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序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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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无序黑暗

国磊原来在电脑公司里有个好朋友叫林光明,这小子一直被公司派到西南一带推销电脑业务,多日不见,这天忽然从天而降来找国磊一起喝酒。
两个人在校园外找了一家川菜馆子,走进去一看,里面的人多得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位置坐下,只见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正低头坐着一个染红了头发的女学生,一动也不动,好象喝醉了;那张桌子上杯盘狼籍,火锅里的汤水兀自在“咕咕”地煮着,一堆喝空了的啤酒瓶傲立在雾气里,象诸葛亮在定军山下摆的**阵;另有两副碗筷被叫化子揣过似地油腻腻地摆在那里,显然是三个人在一起吃过饭。很快就有一个伙计拿着菜谱唱唱跳跳地绕了过来,经过那个女生身旁时,他悄悄地做了个鬼脸,口里的歌儿分明在唱“。。。。。。若是那‘敌人’来了,迎接他的就是啤酒一箱。。。。。。”那女孩子一点反应都没有,估计是喝晕了。
等那伙计走近,林光明调侃道:“哥儿嘞,也给这两个‘敌人’各来一箱啤酒撒!”那伙计咧嘴一笑:“耶!两位大哥莫要见怪,我祁二娃就这张嘴巴最哈(傻)厝厝的撒,你们要吃些啥子索——”这时候猛然听到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二娃,祁二姓连忙把菜谱放到桌子上,一边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道歉一边跑过去了。
林光明久在西南一带闯荡,对吃川菜颇有心得,这回特意缴请国磊来川菜馆大快朵姬,完全是出于一种借花献佛的好意,仿佛是从异乡带给朋友的好礼物。他拿起菜谱颠过来倒过去地看,不象食客倒象川菜命名委员会委员兼物价管理局执法人员,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破绽,很满意地坐在凳子上点头。
国磊在旁边闲不过,一抬头看到一高一矮两个男生趄趔着晃了过来,却是矮个扶着高个,两个人一直晃到那女生的桌子旁坐下,一个说:“阿武你小子忒不够意思,喝酒前说了不许上厕所的,你小子却借口买烟出去方便,这顿饭我不请了啊!”另一个明显地压低了声音:“泉哥,小声些撒,这里是餐馆啊,你别一口一个厕所一个方便的啊!我肚子小撒,憋不住了撒,我出去找厕所你以为方便啊,外面灯火通明的,什么所都有就是没得个厕所撒,我寻死寻活地最后找了个黑巷子才——”
“停,还有完没完啊,怪不得到处找不到你小子,你就不会象我,嘿嘿,不-教-你!”
“算了列,泉哥,还敢听你教!上次宿舍的哥们一起喝酒打赌,你第一个昂着头要去买烟,大家心里想马路上除了电线杆就你个子最高,想来也做不出么丑事,哪晓得你找了个垃圾桶一边大吐一边就把尿撒了,等我去仿效的时候,活该背时,正赶上别人来收垃圾,差点把我也收了!”
“嘿嘿,猴年马月的事还提,算了,看你小子挺委曲,这顿饭还当是我请!喂,小俊,小俊醉了,我们扶她走!”

国磊嘴巴里掩饰不住地叹息道:“天都这么晚了,他们要把这女生扶到哪里去啊!”
林光明听得把嘴巴一撇:“耶!怜香惜玉啊?!”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把桌子一拍:“老板!”
国磊吓了一跳,耳朵里撞了钟似地鸣,还以为有老女人遭抢!只见一个老板模样的胖子慌忙跑过来:“哥儿勒,要吃些啥子嘛!”
“吃些啥子嘛?宝气,把我们凉在这儿好耍是索!”
“嘿嘿,没那意思没那意思,嘿嘿,哥儿勒,对不起撒,二娃?!龟儿子的二娃?!嘿嘿,二娃有事去了!”
“耶!我晓得二娃有事撒,用得着你说,怪逑遭!丘儿都舍不得多喊几个,快给我们倒水撒。”
这时候祁二娃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店老板沉声怒道:“个痞娃儿,哈厝厝的,跟个猪样,有生意的时候硬是看不到人!嘿嘿,两个哥儿要啥子尽管找二娃撒,二娃,快倒茶!嘿嘿!”
