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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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想到那些因过于粗俗而避开的词语:男同性恋狂,男同性恋派对,同性恋老油子,同性恋**。他有点儿激动,问道:“希利,你能认出那个岁数大点儿的男人吗?”
希利摆弄着他的萨克斯管,答道:“我想不能。这里灯光怪怪的,那个同性恋家伙,给我留下的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这以前或者之后,你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他单独一个人时,我从来没有见过。要是你认为我见过的话,告诉你,我以前可是整晚在这里工作。”
丹尼摇摇头说:“你知道戈因斯是不是使用麻醉剂?”
“绝对不可能。他嗜酒如命,绝对成不了瘾君子。”
“其他认识他的人,比如说这里别的乐手,怎么样?”
“不知道。我们只是瞎聊过几次。”
丹尼伸出手来,希利把它翻转过来,用爵士乐手的方式与他握手道别,说了声“再见”,就向舞台走去。
男同性恋狂。
同性恋老油子。
同性恋**。
丹尼一边想着这些词语,一边看着希利登上乐台,和其他乐手彼此拍拍后背。这些人体态臃肿,像死人一般,面都似乎都有麻点,像得了痨病一样,脸色憔悴,而且油腔滑调。他们和旁边那个圆润的女低音在一起,显得特别不般配。那情景活像从犯罪现场拍下来的一个镜头,上面有许多污迹,破坏了画面的对称,使你总觉得里面好像有点什么不对劲儿的东西。音乐响起:钢琴给小号传过去一个跳跃的旋律,鼓声接着冲了进来,希利的萨克斯管一会儿如泣如诉,一会儿轻快活泼,一会儿又如泣如诉,不知不觉离开了低音部叠句的曲调,转入和弦变奏。随后音乐离开
了原来的变奏,变成了噪音。丹尼发现了女用盥洗室旁边有一排电话间,于是转回去,搞他的警务工作。
他投入第一个五分镍币,拨通了第77街区警所值班负责人的电话。丹尼说明他是一名探警,正在处理一宗命案:一个乐手,而且可能是一个瘾君子被人砍死了,弃尸于日落大道附近。受害人目前可能已经戒毒了。但是他想弄到一份当地海洛因贩子的名单,这个家伙可能与一桩毒品阴谋有关。值班负责人问道:“科恩近来怎样?”接着补充说,“通过正式渠道把要求递上来。”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丹尼带着醉意,给莱曼大夫在摩尔格市的家挂私人电话,一只眼睛盯着音乐台。电话铃响了两声,这位病理学家就去接电话:“喂?”
“大夫,我是丹尼•阿普肖。”
莱曼笑道:“还不如叫自命不凡的丹尼呢?我刚刚给你急着要检验的戈因斯验了尸。”
丹尼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再也不看希利拿着萨克斯管旋转的姿势,说道:“嗯?怎么啦?”
“首先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在尸体的嘴里放了压舌板?”
“是啊。”
“警官,在彻底检查完尸体的外表之前,千万不能在内腔里放置任何外来物。这个尸体的后背上遍体鳞伤,伤口上嵌有细长的木片,是松木片。但是你把一条松木片当作压舌板放入死者的嘴里,留下了同样的碎片。你可知道你会把我的判断搞砸吗?”
