什么收获也没有。但我们正在密切观察。
奈尔斯吃吃地笑了起来;丹尼看了看记录本,自己心不在焉地涂了满纸的“零”,“布勒宁,佐特拐杖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它进行人身攻击的资料和举报电话?”
布勒宁眯起眼睛说:“一样,鸭蛋。那是老墨西哥人的玩意儿,战场上用的。我知道,莱曼医生说死者背上的伤是佐特拐杖所致,可是你不认为他会搞错吗?我认为这说不通。”
达德利的一个手下常去医学博士诺顿·莱曼那里。丹尼突然冷冷地说:“不会。莱曼是最好的医生,他不会弄错。”
“就算是,我还是认为这不是真正的线索。我们的年轻人只是在书本上见过那些该死的拐杖,或在影视上看到过佐特暴行,对他们并无兴趣。他不过是个该死的心理医生,我们没有理由为此怀疑那些年轻人。”
布勒宁对拐杖问题的态度有点不对头;丹尼耸耸肩膀指出:“你错了。我认为,拐杖对我们弄清杀人犯的动机是十分关键的。本能告诉我,他是在报复,那些特殊的伤残就是很好的证据。因此,我希望你和奈尔斯认真梳理墨西哥人居住区警察局的有关资料,并核查过去有关案件的报告——如42、43年发生在那儿的案件,用佐特拐杖行凶的案件,睡湖案等——一直追查到底。
布勒宁盯着丹尼;奈尔斯哼了一声,嘟囔道:“我的本能。”丹尼说:“中土,有什么意见,直说吧。”
奈尔斯咧嘴一笑,说:“好吧。第一、我不喜欢洛杉矶县警察局和他们的好哥儿们科恩·凯克,在县局我有一个哥儿们,他说你们装的便衣警察并不像。第二、我自己一直在进行调查,并和昆廷的几个假释人员谈过,他们说戈因斯绝不是个同性恋——我相信他们。第三、我认为你不将塔瑞德街的前哨撤回,是对我的欺骗,而我讨厌你这么做。
不要像波尔多尼。不要像波尔多尼。不要像他妈的波尔多尼。丹尼,要冷静,“我不关心你喜欢什么,或者你想什么。那些假释人员到底是什么人?”
两个人狠狠地对视了一下;奈尔斯看着笔记本说:“保罗·库宁和莱斯特·马兹马尼思。还有第四,我讨厌你。”
终于摊牌了。丹尼看着奈尔斯,对洛杉矶县的治安官肖特尔中士说:“肖特尔,通告栏上贴着一张海报,糟蹋我们局。你去撕了它。”
肖特尔的声音,充满钦佩:“是,头儿。”
泰德·泰德。
泰德·泰德。
西奥多·泰德。
泰德·泰德,激进分子左倾颠覆活动舞台管理。
青年演员反法西斯主义组织成员朱基·罗森斯维格和布鲁克林赤色基层组织魁首比尔·威尔海特的朋友;哥伦比亚大学左翼分子多娜·坎特莱尔的前情人。她曾在43年煽动叛乱,并在47年跳楼自杀——其父亲在收到众议院非美活动调查委员会的传票时,试图自杀。他喝了一杯灌肠烈性鸡尾酒,结果把自己的大脑灌成了半痴呆,永远变成了植物人。听到这个消息,她便从乔治·华盛顿大桥上跳了下去。属于美国橄榄球联盟一产业工会联合会前会员、北岸长岛激进分子前党员、服装工人防务委员会前委员、反顽固派爱国会前会员、亚伯拉罕·林肯行动队队员和保罗·罗伯逊公谊会教友。幼时曾参加社会主义者夏令营,纽约市立大学辍学生,因政治上煽动颠覆政府而未被征服兵役,因政治需求,喜欢用舞台工作启发民众。导演过一系列百老汇剧目,并在曼哈顿外景地拍摄过几部二流电影。喊口号、打架、久经沙场。喜欢参加各种集会示威活动,签署请愿书,发表激进分子的奇谈怪论。1948年之前一直是纽约左派组织的活跃分子——然后便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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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