等老板走后,祁二娃哭丧着脸说:“哥儿勒,有啥子事轻点喊嘛,现在丘儿难当撒,我都累成驴了,个哈厝厝的还骂我是猪撒!你不晓得。。。。。。”

两个人吃完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久别的友情象生过罅隙似的要靠说不完的话来弥补。大家平时各忙各的事,都在亲情与爱情的小圈子里忙得焦头烂额、应接不暇,对朋友间的聚会自然就疏远了很多,真要风风火火地撞到一起了,那份亲热劲又令人眼馋,谈笑间彼此只好比是屠夫杀完猪后漂洗的猪大肠,呼噜噜地一通狂搓乱揉后都会把心底里平日积蓄的污垢倾倒得干干净净,各种知心的话隐秘的话难以启齿的话在朋友面前全部可以当作笑话大讲特讲,直到说得不想再说了,听得不能再听了,这样的相聚才可以一身轻松地散!
刚刚喝过酒,正是打开话匣子的时候,两个人一边走路一边抢着说话,生怕彼此之间忽然没话说了,另外一个就会随时搭车走掉似的,从而剩下醉醺醺的自己在黑夜里孤单。
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广场上、马路边到处都有人随着音乐轻歌漫舞,花花绿绿的彩灯倚着大小歌舞厅的门楣不断地眨眼睛,瞅多了,国磊的眼睛也跟着眨。林光明在一个叫“银竹宫”的歌舞厅前停下来,口里直嚷嚷:“好索,这儿也有,还通宵营业撒,重庆也有一个舞厅叫这名字,个板板的还在全国开连锁店索,走,进去逛着耍!”
国磊被林光明这半是武汉话半是重庆话的吆喝逗乐了,心想湖北人怎么这么容易被四川人同化啊,放着好好的武汉话不讲,非要把声音变成四不象;又想起历史上曾有“湖广填四川”的说法,什么湖北人四川人其实很可能就是一家人,所以林光明的拿腔拿调并不过分,也许在武汉呆一段时间后他就会全改过来了。

进了歌舞厅,里面正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光线很暗,好大一会儿才适应过来,有服务生带他们到一条低矮的沙发上坐下,沙发前是一张大理石圆桌面,桌子上点燃着一支葡萄酒杯般粗细的红腊烛。服务生问要不要请舞伴,林光明警惕地问怎么个请法?服务生背口决般地说请小姐每个点四十五分钟,钟点费五十元,另外付给小姐的小费五十元,如果继续玩,只加收钟点费,不再加付小姐的小费;如果想玩得痛快,每个小姐一个晚上五百元包干。国磊听了心想,这不成逛窑子啊,连忙在黑暗中踢林光明的脚,林光明心神领会地忽然变成一口普通话说不好意思等会儿还有事,坐一会儿就走。服务生鄙薄地直起腰,冷冷地问都需要哪些饮料食品,林光明做出见过大世面般地不耐烦地说挑几样好的来够吃就行了。
舞池里一对对的男女正在幽暗的灯光下忘死忘活地搂抱纠缠,国磊不敢看,林光明盯着看了一阵子后觉得身上起了异常变化也不敢看,起身去上了趟厕所,回来后发现服务生已在桌子上摆了四个小拼盘,盘里的东西都很眼生,也没有在意,拿起来一尝,都美味的很。坐着无聊,只有继续跟国磊讲话,讲着讲着话题就自然地扯到重庆的舞厅里。
在重庆有三样东西特多:美女、火锅、舞厅。重庆有“山城”之称,又有“雾都”之誉,一年中除了夏季,很少能看得见太阳,女孩子们在那种氤氲的气候条件下,一个个都长得水灵灵的白,常言说一白遮三丑,更何况她们都白得钟秀毓灵,一个个当然都美不胜收!
重庆人喜吃辣,脾气火爆,女孩子在未嫁之前,这种火爆脾气更透着野蛮劲,貌美而又蛮横,是重庆女孩子普遍的特点。“火锅文化”在重庆有着外来人员想象不出来的繁荣,“街头小巷子、开个幺店子、一张方桌子、中间挖洞子、洞里生炉子、炉上摆锅子、锅里煮汤子、食客动筷子、或烫肉片子、或烫菜叶子、吃上一肚子、香你一辈子”,街头巷尾,只要有立锅之地,准有做火锅生意的,而且吃者云集,男的甩开膀子吃得满头大汗,女的伸着颈子捞得香腕苦酸,那情那景,香的何止只是一辈子啊!