“请说下去。不过,很明显,受害人是被人用毛巾或者带子勒死的。那些毛巾的纤维就充分地说明了这一点。”
莱曼长叹了一口气,十分恼火,说道:“死因是海洛因注射过量。这一针是凶手亲自注入脊柱附近的一根血管里的,因为受害人自己不可能够到这一位置。那条毛巾放在他的嘴里,目的是当海洛因刺激受害人的心脏而引起动脉破裂时,用它来吸血的。这就是说,凶手至少具有初等的解剖知识。”
丹尼说:“真它妈的是上帝的兔崽子。”
莱曼说:“好一个亵渎神明的用语。不过,还有更糟糕的。先跟你谈谈几个情况:
第一,在死者的血液里没有残留的海洛因。多伊先生现在已经不用毒品。尽管他胳膊上的针眼表明他曾经用过毒品。第二,死亡发生在凌晨1点至2点之间,而他的颈部和生殖器上的淤伤都是在死后弄的。背部的刀伤也是死后才弄上去的。几乎可以肯定是用‘刀片’割的。刀片是紧紧固定在松木条或两英寸宽的木料样的东西上。尽管非常残忍,可逃不过我的眼睛。然而……”
莱曼停了下来,就像从前在教室讲课时所作的停顿那样。丹尼惊出一身冷汗,喝的威士忌都给吓了出来。说道:“说下去,大夫。”
“好的。死者眼窝里的东西是***。凶手把生殖器**死者的眼窝**精,至少有两次。我发现有六毫升的***向后渗人脑壳的窟窿内。阳性O型分泌腺是白人中最常见的血型。”
丹尼打开电话亭的门。一阵疯狂的爵士乐立刻传了过来,他看见希利单膝跪下,将萨克斯管举向空中。问道:“尸体上被咬的伤口怎么样?”
莱曼说:“我想不是人干的。那些伤口撕咬得太烂了,我简直无法从中提取任何动物的牙印。此外,你把死者拉到停尸房之后,那个接收尸体的验尸官助手用棉签沾酒精去擦拭尸体的感染部位,所以我未能检验唾液和胃液。受害者的血型是阳性AB型,这就是我发现的一切。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凌晨4点多一点儿。”
“这个时刻觅食的野兽不大可能下山的。而且如果是野兽咬的,伤口也过于集中了。”
“大夫,你认为我们一定要弄清牙印吗?”
“当然,伤口周围的炎症是由于用嘴舔而引起的。伤口太宽,不可能是人……”
“你认为……”
“听我说。我在想,也许哪个凶手把血液涂抹在感染部位作为诱饵,让某种训练有素的烈性犬来撕咬受害人。多少人负责这个案子啊?”
“只有我。”
“有死者的身份证吗?有其它的线索吗?”
“还好,大夫。”
“一定要抓住他!”
“我会的。”
丹尼挂上电话,向外走去。冷风吹散了他酒后浑身的热气。他开始在脑子里整理各种证据。现在他有三条可靠的线索:
同性恋造成的损伤结合希利关于戈因斯是“同性恋者”的说法;他的一口“娘娘腔”和“老色鬼模样”,和昨晚酒吧招待看到的那个高个、灰白头发、和戈因斯
一起走向偷来的别克车的那个人十分相像——当时离推测的命案发生时间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海洛因注射过量的死因;酒吧招待有关戈因斯的描述——当时戈因斯脑袋摇摇晃晃,那是吸毒者的一种摇晃,这很可能是注射毒品诱发心脏破裂的前兆。戈因斯原先吸毒,近来戒了。丹尼故意排除可能是野兽残害的想法,他有一条不容置疑的线索:这个高大的头发灰白的男人,是一个老色鬼,可能是去偷海洛因和注射器,并说服了一个改过自新的吸毒者,放弃新年夜的爵士乐演奏会,去现场为他望风放哨。
在对付当地狡诈的毒品贩子方面,至今没有得到洛杉矶警察局的协助。把它看作是一起毒品贩子的勒索案,是惟一合乎逻辑的解释。