多娜美丽而冷酷,整个就是她那埃阿斯①酒鬼父亲的翻版,只是她不喝酒。朱基是个大个儿,身体发胖,眼睛突出,就像患了甲状腺亢进似的,眼睛上面还架着一副厚厚的眼镜。比尔,白人中产阶级,长得颇为英俊。他的支持者的照片,是在联邦政府对他们实施监视时拍摄的,就好像一张张面孔贴在挥动标语牌的人躯体上似的:在相片的背面有姓名、日期以及被捕原因,更加详尽地说明其背景情况。
①特洛伊围攻战中的希腊英雄,膂力及骁勇仅次于阿基利斯。
丹尼将车停在了高尔,这里位于日落大道的北边。停好车后,他匆匆地看了一遍资料和相片,熟练地记下即将要与自己联袂演出的明星们的面容:国际工人兄弟会纠察队队长,他准备亲自将自己引荐给他;受雇暴徒,他将受到他们的阻拦,免不了会有一番争吵;洛杉矶警察局研究院的打手,势必会有一场格斗;最后——如果麦尔的方案万无一失——非美逃亡颠覆者协会纠察队队长诺曼将会带他去见黑文。丹尼长出了一口气,把枪、徽章、手铐和写着丹尼的身份证锁进储物箱,而后将西奥多·泰德的驾驶执照复印件塞进皮夹子。就这样完成了丹尼向泰德的转变;丹尼穿过大街,准备开始行动。
整个现场一片混乱,分成两条蛇形长队:非美逃亡颠覆者协会,国际工人兄弟会,挂在木棍上的旗子,嘶喊声,尖叫声,三英尺宽的人行道上是一群一片的小集团,阴沟里堆满了垃圾、瓦砾,演播室的墙壁在四分之一英里长的街区延伸,将这些队伍围在中间。新闻记者站在高尔对面的车旁。午餐车正在分发咖啡和油炸圈饼;一群上了年纪的警察伸直脖子,仔细观察新闻记者在一块纸板上胡乱地涂写着什么。纸板横放在一辆洛杉矶警察局的黑白色轿车引擎上。牛角号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在街道上狂轰滥炸,“激进分子滚出去”、“立刻公平付酬”的口号声不断地重复着,清晰而单调。

丹尼找到了国际工人兄弟会的纠察队长,和照片上一模一样。他机智地冲着丹尼眨了眨眼,递给他一块松木板,木板顶端的硬纸板上印着非美逃亡颠覆者协会。他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通要制定法律云云,并让丹尼填了一张时间卡。丹尼发现操纵餐车的那个家伙正在盯着这笔交易一一很显然,这就是麦尔信息包里提到过的非美逃亡颠覆者协会的眼线。喊叫声更加响亮,纠察队长将丹尼推到行进的工友队伍中,埃尔和杰里穿着邋遢的工作服,都和照片上一模一样。每一部剧本都是硬汉式的问候:三个无法忍受人们胡说八道的硬汉小伙子开始认真地表演。他——泰德——正在主演自己的好莱坞“史诗”。一大堆临时演员包围着他,一队好人,一队坏人,朝着相反的方向一起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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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埃尔、杰里一起并肩往前走。这两个人都是职业演员,深谙自己的业务。各种标语牌在他眼前闪过:财政公正!结束电影独裁!磋商公平报酬!国际工人兄弟会会员用胳膊肘戳非美逃亡颠覆者协会(非美逃亡颠覆者协会)会员的胸腔。那些坏蛋痛得直皱眉,但没有还击,继续喊叫着往前行进。摄影师扛着一架有声摄像机挤了进来。丹尼不断地想象着各色艺术大师、绞肉机、电动圆锯和助力车引擎,一起超时间运转,让你无法总是想着或看着同一个形象。他不断重复着事先准备好的谩骂,冲着杰里喊:“你喊的口号像他妈的莫斯科激进分子的词儿。哥儿们,你他妈的到底站在哪边?”
接着自己又回答道:“谁他妈的给钱,我就站在谁的一边,哥儿们!”