自古以来,川渝平原都被美称为“天府之地”,人们在这片山青水秀的福地里自给自足,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逐渐有了别具一格的巴蜀文化,当年李白的一首“朝发白帝城”唱出了多么美丽的巴山蜀水啊“朝发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还有李商隐的“夜雨寄北”“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每每读到这些神采飞扬抑或淳淳厚重的诗句、每每浮想起明艳的白帝城抑或风雨中的大巴山,都情愿把生命托附给那山那水那风那雨里!可是,自从重庆在历史上莫名其妙地做了一段时间的“陪都”之后,这座城市就明显地沾染上了姨太太的风气,生活在这里的少数人开始追求那种奢弥淫秽世风日下的生活,比如说小小的一个山坳小镇上新街,只要你留心去数,黑灯瞎火的歌舞厅就多达上十个。

林光明初到重庆的时候,电脑生意很好做,赚了不少钱。他这个人眼睛从不向后看,挣多少钱就花多少钱,很快便在重庆结交了一批狐朋狗友,到处吃喝玩乐。他在重庆第一次上舞厅是被湖北的一个天门老乡带进去的,那个老乡专门在重庆推销药品,什么药都卖就是不卖治病的良药。至今还记那舞厅的名字就叫“银竹宫”,当时是个下午,那老乡把他带进舞厅后,只说了句“师父带进门,修行在个人”后便倏然消失到黑暗中去了。
当时舞厅里人声嘈杂,他也没把那老乡的话放在心上,心里还暗暗好笑:看把你这天门人吓的,自己又不是不会跳舞,生怕把你缠住了。找个角落里坐着熟悉环境,发现每次舞曲开始以后,整个大厅里的灯光都会渐渐减弱直至熄掉,并且每曲舞都是连着播放三首歌曲。那些舞蹈动作自忖还能应付,再一曲开始的时候,他便彬彬有礼地请一个女孩子跳舞,进了舞池,两个人一拍即合地跳得非常热闹。接下来就顺理成章地请那女孩子喝饮料,拉家常,谈得很投机;反正在舞厅里大家都是天南海北地萍水相逢,即使胡吹乱侃,也不怕被对方识破。随着舞厅里人越来越多,舞池里渐渐出现一种奇怪的现象:外围都是一些跳夸张动作的老男女,越往里层,越接近涡旋银河的中心似的,黑坨坨的男女都尖着脑袋往里面挤,汗流浃背地挤进去了,却不跳舞,而是相互搂抱着躲在里面极尽各种丑态。
林光明看得目瞪口呆,继而面红耳赤,身不由已地随着那魔幻的涡流旋转,渐渐地转不动了,才意识到已经进入了“银河”的中心;身旁都是熙熙攘攘推拥不动的男女,他“无奈”地垂下那双一直托着女孩子跳舞的手,冥冥中感觉到对方很配合地把手松下了;那女孩子松下手后,两个人基本上已是手牵着手贴着胸脯在一起跳舞,潜意识里模糊的男欢女爱野马般地脱缰而出,林光明大着胆子抽出双手搂住那女孩子的腰,一边在心里准备好了迎接对方疾风骤雨般的反抗,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那女孩子非但没有反抗,反而将双手顺势搂到林光明的脖子上!
一切的新奇、快乐、兴奋都因为女孩子的这一举动而变得清晰可见,伸手可得,林光明紧紧地抱着女孩子,胡乱地亲她的嘴巴;那女孩子躲闪了几下之后,终于被征服的样子,她把自己的舌头圈成一个圆孔,一波一波地对着林光明的嘴巴吐气吸气,等林光明的舌头伸过来时,她并不用牙齿咬,而是借着吸气的机会把林光明的那块**紧紧地吸在嘴巴里!林光明被她吸得疼了,后悔地想把舌头往回拽,可是那女孩子完全没有松的意思,越发地噙得紧了!