丹尼穿过大街,向汤米•特克的游艺室走去。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小隔间,并按照自己的习惯,要了咖啡来醒酒。这里的音乐或者说是音乐基调是民间的。室内的椅子套和椅子垫都是用斑马条纹布来装饰的。各种灯具放射出强烈的、光怪陆离的光芒,照向天花板,美化了廉价的壁纸。看到强烈的灯光,丹尼隐约地感到会有一股危险的烈焰把整个街区烧成废墟。浓浓的黑咖啡刺激着他,使他兴奋不已,他考虑如何解开那些相互交织在一起的案情谜团。音乐轻柔,隔间内夫妻拥抱爱抚,情侣们牵着手在饮着酒。所有的这一切使他想起了在圣柏都时,他和迪姆穿着一身滑稽的老式服装,玩恶作剧,开车兜风,到一个乡下小镇去参加舞会。他们在家里换好衣服,当时母亲在科尔特百货商店外面兜售“了望塔”纪念品。他们脱掉外衣,只穿贴身内衣,打闹着,讲有关掉换女友的笑话;那天晚上迪姆和洛克逊•别索里尔在体育馆外,他们两人把挂着的老式服装摇来摇去,差点儿让衣服从挂着的钩子上掉下来。在舞会上没有人和他跳舞,他只是坐着看,喝着混合的甜饮料,乐曲的调子越来越低沉,节奏缓慢,令人伤感,催人泪下。

丹尼终止了回忆,又想起了警务工作。他四处观看着,看是否有关于健康案情方面的违规事件、烈酒违规,以及其它种种违法行为。他看到:守门人接待未成年人,几个黄种人穿着有细长裂口的长外衣,在干着拉皮条的勾当。某个大房间只有一个旁门出口,离狂欢的人群很近。时间在消逝,乐声从弱到强,又从强变弱。由于正喝着咖啡,他用眼睛四处观望,使他的神经变得敏锐起来。随后他看到了一个
有价值的情况,两个黑人在出口门帘附近,拉住一只用东西这在前面的手:用现金换取藏在手心里的什么东西,并急速地向停车场跑去。
丹尼将数数到六,并跟随着他们,小心地打开了门,偷偷地跑了出去。那个拿钱的黑人大步跨过人行道,其它的家伙分成两行蹲在地上,打开装有鞭形天线装置的门。丹尼给自己三十秒钟的时间来四处张望、点烟或喘息,然后拔出他的四五式手枪,匍匐着向前挪动。
这是一辆淡紫色车,从窗口散发出大麻烟的味道。丹尼抓住驾驶室的门,将它打开。黑人尖叫着,扔下他的大麻烟卷,嘴上含着烟斗向后退缩。丹尼喊道:“警察,把手慢慢地放在仪表板上,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个年轻人慢慢地照着做了。丹尼用四五式手枪的枪口顶着他的下巴,搜他穿的夹克口袋和腰带,看有没有武器。他发现一个蛇皮的皮夹、三包大麻烟卷,没有发现武器。他突然打开仪表板上的小箱,打开仪表板上的灯。这家伙喊道:“老兄。”丹尼使劲顶了一下枪,顶得他喘不上气来,这才让他闭上嘴。
大麻烟的味道实在难闻。丹尼在座位的垫子上找到一个烟卷头,并将它弄灭了。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打开皮夹子,从里面取出驾驶员的驾驶证和上百张的十元和二十元的现金。他将现金塞在他的口袋里,察看驾驶证,上面写着:卡尔顿•W•杰弗里斯,身高五英尺十一英寸,体重一百六十五公斤,出生日期为1929年6月19日,住4391/4E,洛杉矶市98号大街。他在小箱里翻查,发现了一个用同一个名字登记的机动车辆部的注册证,还在信封里找到许多未付款的交通部门的传票。丹尼将驾驶证、大麻烟卷、钱和注册证放在一个信封内,并扔在人行道上。他从那人的下巴处抽回手枪,用枪口拨动那人的头,让那人看着他。最后,他看见那人在挣扎着喘气,在眼泪旁有棕色的东西,嘴唇颤动着,喉结在上下跳动。
丹尼说:“快说,否则至少在州监狱里关你五年。你看着办吧。”
卡尔顿•W•杰弗里斯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又尖,又细,“你想要什么?”
“我想你很精明。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我会把这些东西放在信封里,并在明天寄给你。”
“现在就还给我吧,求求你,我需要那些钱。”
“我需要真正的告发。如果你和我耍滑头,我会接扁你的。其实,你刚才已经向我招供了。”
“老兄,我没有向你招供!”
“你当然招供了。你一个星期贩卖一磅。你是南部的头号蝗虫。”
“老兄!”