看到旁边有非美逃亡颠覆者协会成员监视,杰里抓住他的胳膊说:“这样不好——”
他甩开杰里,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喊;每个分镜头纠察队长都过来,警告他要注意与人合作,并将埃尔和杰里拽到一边,让他们像校园里的学生那样握手,几个萎靡不振的左派分子将这一切记录了下来。他们三个人都煞有介事地做着这一切;纠察队长火急火燎地走到午餐车前;丹尼看到他跟那个煮咖啡的人——非美逃亡颠覆者协会的眼线——说了几句什么,用拇指指了指他刚刚调停过的骚乱人群。埃尔说:“别吊儿郎当的,泰德。”杰里小声咕哝着反激进词语,丹尼不停地说着“我是你们的一员”这类真正的泰德式的东西,以防那些坏家伙窃听到。这些东西都是麦尔从以前一篇报道纽约警察局红色别动队的文章中生拉硬扯来的。这篇文章说:各服装工人工会发疯地互相攻汗,双方“老板”都在利用会员。丹尼竭力想让埃尔和杰里两个庸人理解他话中的含义,他们却一边摇头一边眼望别处,对总是扮演激进分子的叛徒这种混蛋角色感到厌倦。
丹尼高举旗帜,雄赳赳气昂昂地前进,口里喊着“激进分子滚出去”,并体味着喊声所产生的声音曲线。他的摄影师开始拍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从容自若,那么井然有序。他已经拍了四个镜头,不想再拍第五个。他好像天生就是搞这个的料,而菲利克斯淫窝里的那个变态佬并未让他感到兴奋。这里的一切就好像真空状态下的喧嚣,你被推进绞肉机,在被绞成碎末时却狂笑不止。时间在流逝,埃尔和杰里从他的身边擦过:一次,两次,三次,粗俗不堪的手脚。第四次从他身边擦过时,他们带了一个洛杉矶警察局打手。这家伙非常健壮,就像是一座砖砌的茅厕,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个骆驼用手指着丹尼的胸膛,即兴说道:“这小子就是无法无天的激进分子吗?在我看来他倒像个不堪一击的娘儿们。”
接着,背离剧情的台词也出来了:“那么,试试看,乡巴佬。”丹尼也即兴逼近他,低声说着。他将那个“茅厕”的手指使劲往后扳,突然猛咬他的指头。那家伙疼的尖叫起来,使劲甩着受伤的左爪。丹尼口里喊着一、二,一脚踹在对方的腹腔神经丛上,洛杉矶警察局打手痛得弯下了腰。丹尼又用右脚的钢头鞋尖猛踢他的睾丸,一下子把他踢进了一群非美逃亡颠覆者协会纠察队员中。
四周一片喊叫声和口哨声。丹尼捡起一块松木板,准备向对手的头上抡去。这时,警察把他围住了,他们用警棍将他击倒在地。他被打倒,提起来,再打倒,再提起来,然后摔在地上,一阵猛踢。他被彻底打趴下了——接着他尝到了一股血腥味,并发现自己躺在便道上。他感到自己被拽了起来,推到诺曼的面前。这个人长得和麦尔提供的监视照片一模一样,他十分友好地说:“泰德,啊?我想我听说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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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小时一眨眼过去了。
诺曼非常友好地帮他清洗干净,而后把他带到林荫大道旁的一家酒吧。刚才的重创很快便在丹尼身上发作起来,背部皮肉阵阵作痛,牙齿松动,两肋生疼。按麦尔的剧情安排,警察必须及时到场——即兴表演需对他有利——否则他们真会给他开了瓢。按照剧本要求,他们需将打斗双方分开,分开前,要让他们比划几下。但是,很显然,他们延长了他的即兴表演。那顿举打脚踢和提起抛下都是他们的即兴之举,目的只是为了听他嚎叫。现在的问题是,对他造成的损失,《我是麦尔》剧组将会如何处罚他——他自己就曾是洛杉矶警察局的警察。进了酒吧,他又恢复了泰德的身份。面对无休止的提问,他根本无暇去考虑事态的后果。