林光明那颗迷乱的心便在这种**的举止里开始放纵地飞翔,他偷偷地把手伸进女孩子的胸衣里轻轻抚弄那两只坚挺的**,女孩子立即松了嘴巴轻声地喘息,在一声紧比一声的喘息声中,舞厅里的舞曲丝丝袅袅地跌入低谷,灯光也跟着全熄了,两个人得了口令似地紧紧地搂抱在一起死去活来地纠缠;下体里忽然**地弹起来胡闹,那女孩子越发地受了刺激,狂颤着下体不屈不挠地跟着对峙,正闹得不可开交,一直暖烘烘的裤裆里忽然冰凉一片,林光明一头栽倒在女孩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听到整个舞曲早已进入了**。
从厕所里洗干净了裤子出来,再也没有看到那个女孩,湿着裤子又不敢坐,只能站在电风扇下使劲地吹风。头晕脑胀在挨到散场,在舞厅门口等到天门老乡,那家伙贼头贼脑地盯着林光明的裤子看,然后会意地笑了。坐在车上,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聊天中天门人说一切都多亏了你那瓶饮料啊,其实这个舞厅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任何一个女孩子你只需花五元钱便能请她跳一曲舞,这一曲舞究竟如何跳,那就看男人的本事了;还有,舞厅里不是有个小茶座吗?在那里只需花四十元钱你就能找个中意的女人把那事给办了。林光明听得嘴巴上挂着不以为然的笑,心里却把这些话烙铁烫过般地记住了。
当天晚饭后,林光明撇下天门人,换了条黑颜色的裤子火急火燎地再往“银竹宫”,买门票的时候,卖票的恭喜说你是今晚的第一名,拿好票注意抽奖啊。
进了舞厅,首先侦察到天门人说的小茶座,原来只是一个大包厢房,里面又用三合板隔成了六个小包厢,自己来得早,怨不得女人们还没开始营业!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心里总是惶急着要上厕所,真地进了厕所,又呆呆地什么也屙不出来,反复地几个来回后,舞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忍死忍活地熬到舞曲响起来,他在心里哆嗦着请了一个女孩子走进舞池,跳舞的时候那女孩子冷冰冰地象块铁,林光明的几次非份之想都没有得逞,没办法只好掏出五元钱递给她,果然如天门人说的一样,那女孩子接了钱后就由铁变成了软糖,任其摆布,只是仍然没有一丁点热情。跳完舞,林光明开口请那女孩子一起到茶座里坐坐,女孩子礼貌地笑着摇摇头,他也不好勉强。
接下来壮起胆子邀请到一个高佻的女孩跳舞,少不得又给了五元钱。这样的女孩子要是在大街上遇到,真是不敢多看一眼深恐亵渎啊;她哪怕是坐在公交车上,都不晓得会有多高的回头率!林光明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象要征服珠穆郎玛峰般地用力搂抱撕咬,当舞厅里的灯光还没有全黑的时候,他的裤裆里已经湿成一片;可是他心里不愿意服输,仍然全力地把头埋在对方的乳沟里蹭头砸嘴,一边竭力踮起脚跟拿裆里的东西在女孩的小腹上来回厮摩,还算那东西争气,短暂的小憩后很快就又振作起来、虎头虎脑地开始了新一轮的狂轰乱炸。。。。。。林光明不等舞曲结束就迫不及待地邀请这个女孩子一起到茶座里去,没料到对方同样摇着头不答应,问急了,她才指点林光明说茶座里有专门的女人候客,她这样的女孩子是不卖身的,听得林光明又是失望又是惊讶,心想你身上哪儿都被我摸遍了,还堂而皇之地说不卖身,真是老水牛掉进井里,令人‘不懂’(扑通)啊!