丹尼将枪管对着卡尔顿•W•杰弗里斯的鼻子。“我想知道那些人的姓名。在这儿贩卖海洛因的,说。”
“老兄……”
丹尼转动着四五式手枪,用手抓住枪管,将枪柄冲向前面,这样枪就可以当作一根大头棒。“说,该死的。”
杰弗里斯将手从仪表板上收了回来,用手抱着自己的双臂。“我只知道一个叫奥蒂斯•杰克逊的家伙。他住在103号的洗衣店楼上,请不要抓我!”
丹尼将枪放回到枪套里,跨出车门。就在他听到卡尔顿•W•杰弗里斯的大声哭叫时,他的脚踢到机动车辆部所用的信封。他将信封拣起来,扔在他自己的车座上,加速地开动雪佛兰轿车,这样就听不到这个小子的哭声了。
比奇103是瓦茨中心破败的道路交叉口:两家美发店坐落在两个拐角处,第三个拐角处是一家酒馆,第四个是科伊金自助洗衣店。洗衣店楼上公寓的灯还亮着,丹尼将轿车停在街对面,关掉车灯,朝着惟一可能的进出口,向通往看上去很单薄的门的侧楼梯走去。
他踮着脚尖走上楼去,没有去扶栏杆,惟恐弄出响声。将到楼上时,他抽出手枪,把耳朵贴在门上。他听见房里的人在数着:8、9、10、11。他敲门模仿阿摩司与安迪慢条斯理的声音道:“奥蒂斯?你在吗?是我。”
丹尼听见里面说“讨厌的家伙!”几秒钟之后,门打开了,但有一条链子将门拴在门框上。伸出了一只拿着可折叠刀的手,丹尼用枪管将刀打到地上,然后用力朝门上撞去。
那把可折叠的刀掉在楼梯第一个台阶上,一声尖叫,门朝里倒下,丹尼跨了进去。然后是撕破地毯的声音,奥蒂斯•杰克逊从地板上抓起几包毒品,滚进了浴室。丹尼蹲下来仔细地察看,并大声地喊道:“警察!”奥蒂斯•杰克逊用中指冲着他弹了一下,带着一副吃大粪者的微笑回到起居室。
丹尼站了起来,爵土乐的声音仍然在脑子里轰鸣。奥蒂斯•杰克逊说道:“娘的警察老是在附近转悠。”
丹尼一枪砸在他的脸上。杰克逊蹲在地毯上,呻吟着,从嘴里吐出了已碎裂的假牙。丹尼蹲在他旁边。“你卖给一个高个子、灰色头发的白人,对吗?”
杰克逊吐出带血的疾,转动着舌头。“我只是和杰克以及七七在一起,妈的……”
丹尼把枪举到眼前。“我还和科恩及县里的人在一起呢,那又怎么样呢?回答我的问题。”
“我在好莱坞做生意,小子。我认识许多灰头发的笨蛋!”
“把你所知道的在中南地区的俱乐部贩卖海洛因的人名都告诉我。”
“你还是先把我杀了吧,你这个笨蛋!”
爵士乐的声音又回来了,顺着这声音,他似乎看到:希利在抚摸自己的萨克斯管,抽大麻烟的家伙在乞求。丹尼说道:“我再说一次,我要知道那个瘦高个儿的白人。中年,银发。”
“我已经说了……”
丹尼听见从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说话声和左轮手枪清晰的上膛声。奥蒂斯•杰克逊笑了,丹尼抢过证据,将手枪插回枪套,伸手去掏警徽。两个高个儿的白人突然闯到门口,用三八手枪瞄准他,丹尼掏出警徽,准备和平解决。“警察,我是刑警。”
两个白人举着枪,走了过来。其中高个儿的将奥蒂斯•杰克逊扶起来;另一个胖胖的、长着卷曲红发的家伙拿起丹尼的身份牌,仔细地看了看,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和米基•凯克上床的家伙们真是糟透了,你打了我最好的线人。奥蒂斯,你是一个幸运的黑人。阿普肖警官,你是个愚蠢的白人。”
那个高个儿的家伙扶着奥蒂斯•杰克逊走进浴室。丹尼站了起来,抓住他的身份牌。那个长着卷曲红头发的胖家伙说:“让这个混蛋液回去,打你自己的黑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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