诺曼给他拍了照,留作斗殴的记录,而后又拍了拍他的马屁,说自己崇拜硬汉子。重新进入角色的丹尼,要了一瓶啤酒,慢慢地喝了两杯,做出一副从不酗酒的样子,只是挨了法西斯分子的接,借此止痛而已。这酒的确管用——身上的剧痛减轻了,肩膀可以活动了,绞痛暂时停止了。两杯酒下肚,他觉得舒服了许多,对自己刚才的表演颇感自豪。诺曼顺口问起了,朱基过去对他和多娜做何评价。丹尼说起多娜的伤心事,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口忆:坎特莱尔教授,一个植物人,他亲爱的多娜死了,是法西斯分子干的,但是巨大的悲痛令他麻木,无法进行抗议或起码的回击。诺曼穷追不舍,问他多娜自杀后他做了些什么,丹尼给了他一个丹尼一泰德合二为一的拼盘答案:以激进分子泰德为主人公的盗车贼的故事。故事是真,罪名是假。同时他还编造了一个东海岸犯罪现场。友好的诺曼全盘接受。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这令他十分满意。他又要了两杯酒,问起了服装工业区斗殴的情况,还有罗伯逊联盟以及朱基和他说过的那档子事。丹尼东拉西扯,说得天花乱坠:一会儿是一堆人名儿,一会儿又是一堆相片儿,一会儿又对激进分子的种种美德赞不绝口。人名和相片取自麦尔的文件袋,美德借自他所熟知的国会议员和圣贝尔杜居民的真实品性。诺曼舔着自己的盘子,乞求他讲下去。丹尼又是一番海阔天空,身上也不觉得疼了,手不停地搓着袖子,好像两只袖子是他的另一层皮。他的故事或纯属子虚乌有,或取材于麦尔的实情:不厌其烦地讲他如何失去了政治信念;如何贪婪地沉溺于麦尔监视照片上激进小娘儿们的色相;如何长途跋涉,周游全国;如何憎恨自己;还说为了开眼界才来参加国际工人兄弟会的罢工,但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当法西斯分子的料——自己的愿望是工作、奋斗、组织并帮助非美逃亡颠覆者协会结束影视界老板敲骨吸髓的**。诺曼听得两眼发直,深信不疑。他起身说道:“明天你能不能来见一下我和摄制组成员?明天中午在贝弗利的埃尔凯奥特,可以吗?
丹尼站起来,身体晃了几晃说:“可以。”接着“啪”地敬了一个斯大林大伯式的礼,这是他从一部纪录片中学来的。丹尼心里清楚,这其中表演的成分远远大于酒精和伤痛的作用,真够得上奥斯卡奈尔斯像奖的水平了。
丹尼驱车回到家里,检查了一下文件和相片,看它们原封未动,放了心。冲了个热水澡,在背部青肿的地方抹了些药膏。光着身子,对着浴室的镜子,像健美明星克莱尔·黑文一样,展示了一下身体的曲线。然后从左手衣橱里拿出衣服穿上,毛料便裤,皮腰带,T恤衫,警靴和皮夹克。一副泰德打扮,而不是什么警察。他对自己在镜中的形象十分满意,然后驱车直奔脱衣舞厅。
夜幕降临,天色朦胧,阴云密布。丹尼将车停在了菲利克斯人才中介所对面的日落大道上,在座位上拿着望远镜盯着那座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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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栋灰色、单层、法式建筑,双层玻璃窗,拱形门廊,信箱上面刻着黄铜字母,属装饰派艺术风格。全封闭自动门,入口处的顶灯雪亮。里面停着三辆车;丹尼眯起眼睛窥视着三辆车的牌照,然后用笔记了下来:加利福尼亚,1949,DB6841,GX1167,QS3334。
天完全黑了下来;丹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5点33分,一个二十五岁上下的白人男子走了出来,钻进那辆牌号为GX1167的绿色福特轿车,开走了。丹尼记下了那辆车和那个男子的特征,而后继续监视起来。5点47分,一辆战前生产的白色拉萨尔轿车开了进来,牌号为CAL49TR4191。车上下来一个拉丁小生,此人形容俊俏,上穿风衣,下面是一条上宽下窄的裤子。按过门铃后,进了中介所。丹尼记下后继续观察,看到两个穿着普通的人走了出来,这两人年岁稍大,长着黑色头发。他们走到停车场,分别进了牌号为DB6841和QS3334的那两辆车,倒出门外,上了日落大道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去。十分钟后,那个拉丁小生也离开了。丹尼记下了这些人的特征——没有一个能和嫌疑人对上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丹尼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口,闻着身上的药膏味,感到浑身又开始阵阵作痛。6点14分,一辆劳斯莱斯开进了停车场;一个司机模样的人从车里出来,按了一下中介所的门铃,冲着对讲系统说了几句话,而后穿过大街,不见了。屋里的灯一盏盏熄灭了,最后只剩下一个窗户还有亮光。
丹尼想:菲利克斯的司机把车留下来,看来不会再有“客户”上门了。他看到街的拐角处有一个电话亭,就走了过去,投了一枚硬币,拨通了机动车辆部警察专线。
“喂,哪位?”