返身折到茶座门口,发现一个老女人正坐在一张特制的高凳子上卖茶,那张凳子把进入茶座的门遮住大半边,一望可知是个望风的鸨母。林光明一问茶价,黑黝黝的一玻璃杯不晓得是什么水要价十元,而进入舞厅的门票才要一元钱。可是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了,赶紧掏了十元钱算是买条路,同时心想老鸨的抽头已经给了,看来天门人的话不假。进到里面,挨个地推小包厢的门,发现六个包厢里有五个都关得紧紧的,正从里面传出来各种各样的戏谑荡笑,听得人心里被猴抓过似地越发地打着哆嗦。他迫不及待地闯进最后一道虚掩着的包厢门,迎面望见一个丰腴肥硕的女人正瞪大了眼睛望着自己。
林光明心虚得想退,可是舍不得那十元买路钱,只好硬着头皮挤着那女人坐下,并不关门。那女人等急了似地一把抓住林光明的手,媚笑着说哥儿勒看着好眼熟撒,一边把林光明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脯上揉。林光明哪见过这种阵势,脑袋里“唰”地一阵懵——忘掉了自己还留有一道门可以逃,第一反应就是把压在舌头底下的问题拿出来机械地问做那个事要多少钱啊。丰腴女人呲着红牙齿说八十元。这个回答令林光明捉住了骗子似的一阵高兴,心想天门人真能吹,这回总算是被自己识破了——是说普天下做这种事情的哪有四十元的价格呢?不过,管它多少钱啊,遇到眼前这样的女人,便算是她要倒贴钱,也跟自己毫不相干了,没兴趣啊!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眨着眼睛挑逗似地问四十元行不行啊,理想里那女人一定会大跳起来骂自己个狗血淋头,于是自己从容退出,到老鸨那里也好有借口要求换一个!

可是,打破脑袋也令他想不到的是那女人居然想也没想就一口就答应了,怔得林光明在心里暗暗把天门人骂了个死!那女人看透了林光明的心似的,捏着他的**开导说灯一关天下的女人还不都是一个样撒!
林光明一边暗骂天门人,一边只好在心里认栽,掏了四十元钱给那个女人,气咻咻地摔门而去!
。。。。。。
林光明的一席话听得国磊把眼镜取了戴戴了取,头上不停地冒汗,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林光明讲的都是真的,可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有什么不可能发生呢?何况林光明讲得言词凿凿一气呵成!
老天在创造男人的时候为什么又要创造女人啊,让人对这个表面上充满秩序的社会一点都看不清楚,如果揉揉眼睛看清楚了所有的黑暗,那么在大街上当一个高佻的美女从你身边亭亭走过的时候,你还会回头看吗?
讲故事的人太沉缅于故事中的角色,听故事的人却不愿把心思跟着角色走,两个人之间的聊天就这样冷了场。这时候有两个清纯的小姑娘走过来细声细气地问两位先生要不要陪聊,一边楚楚可怜地自称是艺术学校的学生,为了挣学费才出此下策晚上出来打工。
林光明正在为往事感到意犹未尽,突然看到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飘到眼前,还以为这是在重庆,他色迷迷地问陪聊要多少钱啊。两个姑娘把头摇得象波浪鼓,一迭声地说今天是她们第一次上班,只晓得费用由服务台按规定收,估计不会很高的,聊天嘛,谁又不是不会,钱多了肯定会吓跑客人的,那谁还敢来啊;至于她们俩的小费,就看客人们高不高兴给了。
话都说到这份了,但凡是有心留下两个姑娘一起聊天的人,估计谁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追问陪聊的费用了,林光明说反正时间还早,就坐在一起聊会儿吧。其中的一个小姑娘赶紧喊来服务生,熟练地吩咐他把沙发后面的屏风拉出来好跟大厅隔开,未了她叮嘱服务生送四份饮料过来,国磊连忙说只要两份就够了,两个小姑娘笑吟吟地对国磊道谢。

林光明久在社会上闯荡的人,话闸子一开,天上地下水里火里逮啥侃啥,逗得身边的小姑娘一个劲儿地“咯咯咯”地笑,高兴得象第一次下了蛋讨功劳的小母鸡;国磊则跟身旁的小姑娘隔着代沟似地没有什么话好讲。
他听了林光明的故事后一直怅然若失,落落寡欢,好象丢了一件很宝贵的东西,那东西无形无状折磨得人的心灵深处隐隐地痛!他不相信社会上的女孩子都那么坏那么贱,可是你除了相信自己以外,你又能相信谁呢?就说眼前的这两个女孩子吧,如果某天在课堂上偶然看到,你一定会当她们是天仙般不容丝毫侵扰的人间精灵,即使是在大街上迎面遇见了,也不敢冒昧直视深恐失态,可是在夜幕下偏偏就是她们令人难以置信地游荡在灯红酒绿里,这样的陪聊,难道不是陪吃陪喝陪玩的起步么?还有刚才在餐馆里见到的那个叫小俊的女生,这时候都不知道被两个男生扶到哪里去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写明了的道德沦丧,可是道德在社会中还起作用吗?。。。。。。
四个人坐了大概一个小时,林光明看了看表后喊服务生来结帐,一看帐单,慌得赶忙揉眼睛,国磊凑过去一看,明明白白地写着五百四十元!急着看明细,四份食品每份二十元计八十元;两瓶饮料每瓶十元计二十元;陪聊钟点费每四十五分钟一百元,现用时五十五分钟需一百五十元,两人共计三百元;小姐小费每人一百元计二百元,全部费用六百元整,打九折后五百四十元钱。
林光明瞪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说真黑啊,两个陪聊的小姑娘若无其事地只是笑,服务生丧门星般地立在旁边不卑不亢地催促结帐;国磊正要掏钱,林光明一把按住他的手,翻着眼睛从口袋里摸出三百元钱“砰”地砸在桌子上,抖狠说就这多,多的一分钱也不出!站起来要走,服务生拦着不让,一边从桌子上抓起钱,声称非要补齐了不可!
相互推搡了几下,林光明恼怒地把手在大理石桌面上一拍,嘴里想说跟你这个小丘儿扯不清白,快快叫你们的经理过来说话,没料到那“大理石”桌面受了他的一拍后“哗”地碎成一片稀乱,弯下腰去看,却是一块涂成大理石样子的薄玻璃!立即有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钻进来问是怎么回事。
林光明把心一横,武汉话里夹着四川话说我跟朋友在你们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什么事情也没做,现在给三百元钱能不能走人撒。中间一个鼻子上纹了朵花的年轻人向两个女孩子望去,女孩子都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花鼻子会意了,老起脸说我们的小姐都还在这里撒,你么事没有做撒,你要做么事咧!
林光明要解释,可是想不起合适的好说,小姐是经过自己同意才来陪聊的,费用不清楚怪不到别人,现在又砸坏了别人的桌子,方方面面理亏的都是自己,一时被怆在那里说不出来话!国磊见势不对,连忙掏出二百四十元钱递给服务生,一边对花鼻子陪着笑脸说都怪没学熟、出门在外大家还是给个方便。服务生接过钱,指着一片狼籍的地板说摔坏了这么多东西,要一起到服务台算清楚赔偿的费用后才能走。林光明一听说还要赔钱,脑壳里被虱子咬了似的炸着疼,他咆哮说五百四十元钱还不够赔一块烂玻璃撒;一边硬着头皮子要走。站在花鼻子旁边的一个混混跳出来一把将他推倒在沙发里,恶声恶气地威胁着说要是敢跑就卸你的胯子!

两个人这时候才如梦方醒,知道掉进“荡子”里去了!眼前的这帮子人可不是说着玩的,真地闹僵了,单是被他们卸了胯子那还算是走运,要是被他们在背后捅了黑刀扔进江里,那可真是太不值了!国磊走过去挨着林光明坐下,两个人都不吭声!花鼻子对服务生使了个眼色,服务生便带着两个小姑娘匆匆忙忙地走了;再出现时,他把花鼻子喊到屏风外嘀咕了一阵子,花鼻子待他走后返回到屏风里恶声恶气地说老板发话了,你们两个人砸坏了桌子,这种行为属于在公共场所滋意闹事,要我们把你们扭送到派出所里报案。
国磊一听傻眼了,他每天都有课;再说谁不晓得官匪是一家啊,真要折腾到派出所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个什么结果;并且,最重要的是这种事绝不能被学校知道啊,要是被团委里听到一点风声,他们保管会不问青红皂白地就把自己辞掉!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咬着舌头问花鼻子能不能通融通融,花鼻子正等着这句话似的,狞笑着说那就只有私了,不讲任何条件地赔偿三千元钱!