丹尼盯着那盏仍然亮着的灯说:“西好莱坞警察局警官丹尼,请快点。”
对方说:“我们这儿积压了不少等着注册的,但是——
“这是警察专线,不是机动车辆部信息中心。我是负责谋杀案的探员,你别跟我扯皮。”
那人骂骂咧咧地说:“我们是协助注册的——对不起,警官。请问您查谁?”
丹尼说:“我告诉你车牌号和车的特征,你给我查一下车主是谁。四个加利福尼亚49年牌照:DB6841,GX1167,QS3334,TR4191。快点儿。”
对方说了声“是,先生。”就放下了电话。丹尼注视着菲利克斯中介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那个机动车辆部职员又拿起了电话,“查到了,警官。”
丹尼把笔记本摊在墙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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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B4861,车主是唐纳德·沃切特尔,家住圣莫尼卡市富兰克林街1638号。GX1167,车主是提莫西·科斯蒂根,家住范奈斯市萨提科埃街11692号。QS3334,我们的记录是阿兰·麦尔克斯,皇家奈尔斯奖学金获得者,家住威尼斯市第四大街209号。TR4191的车主是奥吉·杜阿尔特,家住洛杉矶市北文德姆街1890号。就这些。”
这些名字看不出什么迹象,——只有杜阿尔特似曾相识。丹尼挂了电话,这时亮着的窗户里正好关了灯,他跑回汽车,坐在方向盘后等着。
过了一会儿,菲利克斯走了出来。他锁好门,“啪”地打亮了停车处的灯,把那辆劳斯莱斯倒出来,转了个弯,然后上了日落大道,向西驶去。丹尼数了五下后跟了上去。
跟踪这辆劳斯莱斯一点不费力,菲利克斯开得很小心,一直行驶在中道。丹尼让另一辆车插在自己前面,紧紧盯着菲利克斯的无线电天线。天线是个细长奈尔斯金属杆,顶端装饰着英国国旗,在迎面车灯的照耀下特别显眼,像个标杆。
他们不紧不慢地向西驶去,开出大道,进入了贝弗利西尔斯。车到林登时,夹在中间的那辆车向右一拐,向北开去;丹尼缩短了与菲利克斯的距离,车灯照着劳斯莱斯的车尾,而后反射回来。现在,车已进入霍尔姆比一希尔斯和韦斯特伍德地界,路上稀稀落落,几乎没有什么车了。布伦特伍德,帕西菲克一帕利塞兹,青葱的草木时隐时现,其间点缀着一座座西班牙式房子和片片空地——日落大道在漆黑的夜幕中蜿蜒。这时,丹尼从后视镜中看到身后有灯光射来。
他加大了油门;后面的灯光更加耀眼,接着便消失了。他看了一下后视镜,发现身后的车换成了小灯,离自己大约三辆车的距离,而此时路上再没有其它车辆。于是他猛踩油门,向前疾驰,直到发现菲利克斯的劳斯莱斯就在自己的雪佛莱前不足一箭之遥的地方。又察看了一下后视镜;那辆车紧跟在**后面。
尾巴。
流动监视哨。
三辆车轮流监视。
丹尼咽了口唾沫,瞥见在马路右侧有一块长条形的空地,路肩布满石块。他调低车档,向右急转,车冲上路肩,跌跌撞撞地穿过乱石,雪佛莱的底盘也撞坏了。他看了看在日落大道上跟着的尾巴,车灯灭了,嗡嗡地跟了上来。他向左急转弯,换成一档,慢速从路肩驶上公路。打开大灯;二档,三档,油门踩到底。一辆战后生产的棕色轿车,在他逼近它的瞬间,急转弯,失去了控制;他的车一下接在它的**上,泥水四溅,模糊了车后的牌照。司机可能让他的车灯给照蒙了。