自己是别人刀板上的肉,眼前只有认栽!两个人把身上翻了个底朝天,又搜出了七百多元钱,求爷爷告奶奶地请花鼻子他们放一马;场面稍有些缓和,没料到花鼻子从国磊的工作证上知道了他是大学老师,嘴里立刻大骂着大学老师最要面子来钱又容易,非逼着国磊写一张两千元的借条不可。国磊见身份证跟工作证都攥在别人手里,这种场合里的事情又是说不清的事情,好比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只有一并认了,于是按花鼻子他们的要求写了一张欠条,留下联系方式及身份证才跟林光明一起出门走掉。
回到宿舍后蒙头大睡,整整一天都不吃喝。

玻璃杯成了预备党员后,知道这事犯了伍了的忌,可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是被他们逼出来的,也不怕被伍了看穿,真要被他看穿了反而更显出自己的能耐!就这么一只老鼠大家都想抓,谁抓住了谁就是好猫,伍了未必连这点度量都没有!所以工作上的事情他当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只是比以前少了很多热情,不再把大量的业余时间花在基地里,而是能休息就尽量回到宿舍里休息。倒是老朱这条老泥鳅,自从尝到甜头后,他隔三岔五地来到基地找玻璃杯联络感情;玻璃杯好歹受了他的好处,真碰有一些自己能够做主的小工程,他就顺便交给老朱去做,一来二往,两人渐渐有了不错的交情。
这天在宿舍里看到国磊不吃不喝神不守舍的样子,玻璃杯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国磊便把头天“陪聊”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听得玻璃杯直替国磊叹气。再怎么说都是相处了两年的好兄弟,玻璃杯深知国磊孱弱、善良,正因为如此,才更该责无旁贷地帮助他、一心一意地替他分忧解难。想来想去,想起国磊屡屡提到“黑道”两个字,他忽然想到了老朱,老朱不是声言他白道黑道都有人么?!然而又在心里想,也许老朱是在自己面前吹牛,可是反观这些敢于在社会上承包工程的人,哪一个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亡命之徒呢?反正问一下也无防!
打电话给老朱,三个人约到一个地方吃饭。玻璃杯把国磊的事情讲了,问老朱能不能找个人帮着说说话。老朱在心里一盘算,无非就是两千块钱的事,大不了自己帮着出就是了,可是这样的想法他不能流露一丁点,既怕玻璃杯他们不领情,又怕示弱了会被对方小看。于是他笑吟吟地说:“板板个芝麻大的混混也敢抖狠吃黑,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撒,我手下几个兄弟这阵子正手痒的狠咧,不说撒,这事包在拐子身上!”玻璃杯连忙说:“不是要找人打架啊,你要是没认识的人就算了!我这位朋友主要是怕钱给了他们后,他们还要缠着不放!不管这件事如何解决,天大的关键就是不能让学校知道!”
老朱眨着眼睛心想你既不想花钱又不让我去打架,那么要摆平这件事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我偷偷掏钱私了;掏就掏,只是觉得玻璃杯这小子也太心有城府了:在坐的三个人都知道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就是没一个人能开口说出来,哪怕是自己这个即将出钱出力的冤大头;不过,话又说回来,象玻璃杯这样的年轻人在仕途上若是没有心计的话也不配自己巴结!心里想好了,嘴巴里便豪气干云地说:“这样咧,明天我就安排两个兄弟跟你朋友一起去摆平这件事,你要是信得过拐子,拐子保证按你吩咐的把这事做得不留一滴嘎尾巴!”
第二天中午,有两个戴墨镜的小平头找到国磊,听声音不象本地人,自称峰峰和国国;其中一个叫峰峰的嘱咐国磊说,进了“银竹宫”后不要说话,拿到自己该拿的东西后尽快走人,走得越远越好。
三个人到“银竹宫”里刚找个包房坐下,花鼻子就带着哼哈二将跟了进来。那个叫国国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扔到茶几上,花鼻子示意身侧的哼将去拿。靠在沙发上的峰峰开口问道:“我这位大哥的东西都带来了没有?”哼将拿了钱后也不数,对花鼻子点了点头,花鼻子拿眼睛睃了一下哈将,哈将从口袋里尽数掏出国磊的东西摔到茶几上。国磊记得峰峰的话,赶紧清点了一下,发现一样不少,便拿起那些东西招呼不打就出了门,一口气能跑多远就跑了多远。

花鼻子转身要走,峰峰冷冷地问道:“前天晚上的那两个**货呢?”
花鼻子此时察觉到来者不善,满不在乎地说:“两位要是真心来玩,需要什么服务可以找服务生;若是有别的想法,不防对我花花直说!”
峰峰把一只脚翘到茶几上,取了一支烟点上,慢吞吞地说:“好啊!可是你说的,那我就直说了,你们在这件事上做得不够道义啊!按道上的规矩,即使是抢了钱,也要给别人留下点路费;你们倒好,真的是赶尽杀绝啊!”
花鼻子拿眼睛示意一下哼将,哼将想溜走。没料到国国早已绕到门后,反手把门从里面锁死了。
花鼻子在自己的场子里底气很足:“两位想要怎么样?”
“想要怎么样?!”峰峰“霍”地从沙发上跳起,把吸得旺旺的烟头猛地砸到花鼻子的脸上——那张圆脸上冒了股黄烟后立即又花了一块——一把掐住花鼻子的颈子恶狠狠地说:“老实的怕出来混的,出来混的怕出来玩命的!爷爷我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你这帮杂种!”花鼻子身后的哼哈二将还没反应过来,早被峰峰左一脚又一脚地踢到远墙角里鬼哭狼嚎去了!
国国走过去从哼将的口袋里取回两千元钱,这时候有人“砰”地一脚把门踢开。

昏暗摇曳的灯影里,一个中分头发、面容冷峻的年轻人在一帮人的簇拥下快步走进房间,花鼻子挣扎着叫道老大!
峰峰松了手,花鼻子狼狈万分地钻进自己的队伍里,用双手捂着喉咙拼命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他才指着峰峰骂道:“个杂种大白天敢来踢场子,长着豹子胆撒,老大,莫放了个狗娘养的咧!”
一群人都向两个外来者冲去,峰峰“涮”地从背后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那个被喊作老大的年轻人喝住众人,面对峰峰抱了抱拳,一字一顿地说:“在下温瑞东,负责这里的场子,那,接下来大家就是有天大的恩怨,我们也都在这个场子里解决掉,不准**大门一步,好不好?”
峰峰取下墨镜,痛快地说:“我叫峰峰,直说吧,你的手下做事太缺德,完全不讲江湖道义,做事情太赶尽杀绝,现在人我已经教训了,钱也取回来了,就这么回事,究竟怎么办,你尽管划道道!”
温瑞东的脸上闪过一丝冷酷:“江湖有江湖的道义,我们有我们的规矩!按江湖的道义,除非有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才能杀人越货踢场子,如今场子你已经踢了,你倒想想你所做的事有不有违江湖道义?你在我们的场子里打了人,还要黑吃黑地抢走钱,你这又是什么规矩?!”
峰峰怔了一下,旋即冷笑一声:“听你这么一说,都是我的不是了!我也不怕你护短,哆里哆嗦地越说越不清楚,不如痛痛快快地早了断早完事!”
温瑞东想也不想地立马说:“你说该如何了断?”
峰峰一咬牙,把手中的匕首扬了扬,狠声狠气地说:“本来我也犯不着为二千元钱拼命,可是今天已经闹到这个地步,看来不见血是出不了门的!那好,咱们就不伤和气比自残,谁狠算谁赢!”说罢脱掉衬衣,左手臂上一顺有三四条猩红的刀痕!
温瑞东那方慢腾腾地站出一个人来挽袖子,峰峰看了一眼,立刻倒吸一口凉气:那仁兄的左手上参差不齐地断了三根手指!

以前靠着这条纹有猪血的左臂及自残的言语、不晓得吓退了多少在道上混饭吃的混混;纵使碰上历害角色,他一刀子下去,对方也早腿软了;真正到了万不得已非要较真的时候,他还有一个绝招,就是一刀砍破猪血,然后借着这条“鲜血淋漓”的手臂假装落败借此逃循。这套把戏自师父传授给他之后,屡试不爽,每到关键时候总能使他化险为夷。可是,这次对方摆明了要比剁指头!道儿是自己划的,如果真要挨到对方剁了手指,那么自己的手指势必非要剁掉不可,然而这手指头是能剁的么?!除非先下手为强,管它三七二十一先在手臂上剁一刀,然后使“绝招”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乘机逃走,想来对方也不会苦苦相逼。
心里盘算好了的事情正要下手,猛听到有人威严地喊了一声,循声望去,只见“三断指”正用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温瑞东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管你在别的地方多么英雄,反正今天到了这里你就是狗熊!留下刀跟钱,滚得越远越好!”
两个被枪吓傻了的人,那还跑得不快,多少年后,国国还一直嘲笑峰峰的墨镜在什么时候跑掉了都不知道,峰峰当然死不承认,说是跟匕首一起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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