接着,那辆车猛地右转,停在了被车灯照得通明的路边。丹尼换到低档,踩下刹车,调转车头,逆着车流滑行。迎面的车灯直射向他;他打着火,猛地松开离合器,踩下油门。车越过路沿,上了公路。日落大道上喇叭声响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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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两旁是两排平房;路标上写着:“拉帕洛马大街,1900N。”丹尼加快了速度,柏油路越来越陡,视野内再没有其它车辆。平房的灯光照亮了街道;越过拉帕洛马大街的坡顶,路面突然变得平坦——路旁是那辆棕色轿车,司机一侧的门开着。
丹尼将车停在它的后面,打亮前灯,掏出手枪,从车里出来,端着枪向前走去。他看了看前座,什么也没有,只有整洁的棉绒坐垫。他后退了一步,看到这是一辆48年生产的庞蒂亚克高级老板轿车,被遗弃在建了一半的马路上,马路周围是黑黝黝的山丘。
他的心怦怦直跳,嗓子发干,双腿打战,握枪的手不停地抖动。侧耳细听,除了自己的心跳外,四周鸦雀无声。扫视了一下周围,想找到逃跑的路线,但只看到十几条通向平房后院的车道和圣莫尼卡山的轮廓。
丹尼想:要沉着、冷静,你是两个局的高级刑事警官。“高级警官”一词使他镇静下来,他将手枪别在腰带上,蹲下,再次仔细检查前座。
坐垫上什么也没有;行车执照系在方向盘杆上——正符合要求。丹尼解开系带,将执照拿到他的车灯前,只见上面写着:
“沃尔德尔·哈斯科姆,98161/4南埃奥拉,洛杉矶。注册号CAL416893—H;驾照号CAI**Q1338。
洛杉矶南森特勒尔,黑人小镇,正是盗窃杀人犯戈因斯运货车的地方。
是他。
丹尼再次感到不安起来,连忙驱车返回日落大道,一直向西驶去。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眼前出现一个加油站,里面有一部投币式公用电话。丹尼哆哆嗦嗦地将一枚硬币投进投币口,拨通了机动车辆部警察信息中心。
“喂,哪位?”
“西好莱坞刑警队D警官丹尼。”
“就是半小时前来电话的那位?”
“该死的——是我。给我查一下最新犯罪记录:看看是不是有一辆48年生产的庞蒂亚克高级老板轿车不久前被盗,车牌号是CALJQ1338。如果是,告诉我它的被盗地点。”
“明白了。”接着便是一片寂静。丹尼站在电话亭里,冷一阵,热一阵。他拿出本和笔,准备记下接线员提供的情况。这时他看到本子上有个名字“奥吉·杜阿尔特”。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在有关非美逃亡颠覆者协会的资料中有个叫杜安·杜阿尔特的——可这毫无意义——杜阿尔特在墨西哥人中是个十分常见的名字,就像加尔西亚或赫尔南德一样。
接线员回到电话上,说:“那辆车是刚刚失窃,今天下午在南诺曼底994号外面被人偷走。车主是个黑人男子,名叫沃尔德尔·哈斯科姆,住在南诺曼底…9816号。”
“我知道了。”
“喂,警官,你的伙伴还真不错。”
“你说什么?”
接线员有点不高兴,好像在和一个弱智说话一样,“你们队的琼斯警官。他打了两次电话,反复问到那四个人的名字,就是我告诉你的那四个人,他说你丢了记录本。”
电话亭的空气凝固了。没有这个警官;在他监视菲利克斯中介所的时候,一定有人——可能是他——一直在紧紧地盯着他,并听到了他和接线员的通话,抓住了他们通话的主旨——他在询问车辆注册问题。丹尼浑身发抖,颤声说道:“他的声音有什么特征?”
“你伙伴的声音?太有教养了,不像是个县级便衣警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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